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小说女主是妖艳贱货的好康小说!血书跪求漂亮姐姐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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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1-27 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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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免费完结】我谨小慎微扮演了多年的纯真小白花。

直到某日在一片狼藉的床上捡到一串佛珠。

我这是将哪位尊神拉下神坛,破了色戒?

至于这位尊神是谁,我一脸问号。

直到我被某人堵着,「我面前,就别演了。」

01

我在一片狼藉的床上寻找蛛丝马迹。

只因周遭四散的衣物,无一不昭示着昨夜的疯狂。

但问题是,那人是谁,我却丝毫想不起来。

直到一串好似在哪里见过的佛珠印入眼帘,我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镜子里,倒映着我脖颈处的斑驳红痕。

思前想后,我系了条淡粉色的丝巾,再搭配一身极素雅的套裙,长发低盘。

哪个角度看,都极尽温柔。

敛了情绪,我出门上班。

在公司,我一直是典雅温婉的人设。

电梯正巧缓缓闭合,我眼疾手快拦住,款款而入的那一刻,笑意凝固在脸上。

电梯里正并排站着两个颀长身姿的男人。

我敛了情绪对其中一个开口:「冉总早。」

冉江点了点头,偏头看向身侧,「知洵,之前跟你提过的,姜晚,我的助理。」

对方无甚情绪,沉邃的目光落在我脖间的丝巾上。

不轻不重,却看得我的脸连着脖颈都热辣辣的。

冉江继续,「姜晚,这位是方知洵,你应该不陌生吧,我的好友。」

我主动伸手,「方先生好。」

对方显然是没想到我会主动握手,顿了须臾才将插在裤兜中的右手伸出。

指节修长,骨感分明,往上,手腕处空空如也。

我笑意浅浅,得体大方:「久仰方先生大名。」

方知洵,整个沪上圈子无人不知,长相斯文,气质清绝,不说话时自带拒人于千里的疏离感。

惯常右手手腕上戴着一串佛珠。

整一个只可远观的高冷佛子形象。

但我脑中却不合时宜浮现出佛珠碾在肌肤上的感觉。

02

我的脸不受控地起了热意,礼节性交握的手也速速收回,好似多一秒都烫手。

我用转身掩饰与他视线相撞的尴尬。

电梯徐徐上爬,时间却好似格外漫长。

我的老板冉江显然没有发现我的异常,将我视为多年心腹的他,也丝毫不把我当外人,继续着和方知洵没说完的话。

「你都不知道外头那些人怎么传你,已经有人怀疑你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你不会真的……」

「管好你自己。」

方知洵这一刻的表情我看不到,但他凉薄的声音自带不怒自威的气场。

冉江噤声。

我却莫名想笑。

电梯很懂事的在此刻打开,我识趣地侧过身,摁住开门键,让老板和他的好友先行。

我能感觉到,方知洵经过我的时候,眼风淡扫。

如同猎人盯着猎物。

03

我坐在总经办,盯着那扇门发呆。

同事李芸叩了叩我的桌面,「想什么呢?」

「没事,昨晚没休息好。」

「我正准备问你呢,昨晚你干嘛去了,说好的给你过生日,怎么主人公半路消失了?」

「喝多了头痛,就打车回去了。」我脸不红心不跳。

「确定?」李芸面带揣摩之色看我。

「嗯。」

「那应该是罗阳看错了,也是,姜晚你怎么可能是那个样子。」李芸喃喃。

我敏锐攫取到重点,故作不经意问:「什么样子?」

「跟个男的搂抱着在厕所门口拥吻,还吻得难舍难分那种。」

我呼吸一扯,「我?难舍难分?」

许是我的惊愕让李芸觉得我委屈了,她反倒是先道歉:

「对不起啊姜晚,我不该听风就是雨,是谁也不可能是你啊,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和男人在公共场合做这种事,我等会就去让罗军闭嘴!」

我突然想给自己颁发个奥斯卡小金人。

我平常演得是有多入木三分,才叫我的同事如此笃信我。

我是吃惊,但我惊讶的并不是我和男人拥吻这件事。

而是我无法想象,方知洵这种男人,居然会和一个女人难舍难分拥吻?

还是在厕所门口?

画风实在是诡异。

我记得有次我陪同冉江参加某个晚宴,一个身姿婀娜的美女好似崴了脚,抓了把方知洵的手腕。

他的眼神恨不得剁了那只手。

那天,我得知方知洵有洁癖。

也是那天,我注意到了他手腕上的那串珠子。

我心中不由感叹,我喝多了心思够野啊,居然这样的男人也敢招惹。

但脑中某根弦突然一颤。

不会是弄错了吧!

谁说戴佛珠的就一定是方知洵?

04

我有些坐不住。

如果是我想多了,那刚刚电梯里他的眼神,难道也是我意会错了?

不应该啊。

识人无数的我,难道也会遭遇滑铁卢?

