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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费完结）

校花怂恿我向学神告白。

三天后，我的情书被贴在食堂公告栏上。

原来我只是他们play的一环，却沦为成了全校的嘲讽对象。

后来一模考，我跌出100名开外。

学神说：「只会死读书的猪脑子，再努力，考个一本就到顶了。」

双重打击下，我从楼顶一跃而下。

再次睁眼，老班正拿着我的情书苦口婆心。

我直视他的眼睛：「老师，我错了。当下高考才是最重要的。」

1

「顾念，你能这么想老师就放心了。」

「你一向是个聪明孩子，怎么临近高考反而分不清主次。」

「许熠可是年级第一，咱们学校省状元的希望都系在他身上。还好，他比你拎得清。」

班主任眉头紧锁，满脸疲惫，手指一下一下有规律地敲在粉色的信封上。

里面，是叶青意替我转交给许熠的情书。

如果现在拆开来，应该能看到信纸末尾龙飞凤舞的大字：「一杯白水，索然无味。」

这是他对信的评价，也是对我的评语。

我闭了闭酸涩的眼睛。

上一世，老班也是这样对着我苦口婆心。

末了，他把信封放进抽屉，嘱咐我专心备考，东西等高考完再还给我。

我向来胆小又自卑，只觉羞愤，没敢把情书要回来。

三天后，这封情书被堂而皇之地贴在食堂门口的公告栏上。

不出半天，「高三二班顾念追爱不成，反被学神痛批」的八卦传遍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我走到哪，都有人指指点点：「就是她啊，恋爱脑一个，高三还搞这些事。」

「哈哈哈有一说一，青春不放肆，难道等老了再告白？理解理解，人家活在偶像剧里呢。」

「她好勇啊，谁不知道许熠心里只有学习，活该！」

可明明是同桌叶青意告诉我，跑操的时候，一班的许熠总是有意无意地盯着我。

那可是许熠。

海中最有希望问鼎省状元的学霸。

许多女生心目中的男神。

体育课的时候，甚至有低年级的学妹组团去看他打篮球。

我也曾怀疑，他会看我？

可叶青意笑嘻嘻地说：「顾念，这就叫学霸之间的惺惺相惜。」

我吓得摆手：「我顶多是个伪学霸，人家可是真学神。」

她一本正经道：「许熠唉，你不心动吗。现在不告白，等高考完各奔东西？

「青春不勇敢，小心追悔莫及！」

仰望许熠近三年，我的心思她看得一清二楚。

我怎么会不心动？

在她的鼓动下，我放肆了一把。

当时她拍着胸脯向我保证：「我和许熠曾经是邻居，我一定亲手送到他手里。」

然后，事情就发展成现在这样。

上一世，我曾去质问过她，。

她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新做的美甲：「是我做的又怎么样？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整天一副清高的样子，膈应谁？」

