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无意中发现过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我有一个特异功能，就是能牢牢记住物体的位置。

哪怕移动一毫米，我也能感受到。

还不会说话的时候，我就知道父亲把私房钱藏在了什么地方，并准确掏出来。

父亲只当我是无意中乱翻翻到的。

长大后，我发现，妈妈平时吃的药被移动过……

失之毫厘

1.

出生之后，我发现妈妈是个粗心的妈妈。

我的奶瓶就在口水巾下面，但是她却感觉不到。

由于不会说话，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无头苍蝇一般地寻找。

“啊啊，咦咦咦，呀……”

谁也听不懂我说的是什么，毕竟，我只能发出不明所以的单音。

“宝宝，不要叫，妈妈忙着呢。”

她东翻西倒，一边喃喃自语：

“奶瓶哪里去了？”

我受不了，【哇】地一声大哭。

妈妈不得不暂时抱着我走来走去。

走到一堆口水巾那里，我伸出小手去扒拉，砰，奶瓶扒拉到了地上。

“啊，原来在这里啊。”

妈妈恍然大悟。

“你这小人随便划拉，倒是把奶瓶找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妈妈觉得好笑，开心地笑起来。

她把这件事当做笑话，告诉爸爸，它讲得眉飞色舞，但是爸爸听得心不在焉。

我感觉爸爸的袜子位置变了。

出门的时候，穿在他左脚的袜子，现在穿在他右脚上。

穿在他右脚的袜子，穿在他左脚上。

我很好奇，但是我又不能问，因为我不会说话。

妈妈这个粗心的家伙，她永远发现不了。

爸爸还有私房钱，就在他的书房里面。

有一次书房门开着，我骑着学步车走了进去。

爸爸在往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什么，然后又把盒子藏起来。

我刚出生的时候，还没有流行微信和支付宝。

“宝宝乖，这里不是你玩的地方。”

爸爸笑着把我抱出去，拎着我的学步车。

不过，他总有疏忽的时候，书房门也不总是锁上。

有一天，我发现书房门并没有锁住。

就骑着学步车进去横冲直撞。

“宝宝不要在这里玩，你爸爸会生气的。”

妈妈赶紧过来抱我。

我努力迈着小短腿，跑得飞快，妈妈一时间抓不住我。

我故意钻到桌子下面去，不停敲着桌板。

妈妈不得不蹲下去，想把我捞出来，而我不停尖叫躲避，就是不出来。

在拉拉扯扯中，桌板移动了一下，露出一个夹层。

我的小手在里面掏来掏去。

妈妈没有办法，只好也把手伸进去，她摸了摸，摸到了一只小盒子，拿出来，打开，竟然是钱。

爸爸的私房钱。

妈妈并没有生气，还是哈哈大笑。

“想不到，他还挺会藏的，哈哈哈哈……”

她笑弯了腰，把盒子留在了桌子上，也不打算找爸爸兴师问罪。

倒是爸爸回家，发现了盒子，恼羞成怒：

“秦慧敏，你随便翻我的东西！”

妈妈满不在乎。

“什么叫翻你东西，谁稀罕翻啊，你那仨瓜俩枣的，谁看在眼睛里面呢？是宝宝闯进去玩，无意中翻出来的。”

爸爸看了看我，我正喝奶呢，对着他露出奶乎乎的笑容。

爸爸不再说话。

“把孩子看住一些，不要让她乱跑。”

“知道啦，知道啦，快把你的仨瓜俩枣收起来吧，哈哈哈哈哈……”

妈妈的笑容在房间里面荡漾，爸爸也不自然地笑了。

他又看了我一眼，我开始伸出小手：

“啊，巴巴爸爸！”

“快，孩子管你叫爸爸呢，虽然口齿没那么清楚，你还不抱抱她。”

爸爸过来抱我，我摸着他领带的领带夹。

位置变了。

出门的时候不在这里。

我用手不停地扣着领带夹，爸爸有些不自然，他不停地阻止。

“宝宝，不要动这个，很贵的，动坏了就不好了。”

妈妈看着我感兴趣，随便瞟了一眼：

“宝宝愿意扣，扣两下呗，又扣不坏，是挺漂亮的，不过你这个，我记着你不是说，是买领带送的吗？”

爸爸的脸色微微变动。

“是啊，可不就是买领带送的。”

“那有什么贵的，让她扣吧。”

爸爸讪笑了两下，嘴巴动了动。

他还是把领带夹拿了下来，放在口袋里。

不过，第二天，爸爸回来抱我的时候，我还是不停扣着那个领带夹。

爸爸的脸色不好看，大大咧咧的妈妈一伸手：

“她喜欢，拿下来给她玩玩嘛。”

爸爸摇摇头：

“她不适合玩这种东西。”

“有什么不适合的，她又不会吃下去。一个赠品，又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到时候我给你买个好的。”

妈妈满不在乎地说着。

外公家里很有钱，妈妈不上班，但是她有本钱去炒股。

说来也奇怪，妈妈几乎就是瞎买，她看不懂红线绿线，但是买什么涨什么，卖什么跌什么。

有人花高价问她经验，她也只是一脸茫然：

“啊，就喜欢哪个买哪个，还需要经验吗？”

爸爸一直特别嫉妒妈妈的本事。

他也下场去买过两次，都铩羽而归。

凭着外公的人脉，爸爸在一家公司当中层。

他觉得妈妈不上班，傻乎乎的，未来只能靠他养着。

可谁也没想到，妈妈随便买股票也能赚钱。

“你倒是有几分狗屎运在。”

爸爸对妈妈如此评价。

“哈哈哈，可不是，虽说我看不明白这个线那个线，也不懂金融新闻。”

爸爸是学金融的，他学着妈妈买股票，买得一塌糊涂。

不过妈妈对自己特殊的能力好像也没放在心上，只觉得能赚钱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虽说她并不缺钱。

妈妈看不到爸爸眼睛里面的嫉妒、不甘和烦躁。

外公很有钱。

外公所在的有钱人圈子，养出的小姐各种各样。

有的从头到脚都精致，有的喜欢各种昂贵的体育运动。

妈妈不是白富美那种类型，她是富有的傻大姐，她只要舒服，文不成武不就，浑身上下一片天真，能躺着不坐着，什么事都不往心里去。

外公对爸爸说过：

“取了我们家的富贵小傻子，女婿就多费心吧。”

他似笑非笑地拍拍爸爸的肩膀。

“只要慧敏不受伤害，什么都好说。”

外公这么说着。

我在妈妈肚子里面听得很真切。

对的，妈妈和爸爸是奉子成婚。

结了婚之后，爸爸才进入了新公司。

为了和外公表示，他对妈妈很忠心，爸爸会把所有工资都交给妈妈。

“何必呢，工资你自己拿着吧，还得费劲藏私房钱，我炒股的钱够花了，比你工资还多呢。”

妈妈一边说着，一边把领带夹拽下来，塞在我的手里。

“拿去玩吧，别用嘴啃就行。”

她正说着，我把领带夹一挥手甩了出去，落在实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2.