我老板冉江的办公室门开得一瞬间,我的视线几乎是本能被攫取过去。

「姜晚,送送知洵。」冉江突然道。

我按耐住叫嚣的脑细胞,施施然走向那个清高孤傲的男人,巧笑嫣然启唇:「方先生请。」

方知洵依旧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但并没拒绝,只抬步往电梯方向去。

我紧随其后,行进得分秒里大脑飞速运转。

我疯狂思忖,该如何高明地试探。

但下一秒,我发现纯粹是我多此一举。

因为我看到方知洵走向的并非电梯间,而是电梯斜对面——

无人的杂货间。

他大手把着门把手,眼神直直盯着我,薄唇冷掀:「过来。」

05

我一瞬间心领神会,但面上却装作一副惊愕模样,故作慌措地立在原地。

我的温婉人设,能撑一会是一会。

何况对于昨晚,我其实存在非常大的疑点。

我怎么着都不至于色胆包天到去觊觎这位尊神。

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

方知洵谁啊,单一个名字就自带千钧份量的人。

别看他常年腕上缠着串佛珠,一副无欲无求的大善人模样,谁人不知他商界雷霆杀伐,丝毫不含糊。

至于他的家世背景,连冉江都三缄其口,只说相当不一般。

所以我这种和他压根算不得一个世界的人,又是怎么滚到一起的?

思来想去,一定是他先撩惹的我。

想到此,我眼眸中的纯良无辜都快溢出来了。

「方先生,我们……」

我声音故意放得极低,但细听又带着丝丝的颤意。

整一个我见犹怜。

一般男人谁受得了?

但我忘了,方知洵不是一般男人。

不疾不徐却如有千钧重的声音掷过来:

「我面前,就别演了。」

06

我一噎,吃不准他这句话到底是几分意思,徒留最后一丝倔强看他。

四目相对,我在无声对望中败下阵来,抬步朝杂货间走去。

即将和他错肩之时,一个熟悉至极的男声恰巧自廊道那头传来:

「姜晚?」

我心一咯噔。

是我的老板冉江。

几乎是身体下意识的本能,我一把将方知洵拽了进去,哐一下将他推到门板上,还下意识伸手掩住了他的嘴。

「嘘—」

我央他别出声。

方知洵眉间一拧。

门外,冉江的步子重而沉,好死不死就停在杂货间外头。

我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加大。

方知洵闷哼一声。

门板上自外面发出两声试探性叩响,「姜晚?」

我感觉心脏都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了。

这次,我是真慌。

这些年,我之所以得冉江重用,除了工作能力,无非是因为我品性德行挑不出半点瑕疵。

他颇为善待我,甚至鲜少带我去应酬局,生怕那种场合会唐突了我。

所以,要被他知道我和他兄弟这会……

想想我脑子都发麻。

还好,冉江并没有停留太久,脚步渐行渐远。

我的所有感官伴随他的离开而回拢。

但下一秒,所有神经又直直起立。

疯了吧!

我什么时候跟个考拉似的攀到方知洵身上的?

还有他的眼神,至于跟淬了冰一样吗?

07

我从方知洵幽暗沉邃的瞳孔里,自行解读出一行字:

女人,你挺有胆。

我心一凛,直挺挺弹开。

然而……

哪个冤种同事在杂货间乱丢硒鼓!

我高跟鞋一崴,人一斜,情急之下探手抓向手所能及的地方。

嘶——

好家伙!

方知洵的衬衫开了,大片胸膛乍现于外。

我怔了足足半晌。

我这是再次亵渎了这位矜尊佛子?!

但我发誓,我真不是故意。

偏我的眼睛完全不听指挥,直直盯着非礼勿视的地方,眨都不带眨。

不知过去多久。

「看够了?」

「稍等。」

我嘴巴跟上了轻轨,拦都拦不住,两个字还透着刻入骨髓的职场礼节。

方知洵的手明显一顿,估计是被我无语到了。

「姜小姐总这么令人……出其不意吗?」

这话说得,明摆着内涵我呢。

但我此时无暇顾及。

只因我发现了一件无比惊悚的事情:

方知洵壁垒分明的胸肌上,肉眼可见好几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明显还是长指甲划拉下来的。

08

我脑子轰一声,炸出噼里啪啦的响。

下一秒不由低头去看我的裸粉色美甲。

「对你的杰作,可满意?」

方知洵寡凉的声音倏地钻进我耳廓,激起我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猛然抬眸,对上他带着明显玩味的眼。

心滞了两秒身体才后退。

后腰突然被大掌扼住。

「怎么,害怕了?」

「方……方先生,这里是公司。」

我话都说不利索了。

「现在知道避嫌,是不是晚了?」

方知洵嘴角勾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指腹徐徐游曳在我的脸颊。

「所以公司外,你就是那番样子?」

事实面前,我百口莫辩。

方知洵似乎对我的反应还不够满意,突然长身逼近:

「你那个样子,冉江见过吗?」

09

我双手紧攒强装镇定。

天知道这一刻的我,心如擂鼓喧天。

一是因为方知洵的这番话,无疑是将我们昨晚的事彻底捅破。

二则是他游走在我脸颊上的指腹,凉飕飕的,像吐着信子的蛇,莫名阴恻恻的令人发寒。

我声带发紧,但努力张口,「方先生,昨晚我们喝多了,所以才犯了错。」

看我,多懂事。

不赖你也不赖我,赖酒。

也算是给他铺了个台阶,我们大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成年男女之间的交际法则,不就是这样么。

一夜贪欢,白日两散。

我料定他会顺着台阶下,满目期待看他。

终于等到他启唇,但我高悬的心非但没落地,反而悬更高了。

他说:「我没喝多,至于始作俑者,确实不在我。」

方知洵恍然不知绅士为何物,一点面子不给我留,还补一刀:「是你,主动贴上来的。」

10

我被这话冲击得大脑一片混沌,方知洵却在这时突然就松开了我。

我一个趔趄差点没坐地上去。

人被他拎鹌鹑一样提起,我还在想他还算有心。

熟料下一秒,我的上衣口袋出现一通轻扯。

一串佛珠顷刻缠到了方知洵的手腕上。

「姜小姐,发生过的事就是既定事实,抹不掉的。既然开始因你,那么结束,是不是得由我,作回主?」

明明他眼尾含笑,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似乎还掐着某种我读不懂的情绪。

我甚至开始自我反省,难道我曾经得罪过这位大神,还不自知?

11

我撑着下巴在工位上神游。

甚至冉江走过来我都没注意,直到他指节叩响桌面。

「身体不舒服吗?我看你这几天的状态好像不太好。」

冉江声音温润,跟他的人一样让人如沐春风。

我尴尬起立。

「冉总,是我工作上出现什么疏漏了吗?」

冉江笑意温和,「早知道你会这么如临大敌,我就不问了。」

我其实知道冉江不是来问责的,这些年,他对我从来没有过重话。

这让我更加自惭形愧。

冉江越是礼待我,我越是懊恼自己怎么就鬼迷了心窍,染指了他的好兄弟。

偏方知洵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清楚,我俩那事,没完。

但这还不是我近来频频走神的最主要原因。

最主要的,是方知洵跟我撂完这话,也和我互通了联系方式,但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一点动静都没有。

是杀是剐,好歹给个痛快。

偏我的生活平波无澜。

仅有的一次遇见,还是在合作方的公司。

方知洵隔着长条会议桌,眼风淡扫过我。

恍若不认识。

那位爷的温吞做派,就跟在我头顶悬了把刀。

不至于致命,但每时每刻都叫我战战兢兢。

「姜晚,下班后有空吗?能不能陪我去个地方?」

冉江再度发声,每当他这般询问的语气,我大抵就能猜到是什么事。

我不假思索应:「好。」

作为公司老总,某些特殊场合,需要女伴同行。

而作为助理的我,这时候就难免会发挥些作用。

不过对我来说,做他女伴实在太简单了。

我只需要打扮的得体美丽,安安静静地挽着他的臂弯,温柔浅笑就可以了。

12

宴会厅里冠盖云集,举杯攀谈。

冉江带着我进去的时候还是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冉江很容易是焦点,而作为挽着他的女人,自然也成了众人打量的对象。

何况今天的我,本就自带眼神收割机属性。

从我穿上冉江为我准备的素色盘扣旗袍时,我就料想到这一幕。

我是美丽的,我一直知道。

稍加妆点,多少担得上尤物。

我从冉江的瞳孔里都能看到惊艳之色,所以其他人的反应,我并不意外。

但我意外的是,会在这里,和方知洵的视线不偏不倚撞上。

他面容冷肃,眼神也冷,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我的旗袍上,恨不得寸寸逡巡。

只是最后,定格在了我挽在冉江的臂弯上。

13

我的温婉笑意凝在了脸上,有些僵。

而冉江看到方知洵后好似比我更意外,示意我一起去打个招呼。

我能说不吗?