「一杯白水哈哈哈哈，这样看来你这个学霸的作文水平也很一般。」

我没用地气哭了。

两周后是高三第一次模拟考，看着题目，我的耳边却回想着同学们的窃窃私语。

我忍不住尖叫出声，差点因为扰乱考场秩序被请出去。

可想而知，这次考试，我第一次掉出年级前二十，被第一的许熠甩开一百多名。

叶青意两根手指捏着我的试卷，在全班面前阴阳怪气：

「许熠说，只会死读书的猪脑子再努力，考个一本也就到顶了。

「不过，对你一个卖鱼家的女儿来说，也算是「鲤鱼跃龙门」了。」

经受不住双重打击，在晚自修课间，我浑浑噩噩地走上教学楼顶。

一跃而下。

可再睁眼，就是现在。

「您能不能把信还给我，免得再生出事端，影响我和许熠同学学习。」

这次，我直视老班的眼睛，毫不退缩。

老班扶了扶眼镜，思考片刻，最终把信封递给我。

我握住了信封，就像握住自己的人生。

2

女厕所，撕碎的粉色纸片顺着水流，打着旋，慢慢消失不见。

我回教室的时候，正好早读结束。

叶青意和几个女生聚在一块看时尚杂志，讨论着某高奢品牌的最新款。

「顾念，老班找你啥事啊，是不是竞赛出成绩了？」李晓雾期期艾艾地凑上来。

李晓雾和我同是数学竞赛小组的成员。

上一世，我们并不相熟，我的朋友仅限同桌叶青意一个人。

我摇摇头，对着她的小虎牙笑了笑，想走回座位，手臂却突然被大力扯住。

「对不起顾念，我真的不知道许熠会把你写的情书交给班主任。」

叶青意咬着嘴唇，面露歉意，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却是幸灾乐祸。

她的声音很大，原本闹哄哄的教室安静下来，神色各异的视线落在我身上。

我知道，就算没了情书，她迟早还是要把这件事捅出去的。

施施然坐下，我面色平静：「没关系。眼下最重要的是备考。」

她神色一僵，还想说什么，教室门口传来起哄的声音：「叶大美女，有人找。」

是许熠。

他手中提着牛奶和面包，淡然地立在二班门口的走廊上，眼角眉梢都透露着生人勿进的疏离。

直到叶青意一脸娇羞地走出去，才笑着把手中的东西递给她。

「哇靠，学神动凡心啦。」

「爱心早餐吗？好浪漫…」

教室前后门被挤得水泄不通，男生们一个个把头探出窗去。

不用想，估计整条走廊上都是围观的脑袋，见证学神和校花的青春。

我在心里暗自发笑。

如果前世，我没有在操场后面的小树林，撞见他们约会。

大概也会以为许大学神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他俩是什么单纯美好的校园恋情。

那天晚上，叶青意娇滴滴地问许熠：「我和顾念，谁好？」

许熠掐着她的腰调笑：「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哪里比得上你。」

校花捂着嘴笑起来，又不满道：「被查出来递情书，班主任居然连她家长都没请，真没意思。我想到个更好玩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来一次，我绝不再分给这对狗男女一丝眼神。

「闹什么！都不上课了？」

走廊上传来英语老师的怒吼声。

英语老师是年级主任，一路走过来眼睛里冒起火星。

走廊上的青春荷尔蒙一哄而散。

大家默默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偏偏叶青意此刻炫耀欲爆棚。

她给我写小纸条，我视而不见。

偷偷和我嚼耳朵，我充耳不闻。

英语老师忍无可忍，严厉的眼神瞪过去：「叶青意，你不想听不要打扰其他人！」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她又红着眼睛拉我的袖子：「顾念，对不起。你是不是怪我了？

「我和许熠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次替你送信，是，是他说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我还没有答应他。」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够周围一圈人听到。

枯燥的高中生活，数不清的公式，刷不完习题。

一点八卦就是平淡生活中唯一的调剂品。

四周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可我只转掉，下一节是物理课，我的弱项。

叶青意说话间，我已经开始做昨天的错题记录。

她看我半分钟，我才懵懵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她重复了一遍，这次我头也没抬。

偷听的耳朵们也都蔫了。

李晓雾在后面乐出了声，小声骂了句：「颠婆。」

3

我以为只要自己醉心学习，就没有什么可以伤害我。

晚自修结束后，在回家必经的巷子里，面对一群小黄毛和背靠着墙抽烟的大栗毛，我还是慌了神。

胆小这件事，一时半会儿改不掉。

天很黑，我一点一点往前挪，经过栗毛身边时，他朝我喷出一个烟圈，瞥了眼我的校服，随意道：「海中的？」

顿住脚步，我掐着书包背带，低着头像个鹌鹑。

他「噗嗤」笑出声，又像是扯到什么，捂着肋骨处抽气。

我抖得更厉害了。

「你抖什么？」

「往前走，对，大步一点，跑起来。」

「这条路我顾西北罩着，海中的横着走！」

栗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班那个顾西北？海中校霸？

我顾不上细想，一口气跑进小区。

远远的，昏黄的小灯亮在破旧的楼道里，一年四季，一如既往。

那是我家。

在门口站了会，我吸吸鼻子，推开门：「我回来了。」

扑面而来的，是淡淡的鱼腥气。

小学的时候曾有同学捂着鼻子，说我身上有怪味。

于是，我极讨厌这股味道，干净的衣物都要用清新剂泡过才肯穿。

这会儿，却觉得说不出的亲切。

小小的书桌上摊着我的笔记本，密密麻麻。

妈妈进来，摆上牛奶和爸爸刚煮的酒酿圆子。

粗糙的手搁在我肩膀上，嗓门还是一样的大：「念念，你还在长身体，可不兴学太晚啊。」

差一点，差一点。

他们就再也等不到我回来。

我低着头，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妈妈被吓到，手忙脚乱地拍我的背：「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学校有人欺负你？」