保姆把领带夹捡起来，问妈妈还要不要。

上面珠子摔掉了，看起来有一些寒碜。

“宝宝还要玩吗？”

我摇摇头。

妈妈又找出来一枚新的领带夹。

“明天用这个吧，是堂哥送的，蛮贵的。”

领带夹是菲拉格慕的，不过妈妈不怎么认识。

她并不怎么知道大牌，只穿几个固定牌子的衣服，小众，舒服，看着很普通，甚至也并不十分昂贵，只是舒服。

对的，妈妈只要舒服，要她记住什么牌子的新品之类，不如多睡一会儿。

以前不得不应付场面的时候，外公的秘书会帮着妈妈解决一切。

有人说，其实妈妈才是典型被惯坏的大小姐，傻乎乎的，穿一万块钱块钱的衣服和几十万块钱的衣服，感觉不到有区别。

外公容忍了妈妈的懒惰，也容忍了妈妈找了非他们圈子内的爸爸。

一切容忍都有前提。

外公容忍这一切的前提，是爸爸也能够容忍妈妈的懒惰、随性和漫不经心。

妈妈当不了豪门媳妇。

外公说，她会把豪门婆婆气死的，豪门联姻，为的是加深联系，把婆婆气死，只能结仇。

我想，外公是个聪明人，他说的对。

妈妈都看不出来，爸爸因为领带夹摔了，非常生气。

他抱着我的手臂都因为生气而发抖。

爸爸恶狠狠看了我一眼，而我仍旧：

“啪啪，巴巴，爸爸……”

一边口齿不清一边微笑。

他有些无奈，又有些愧疚。

毕竟，他不应该和小婴儿生气。

爸爸想和妈妈生气，可是又不能生出来。

领带夹被妈妈随手扔进垃圾桶。

她把我抱过去：

“你就是个小坏蛋，摔坏了爸爸的东西。”

我看着妈妈，想告诉她，那个领带夹不好，总是变位置。

好像爸爸总是重新打领带，又重新夹好领带夹。

还有爸爸的鞋带，领带夹位置变动了，鞋带的位置也会变动。

妈妈为什么就看不出来呢？

算了，她现在心里只有我，甚至明明有保姆，很多事情非得要亲力亲为，搞得一塌糊涂，不过没关系，我很爱她。

“麻麻，吗，麻麻……”

“我们的宝宝太可爱了，哈哈哈哈哈……”

爸爸没有心思管我可爱不可爱，他趁着没人，把坏了的领带夹拿了出去，悄悄放进钱包里面。

我一直爬来爬去，时不时观察一下垃圾桶。

我发现垃圾桶里面的领带夹不见了，而爸爸手里的钱包微微鼓了起来。

不过还好，忽然来了一通电话，他把钱包放在了沙发上。

我已经会爬到沙发上了。

妈妈为了让我开心，家里四处铺了爬爬毯，我拼命蹬着不太长的小腿，努力够到了沙发，并怕了上去。

然后把爸爸的钱包打开，把领带夹放进嘴里，然后发出巨大的哭声。

妈妈赶紧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做辅食的菜谱。

“宝宝，你怎么啦？”

她看到了领带夹。

“咦？宝宝，你怎么啃这个破领带夹呢，是从哪里来的，宝宝，你去翻垃圾桶了吗？太不乖了。”

我真的是非常无语。

为什么是我翻垃圾桶呢，而不是爸爸？

爸爸的脸色特别差，还十分的惊慌。

“哎呀，宝宝真是调皮，竟然从垃圾桶里面，把这玩意给翻出来了。”

“哈哈哈，真是的，这个破领带夹子，有什么好的，你就那么喜欢？老公，我们的宝宝好有趣啊。”

说着，妈妈把领带夹从我手里拿出来，交给保姆：

“扔到外面垃圾桶去吧。”

爸爸的手机里面传出来一阵哭声，似乎非常伤心，好像还有质问。

不过爸爸已经提前把话筒部分捂住了。

“老公，好像谁在哭？”

“是我的下属，她工作出了问题。”

“是嘛，老公，不要为难人。”

妈妈继续研究我的辅食去了。

爸爸进去书房，关上了门，我爬到门边，听到他似乎在安慰着谁。

忽然，我用手撑着门，站起来，大声喊着：

“巴巴爸爸吧巴巴爸爸……”

妈妈笑着跑过来：

“宝宝，别打搅爸爸。”

爸爸打开书房门，他的脸色很难看。

我发现，有些书的位置变了。

为什么爸爸书房中书的位置变动了？

爸爸不爱看书，很多书是摆设，就在那里吃灰。

但是，现在书有变化。

为了装有文化，爸爸买过一套莎士比亚，摆在一进门，书架正中间的位置。

他从来没看过。

如今这套书摆在更高位置的一个角落。

为什么要把这么有文化的一套书，放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呢？

我盯着书的位置，不停地看，这套书从买回来顺序就没有动过。

第一本是麦克白，但现在第一本是罗密欧和朱丽叶。

“老公，你看，宝宝盯着那套莎士比亚呢，咱们宝宝是天才吧？”

爸爸不自然地笑了笑。

“什么天才，她都不会说话，知道什么是莎士比亚？”

我张开嘴：

“呀呀呀呀呀！”

妈妈被逗笑了，爸爸也忍不住笑起来。

我扭过头，不再看书架上的书。

当然，其实我当时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莎士比亚。

事实上，我只知道那套书很特别，我也只记得，以前按顺序的第一本书，是三个字，但现在第一本书是七个字。

后来我才记起来，三个字的是【麦克白】，七个字的是【罗密欧与朱丽叶】。

我似乎是投胎转世时候，喝孟婆汤喝得有些少，带着一些前世残留而来，却又模模糊糊的。

我对很多事，似懂非懂。

不过，我的记忆力很特殊，过了一岁，我想记住的场景，就一定能记下来。

3.

妈妈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看着我，比如做辅食的时候。

她每次做辅食都好大阵仗，然后弄出一小堆，味道还一言难尽。

不过没关系，我会都吃掉。

我很享受来自她的盛大母爱，炒股赚的钱，相当一部分，全部用在我身上。

所以，我决定，帮她探寻一下爸爸的秘密。

我可以在房间里面四处爬行，妈妈不让保姆太干涉我。

地上都是爬爬垫子。

所有带角的地方都包好，我自由探索着空间里面的一切。

爸爸的书房锁上了。

真是糟糕，他开始留心了呢。

我静静地看着书房门，思考了一会儿，骑着学步车迅速离开。

来到一堆彩色卡片那里，我找到自己最喜欢的一张，顺着书房的门缝，使劲塞进去，然后放声大哭。

哄不好那种。

保姆和妈妈说什么都哄不好，我觉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看要哭晕过去，甚至有些要发烧了。

妈妈一着急，拖出工具箱，把门锁砸坏了。

彩色卡片找到了，门也关不上。

妈妈忽然想起来，厨房的锅没有关火。

把我塞给保姆，她跑去厨房收拾残局，烧焦的味道已经弥漫出来。

我静静地看着保姆，她是外公派给我妈妈的。

我指着书架咿咿呀呀。

“宝宝要看书吗，现在看书太早了。”

保姆微笑着对我说。

我指着书尖叫起来。

妈妈的声音传过来：

“宝宝又怎么了？”

“她指着书架上面的书要看。”

“那就让她看嘛，喜欢看书是乖宝宝。”

保姆哭笑不得。

我这么小，字都不认识，看什么书呢。

我指着第一本七个字的书大叫，声音特别尖利。

“宝宝想看什么呀，喊成这个样子？”

妈妈拿着锅走出来。

“罗密欧与朱丽叶。”

“哈哈哈哈，还是爱情故事呢，真聪明。”

锅已经黑了。

保姆忍不住问妈妈：

“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我能处理好，你快点帮宝宝把书拿下来。”

妈妈拎着锅又回厨房了。

保姆抽出《罗密欧与朱丽叶》，帮我不断地翻。

书的中间，夹着一张纸。

很薄，不容易发现。

如果不是我坚持让保姆不停翻，可能谁也不会注意到。

是一封情书，写在一种特殊的纸上，用淡绿色的墨水。

字体很娟秀，内容很短，但是感情很浓烈，我猜是这样。

当然，我能记住物体的位置，却并不能很清楚地记住文字。

不过，保姆看到这张纸，脸色大变。

她悄悄地把信放在桌子上，掏出一个手机，照了下来。

手机是当时非常少见的智能机。

不过，我的保姆就有。

信被她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

我真的很想提醒她，放歪了一毫米。

不过，我想，爸爸应该看不出来。

书被插回了原来的地方。

妈妈过来问：

“罗密欧的故事有意思吗？”