显然不能。

不长的一段路,我感觉自己像是去慷慨就义。

「你今天是怎么了,居然有兴致参加这种局?」

冉江问出了我的疑惑。

谁人不知方知洵鲜少参与这种社交。

方知洵摩挲着手中酒杯,「刷个存在感,否则有人多少有些不知轻重。」

我挽在冉江臂弯上的手倏地一蜷。

「那几个老顽固吗?」

冉江笑,「你是得出来敲打敲打了,否则那几个真就做事没半点分寸。」

我感觉我的心跳有点不受控,将手自冉江臂弯抽出:「冉总,我有些渴,去取杯……」

「不介意的话,喝这个吧。」

一杯酒出现在我面前,阻了我的话,方知洵堂而皇之看我。

我满目惊恐,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方知洵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弧度,不知认真还是玩笑。

我不接,他就那么举着,颇有耐心。

气氛莫名有些诡异。

「知洵,姜晚不会喝酒。」

冉江出声打破沉寂。

但这话只让我的精神更加紧绷。

方知洵眼睛眯了眯,「看来是我唐突了,姜小姐,抱歉。」

我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紧攥,「方先生说笑了。」

「姜晚,你去那边吧,让应侍生给你拿杯橙汁。」

冉江的这句话对于我来说,简直如蒙大赦。

这块地方我是一分钟都不想多待。

但转身的时候步子还是不由打了个滑。

而身后两人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我听清。

「知洵,你吓到姜晚了,她不是那种惊得起吓的女人。」

方知洵笑,声音磁沉玩味:「哦?你倒是对你的助理,很了解。」

14

如果我有罪,请用法律制裁我。

为什么要安排一个方知洵来如此折磨我?

我再也按捺不住,拿出手机愤怒又克制地敲出一行字:

「方先生,您到底要什么?」

发完后我远观方知洵的反应。

他还在和冉江说着什么,但明显也感受到了手机振动,取出来看了一眼。

但也只一眼,就塞回了裤兜。

我一股力使在了棉花上。

还好,这种炼狱般的忐忑倒是没有持续太久,一个长者模样人不知对方知洵说了什么。

方知洵放下酒杯就出去了,步子好似格外匆匆。

直至宴会结束都再未出现。

会场外,晚风吹得我打了个喷嚏。

肩头适时多出一件还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

「我送你回去。」

我抬眸,对上冉江温柔含笑的眼。

我知道这是他印刻在骨子里的绅士风度,我欣然点头。

但车子发动的一瞬间,我的心重重一磕。

不远处的旋转玻璃门后,方知洵长身鹤立,寡凉的眼神正直直看着我。

我的视线也被他那处粘住。

但并不是因为他方知洵。

而是一个穿着米色连衣裙,面容姣好的女人,紧贴在他的身侧。

我居然生出一丝庆幸。

难道说方知洵这些天没有动静,是因为有了新欢?

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和他的那件荒唐事,就此翻篇了?

这个认知让我长呼了一口气。

只是这种心情才维持了不到一分钟。

手机震动,一条消息不亚于兜头给我浇了盆冷水。

是方知洵言简意赅的两个字:「要你。」

而对话框的上一条,正是我不久前发出去的那个问题:「方先生,您到底要什么?」

15

我握著手机的手都不由收紧。

手机提示又一条消息进来。

是一串地址。

「什么意思?」我敲完这行字又删除。

他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清楚,再问不过自取其辱。

我收起手机看向冉江,「冉总,我突然想起来我朋友今天生日,你把我放恒隆吧,我去买个礼物带回去。」

「我陪你?」

「不用,我朋友正好在附近上班,这个时间估摸还在加班,我买好后直接去找她,您路边停吧。」

我说谎话真就是张口就来。

但冉江从不怀疑我,打了个转向灯,将车停稳路边,还很绅士的下车帮我开车门。

冉江:「说来也巧,我有个朋友也是今天生日,只不过他很少过。」

「确实挺巧,我认识吗?」

冉江笑,「你刚见过的,方知洵。」

16

到达方知洵给我的地址后,有点意外。

我以为是酒店,或者私密性很好的别墅区,再不然起码也得是看得到黄浦江的大平层。

只有这样才符合他方知洵的身份。

没想到是片很普通的小区。

周围的生活气息还很浓郁,不远处甚至还有流动炒面摊。

我怀疑我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但核对了好几遍,并没有错。

往里去的瞬间,蓦地想起刚刚冉江刚说过的话,不由走向了不远处的炒面摊。

门口,我深吸一口气,摁下门铃。

门开的一瞬间,我从方知洵的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惊愕。

我的印象里,方知洵大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他明显比我更擅长伪装。

只是这一次他看到我,明显感到意外的样子,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可笑,明明是你叫我来的,这种表情又是几个意思。

但我最懂审时度势,我知道怎么做才不至于让我平静的生活脱轨。

我看着方知洵笑,「方先生,我可以进去吗?」

17

方知洵目光灼灼看我,良久才启唇,「我以为你不会来。」

这话说的,好像我多不值钱似的。

男人一邀约,我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

我也想硬气啊,最好是能指着方知洵的鼻子一通骂:你有病吧!一晚上而已,睡不起吗!

还讹上我了?