「不是，就是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坚强。」我哽咽着。

思绪飘回踏上顶楼的那一刻。

我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写情书的时候都能够勇敢一回。

只是一些流言蜚语和一次的考试失误，为什么不能坚强一些。

「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我在抖音上都刷到了，现在很多学生有心理问题，尤其到高三越临近高考。」

脑子里一道惊雷。

「念念，你有什么事可一定要告诉妈妈，不行咱们可以花点钱就去做心理辅导。」妈妈忧心忡忡地看着我。

「我没事。再说学校也有心理咨询室，不花钱。」我擦干眼泪，笑起来。

我妈不放心，赖着不肯走，我三请四亲才出去。

才关上门，脑袋又探进来：「明天夜宵想吃什么？」

「糖醋小排。」

世界终于清净，我在笔记本上涂涂改改，思路愈发清晰。

失控的情绪，考场的幻听。

所以前世，我只是生病了。

而这一世，我可以拼尽全力，不留遗憾。

4

繁重的学业下，即便目前感觉良好，我也开始进出学校的心理辅导室，一周两次。

与此同时，我向老班申请调换座位。

班主任没说什么，叶青意是富二代，她可以不学，但不能影响其他同学。

从办公室回来，她双手抱胸，堵在我的座位旁。

「不就是许熠喜欢我，不喜欢你吗。顾念你是不是自卑啊，否则有必要这么较劲？」彼时，我刚收拾好东西搬到李晓雾身边。

我埋在卷子里，笔耕不辍：「关你屁事。」

「呵，你这种只会死读书的猪脑子，题型变一变就懵逼，考得上清北吗？」

我翻了个白眼：「关你屁事。」

「顾念！」

她的声音尖利起来，怒气冲冲要来夺我手上的笔。

「吵死了！」新同桌听不下去，猛地站起来。

「你这种数学考24分的，怎么有脸说年级前二十是猪脑子？」李晓雾指着她的鼻子骂：「难不成你考得上？还是说清北特准你家许熠带配偶入学？」

李晓雾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昨天复习太晚没睡好，暴躁得很。

下一节是体育课，教室里的人稀稀拉拉走得差不多。

叶青意越发嚣张起来：「我考不上怎么样，高考是你们这种穷鬼的归宿，不像我，毕业就出国。」

「出国？」我终于矜贵地仰起头来，「那许熠呢？」

「玩玩而已，又不犯法。」

她边说边瞟了瞟四周，眼中堆砌起层层快意，好像终于抓住我的软肋。

看吧，还装不在意。

你求而不得的人，不过是我可以弃之敝履的玩意。

她大约是这么想的。

我垂下眼睫：「哦，关我屁事。」

收起桌肚里的手机，我拉起李晓雾：「走吧，该去操场了。」

海中的体育课有好几个班一起上。

高三没有考核指标，我和李晓雾沿着跑道一圈一圈闲逛，彼此交换今天数学大题的思路。

偏偏有人要来打搅。

许熠微抿薄唇，面色不善地拦在我们前面，开口就是青春疼痛文学发言：

「顾念，你不该联合其他同学霸凌叶青意，有什么冲我来。」

5

我：「您哪位？」

其他同学：「颠公。」

学神的脸冷若寒霜，还没等他再开口。

一个篮球夹着风，朝他的面门飞过来，吓得我一蹦三尺远。

「许熠，你不打篮球，跟两个女生扯什么头花？」

一头栗毛在阳光下隐隐泛着光泽，他大咧咧地跑过来：「没看见人抖抖不想搭理你，3V3走不走？」

抖抖？

那天巷子里黑灯瞎火的，这也能认出来。

好吧，我不敢反驳。

李晓雾打了个哈欠：「顾西北不会是在帮我们吧？」

凑巧吧，不然这校霸人还怪好的。

许熠被拉走，操场上的同学争先恐后往篮球场涌：「快快快，是许熠和顾西北PK唉。」

青春期压抑许久的情绪像炮仗似的一点就燃。

篮球场爆发出一阵阵欢呼与喝彩。

酣畅淋漓。

然后在下课铃响的时候，一切归于平静。

准考生们自觉回到教室，背单词，看书，刷题，迎接高三第一次模拟联考。

一模成绩出来那天，我和往常一样踩着铃声奔向食堂。

很多人拥在食堂门口围观，场景和前世一模一样。

一张52分的物理卷子被贴在公告栏上，姓名栏画了只大猪头，将顾念两个字牢牢圈住。

每一道错题下，都标注着犀利的评语。

「背公式都不会，蠢货。」

「分解摩擦力很难吗？」

「猪脑请把能量守恒刻进骨子里。」

……

我看了很久。

不得不说，确实说得有几分道理。