保姆平静地回答：

“没有看那一本，宝宝忽然又改变主意，想看《麦克白》了。”

妈妈有些困惑：

“《麦克白》可是个什么故事呢，麦克很白吗？”

保姆摇摇头：

“不清楚呢。”

“麦克白不白我不知道，我的宝宝很白。”

辅食最后还是保姆三下五除二做好的。

这个保姆很厉害，她不但会做饭，还会用手机，给外公发图片。

她是在我吃饱后，又哄我睡着，在我身边悄悄发的。

我后来回忆起来，才晓得她是发送图片，当时只是看到她按了按手机。

过一会儿，电话打过来，保姆接了，她只回答，明白。

我没睡着，半闭着眼睛。

不晓得为什么，我模模糊糊能猜出来，电话是外公打过来的，他应该是吩咐，不要让妈妈知道。

过了几天，爸爸犯了错误，被降职了。

那天爸爸回家之后发现书房被撬开，就非常惊慌。

“宝宝今天有些不乖，卡片掉在里面之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没有办法啦，只好把门锁砸坏。不过你干嘛锁上呢，反正也没有人进去，我也有我的电脑房，也没说天天锁着呀，真是的。”

除了卧室，确实还有一个小房间是妈妈的电脑房，用来炒股和追韩剧用。

妈妈会对着屏幕哭得稀里哗啦。

“欧巴，不要啊，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呜呜呜呜呜呜呜……”

爸爸每次路过的时候都直撇嘴。

那个房间比上锁，妈妈没有秘密。

妈妈只是随口说说，爸爸的表情很不自然，他看着妈妈的眼神充满审视。

但是，妈妈的表情还是那么的直白，不值得费心审视。

“我跟你说哦，宝宝可有意思了，对莎士比亚还感兴趣了呢，哈哈哈哈………”

保姆听了妈妈的话，微微顿了顿，但是没有流露出任何多余表情，只是陪我玩。

爸爸就慌张多了：

“啊，你们，懂那些书了？”

“周嫂带着宝宝翻了一下。”

“翻哪一本？”

“哎呀，最先宝宝要看《罗密欧与朱丽叶》，不过后来又要看《麦克白》，那个罗密欧我知道，语文老师提过，是爱情故事。老公啊，麦克白是什么呀，这名字怪怪的。”

妈妈漫不经心地问。

爸爸对着周嫂艰难开口：

“你翻上面那些书了？”

周嫂平静开口：

“宝宝哭闹，非指着书叫喊，拿下来一本翻翻，她就不闹了，小孩子，都这样。先生，那套书是不是很贵？我很小心，书页没有折痕。”

爸爸听了之后，脸色铁青铁青的。

“哎呀，一套书，能有多贵，书不就是用来翻看的吗？老公你怎么回事，那书里有秘密吗，你是不是把私房钱藏书里面了？”

妈妈有些不高兴。

“行了，我把工资卡还给你，以后你就不要藏私房钱啦。”

爸爸盯着妈妈的脸两秒钟，又赶紧挪开。

妈妈去找爸爸的工资卡。

她嘟嘟囔囔地，找了好半天。

傻妈妈，工资卡就在你电脑房的键盘下面呢。

妈妈在那里翻箱倒柜，疑惑一张小卡片的去向。

爸爸，趁着大家不注意，拿下《罗密欧与朱丽叶》，快速翻看一下。

中间的纸张没有动过的痕迹，还在。

我咿咿呀呀呀地哼哼，周嫂唱儿歌哄着我。

爸爸那个笨蛋，看不出来情书被动过。

4.

这个时候，社交软件没有那么发达，仍然有个别浪漫人士用手写情书的方式表达情感。

真是危险，当然，用社交软件也危险，不过总有隐藏的方法，实物的情书还是太容易暴露。

爸爸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心底还是发虚。

爸爸看了看周嫂，一个普通的大嫂，面容平和，穿着地摊上十五块钱一件的大花衬衫。

“周嫂……你看没看到书里，有东西？”

“没看到，没看到。”

周嫂连忙摆摆手，她走到爸爸身边故意小声说：

“您是不是真的在书里夹私房钱了？先生，我可没拿，真的没拿……”

她一脸惊慌失措。

爸爸讪讪地说：

“没有，我就是问问，谁会在书里面藏私房钱。”

妈妈找了好久，才想起来键盘下面的银行卡，她交给爸爸。

“拿走拿走，我可不要烫手的东西，你也不用费劲在各种地方藏你的仨瓜俩枣。”

爸爸当然不会收，他好声好气地哄了妈妈几句。

妈妈很快就被哄好了。

爸爸暂时放心了，他宁愿妈妈怀疑是私房钱的问题。

不过，马上爸爸在单位就犯了不大不小的错误，公司的领导没有因为外公的关系徇私，让爸爸从中层干部变成了最底层的职员。

“敏敏，能不能和咱爸说一下，我确实有疏忽，但也不至于一撸到底吧，在公司也太难看了……让我再回原来的位置吧。”

过了两个月，爸爸受不了，跟妈妈小心翼翼地提起。

最近，爸爸的领带没有变动过的痕迹。

鞋带也没有，袜子也没有。

书房也不锁了。

《罗密欧与朱丽叶》变了地方，从第一本，随便插到了第四本的位置。

我指着这本书还是“咿呀呀”。

周嫂笑着拿下这本书，翻了翻，情书已经不见了。

爸爸书房里面的东西，暂时也没有变动。

没过几天，他在书房里面也安了一台电脑，然后空闲时就无所事事地打游戏。

妈妈跟外公提及了爸爸的工作问题，但是没有结果。

电话里面的外公说了一大堆，不过最后就一句：

“小陈空降过去的，大家都知道是我的面子，现在犯了错误，总要象征性地接受一点处罚，在底层历练一下。要不以后升到更高的位置上，别人怎么服他呢？”

反正，目前职位是动不了的。

爸爸晃悠了没几天，受不了大家的目光，雄心壮志都淡了，觉得还不如打游戏有意思。

妈妈没察觉爸爸的颓废，她忙着照顾我，一点点的空闲就赶紧看新的韩剧光碟。

家里的家务，有钟点工上门，日子还是很轻松的。

可是爸爸的游戏似乎打得不顺，经常能听到他砸鼠标的声音。

他总是换鼠标，一只比一只更昂贵，但是好像对他的游戏水平没有帮助。

我不记得是什么游戏了，哪怕脑袋里面留存有游戏画面，但是我对探究游戏名称没有兴趣。

终于有一天，又摔坏一只鼠标之后，爸爸在书房里面坐了很久。

他去了妈妈的电脑房，妈妈正在对着欧巴擦眼泪，关起门，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什么。

当天晚上，爸爸妈妈的房间传出了奇妙的声音。

一连好久，经常如此。

我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妈妈和爸爸的卧室，我已经不需要用学步车了。

拉开了卧室床头柜的抽屉，看了一眼，有一个小盒子很久没有动过了。

我费劲地关上抽屉，周嫂过来把我抱走。

我知道，那个小盒子总也不动，妈妈的肚子里面就会有另一个小宝宝。

对于妈妈来说，多生一个孩子的罚款不痛不痒，反正她喜欢孩子。

很快，妈妈的肚子变圆了。

我指着肚子说：

“滴滴。”