但我不敢,更不能。

我得罪不起方知洵,得罪不起冉江,我甚至害怕惹他们生气,继而迁怒到我的工作。

工作是我的命。我需要钱,很多很多钱。

除了冉江,不会有人给我开这么高的工资,还给我这么多的尊重。

所以不管方知洵多难搞,我都只能迎难而上。

我双目粲然,一副条顺模样,提起手中打包的炒面,「方先生,生日快乐。」

我期待看到方知洵的反应,最好是感动。

看我,多关心他,不光知道他今天生日,连长寿面都替他想到了。

多么剔透的一颗玲珑心啊,他怎么舍得折磨我。

然而方知洵本就算不得亲和的脸,突然更黑沉了。

我不明所以,祝他生日快乐也说错了?

我举着面的手一时间陷入尴尬,他不接,我也不敢放。

良久,他纡尊降贵启唇:「我不吃碳水化合物。」

一句话再度把我给噎住了。

听说佛子不吃肉,头一回听说不吃碳水化合物的。

我忍不住腹诽,这么奇葩,怪不得破了色戒呢。

我收敛情绪,温言:「那方先生想吃什么?」

问完我恨不得嚼了自己的舌根。

因为方知洵逼近的身体让我意识到,我这个问题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将我抵在了玄关柜上。

我呼吸全乱,生怕他又特别惜字如金的来句:「吃你。」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方知洵近距离待在一起,我就会生出一种「他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

可我真不明白,以他方知洵的地位,想要什么没有?

女人也一样。

我不知道听冉江说过多少次,心仪方知洵的富家千金,少说也得人广排到陆家嘴。

怎么就偏跟我过不去呢?

觊觎我美色?比我美的多了去了。

看中我家世?我孤儿院长大的。

欣赏我品德?他跟我说别装了。

我自认自己不算愚笨,但在方知洵这里,我明显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

但我决定不再为难自己的大脑,随便吧,只要这位爷高兴,成为他逗弄的宠物又怎样。

我早就不是什么懵懂纯真的女人了,活着的每一天,对我来说本身就已经是奢侈。

方知洵虎口微张,两指捏着我下颚,迫我仰头看他。

我盈盈秋水的眼眸同他对望,乖软又听话。

他眼睑微垂,居高临下:「你,怕我?」

我摇头,又点头。

「既然害怕,为什么还来?」

他轻笑,粗粝拇指碾过我的唇,「应该知道我叫你来,做什么吧?」

18

我从浴室出来,穿着方知洵的衬衫。

床头柜上摆着红酒,燃着香薰,床上扔着黑色眼罩和一条黑色领带。

就这几样物件,我已经开始忍不住脑补。

怪不得找我,正经姑娘谁陪他玩那么花。

我环视周遭,却不见方知洵的影子。

他不在,我心安理得窥探起他的私人空间。

第一感觉是干净整洁,其次是质朴。

屋里陈设看不出半点奢华,家具多为樱桃木,甚至通过木色看得出有些年头。

让我不由想起常年缠在他手腕上的那串檀木珠子。

我安静坐在床头,看着床上的眼罩和黑色领带。

心里再度起了疑问。

方知洵,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我确信我不懂他,也看不透他。

比如此刻,我左等右等,方知洵就是没进来。

让我过来,又晾着我,这人怕不是有病?

钟声敲响十二点,我打了个哈欠。

就在我嘴还没来得及合上的那一刻,方知洵进来了。

他长指解着喉间纽扣:「你怎么还没睡?」

「……」

如果可以,我想扑上去咬他。

这男人真有病吧!

他一脸正色看我,「我说睡觉有问题吗?姜小姐,作为一名总经理助理,连基本的理解能力都没有,冉江用人都不用考核的吗?」

变态,死变态!

我在心里破口大骂。

但面上,我极尽隐忍,软软道:「方先生,我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

他一副怪不得的样子,勾了勾唇,然后突然走近捞我入怀,送进床榻。

我全程一脸懵。

倒不是这个狗男人说一套做一套。

而是他真就如他所说的,睡觉。

纯纯的那种。

一整晚,他只是抱着我,似抱着人形玩偶。

夜半时分,我听到他在我耳畔说,「从今天开始,你是我的人。」

19

我看着包里多出来的一串钥匙,确信方知洵不正常。

他让我跟他,然后给了我这串钥匙。

我不禁陷入自我怀疑,我就这么不值钱吗?

别家金主包养金丝雀,不是送豪车豪宅,起码也是大手一挥给张卡。

怎么到方知洵这里,就一串钥匙?

还是已经二十年房龄的小两室。

方知洵的传闻不会都是假的吧,还是说,他破产了?