「顾抖抖，你不是学霸吗？这分简直和我不相上下。」顾西北戏谑的声音从头顶飘来。

我冷冷瞥了他一眼：「麻烦你下次开口前先去校门口光荣榜看看，这次理科班我排第九，数化英都是满分。」

「至于这个，我很快就会赶上来。」

语气太凶，校霸弱弱后退一步。

我没理他，自顾自地撕下试卷。

海中是全市最好的重点高中，学风严谨。

叶青意不敢明着做出格的举动，只敢在言语上霸凌我，以及这种伤人自尊的恶作剧。

上一世，我就是被这些幼稚把戏逼得跳楼。

可惜这回，就算把我吃屎的照片贴上去，也撼动不了我热爱学习的心。

带着试卷，我敲响了年级主任办公室的门。

不就是发癫，谁不会一样。

6

半个小时后，高三教师办公室的监控视频被调出。

叶青意在晚自修课间假意求问，趁着物理老师给其他同学讲题的间隙，抽出我的物理卷子带出办公室。

而试卷上的批注，所有老师都认得出是谁的字迹。

我控诉被霸凌，一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位老师轮番安慰。

却并没有要严肃处理的态度。

我理解，毕竟都是高三，还涉及到海中的金疙瘩，谁都想小事化了。

「顾念？」

今天午休应该是我去心理辅导室的时间，心理老师没见到我，正好找过来。

老班推起鼻梁上的眼镜，大惊失色：「你在接受心理辅导？」

我顺势掏出美工刀，作势就要往手腕上划。

「顾念！」班主任大吼一声，挺着肚腩扑上来。

三四个男老师冲上来按住我，理科办公室一时鸡飞狗跳。

心理老师是校长的侄女，一通电话，校长和副校长黑着脸跑进来。

霸凌事件，终于遮不住了。

一个小时后，叶青意、许熠和我，各自的家长在校长室集聚一堂。

我妈从进门就开始嚷嚷，我爸都拉不住她。

「念念别怕，妈妈来了。」

「我说我女儿最近回家怎么动不动就哭，敢情在学校就这么被欺负！」

「这事要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明天就去教育局门口拉横幅！」

校长的脸黑得和煤炭一样：「顾念妈妈，您先别着急，学校一定会严肃处理。」

「校长，处理是肯定的。可这毕竟只是同学间的一个小玩笑，不至于上升到霸凌。怎么处理是不是还有斟酌的空间？」叶青意的爸爸缓缓开口。

「没错，我们许熠想帮助差生理清知识点的心是好的，只是方式方法有些过激。」

许熠妈妈面无表情地接过话头。

「哼，我女儿年级第九，可不是什么差生。」我妈冷哼一声，又要上前理论。

直到这时，许熠妈妈的眼神才施舍般落到我身上，略带轻蔑。

我轻轻拉住妈妈的手。

然后拿出偷带的手机，选出几段音频公放。

手机里陆陆续续传出我和叶青意的对话，主要还是她单方面的输出，毕竟我不怎么搭理她。

「哟，换新鞋啦，你爸妈杀几条鱼才买得起一双耐克呀？」

「顾念我就搞不懂，你一个卖鱼佬的女儿清高什么，给我提鞋都不配！」

「只会死读书的猪脑子，学习好有什么用，一点女性魅力都没有。」

「你讨厌你，你怎么不去死？最好晚自修出校门就被车撞死！」

「高考是你们这种穷鬼的归宿！」

……

我妈的手越抓越紧，我朝她笑笑，示意自己没事。

校长室针落可闻，在场老师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两个当事人始终一脸无所谓。

直到音频播到：「许熠？玩玩而已，又不犯法。」

叶青意不屑一顾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痕。

她慌张地朝许熠看去，那头却没有回给她一个眼神。

「你在谈恋爱？」

高知模样的女士厉声喝道，猛地抽了她儿子一个耳光。

许熠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迅速凸起红色的掌印。

他暴躁地推开自己面前的人，吼道：「是，是！你满意了？」

说完，他骤然盯上我：「顾念，你不就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吗，恭喜你成功了。」

我：？？？

许熠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他妈妈一个人跌坐在地。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办公室一下又沉默起来。