爸爸很高兴，他哈哈大笑起来。

现在，他每天从外面回来，很多东西都不会变，似乎公文包都没怎么打开，我翻过包包，里面的笔记本空荡荡，笔也没怎么用过，曾经的名片夹看着沉睡很久了。

爸爸在公司里面就是混日子，人家看在我外公的面子上养一个闲人。

所以，他索性把精力都放在传宗接代上。

周末的时候，爸爸带着妈妈去看外公。

“宝宝说妈妈肚子里面的是弟弟。”

爸爸很自豪地说着。

外公看了他一眼，笑得意味深长：

“两个孩子的父亲了，心要更踏实一些。”

爸爸突然不笑了，他感觉得外公似乎话里有话。

他一直怀疑，是不是外公知道了什么，但从妈妈那里发现不了端倪。

妈妈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她每天快乐又开心。

爸爸多次旁敲侧击的试探，都落空了。

比如，他对妈妈说：

“外面的女人不好，会勾引男人，如果一时间男人上当了，如果是你，你会原谅吗？”

妈妈回答：

“最近韩剧里面可多这种勾引男人的坏女人了，看得让人好生气。”

鸡同鸭讲几次之后，爸爸不得不放弃。

因为怀孕了，外公又给了妈妈不少零花钱，她高兴极了。

在妈妈认知里面，她现在非常心满意足，女儿很可爱，丈夫很听话，马上又要生第二胎。

如果真的是男孩，那就是儿女双全，凑成一个好字。

妈妈怀孕的这段时间，爸爸很殷勤，对妈妈不是一般的的好，他会给妈妈洗脚，会给妈妈揉肩膀。

然后，我久违的奶奶上门了。

我一直以为由于自己是个女孩，所以不讨奶奶喜欢，奶奶才不愿意来看爸爸妈妈和我。

不过，我发觉并不是，奶奶看爸爸的眼神很奇怪。

“陈志威，你现在看起来很幸福。”

奶奶声音很冰冷，不知道为什么语气不像是母亲对儿子说话的样子。

爸爸沉默了一瞬，抬起头，对奶奶说：

“妈妈，我过得不好吗？您多看看我，多看看我。”

奶奶却只是很平淡地说：

“你既然过得很好，我也看过了，是不是可以走了？”

爸爸的脸色特别难看。

妈妈有点没看出来母子之间的关系不好，她开心地挽着自己婆婆的胳膊，叽叽喳喳：

“婆婆妈，您看中什么，我给您买什么，咱们逛街去，逛够了就去吃豪华大餐。”

可是爸爸好像并不想让奶奶和妈妈单独接触。

“妈吃不惯外面的饭菜，还是喜欢在家里吃。”

5.

奶奶不动声色抽出自己的胳膊，她看着妈妈，表情也有些奇怪。

“你了解我儿子吗？就这么嫁给了他？ ”

“了解了解，老公这人挺好的，对我很好，是他追的我，说我特别可爱。”

奶奶的眼皮跳了一下。

“你这就算了解他了？”

爸爸很不高兴：

“妈，不要跟小敏说没用的，她还怀着您的孙子呢。”

奶奶撇撇嘴，不再说什么。

“陈志威，你有本事，很厉害，竟然到底让你娶到这样一个老婆，我什么也不想说了。你好自为之，好好过日子，最好不要做些不该做的事情。”

爸爸的眼眶红了。

“在您眼里，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儿子？您对我只有偏见，是不是只有弟弟才是您的心头肉。”

妈妈不明白这对母子到底怎么了，她又一次搂住奶奶的胳膊：

“别的不说，总得在一起吃一顿饭呀，婆婆。”

奶奶摇摇头：

“我知道，亲家是个大人物，在一起吃饭恐怕我都不会说话了，还是不必。”

“那，婆婆，就我们一家人去吃饭嘛，我母亲已经去世了，婆婆也是妈，再说您不想多跟自己的孙女待在一起吗？”

最近妈妈看韩国家庭伦理剧多一些，认为只要我叫一声奶奶，大家冰释前嫌，happyending。

妈妈期待地看着我，目光灼灼。

我有什么办法，只能张嘴：

“奈奈好。”

妈妈惊喜地说着：

“宝宝怎么这么乖，这么可爱，她奶奶您说是不是？”

奶奶看了我一眼，又看看爸爸，她的脸上都是嘲讽：

“你竟然能娶到这样的老婆，生出来这样的孩子。”

我发现爸爸的手攥得紧紧的，并且，要是指甲长一些，没准都能扎破手心。

他今天穿的衣服我没有见过，妈妈不会注意，但是我会注意到，这件衣服有些不合身。

只是一件白衬衫，但是我爸爸穿着有些短的样子。

爸爸忽然问奶奶：

“就是一起吃一顿饭，难道都不行吗？”

奶奶嗫嚅了一下嘴唇，最后还是点点头。

有一家新开的海鲜火锅城，非常豪华，非常气派，非常贵。

既然是招待婆婆，妈妈决定怎么贵怎么来。

“一只澳龙，来一份象拔蚌，再来一份甲鱼蛋……”

奶奶看着妈妈，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没心没肺的妈妈以为是老一辈舍不得。

“婆婆妈，不要担心，最近我卖了一只股票，又赚了一笔呢，可以放心吃的。”

爸爸听了这句话，脸色忽然阴沉下来。

奶奶用眼睛瞟了一下爸爸，皱起了眉头。

只有妈妈浑然不觉，左点右点，点了一大桌子，还有一瓶特别贵的红酒。

我则是四处张望，因为太无聊了。

因为只有几个人，再加上妈妈有点儿怕闷，我们没有定包间，而是坐在大厅的雅座，还有音乐可以听。

我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

有一顶帽子，是的，帽子，出现在这里格格不入。

因为，那顶帽子太廉价的感觉。

我看到了帽子的主人，他迅速把帽子摘了下来，塞到裤兜里面，坐在一个角落。

我在幼儿推车里面扭动身体，好奇地左顾右盼，这都是正常小孩该有的行为，谁也没发现我的异常。

我只是盯着廉价帽子的主人。

廉价帽子的主人好像也盯着我们呢。

他的注意力不在我身上，一个小孩子，不值得在意。

他看着的人是奶奶。

为什么要盯着奶奶呢？

妈妈是个神经大条的人，她读不懂空气里面的尴尬，不停邀请奶奶多住几天。

“您为什么一定要着急回老家呢？就留下来住几天，反正在儿子儿媳妇家里。”

“我家小杰离不开我。”

妈妈疑惑了，她问奶奶：

“小杰是谁？”

奶奶几乎骇笑：

“他没告诉你吗？”

爸爸的脸色比乌鸦的翅膀还黑。

“小杰是我再婚生的儿子。”

妈妈睁大眼睛。

“啊？再婚？”

她没反应过来。

奶奶淡淡地对妈妈说：

“看来他真的是什么都没告诉你，我和陈志威的父亲离婚了，后来我又再婚，有了现在的丈夫和儿子。”

妈妈听了，脑袋转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哦……老公确实没和我说过……老公，这就是你不对了，为什么不说呢？离婚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我们家认识的人，那离婚结婚的，多了去了。就拿我爸的好朋友来说吧，叫什么来着，他都结四次婚了。”

妈妈说的没错。

和外公类似有钱人的圈子，要么婚姻固若金汤，要么根本不在乎，结了离离了结。

总之，不妨碍赚钱，谁也不会特别把男女之情当回事。

只要不搞得太难看就成。

奶奶看着妈妈，嘴角都是笑容。

“你到底看上陈志威什么了？”

妈妈想了想回答：

“他很惯着我的，虽然我很懒，没什么志向，心也粗，一天脑袋不装事情，但是老公都能容忍我。”

奶奶忍不住嘴角的揶揄：

“你就没想过他为什么会容忍？”

爸爸铁青一张脸，示意奶奶闭嘴。

“小敏还在怀孕呢！”

奶奶冷哼了一声。

妈妈不明白为什么奶奶会这样问，她兴高采烈地说：

“夫妻之间，互相容忍很正常呀。”

她不停劝奶奶多吃菜。

“婆婆妈，您就是着急回去照顾小儿子，也不用这么着急啊，在大儿子家多住几天。你和老公是不是好久没在一起了，他应该也很想妈妈。”

妈妈想当然地说着。

爸爸的眼神却微微有些激动。

他扯了扯衬衫的袖口，希望奶奶能发现自己穿了什么。

可是奶奶视而不见。

“小杰要高考了，离不开我。”

奶奶不紧不慢说着。

“他的三餐都是我做的营养餐，别的都吃不惯。”

6.