我的困惑还不止于此。

距离我成为方知洵的金丝雀已经有段时间,甚至我搬到了玉兰香苑,就那个小两房。

但方知洵一次都没来过。

我意识到,这里并不是他的居住地。

以及,我这只金丝雀着实是做得有些失败。

金主不常来不说,我都不配拥有富丽堂皇的金丝笼。

不过说实在的,我在这个小两房里住得挺惬意的,每天会有阿姨来打扫,回到家时永远是窗明几净。

我没见过这位阿姨,但她必定是个很浪漫的人。

因为每次她来,我的餐桌上就会多出一只厄瓜多尔玫瑰,和一个甜甜圈。

而玉兰香苑周围的生活气息很浓,是那种特别接地气的人间烟火气。

比起冷冰冰的高档公寓,这里更让我觉得,我活着。

我居然很可耻地爱上了现在的生活。

虽然我是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但我的金主明显对我兴趣不大。

方知洵的不闻不问可把我乐坏了。

我不用战战兢兢想着如何讨好他,也不用害怕他去跟我的老板冉江说我坏话。

毕竟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

我还省去了每个月租房的开销。

多好。

不过有时候也难免困惑,方知洵既然对我并无多大兴趣,干嘛又要多次一举。

还是说源自男人奇奇怪怪的占有欲?

没多久,一件事印证了我的猜想。

冉江跟我告白了。

方知洵怒了。

20

我觉得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变得很古怪。

包括我一向敬重的老板,冉江。

这些年,在我俩的相处上,冉江恪守边界,从未有过逾矩。

至于半夜打我电话,让我去找他,更是从未有过。

但我听得出来,他喝多了,电话里囫囵着跟我说,「姜晚我没带钱包,你能不能过来一趟。」

我想都没想就去了。

只是没想到,我刚扶上冉江,他突然就吻了过来。

我偏头,「冉总,你喝多了。」

我的出言提醒并没有唤起他的理智。

我见到了冉江从未有过的一面,不再是绅士自持的,而是疯了一样。

他一手扼住我的腰,一手箍着我的后脑勺,我偏开脸他就贴上我的脖颈。

我慌措推他。

火光一样的拳头挥过来的时候,我吓到了。

拳风如刀,落在冉江的脸上,他的酒醒了大半。

而我落入了另一人的怀抱。

方知洵不知何时出现,声色厉茬,「冉江!你给我看清楚,她是谁!」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一向温润如玉的冉江变成那样。

也不知道方知洵怎么了,何至于跟一个醉酒的人动怒又动粗。

冉江最后是顶着满嘴血污被方知洵的司机送回去的。

而我被方知洵塞进了另一辆车,一路最高时速飙车到家。

门落锁的一瞬间,方知洵的吻就密密麻麻落下来了。

我仰头承受,逐渐感觉呼吸都难以为继。

这一刻,我脑中浮现出同事说得话,我和方知洵在厕所门口难舍难分地拥吻。

现在看来,我不再怀疑。

以及,冉江电梯里说得那句,外人传方知洵行不行。

他何止行,简直太行了。

我们从玄关一路跌跌撞撞吻到卧室,摔进床榻。

我对方知洵要做的一切,予取予求。

完成了一个金丝雀应该做的。

我冲完澡出来的时候,方知洵正立在窗前和谁讲电话。

「我知道,你不要胡思乱想,放心,有我。听话,早点休息。」

我当没听到。

这是懂事的金丝雀应该有的分寸。

只是心里难免也会想,原来方知洵讲话也会这么温柔啊。

脑中不由浮现出宴会那天,站在他身旁,温温柔柔的女人。

说真的,很登对。

我不爱听墙角,静悄悄打开门,去到客厅。

或许是我拉门的动作还是让方知洵感知到了,我前脚刚走出来,他后脚就跟了上来,揽过我的腰。

我敛了情绪:「方先生,明天还要上班,您早点休息吧。」

「刚刚是我妹。」

他的呼吸扑簌簌的落在我的颈项,有些痒。

我愣了好几秒,「不用跟我解释的。」

方知洵:「不想你误会。」

21

方知洵是懂得拿捏人心的。

如果我再年轻一些,或许就被感动到了。

但此刻,我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我明天要怎么面对我的老板。

冉江助理这个工作,我还能不能保得住。

比起那些蜜罐里的话,我倒更希望方知洵能解决我眼下最实际的问题。

好在方知洵足够聪明,都不用我费心思去引导,他自己已经想到了。

「冉江那里,别回去了吧。」

我半开玩笑半认真,「方先生,冉总曾经是抢过你的人吗?」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想不出您选择我的理由,反倒像是小说里复仇的戏码。」

方知洵的手抚着我的后腰,声音喑哑:「姜小姐的想象力很丰富,如果你去写小说,我一定拜读。」

狗男人,还就套不出话了!