我收起手机，目光沉沉扫过众人，嗓音坚定而有力。

「言语侮辱以及蓄意羞辱的恶作剧，这是赤裸裸的校园霸凌。」

「希望校方可以严肃处理，还全体学生一个干净纯洁的学习环境！」

7

事件以叶青意和许熠记过处分，并公开检讨道歉结束。

我很满意，毕竟这次我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本意也只是想小小教训这对颠公颠婆，好叫他们不再打扰我学习。

倒是我爸妈，听信音频中的「被车撞死」，坚持每天来接我下课。

周一升旗仪式，叶青意和许熠各持一份检讨书立在主席台上。

可笑的是，五分钟前的校长讲话，刚表彰完一批在国家级学科竞赛中获奖的同学。

一块金牌，几乎就能获得学校内推的保送资格。

嗯……许熠有两块，分别是数学和物理。

这里面没有我。

努力在天赋面前，实在不值一提。

即便比这些天才多花一倍甚至两倍的时间，我也只能堪堪跟住他们的脚步。

尤其许熠，他的学习脑和恋爱脑大约是各司其职，互不干涉。

排在我旁边的李晓雾递上一个眼神：「后面还有自主招生，别气馁。」

哦，我这位同桌也有，数学的。

嫉妒使人掏出物理公式，怒背一百遍。

直到台上念到道歉的环节，我才抬眸开始认真听。

这是我应得的。

「在这里，我郑重向顾念同学道歉。」

「并承诺……」

还有？

我微微皱起眉，心里涌出不详的预感。

「顾念，如果你下次考试能进年级前五，我就答应和你交往。」

声音穿过话筒，从音箱中清晰传出。

许熠阴鹜的目光越过人群锁在我身上，像毒蛇对着猎物吐露信子。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起哄。

真是，晦气。

升旗仪式结束后，许熠被请去办公室，叶清意则把我堵在女厕所。

「你要不要脸？」她面容狰狞，一上来就口吐芬芳。

「闪开。刚做的检讨这么快就忘了？」

她不甘心地让开一步，眼神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我懒得再搭理，径直走出去。

「顾念，你狂什么？信不信我动动手指就能毁掉你？」叶青意还在叫嚷。

我边走边掏出手机朝背后扬了扬：「我录音了。」

身后终于安静下来。

好在许熠只是过过嘴瘾，并没有来骚扰我。

叶青意一门心思扑在求复合上，整日哭哭啼啼，伤春悲秋，更没时间找我茬。

我度过一段高效的学习时光，大部分的课间时间都泡在物理办公室。

三月底的小月考，我的物理卷面终于没有那么难看。

而我的年级排名，一路跃到理科班第四。

这是我有史以来最好的成绩。

我深深明白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傲人的智商，没有退路和托底。

能做的，就是把握本心，一往无前。

而许熠理所当然是第一，这会正站在我们班门口的走廊上。

只是这次，找的是我。

「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叶青意又一脸怨念地到我座位上来。

我呼出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笔，忍不住出声怼她：「你们两是不是有病？能不能别来烦我。」

这两人和狗皮膏似的，撕都撕不掉。

她咬着唇跑出去，两人纠缠不休。

情绪受到影响，莫名有些毛躁，我只好掏出新发的物理卷子。

随着公式、图形、解题思路在脑海里相互碰撞，慢慢冷静下来。

晚自修课间铃响没多久，李晓雾气喘吁吁从外面跑进来：「顾念，许熠…楼下…」

8

教室的位置照班级号从上往下排，我们班在四楼。

我冲出教室，趴在栏杆上往下看。

高三和高二两栋教学楼中间的空地上不知何时拉起横幅。

「恭喜顾念月考年级第四，终获学神女友资格。」

还是夜光的……

许熠拎着个大喇叭立在楼下，我看到走廊上几位老师奔地飞快。

但没有他的声音快。

我眼皮一跳，许熠扯了扯嘴角，恶意从喇叭中倾泻而出：「高三二班顾念，你可以做我女朋友——」

声音被夺走，影响很恶劣。

教学楼灯火通明，不止高三，高二的学生们也挤在后阳台上围观。

还有不嫌事大的放肆呼喊：「告白！告白！告白！」

手指死死抠住栏杆，我气得浑身颤抖。

这些人打定主意不让我专心备考，铆足劲要把我拉进无聊的八卦绯闻中心。

堂而皇之的把我所有努力归结为成一个男生争风吃醋。

恶臭至极。

李晓雾拉起我的手腕，一路跑到校广播室。

顾西北等在那里。

我们进门的时候，他正在调试设备，抬头与李晓雾视线对撞。

我有些诧异：「这是什么意思？你们俩什么时候？」

「我俩发小。」顾西北挠了挠头，傻笑几声：「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都看不惯许熠那个狗东西。」