爸爸听了奶奶的话，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奶奶。

“所以，您就这么怕他少吃您做的那几顿饭？”

他的声音克制却愤怒。

妈妈感受不到空气中的紧张。

“我家认识的钟点工有特别会做营养餐的，要不我让我爸找一个给弟弟送过去，您放心在这住两天。”

妈妈用她的思维解决事情。

奶奶又笑了。

“陈志威，难得你笑了这么一个妻子，要好好珍惜。”

爸爸的眼神还是阴沉：

“您能留下来住几天吗？”

奶奶摇摇头。

“你已经过上了梦寐以求的生活，我不需要在旁边观看观摩。”

她对妈妈说：

“你是个好孩子，我……我希望你能一直这么快乐幸福。”

妈妈咧开嘴巴：

“能的，能的，婆婆妈，弟弟要高考，也能理解你。等他高考完了，上大学了，您有时间来我们家住半年，弟弟也来玩。”

爸爸的脸阴得都能拧出水来。

奶奶笑了笑。

“陈志威不会喜欢这种安排的。”

一家人说着话，而我在偷着看廉价帽子。

他不时看看手机，然后偶尔看着我们一家。

这个人点了一点儿不太贵的东西，坐在那里。

好在这个饭店服务态度特别好，不会有人去赶走他，也没谁询问打搅。

奶奶执意要回去。

她就住在本市下辖的县城里面，也是爸爸的老家，离得并不远。

坐长途汽车就可以到达，两个小时的路程。

她坚持自己去长途汽车站，不用爸爸开车送。

“那怎么能行呢，必须让老公把您送回老家啊，不能让您就这么回去了！”

妈妈觉得，自己家里有车，爸爸作为儿子，应该亲自开车送回去。

奶奶只是摇头。

“我身体强健，没什么毛病，自己回去没有问题。”

她不想让爸爸送，似乎多和爸爸单独待在一起多一些时间，她都受不了。

奶奶看了我一眼：

“按理，我这个做应该送孙女一些礼物才对，可是我不晓得买什么好。”

她掏出一个大红包。

“两个孩子，一个还在肚子里，这个红包是他们的，儿媳妇，你看着分吧。”

妈妈双手接过，开心极了。

“哇，好大红包，奶奶真好，宝宝，你说是不是？”

我对奶奶张开双手：

“奈奈，奈奈，稀饭，稀饭奈奈。”

“啊，宝宝说喜欢奶奶呢。”

奶奶愣了一下，眼圈却红了。

她也伸出手，决定抱我一下。

妈妈把我递给奶奶，我扑进奶奶怀里，紧紧抱住她的脖子。

奶奶对爸爸说：

“你竟然娶到这样一个妻子，还生了这么一个女儿……”

奶奶的语气里面都是不可思议。

爸爸把头歪在一边，不肯正眼看奶奶。

我趁机趴在奶奶耳边：

“小心，帽子。小心，帽子。”

奶奶抱着我的手吃惊地顿了一下。

我不再说话，在奶奶怀里赖着不动，赖了好久。

妈妈忍不住说：

“宝宝喜欢奶奶呢，就算奶奶想回去，就让我们开车送您回去吧，祖孙多待一会儿。”

奶奶摇摇头：

“你有身子，别折腾，就开车送我到长途汽车站吧。”

这是奶奶难得的让步。

爸爸张了张嘴，点了一下头。

他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应该是发送短信。

全家从大酒店出来，爸爸开车，我们一家人送奶奶去车站。

我看着帽子悄悄跟在我们身后，骑上一辆摩托。

到了长途汽车站，爸爸去给奶奶买票，帽子也一起去买票。

我又伸手要奶奶抱。

奶奶抱着我，我紧紧搂着奶奶脖子，又在她耳边说：

“帽子。”

奶奶下意识地四处看，终于在买票窗口，看到了跟在爸爸身后的帽子。

她的手微微发抖，不过奶奶不动声色，还是和妈妈说说笑笑的。

“小敏是独生女吗？”

“不是，我有一个哥哥，不过他太忙了。”

舅舅确实忙，我们很少能见到他。

外公身体不算太好，现在公司的事情几乎都交给舅舅了。

舅舅不太喜欢爸爸，我感觉。

但是，舅舅是个非常不爱说话的人，他不会轻易发表意见。

有一回，我和妈妈回家，舅舅给我换过尿不湿，也不嫌脏。

可是，爸爸和舅舅聊天，等爸爸离开了，他用过的水杯舅舅拿起来看了看，然后把这个水杯交给了一个下人。

我再也没见过那个水杯。

那是一套杯子中的一只。

这套杯子我再也没见过。

后来，我发现，在外公家，爸爸有了固定的水杯。

奶奶听说妈妈还有一个哥哥，反而松了一口气。

“家里人很宝贝你吧。”

“还好还好，我反正脑袋不灵光，还好哥哥特别能干，哈哈哈哈哈……”

妈妈爽朗地笑着。

奶奶点头：

“傻人傻福，你生女儿真聪明。”

“啊，宝宝聪明吗？我觉得宝宝以后和我一样挺好的，那么聪明多累啊，哈哈哈。”

奶奶拍拍我，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爸爸买完票回来了。

奶奶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还穿这件衬衫呢，不合身了。”

爸爸哽住了。

“我还以为，你没发现。”

奶奶亲了亲我，对我说：

“好好长大，保护妈妈。”

她淡淡地对爸爸说：

“小杰选定了理想的大学，如果他高考没问题，我和他爸就要陪他走了，去他大学所在的城市。”

爸爸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你为什么才告诉我？”

“没有什么意义。”

“什么叫没意义？”

奶奶看了妈妈一眼，又看着爸爸，平静地说着：

“你过上了理想生活，应该学会感恩，不要多想别的，我也帮不上你什么，人生的路都在你自己。”

妈妈只觉得伤感：

“你们搬到哪里去，告诉我们一声，以后带着孩子去那里看你们。”

奶奶笑了笑：

“到时候再说吧。”

奶奶拿上车票，转身离开。

我看着奶奶的背影，祈祷她好运。

帽子跟在奶奶身后不远处，和她上了同一辆，长途汽车，就坐在奶奶后面。

妈妈带着我，拼命给奶奶挥手。

汽车开动了，一瞬间我看到奶奶忽然回头，说了什么，帽子刷地站起来，汽车加速他差点摔在地上。

然后帽子拼命对司机喊着什么。

之后，车门开了，帽子跳下车。

他急匆匆地跑了。

路过我爸爸的时候，他们迅速对视一眼，然后装作不认识。

妈妈只是有点儿纳闷：

“这人，怎么这么搞笑，上车了，又赶紧下去了，是发生什么急事了吗？”

长途汽车继续开走。

我想奶奶一定会平安到家。

7.

