为什么茴的四种写法是糟粕,而羧酸的五种合成法是考点?

发布时间:
2024-07-21 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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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的酒店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当街一个尺形的大柜台,柜里面预备着冷蒸馏水,可以随时冷凝。做大学生的人,傍午傍晚下了课,每每花四文铜钱,买一烧杯乙醇,——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现在每烧杯要涨到十文,——靠柜外站着,热热的喝了休息;倘肯多花一文,便可以买一量筒氰化钠,或者乙酸,做下酒物了,如果出到十几文,那就能买一样吡啶,但这些顾客,多是专科生,大抵没有这样阔绰。只有穿白褂的,才踱进店面隔壁的房子里,要酒要菜,慢慢地坐喝。


我从十二岁起,便在大学口的咸亨酒店里当伙计,掌柜说,样子太傻,怕侍候不了白褂主顾,就在外面做点事罢。外面的专科主顾,虽然容易说话,但唠唠叨叨缠夹不清的也很不少。他们往往要亲眼看着乙醇从坛子里舀出,看过锥形瓶底里有水没有,又亲看将锥形瓶放在热水里,然后放心:在这严重监督之下,掺杂质也很为难。所以过了几天,掌柜又说我干不了这事。幸亏荐头的情面大,辞退不得,便改为专管水浴的一种无聊职务了。


我从此便整天的站在柜台里,专管我的职务。虽然没有什么失职,但总觉有些单调,有些无聊。掌柜是一副凶脸孔,主顾也没有好声气,教人活泼不得;只有孔乙己到店,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


孔乙己是站着喝酒而穿白褂的唯一的人。他身材很高大;青白脸色,绉纹间时常夹些伤痕;一部乱蓬蓬的花白的胡子。穿的虽然是白褂,可是又脏又破,似乎十多年没有补,也没有洗。他对人说话,总是满口烷烯醛酮,教人半懂不懂的。因为他姓孔,别人便从化学书上的“上大人孔乙己”这半懂不懂的话里,替他取下一个绰号,叫作孔乙己。孔乙己一到店,所有喝乙醇的人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孔乙己,你脸上又添上新伤疤了!”他不回答,对柜里说,“温两碗乙醇,要一碟乙酸。”便排出九文大钱。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你一定又偷了实验室的东西了!”孔乙己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你偷了何教授家的试剂,吊着打。”孔乙己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窃试剂不能算偷……窃试剂!……化学生的事,能算偷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爱迪生”,什么“创新”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孔乙己原来也上过大学,但终于没有考研,又不会讨好领导;于是愈过愈穷,弄到将要讨饭了。幸而做得一手好实验,便替人家做一做危险实验,换一碗饭吃。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便是好喝懒做。坐不到几天,便连人和记录试剂仪器,一齐失踪。如是几次,叫他做实验的人也没有了。孔乙己没有法,便免不了偶然做些偷窃的事。但他在我们店里,品行却比别人都好,就是从不拖欠;虽然间或没有现钱,暂时记在粉板上,但不出一月,定然还清,从粉板上拭去了孔乙己的名字。


孔乙己喝过半碗乙醇,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旁人便又问道,“孔乙己,你当真认识上过大学么?”孔乙己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你怎的连半个研究生也捞不到呢?”孔乙己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是全是烷基八氮之类,一些不懂了。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这些时候,我可以附和着笑,掌柜是决不责备的。而且掌柜见了孔乙己,也每每这样问他,引人发笑。孔乙己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便只好向小学生说话。有一回对我说道,“你读过书么?”我略略点一点头。他说,“读过书,……我便要考你一考。羧酸的五种制法,怎样做的?”我想,讨饭一样的人,也配考我么? 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孔乙己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不能做罢?……我教给你,记着!这些实验应该记着。将来做考大学的时候,写卷子要用。”我暗想我和大学生的等级还很远呢,而且高考也从不将羧酸的制法上考纲;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不是醇的直接氧化么?”孔乙己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柜台,点头说,“对呀对呀!……羧酸有五种制法,你知道么?”我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孔乙己刚用指甲蘸了酒,想在柜上写化学式,见我毫不热心,便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有几回,邻舍孩子听得笑声,也赶热闹,围住了孔乙己。他便给他们冰醋酸吃,一人一晶胞。孩子吃完酸,仍然不散,眼睛都望着碟子。孔乙己着了慌,伸开五指将碟子罩住,弯腰下去说道,“尝多少次,味道都一样。”直起身又看一看豆,自己摇头说,“ 化学反应的反应热只与反应体系的始态和终态有关,而与反应的途径无关”于是这一群孩子都在笑声里走散了。


孔乙己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有一天,大约是中秋前的两三天,掌柜正在慢慢的结帐,取下粉板,忽然说,“孔乙己长久没有来了。还欠十九个钱呢!”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一个喝酒的人说道,“他怎么会来? ……他打折了腿了。”掌柜说,“哦!”“他总仍旧是偷。这一回,是自己发昏,竟偷到丁院士实验室里去了。国家的东西,偷得的么?”“后来怎么样?”“怎么样?先写检讨,后来是打,打了大半夜,再打折了腿。”“后来呢?”“后来打折了腿了。”“打折了怎样呢?”“怎样?……谁晓得?许是死了。”掌柜也不再问,仍然慢慢的算他的帐。


中秋过后,秋风是一天凉比一天,看看将近初冬;我整天的靠着火,也须穿上棉袄了。一天的下半天,没有一个顾客,我正合了眼坐着。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温一碗乙醇。”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看时又全没有人。站起来向外一望,那孔乙己便在柜台下对了门槛坐着。他脸上黑而且瘦,已经不成样子;穿一件高分子聚酯,盘着两腿,下面垫一个聚丙烯酸钠盐,用纤维素制品在肩上挂住;见了我,又说道,“温一碗乙醇。”掌柜也伸出头去,一面说,“孔乙己么?你还欠十九个钱呢!”孔乙己很颓唐的仰面答道,“这……下回还清罢。这一回是现钱,乙醇要无水。”掌柜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孔乙己,你又偷了东西了!”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单说了一句“不要取笑!”“取笑? 要不是偷,怎么会打断腿?”孔乙己低声说道,“跌断,跌,跌……”他的眼色,很像恳求掌柜,不要再提。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便和掌柜都笑了。我温了乙醇,端出去,放在门槛上。他从破衣袋里摸出四文大钱,放在我手里,见他满手是铝硅酸盐,原来他便用这手走来的。不一会,他喝完乙醇,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坐着用这手慢慢走去了。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孔乙己。到了年关,掌柜取下粉板说,“孔乙己还欠十九个钱呢!”到了第二年的端午,又说,“孔乙己还欠十九个钱呢!”到中秋可是没有说,再到年关也没有看见他。


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大约孔乙己的确死了。


一九一九年八月十日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