「顾西北是校广播站成员，他有钥匙。」李晓雾随意找张椅子坐下，气呼呼道：「许熠欺人太甚，今天必须打他丫脸。」

说到生气的地方，还磨了磨虎牙。

我低低笑起来，心里有块地方暖暖的，胀胀的。

成为同桌以后，叶青意三番两次挑衅，我歉疚影响她学习，曾与她浅聊过情书的事。

那时候她还笑我眼瞎，不知不觉我们已经成为共同奋斗的战友，甚至是好友。

现在，又多一个顾西北。

察觉我的视线，他拢起一头栗毛，耍帅的样子散发着清澈的愚蠢。

这位校霸，是广播站的？

好割裂啊。

我拍拍脸颊，朝话筒走去。

还有五分钟就要上课，必须速战速决。

不多时，伴随着滋啦滋啦的电流声，海中的每个角落都响起我冷然的声音。

「我是高三二班顾念，耽误各位同学几分钟的时间做一个澄清。」

「我对许熠同学目前没有一丝一毫的非分之想，我努力提升，争分夺秒只为自己，只希望对自己的未来负责。如果有些人还听不懂，我愿意再翻译得直白些。」

「神经病，莫挨老子！」

「最后，祝所有同学岁时无虞，所得如愿。」

话音刚落，班主任带人闯进来。

我和许熠都被请到校长室喝茶。

一路过去，明亮的白炽灯下，许多同学或苦思冥想，或奋笔疾书，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一方天地，漠不关心教室外轰轰烈烈的闹剧。

总有那么些人，知道该怎样把握自己的青春。

校长室，各路老师痛心疾首。

「许熠，顾念，你们可都是海中的希望！」

我乖巧地保证，绝对心无旁骛地学习。

旁边的许熠满眼阴翳：「我也保证，二模把顾念甩开至少五十分。」

我直视他的眼睛，毫不退缩：「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一语成谶，他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