爸爸的脸比白纸还要白。

回到家之后，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面。

妈妈只觉得爸爸是因为奶奶说的话难过，自己的母亲要去另一个城市生活。

而我听到了书房里传来噼噼啪啪打字的声音。

我站在门口，打字的声音急切且迅速。

保姆周嫂走了过来，她对于打字的声音似乎也比较感兴趣。

倾听三秒之后，她把我抱走了。

第二天爸爸不在家的时候，周嫂和妈妈聊天，问她是否喜欢聊QQ。

“我倒是有QQ号，是朋友帮我弄的，不过，真不明白，和网友聊天有那么有意思吗？”

妈妈如果寂寞了，宁愿和她的朋友去喝酒逛街。

“现在很流行QQ，先生一天到晚在书房打字，会不会在聊天呢？”

妈妈听了周嫂的话，有些不高兴：

“哎呀，那可不行，他要是和女网友聊起来了，那怎么办？”

爸爸回家之后，吃晚饭的时候，妈妈直接问他：

“你最近是不是和网友聊天啊？”

爸爸拿筷子的手一抖。

“没聊什么，怎么啦？”

“你可不许和女网友聊天，聊着聊着，就情哥哥蜜妹妹，心里只想着网友，不想这个家！”

妈妈气鼓鼓地说着。

她摸摸肚子：

“我现在怀着孕，你和女网友心猿意马，我可饶不了你！”

爸爸听了，反而笑了笑。

“我的网友都是男人，都是打游戏认识的，全是老爷们。”

“真的吗？”

“真的真的，不信一会儿我给你看。”

吃完饭，爸爸打开电脑，又打开自己的QQ，让妈妈尽情查看。

我也跟着进去凑热闹，假装自己是好奇心过剩的小孩。

不过，我确实很好奇。

桌子对我来说有点高，我看不见什么。

我开始喊爸爸抱抱。

爸爸为了在妈妈面前保持好丈夫形象，当然会把我抱起来，并且还故意大声说着：

“宝宝，妈妈不放心爸爸，学大侦探福尔摩斯呢。”

妈妈懒得理他，一个一个查看好友列表里面的人。

还真都是男人。

妈妈满意极了，我也满意极了。

我在爸爸的好友里面，发现了一个人的头像，是卡通黄毛少年，他的网名四个字。

我记得这四个字，就在廉价帽子上。

正巧，妈妈点开了黄毛少年的头像，爸爸抱着我的手一紧。

不过，没什么聊天内容，应该是被删除了。

我还是发现了一件事，爸爸现在使用的鼠标是原来的旧鼠标。

虽说摔坏了几个昂贵的鼠标，不过爸爸还留了一个没舍得砸。

那款鼠标将近两千块钱一个，不少人一个月的工资才不过一千块钱。

鼠标长得有些特别，可能手感确实很好吧，爸爸喜欢没事按两下。

现在已经不见了。

鼠标哪里去了呢？

他们玩游戏的，也会炫耀玩游戏的装备。

比如键盘，比如鼠标。

这些内容以前爸爸提起过。

大部分人买不起很贵的电脑，只能去网吧多花点钱开一台。

本市专门用来打游戏的网吧异常火爆，不过有些老手会自带鼠标。

鼠标也成了某些人炫耀的爱物，专门的游戏鼠标非常惹眼，是才出现不久的俏皮物件。

当然，这都是我以后才记起来的，当时我只是知道，爸爸的新鼠标不见了。

那个鼠标，是给了廉价帽子吗？

我在他的怀里伸出小手，指了鼠标一下：

“这个好丑。”

妈妈看了一眼，随口问了一句：

“你不是买了一个特别贵看着挺酷的新鼠标吗？哪里去了？”

爸爸一脸讪讪的表情：

“哎呀，没控制住脾气……”

妈妈懒得查看他的那些QQ好友，她站身，嘴里嘟囔：

“不就是玩吗，你们玩得这么认真。还有，这QQ有什么好聊的？”

妈妈对电脑的使用就仅仅限于炒股和用光碟看韩剧，对于电脑的其他娱乐功能，并没有太大兴趣。

爸爸叫来周嫂把我抱走了。

他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趴在周嫂耳边，轻轻说：

“爸爸，鼠标，没摔。”

周嫂有些不明所以，不过她会仔细观察我的眼睛。

“秋秋，四个字，摩托。”

我继续说着。

“秋秋，四个字，摩托，奈奈。”

周嫂看了看爸爸的书房，她有些理解了，爸爸的QQ好友里面应该有谁和摩托有关系。

但是，为什么我会提起奶奶？

那天吃饭的时候，周嫂因为是外人，不好参加家宴，所以没去，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周嫂认真看着我的眼睛。

“秋秋，四个字，摩托，奈奈。”

我固执地说着。

周嫂点点头，她虽然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她选择了相信我，即便对方是个不怎么会说话的孩子。

晚上妈妈哄我睡觉，我故意睡不着。

周嫂让怀孕的妈妈去休息，她来继续哄。

当着我的面儿，她给外公打电话。

“秦总，陈志威的QQ好友可能有什么问题，里面有一个人，应该骑摩托，和陈志威的母亲有关系。”

外公听了周嫂的汇报，只说了一句知道了。

挂了电话，周嫂看着我，我点点头，放心睡着。

过了一段时间，高考完毕，过了一段时间，到了出分数的日子。

那时候，高考还在7月份。

天气很炎热，妈妈的肚子更大了，她接到了奶奶的电话。

“小杰的分数没有问题，他心仪的大学十有八九能去上，我们要去另一个城市生活了。”

妈妈挺高兴，说着要给爸爸的弟弟包一个红包。

奶奶礼貌地拒绝了。

“前一段时间，你父亲找过我……”

妈妈很奇怪：

“我爸？找您？为什么？”

我窝在周嫂的怀里，静静地听着。

“我和陈志威的父亲离婚，是因为他习惯性出轨。”

8.

奶奶的话，明显让妈妈愣住了。

“啊……原来是这样，所以，您看到志威就心里难过吧。我理解您的心情，不过志威也很无辜。”

妈妈的眼圈红了。

她看了太多韩剧，尤其是那种家长里短的韩剧，听了奶奶的话，估计脑袋里面已经脑补出很多的大戏。

奶奶叹了一口气，她应该是受外公的嘱托，有些话需要和妈妈说清楚，但是妈妈那充满韩剧剧情的脑袋，显然和一般人有些不一样。

“您是不是看到陈志威就会想到他的爸爸，您特别恨自己的丈夫？但是这些不是志威造成的，并不是他的错，奶奶，希望您过得幸福，不过志威也应该得到人生的幸福，我希望大家都得到幸福。”

妈妈说的情真意切，特别像韩剧台词。

电话那头的奶奶显然特别无语。

“小敏，他父亲不但习惯性出轨，还习惯性说谎，非常善于骗人，当初，我就是被他骗到手的，离婚的时候，几乎丢了半条命……”

奶奶说的这些话，听在妈妈的耳朵里面，很让她动容。

“婆婆，你真是受苦了，不过现在已经苦尽甘来，其实志威也很痛恨他的爸爸，他说他爸爸很不好，自己一定不会成为那种男人，他要做一个负责的好男人。”

奶奶在电话那头沉默。

妈妈的就是这种性格，就是这种心智。

有的人是被上天十分眷顾的，从小到大遇到问题总有人轻易为她摆平，然后她自己又天生是极其不敏感的性格。

在这种情况下，她既不晓得人间疾苦，也不晓得人世险恶。

然后上天似乎怜悯她傻得过份，又让我成了她的孩子。

我很爱妈妈，就算她很傻。

奶奶在电话那头最后只留下一句话：

“宝宝是个好孩子。”

