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作品里带“性”,就是很高级厉害的东西吗?
那就来上一课吧。
性,是一种很好用的东西,你明白这个概念吗。
实际别说性了,你就算在文字里一股脑从社会主义写到三民主义,从心理学写到物理学,你的文字作品也跟高级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文字的好与坏,不在于用什么东西来拼接,而是在于你如何来向读者传递情绪。
能够以最直观方式传递情绪的文字,就称得上好。
说实话我难得来回答写作问题,今天既然回答了,也就一口气给你讲清楚。
我之所以说“性”是一种很好用的东西,原因就在于我刚刚提到的,文字需要向读者传递情绪。
而性是文字当中,最适合承载情绪的东西,没有之一。
它既隐晦又直观,大胆且微弱,从肉体到心理全部涵盖,无论怎么样去写都很适合。
但光说是没用的,我来给你举个例子。
如何去描写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在压抑的家庭当中濒临崩溃,即将精神塌陷呢。
我想你也许会写,这个少年在面对家里人时,如何如何的心理波动,他如何死死攥紧拳头,如何咬着牙,如何憋着眼泪。
这些东西写的没问题,它们的的确确是一个十五岁心理压抑的少年的真实写照。
但它们不够,它们所能够向读者传递的情绪不够。
文字不是电影,不能用画面来表达,所以很多时候,即便你写的没问题,写的很工整,但这些文字依旧无法让读者感受到情绪。
因为,没有冲击。
而“性”的优势在这时便体现出来了。
如果是我来写,我只会写一个事件。
那就是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在晚上躲在柜子里,一边用嘴拼命咬自己的胳膊,咬的到处都是血,一边哭着拿另一只手拼命打飞机。
就这么简单。
甚至都不需要去描写他心里到底在想啥,因为这就够了。
我相信读者只需要看到这里,就能够明白他的心里到底有多么压抑,他又到底有多么崩溃。
因为在这里,性传递了最强烈的情绪,也因为在文字里,最具有画面感,最容易被读者想象的,就是性。
所以读者可以很容易想像到,这个孩子躲在柜子里撸管的样子,也自然能够感受到他身上所存在的压抑。
虽然这画面不太好看,但够了。
你要说,那有没有别的写法呢,那肯定有,我能给你写出花来,从鲁迅的风格写到川端康成。但我说了,性是最好用的,它足够方便,直接,简单,且又不需要大量的修饰,所以为什么不用呢。
从这个例子我们可以推出许多其他的情况。
比如,如何描写一个小三,在纠缠不清的关系里最终陷入疯癫的那种绝望感。
很简单,吃了安眠药,往床上一躺,对着她喜欢的那个男人笑了笑,然后说,操死我吧。
再比如要刻画一个男性的自卑特征。
很简单,阳痿就完事儿了。
要彰显封建时代下芸芸众生的荒谬。
很简单,尼姑对着菩萨自慰就行了。
要突出一对情侣冲破重重阻隔最终在一起的震撼。
很简单,这俩人躲在麦田里,从晚上干到天亮,从晴天干到下雨。
然后第二天就拉出去枪毙。
所以明白了吗,在同样的写作需求上,也许有很多种写法,但性的写法是最简单,也恰恰是最直观的。
在需要有冲击性的情绪传递时,就用直观的性。
因为性最容易想像,性是人与人之间剥开束缚的那一步,性所包含的情绪非常直接。
我说了,甚至都不需要怎么用词句去修饰。
很多时候,你不要觉得这些作家是闲得蛋疼,就非得给读者整点荤的,也不要觉得这些作家是不是认为非得提一手性,显得很高级。
其实他们大概率只是单纯觉得,在这个地方用性来写,最简单,也最合适。
假如你现在看到这里了,你就应该反思另一个东西了,最开始的时候我说,性可以既隐晦又直观。
直观的我已经告诉你了,那么隐晦的呢。
隐晦的性在文字里应该是什么样子,什么时候又要用到隐晦的性呢。
我个人认为,在表达人格,情绪,心理,乃至于环境的转变时,用隐晦的性是合适的。
记住,是在转变这个时间点来用。
有一本书叫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当然作者已经过世了,这是一位女性写的书。倘若你看过,你就会发现作者在某些性的描写上,极其隐晦,里面她也写过比较直观的性。
而一旦她用这种隐晦的方式来写性,就代表书里的主人公,开始发生了心理乃至人格上的转变。
这样给你讲述是很抽象的,所以我们再来举例子。
来描写一个少女被迫嫁给不喜欢的人,她的人格变化。
这个时候,你再用直观的性来写就没意义了,因为你没法怎么直观,你就算写一万遍她在床上如何痛苦,如何面目狰狞,如何内心破碎,如何疼痛。
效果都不好,因为这种情节本身就是对于读者的一个刺激。
在这种情节上,你写的太直观读者反而感受不到,倒还会反感,所以你不必采用直观的情绪传递。
我来写的话,一句话就够了。
她死死攥紧床单的时候,窗外的蛾子也被灯给烫死了。
用这种隐晦的性来写,既不会增加对读者的刺激性,也能够直接点破人物的内心转化,非常方便。
那么我想我写到这里的时候,你就应该已经获得了问题的答案。
那么在最后,我给你亲自写两个片段吧,这两个片段都是描述同样的结果,你来看一看,哪一个你又更喜欢呢,或者说更能够表达出来情绪呢。
“野子就这样跌跌撞撞地走在大雪中,那雪如鹤般从她的发间飞过,然后发出尖锐的叫声。野子仿佛看见了母亲的身影,可她并不知道那到底在何处,也许是在雪的尽头,也许是在自己的脚下,也许是在树里。野子想停下来,可那悲戚甚至浸入了双足,于是她只能这样走下去,在满天的大雪里,直到猛地栽倒在地上。野子颤抖着抬起手,她触摸到了冰冷的东西,那不是雪,那是树的根。于是野子靠了上去,她用头轻轻地蹭着树根,小声地呢喃,母亲死了。”
“野子快要疯掉了,在那无尽的欲望与疼痛中。她好像哭了,可身体的麻木却又蔓延到了她的精神当中,她只能感受到那滚烫的东西在她的内脏里拼命嘶叫。于是野子转过头,她看着镜子,镜子里的她赤裸着坐在男人身上,原来她真的哭了。野子想伸手去擦拭,可下一秒那种极致的欲望便又伴随着嘶叫在她全身蔓延,在骨骼的颤抖中,她被迫发出了一声鹤的悲鸣,接着便像死了般坠落了下去。野子瘫倒在了男人身上,在一片浑浊的疼痛中蜷缩了起来,她发出极其轻微的声音,像是在诉说一个秘密,她说,母亲死了。男人的声音却又忽然在野子耳边响起,男人说,你怀孕了。”
好了,这就是我写的两个片段,以不写性,和写性的方式,来表达同样的事物,
当然这是随手写的,未经雕琢或许颇有瑕疵,而且充满了我个人的文风,只不过我想你依旧能够从中感受出区别,也能够选择出你所认为最适合的。
天底下的写作方式千千万万,如何选择合适的其实也只在自我风格里,你也不必听我一家之言,因为我代表不了什么东西。
但这是一个启发,一个能够给你答案,并给与你启发的回答。
好好珍视这个回答吧,这是我为数不多残存的善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