9

叶青意和许熠复合了。

他们开始高调秀恩爱。

体育课牵手，食堂相互喂饭，小树林亲吻，层出不穷。

无人在意。

黑板右上角高考倒计时那一栏，红色的粉笔明晃晃写上100天。

一百天，三个月。

教室里的气氛愈发凛冽，即使课间说话的声响也轻了许多。

晚自修放学后，我没有立刻回家。

今天我爸去郊区进货，没有人焦急等待，我把错题修订完，才出校门。

刚到那条黑漆漆的矮巷，身后的脚步声亦步亦趋贴上来。

四五个混子打扮的男生迅速将我围起来。

「姐姐，陪我们玩玩呗。」

领头的那个摆弄着手里的弹簧刀，笑嘻嘻地开口。

「玩，玩什么？」

我一只手死死攥住书包带子，另一只手往口袋摸去。

前世我走得早，没遇见过这场面。

虽然被吓懵，理智还知道要拖延时间报警。

「网吧？游戏厅？或者……旁边那个废弃工地？」恶劣的声线拉长。

「你们这样是违法的。」我心里一抖，颤着声回，手上动作不停。

「姐姐，你在说什么啊？我们可都是未成年！」

他猛然凑近我的脸，骇得我口袋里的手机差点掉出来。

「死八婆，敢搞小动作！」

混子一掌拍在我脸上，我跌倒在地，手机也滑出老远。

掌心和手肘蹭到粗糙的砂砾，火辣辣地疼。

巷子外面有几家小店铺，眼见着他们要来扯我的头发，我正准备放声大叫。

墙头扔下一个带火星的烟蒂，「敢动我们海中的人，问过你们崇文路西北哥没？」

顾西北从天而降。

我泪眼朦胧，像见到了亲人。

见他只有一个人，混混头子嚣张地喊道：「什么西北哥，没听过！」

「没听过就对了！」顾西北一拳过去。

没打中。

小混混们一窝蜂涌上来，海中校霸毫无章法，被单方面群殴。

「我已经报警了！一千米开外就是派出所，警察五分钟就到！」

等我回过神，握着手机冲他们喊的时候，弹簧刀狠狠划过顾西北的肩膀。

眼睛里的一切像开启慢动作，混混们跑散开。

顾西北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我的泪水哗啦啦地涌出。

「顾抖抖，怎么也没点眼力见，不知道扶我一把。」

我跪坐在地上，他扯住我的衣角。

「你，你等着，我现在就叫救护车。」我抹了一把眼泪，结结巴巴。

刚上救护车，顾西北已经活蹦乱跳。

所幸弹簧刀是假的，他的肩膀上只蹭破点皮，单方面围殴倒是真的。

我哭笑不得：「你一个校霸，为什么不会打架……」

他很委屈：「校霸都是乱传的，最多翻墙逃课上网吧，好男孩只打篮球谁打架。」

「那你怎么说崇文路你罩，还有你那群黄毛小弟呢？」

「什么小弟？那天我在店里染头发，和tony老师们出来抽根烟。见你胆小如鼠，就，就浅逗了下。」

顾西北瞪着男高纯情的大眼睛。

我只想给他一个大比兜。

10

顾西北拉去全身检查的功夫，我爸妈赶到，警察也来了。

我平复好心情，在父母的陪同下，将事情经过一一告知。

顾西北回病房后，同样的流程走过一遍。

可他的父母却没有来。

我妈忍不住询问，他顶着淤青的眼眶满不在乎地解释：「我妈过世早，我爸在国外出差，没人管我。」

惹得中年阿姨心疼不已，也为了感谢他救我，赶着回家取来准备好的夜宵。

他一口一个阿姨，吃得满嘴流油。

警察叔叔临走的时候说那条路周围都有监控，让我们放心。

因为顾西北的报告还没有出来，他必须在医院观察。

我们一家干脆都留下来等。

半夜的时候，我还在做题，他轻声唤我：「顾念，你能不能帮我补习？」

「我爸前几天通知，要是考不上大学就要送我出国。」

我甩甩快干涸的水笔，不解地看他：「出国不好吗？」

「国外怎么比得上我祖国的大好河山。」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况且，叶青意毕业也出国，我和她一样多掉价啊。」