或许是刚刚床上的我们无比合拍,让我说话都不由大胆了起来。

「冉总是知道我和您之间的事了吗?」

「所以你觉得冉江今天失态,是因为……吃醋了?」

我笑,自嘲:「这倒不会,我几斤几两,心里有数。」

方知洵没说话,但眸色讳莫如深。

许久,他开口问:「你想他知道吗?」

「不想。」

「喜欢他?」

我沉默。

我知道,在方知洵面前,再高明的谎话都会被看破。

我迎上他审视的眼,诚实吐出一个字:「是。」

下颚被捏住,方知洵的拇指重重捻着我的唇,一字一句:「喜欢他,还心甘情愿上我的床,嗯?」

我被迫仰头,只觉这一刻的方知洵,像撒旦。

他长身逼近,「你胆子,够大。」

我敛着情绪,「方先生,没有冉总就没有今天的我,如果我跟您说我对他不曾心动过,别说您了,我自己都不信。」

我一脸真挚,「但我清楚自己的身份,什么事可以想,什么事想都不用想。何况我现在跟了您,就更不会对任何男人动乱七八糟的心思,包括冉江。」

我说得是实话。

我出生在孤儿院,自小看尽冷眼。

冉江就像是一轮温柔皎月,无声无息照拂了我晦暗的生活。

我喜欢他,水到渠成。

但我时刻清醒,冉江这样的人,不可能属于我。

何况,我有次看到他对着一张照片发呆。

虽然只瞥见了一眼,但我分明看到,那是一张女孩子的照片。

22

我怀疑方知洵在床上那档子事上,应该对我挺满意。

否则我那番胆大妄为的话说出来后,他居然还愿意留下我。

还告诉我,我和他的事,冉江不知道,如果我还想留在冉江公司,他不干涉,也会确保我不受影响。

甚至最后离开时,还留下一句意味颇深的话:

「姜晚,不用妄自菲薄,你很好。」

我突然对我的金主有了改观。

格局够大啊。

所以我放宽心回去上班。

果然,方知洵没骗我。

冉江甚至主动跟我道歉。

他说他喝多了,很抱歉。

我笑着说我知道,不会放心上。

我的生活看似恢复平静。

我还是冉江最得力的助理,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至于方知洵那儿,我依旧是他的金丝雀。

只是依旧不怎么受宠。

要不是因为一直住在方知洵的这套小两房里,我可能都会忘了自己的家雀身份。

生活被我过成了一杯白开水,但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但白开水在某天,还是意外坠入了一粒泡腾片。