妈妈不明白奶奶为什么会冒出来这么一句。

“啊？是是是，宝宝是个好孩子，她最可爱了，要是肚子里的这个和宝宝一样可爱就好了。”

奶奶随便祝福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

我观察周嫂的表情，想从她脸上看出无奈或者恨铁不成钢。

不过，我什么都没看到。

后来我想明白，如果妈妈是个聪明的，外公就不会花大价钱，雇佣周嫂在妈妈身边了。

只有妈妈一直傻下去，周嫂才一直有工资拿。

妈妈为周嫂创造了一个就业机会。

爸爸晚上回来的时候，妈妈跟他提起了奶奶的电话。

“老公，你真是不容易，以前一定很苦吧。老公不要怨恨婆婆啦，她也很不容易。”

妈妈不停地说着。

爸爸的额头有些冒汗。

“她到底和你说什么了？”

“婆婆说了，公公习惯性出轨，当初还骗了她，离婚离得很难。老公，你理解婆婆吧，一个女人经历这些事情，心里头一定会充满怨恨，她也不好过。”

爸爸的嘴唇都苍白起来。

“她还说别的了吗？”

“还说……反正就是公公很不好之类的，比如说谎什么的，哎呀，我懂得，她一定很受伤，过不去这道坎，看到你就会想起过去。老公，婆婆对你是冷淡一些，不过你别介意，给妈妈一段时间，让她自己想通就好了，就像韩剧里面……”

爸爸打断了妈妈的话：

“好了好了，吃饭吧，我知道了。”

妈妈还是忍不住感叹一句：

“原来觉得公公挺可怜的，现在才发现，他年轻时候竟然做错了这么多事情。”

爷爷在老家的疗养院里面。

他以前也是一个干部，有正经单位，退休工资还可以。

并且，他变成这个样子，好像还是有原因的，他因为单位的公事应酬，在酒桌上喝多了酒，突发脑淤血，捡回一条命，不过人变得痴痴呆呆。

疗养院的钱，单位出了一部分，提前退休了。

爷爷的退休工资，爸爸用来请护工，照顾他。

爸爸自己很少回来家，平时爷爷的事情，他都委托他姑姑，也就是爷爷的妹妹多关照。

这些我们都是后来才知道的。

爸爸和妈妈结婚以后，没有带她回过老家。

爸爸只告诉妈妈，爷爷身体非常不好，脑子出了问题，奶奶得照顾他，必须安静，不能有人打搅。

爸爸的姑姑过来参加了婚礼。

她提起往事有些悲酸。

“志威很孝顺，对他爸爸非常好，拿到钱了，志威都留着不花，给自己爸爸买酒。志威也挺命苦的。”

这位姑奶奶想多说些什么，不过爸爸阻止了她：

“姑姑，不要再说。”

最终，这个女人只是抹抹眼泪。

妈妈觉得爸爸很可怜，爷爷也很可怜，奶奶也很可怜，她给了爸爸很多钱，说一定给爷爷请最好的保姆和护工。

却没想到，爸爸说的都是假话。

也许外公知道爷爷和奶奶早就离婚了，爷爷独自一人在疗养院。

爸爸的谎言也许是为了可笑的自尊心，也许是因为内心对母爱的渴望。

不过，可能外公不觉得这些有伤大雅，对妈妈能有什么影响。

但是，现在他通过调查，一定了解了很多以前不了解的事情。

所以，奶奶才会给妈妈打电话。

问题是，妈妈的思维在哭哭啼啼的韩剧里面走不出来。

“老公呀，怪不得你以前非得说你爸和你妈没有离婚，你是不是心里面也非常受伤？你特别难过？老公，有什么话你可以对老婆说啊，不用瞒着我的。一个人藏了这么久的心事，你好辛苦。老公，你太可怜了。”

妈妈抹起了眼泪。

我感觉她应该还挺高兴的，自己的生活中出现了这么戏剧化的情节。

我甚至怀疑妈妈乐在其中。

周嫂也悄悄地撇了撇嘴巴。

爸爸默默地吃着碗里的米饭。

妈妈仍然问爸爸一些问题，显然，她想了解更多戏剧化的情节。

“老公，你多大的时候婆婆和公公离的婚呀？婆婆的另一个儿子也都考大学了，那他们离婚的时候你是……”

爸爸把饭碗摔在桌子上。

“你有完没完？”

妈妈吓了一跳。

爸爸起身钻进书房，把门锁上。

9.

因为妈妈肚子大了，外公不让她过多走动。

舅舅破天荒来家里看看妈妈。

“你的婆婆给你打过电话吗？”

“打过打过。我婆婆可真不容易，原来我公公竟然是这样的人。怪不得我老公跟我说过，他爸不好，他不喜欢他爸，也不会当他爸那样的男人。”

舅舅有些好奇：

“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这些话？”

“我怀宝宝快生的时候，忽然有一天，他摸着我的肚子，哭了，那时候说的。”

“你当时不觉得奇怪吗？”

舅舅忍不住问。

是啊，一般女人听自己丈夫忽然这么说自己的父亲，总得问一问吧？

结果，妈妈当时被爸爸的眼泪感动到，反而安慰爸爸：

“老公，我相信以后你一定是最好的丈夫最棒的父亲。”

妈妈对舅舅说：

“还以为他就是和他爸关系不好，这不是很正常吗？有段时间你和爸爸也总吵架啊。”

舅舅也有过一段时间的青春叛逆。

听妈妈这样说，舅舅嫌弃地扯了一下嘴角。

“是啊，我也曾经想过拥有其他的人生，问题是，老爸问，如果不接手家业，以后谁来守护你的傻妹妹呢？我就妥协了。”

妈妈思考了好久，才听出来，舅舅说的傻妹妹就是她自己。

“我脑子确实不太聪明，不过也不能说傻吧……”

妈妈小声嘟囔。

舅舅问妈妈，听了奶奶的话，就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想法？婆婆特别不容易，不过，她因为公公的事情，对我老公很冷淡，我觉得也不对啊，如果是我，才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韩剧里面……”

“停停停停，别韩剧了。”

舅舅有些受不了妈妈。

“除了韩剧，我最近还看台湾剧。”

舅舅的表情像吞了苍蝇。

“你不会看那种，苦情兮兮的玩意吧？”

“什么嘛，我看得都是满屏大帅哥。像我老公这种，心里有创伤的帅哥，需要一个坚强，大大咧咧的女孩子拯救他……”

舅舅翻了翻白眼。

“你都怀第二个了，还是什么女孩子。你觉得你拯救了你老公吗？”

妈妈点头：

“我是觉得我拯救了老公啊，就和电视剧里面情节一样。”

舅舅歪着头看着妈妈，好像看动物园里的小猴子。

“别这么看着我，从小你就这么看着我？”

舅舅不说话，摸摸妈妈的头，好像摸小狗。

“他爸爸说谎成性，习惯性出轨，你不怕遗传学这个东西吗？”

“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老公会遗传他爸爸？怎么会呢？哥，你这么说就是偏见了。遗传未必那么准，你看，我遗传咱爹了吗？”

舅舅思索了一下，不得不承认，并没有。

据说早逝的外婆也颇为秀外慧中。

“行了，哥，他妈妈嫌弃他，我也嫌弃他，我老公多可怜啊。”