一百天，三个月，根本来不及。

我迟迟没说话，顾西北蓦地红了眼睛。

他说：「我妈埋在这，我不想走。」

我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尽人事，听天命吧。」

「你答应了？」他欣喜不已。

我摇摇头，有一个比我更合适的人选。

李晓雾没有死磕清北，很爽快地签了人大，可以选择自己最喜欢的专业，已经确定保送。

如今正百无聊赖。

我把顾西北补习的事和她一说，这妮子摩拳擦掌，放言虐不死他就不姓李。

我嘴角抽抽，大约知道他为什么放着发小不找，要找我。

一周后，休养好的顾西北正式调到我们班，坐在我和李晓雾后座。

同一天，一辆警车驶入校园。

叶青意和许熠被叫走。

11

年轻的女孩吓得面色煞白，刚进派出所就把事情和盘托出。

那天我的广播害许熠在全校面前丢人，他们决心治一治我的假清高。

那帮小混混是许熠找的，钱是叶青意出的。

他们想叫人把我带去偏僻的地方，拍些裸露的照片，以此毁掉我。

最好直接退学，无缘高考。

几张照片？

我在心里冷笑。

我有爱我的父母，有可靠的朋友，还有一颗一往无前的心。

羞辱无法摧毁我。

而他们，必将付出应有的代价。

警察告诉他们，这种行为已经构成刑事犯罪。

而顾西北眼眶骨折，鉴定为二级轻伤，也已达到量刑标准。

混混中最大的读高一，最小的上初中，确实都是未成年。

而叶青意，距离十八周岁也还有三个月。

只有许熠，教唆未成年人犯罪，面临数罪并罚。

他的竞赛成绩，保送资格通通被取消，今年肯定是与高考无缘了。

许熠的妈妈来找过我们很多次。

恳求我们出具谅解书。

我和顾西北都没答应。

她不停地诉说自己作为单亲妈妈的不易，而许熠一路走来有多艰辛。

「许熠从小就调皮，他只是和你开个玩笑，现在你不是也没有怎么样……」

「顾念，你给许熠写过情书，能不能帮帮他。阿姨答应你以后绝不干涉你们来往。」

好一个软硬兼施，我皮笑肉不笑：「阿姨我想你误会了，我可高攀不上学神。」

「他是多么优秀的一个孩子。应该有光明灿烂的未来，顺遂美好的人生。」

「你们这是要毁了他！」

最后，她捂着胸口，厉声指责我们。

道德绑架？现在没人吃这一套。

不过我总算知道，许熠为何养成这样自私偏执的性格。

「他的未来和人生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冷冷回她，态度坚定。

在她的眼里，许熠的人生是一张波澜壮阔的图纸。

可我们这些普通人的人生，难道就是可以随意涂抹的草稿纸吗。

十八岁，可不是什么孩子了。

他应该学会对自己犯过的错负责。

12

那件事情过后，为了安全和节约时间，我开始住校。

叶青意被退学，没有她和许熠的校园异常清净。

最后一次全市联考成绩出来后，顾西北当场表演了一个猛男落泪。

他的年级排名从五百越级上升到三百多。

照这个趋势，普通二本肯定没有问题，说不定还能冲刺一本。

乐得他一手一个夹住我和李晓雾：「我们三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而我的分数，始终稳定在前五。

高考前一天，难得传来叶青意的消息，却是在社会新闻上。

听说她很快被家人带回家，却耐不住无聊偷偷溜出门逛街。

被一路尾随的许熠妈妈连捅了她三刀，至今还在ICU。

一代校花，三年同窗，这样的结果令人唏嘘不已。

但也仅有三分钟，讨论结束后，所有同学开始埋头做最后的准备。

李晓雾吐了吐舌头，发表传统吐槽：「一家子颠公颠婆！」

我笑笑没说话，低头整理第二天要用的文具。

十年磨一剑，两天半的时间一晃而过。

走出考场，笑声、哭声、喊声，从四面八方纷至沓来。

洁白的纸张大把大把从高楼撒下，纷纷扬扬。

一路走来，跌跌撞撞，青春的每一个分叉路，都将带我们走向截然不同的结局。

高考结束了，而我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13

我没有去清北，而是选择留在本地的N大，学校说王牌专业随我挑。

顾西北也考上一所本地大学，如愿留下。

陪李晓雾去北京旅游兼参观校园后，我开始每天坐在爸妈的鱼摊看店。

我爸妈在老城区的菜市场卖鱼。

逢年过节的时候，鱼摊很忙，妈妈会给我一百块钱一天请我去帮忙。

渐渐地，我就不去了。

浓重的鱼腥味，爸爸杀鱼溅出的血水和鱼鳞，妈妈扯着嗓门与顾客讨价还价，还有他们得意洋洋炫耀我是海中尖子班的学霸。

每一样都让我如坐针毯。

这里离海中太近了，我害怕遇到老师同学。

我怕他们说我是卖鱼佬的女儿。

我怕也有人捂着鼻子，泼我一身水让我洗洗干净。

我几乎是逃一样地离开。

心理老师说，或许我成长的每一天，都在被小时候的自己牵扯着情绪。

而现在，所有刷过的题、考过的试和熬过的夜里变着花样的夜宵，都变成我坦然坐在这里的底气。

我越来越懂得，有些人的恶意就是那么莫名其妙。

我香还是臭，成绩好还是不好，顺从还是拒绝，都不妨碍他们讨厌我，伤害我。

他们以此为乐，从我的恐惧中汲取继续为恶的能量。

我要做的，就是接受自己，一一反击。

十八岁，我在鱼尾翻腾的水花里，狠狠拥抱八岁那个一身湿哒哒的小孩。

【完】

番外：

顾西北很喜欢我家的鱼摊，或者说他很享受抓鱼的乐趣。

考完试，本该在夏威夷海滩晒太阳的校霸，成日混迹菜市场。

按他的话来说：「我爸在那给我找了个小妈拼二胎，我才不去触霉头。」

可我觉得，他分明是垂涎我妈做的饭菜。

顾西北人高马大，干活麻利，把我妈哄得合不拢嘴。

甚至给他每天点菜的特权。

今天是剁椒鱼头，明天是红烧肉，后天是白斩鸡。

天那么热，亏他吃得下。

只有我妈，笑呵呵地给他夹菜：「小顾还在长身体，多吃点。」

「顾念姓顾，小顾也姓顾，要不叔叔阿姨认你做干儿子呗！」

顾西北一口菜呛在嗓子眼，吞也不是，咽也不是。

他腼腆地把手抽出来，悄咪咪地瞥了我一眼，「阿姨，其实想认亲，也有别的办法。」

我低头吃饭，装作听不懂。

晚饭后，我送顾西北出小区，黑漆漆的小巷子被改造得宽阔亮堂。

「顾西北，谢谢你。」我递上他大学的主修课程书本。

他又吓得后退一步。

「学，必须学。」下一秒，他丧着脸认命道。

我「噗嗤」笑出声，青春的尾巴突然在这一刻鲜活起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