妈妈晃了晃舅舅的手臂。

舅舅只是笑了笑。

爸爸回家了，看到了舅舅，他有些发呆。

这一段时间，他所谓的上班就是在单位消磨一天。

公司的人都清楚，他是靠着关系混日子的人。

其实爸爸毕业的大学也不是很差，不过一个人到了一个位置，再掉下来，就会很颓废。

并且，公司的领导有意不给爸爸任何工作。

他也想过跳槽，可这家公司的待遇太好了。

一般来说，就算再找工作，也很难再找到这么好的单位。

因此爸爸宁愿混日子。

舅舅身上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爸爸多少有点怵他。

“妹夫，最近忙不忙？”

爸爸讪讪地回答，还行。

“你也快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我准备和你们公司的领导说一下，给你换个位置。”

舅舅脸上是笑容，但是笑意不达眼底。

爸爸听了，特别高兴。

“展鹏，就知道你这人最厚道了，给你做妹夫，也是我的幸运。”

“这话说的，都是一家人。”

舅舅来抱抱我。

“周嫂说你特别聪明，也没看出来你哪里特别。”

我缩在舅舅的怀里不说话。

爸爸沉浸在要升官的喜悦当中不可自拔，他不停地恭维着舅舅。

舅舅笑而不语。

爸爸一心等着能回到原来的中层位置，他确实也回到了，不过是另一个岗位，特别鸡肋的职务。

说领导也是一个领导，但是，却并没有什么权力，基本是一个养老岗位。

年纪轻轻就陷入这个位置，简直让人绝望。

“为什么是这种职务？”

爸爸特别生气。

还不如不升迁呢，简直侮辱人。

他想给舅舅打电话，可是又有一丝胆怯。

爸爸只好不停和妈妈抱怨。

“反正是个官吧，那就将就当好了。”

妈妈并不理解。

“咱们家又不缺钱。”

爸爸咬紧牙关，感觉自己好像被耍了。

但是，为了自己的前途，他还是艰难地开口：

“能不能和大舅哥说说，给我换个位置啊？”

妈妈虽然觉得没有必要，但还是和舅舅提了一嘴。

“秦慧峰，志威说现在的职务没什么发展前景，你看，能不能动动？”

舅舅让爸爸接电话。

一通话语下来，总之，舅舅告诉爸爸，就算秦家面子大，但是人家的领导岗位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好不容易空出来，就得赶紧占上，否则过期不候。

现在的职务看着不怎么样，不过和秦家对接的机会多，好出成绩。

等积累几年经验，可以再换地方。

爸爸听了半天，由最初的焦急，到最后唯唯诺诺。

通完电话，爸爸面无表情。

他像是困在浅滩的鱼，无论怎么扑腾，也扑腾不出去。

他的眼神阴沉，目光疲惫。

妈妈摸着肚子，还是那么兴高采烈。

“你就是着急，想一口吃个胖子，官也得是慢慢当啊。你一进公司，就当中层，前段时间还犯个错误，现在又当了官，已经不错了。慢慢来，哥哥不是说了，未来出了成绩还是能升迁。”

爸爸忽然来了一句：

“大舅子倒是不用着急。”

他的眼睛里面有羡慕和愤恨。

妈妈听不出来：

“他呀，他以前和我爸爸吵架，不想接班呢，现在还不是老老实实接手，嘿嘿嘿。”

爸爸的脸色更难看了。

10.

爸爸在并没有因为升职而变好。

同期的年轻人，他一下子是中层，都知道他有一个厉害的老丈人，大家嘴上不说，心里不舒服。

问题是这个职务一般都是给老员工的安慰奖，平时都是年龄大的人来当，爸爸年纪轻轻的，占了这个位置，老员工们都瞧他不顺眼。

爸爸的处境还不如基层混日子的时候好呢。

他咬着牙坚持。

妈妈快生了，这可能是爸爸唯一觉得开心的事情。

当初生我的时候，是在一家私立医院，条件超级豪华。

如今妈妈生弟弟，自然还是那家医院。

一定是弟弟吗？

反正我觉得是弟弟。

生出来一看，真的是弟弟。

“宝宝是个小预言家。”

妈妈惊喜地说着。

弟弟特别像妈妈，长得很像，希望性格不要像。

但是这世上有个定律，我长大了才知道，叫墨菲定律。

你怕什么来什么。

当然，刚出生的弟弟还不大看得出来。

后来嘛……

弟弟的出生让爸爸开心了一段时间。

毕竟是儿子。

妈妈对于爸爸表现出的些许重男轻女嗤之以鼻。

“你也是男的，也没见生下你，公公和婆婆感情好，还不是离婚了。”

一提这件事，爸爸的脸就有些阴沉。

“宝宝，虽然你有弟弟了，但是妈妈依旧非常非常爱你！”

妈妈激动地对我说。

就因为这个，即便她傻，我也选择爱她。

一下子有了两个孩子，妈妈更加忙碌。

她的重心全在孩子身上，不过，神奇的是，她买股票越发随意，可是依旧只赚不赔。

弟弟出生的喜悦，只持续了不多的时间，爸爸似乎陷入了虚无的状态。

爸爸在公司的地位尴尬，年轻员工觉得他是关系户，不想理他。

老员工又因为他占了别人的位置，不待见他。

其他中层领导背后笑话他。

高层领导，似乎对爸爸视而不见。

开会的时候，作为中层他需要发言，可是很诡异，他发言完了，大家都不做声。

而其他人发言之后，大家都会讨论，都会正常交流。

只有爸爸，他发言后所有人都当他是空气，然后下一个人发言完毕，气氛就又恢复。

这是他跟一位网友聊天的内容。

可能是女网友，但资料和头像是男的。

爸爸的好友列表里面，已经没有那位四个字黄毛头像。

外公到底怎么解决的问题，估计是花钱请了黑客，弄到了一些信息。

包括，爸爸的QQ密码，还有电脑密码。

现在周嫂会趁着爸爸不在家、妈妈不注意的时候，到书房开机，登录爸爸的QQ，隐身状态，查看，再关机。

为了让妈妈放心，爸爸不再锁书房的门，显示自己毫无秘密可言。

为了配合周嫂，我总是装作很喜欢爸爸书房的模样。

周嫂开机，查看，之后复原，我会趴在桌子上，用小手指点怎么归位。

电脑桌上的东西，周嫂动过之后，我会指出来原来在什么位置。

她看着我，若有所思。

爸爸每次回家，都察觉不到电脑被人动过。

因为桌子上所有东西，我都能复原位置。

QQ的聊天记录显示，爸爸和这位【男】网友聊的很亲密。

他管这位【男】网友叫【咪咪】。

真是令人好奇呢，究竟什么样的男人，他的昵称是咪咪。

周嫂哄我睡觉的时候，打电话给外公，告知他这件事。

并且提到了，我总能帮着她把桌子上的物品复原。

“宝宝也许天赋异禀，虽说她还不到三周岁。”

外公显然对咪咪没什么兴趣，他对我的天赋更有兴趣。

很快，外公打电话让我们一家去过周末。

原来的时候，外公叫我们全家过去，爸爸都会很积极。

积极表现，极力争取外公的喜欢，极力和舅舅搞好关系。

现在他有些心灰意冷。

周末的时候，他宁愿找借口在书房多待一会儿。

我和周嫂都知道，他沉迷于和【咪咪】聊天。

妈妈沉迷于带娃。

外公叫我们全家过去，妈妈很高兴，她想让外公多关注她带娃的成果。

“宝宝会背诗了，奇奇会翻身了，外公知道了一定特别高兴。”

妈妈的脸上都是兴奋。

爸爸兴趣缺缺，却不得不挤出笑脸。

其实外公也懒得搭理爸爸，他主要是想试试我。

棋盘上摆了几枚围棋，外公问我：

“能记住棋子的位置吗？”

我点点头。

外公用手拂乱了棋盘。

我把所有的棋子摆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