炸开了层层叠叠的漩涡。

我怎么都没想到,在公司尾牙上,会被一个貌美的女人迎头泼了一整杯的红酒。

还收到四个字:「不知廉耻!」

23

红酒顺着我脸颊滑落。

整个宴会厅的人都震惊了,包括我的老板冉江。

不仅因事发突然,也因我在公司的人设,怎么着都跟这四个字沾不上边。

我自己也挺懵的。

但这次冉江反应很快,一把将那个女人拉开,「梓珊,你做什么!」

他边说边将外套脱下,裹住我被红酒洇湿的白色衬衫,跟我说抱歉。

「冉江,你也疯了!」

那女人丢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转身跑了。

我不明所以看向冉江。

但他的视线再也没有在我身上停留。

冉江追了出去,头也不回。

我立在原地,红色酒渍在我身上洇出一朵朵刺眼的花。

公司一众的视线落在我的身上。

「姜特助做什么了?」

「我上次在厕所外面,真的看到姜助理和一个男人拥吻,你们偏不信,不会是—」

「嘘,闭嘴,别乱说。」

我的耳膜嗡嗡的,机械褪下冉江的西装,目不斜视离开。

行进的步子里,我突然觉得那个女人,有点眼熟。

心弦一颤。

冉江盯着照片发呆的女人。

不久前晚宴上,方知洵匆匆离开,后来身旁站着的女人。

两个女人的相貌,与刚刚泼我酒的,逐渐重叠。

24
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方知洵。

梓珊这个名字,我不是没听过。

准确来说,她的全名叫,方梓珊。

我好像找到了方知洵选中我的原因了。

冉江头也不回地追出去……

方知洵电话里语气含哄,放心,有我……

我突然很想笑。

我挺想跟方知洵说,如果是为了帮他的宝贝妹妹扫除情感上的障碍,其实犯不着这么处心积虑的。

我是个糊着假面生活,彻头彻尾的骗子。

我有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爱情这个东西,我从未期待过。

不论是冉江,还是床上和我抵死纠缠的方知洵。

对我来说,只是生活的调味品。

这个认知,在我十八岁那年,就印刻在我骨子里。

我给冉江发了条消息,一次性用掉了我所有的年休假。

然后关机,挤上开往郊区的地铁。

我心情很差,只想去见我的必需品。

福利院。

当我看到那张粲然笑颜时,我觉得自己被治愈了。

「妈妈,今天不是工作日吗!你怎么来了!」

「想我们念晚了呀!」

我将软软糯糯的女娃娃抱起,狠狠亲了一口。

这才是让我活下去的生活必需品。

院长走过来,「姜姜,你来啦,念晚这段时间很乖哦。」

我哄姜念晚去跟其他小朋友玩,我知道院长有话对我讲。

「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没想到这么巧,你自己倒是来了。」

我有些紧张,「是念晚的情况又不好了吗?」

院长握住我的手,笑,「我就说你和念晚,一定都是有福报的人。」

我怔了许久,出声的时候早已泪流满目。

「您的意思是,念晚的肾源,是有了吗?」

25

我女儿姜念晚,今年六岁,自出生就患有肾衰竭。

她的童年,百分之九十的时间是在医院度过的。

换肾是她存活下去唯一的希望。

也是我的希望。

「姜妈妈,肾源是有了,只是手术费……」

这些年,我没有积攒下任何的积蓄,所有的收入都化作医疗费。

那也是杯水车薪。

我想了想,「院长,念晚还是麻烦您这边费心了,手术费我一定会准时凑齐的。」

玉兰香苑,我很久没回去了。

不过无所谓,反正方知洵也不会知道。

但是我没想到,我会在那种情况下遇到他。

城郊一家私密饭庄,我陪同乾山地产的卢总刚从包厢出来,迎面就撞上了许久未见的方知洵。

我的步子顿住。

有撞见他的窘迫,但更多的是被方知洵的气场震慑到。

他直直盯着我,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似能迸出火。

我感觉到气氛不妙,欲言又止。

但我谨记自己的身份。

这种场合,恍若不识才是一个地下情人该有的表现。

我装作不认识他。

但我忘了方知洵的影响力。

谁见到方知洵不想攀附一番。

身旁的卢总也不例外,他不假思索朝方知洵走去。

明显比方知洵还要大一轮的人,反倒是卑躬屈膝的那一个。

我敛了情绪跟上去。

我相信方知洵有分寸。

料想他此刻定然会装作不认识我。

可是我再次小瞧了方知洵的疯魔程度。

他非但没有装作不识,而是直接上手。

我的五指被他死死扣住,身体被他强势拽走。

「方先生,你松手,大家都看着呢!」

我压低声音急言,希望他找回理智。

方知洵恍若未闻,步子又大,我几乎是被他拽着一路小跑。

一间休息室,他发泄似的吻我,没有柔情,只有恨不得拆吞入腹的怒意。

我第一次知道方知洵失控起来会这么可怕,以及也会出口伤人。

「你知不知道那个卢总有家室,他儿子跟你还是一样的年纪!姜晚,你就这么爱作践自己!做人的底线都不要了!」

他虎口大掌捏着我的下颚,「怎么,还是我满足不了你?」

我被迫仰头,看着白茫茫的天花板,突然就有了破罐子破摔的冲动。

「方先生,我不过是您的一件玩物,您至于自降身份跟玩物一般见识么?」

我笑得不知死活,「还是说,床上配合您还不够,床下我还得跟您继续上演什么情深意笃?」

方知洵不可思议看我。

我趁他恍惚的间隙推开他,拉门。

怔住。

门口站在方梓珊和……

冉江。

冲他俩这一刻的表情,我就能断定,刚刚一门之隔的话,他们听到了。

啪—!

方梓珊出其不意的一巴掌直接将我的脸打偏。

「不知廉耻!」

我觉得方梓珊应该不是一个粗鄙的大小姐。

因为她即便气急了,出口的话依旧是这四个字。

好像她骂人的词库里,这个已经是顶配。

至于这一巴掌,明明甩在我脸上,她自己的手倒是抖若筛糠。

至于冉江怎么看我, 随便吧。

本来带着假面生活,总有一天会暴露,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再说念晚的肾源有了,手术费也够了,我可以离职了。

此刻唯一觉得对不住的,反倒是我今天的客户卢总。

怎么请我来做个法语翻译,还能生出这么个事端。

但我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只能心里默默跟他说抱歉了。

我直了直脊背,朝面前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的冉江开口:

「冉总,辞呈我明天会亲自送上。」

26

我搬离了方知洵的玉兰香苑。

离开的那瞬间,我看着窗户上的那朵厄瓜多尔玫瑰,居然有些难过。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不过天下本就没有不散的筵席。

何况我和方知洵的这段关系,本就算不得体面。

反倒是冉江那里,我想跟他说声谢谢。

我特意换了身打扮。

不再是以往长发盘起,温婉得体的职业套装。

我撕开了我的假面,一身酒红色挂脖露背连衣裙,脚踩八公分高跟鞋,浓密卷发倾泻腰间。

要多妖冶有多妖冶。

全公司,炸了。

我恍若未见,脊背笔直,高跟鞋踩得哒哒作响,将辞呈送到冉江面前。

「冉总,谢谢你这些年的照顾。」

这句话,我发自内心。

冉江愣了片刻后,「姜晚,你别这样。」

别这样?

我心中失笑。

我清楚冉江的意思。

在他眼里,姜晚是典雅高洁的,不该是现在这幅自暴自弃的样子。

我回以他最粲然的笑,掷地有声:

「冉总,这才是真正的我。」

27

我以最轰轰烈烈的方式向奋战多年的工作岗位道别。

只是没想到,老天觉得还可以再添把火。

就在我华丽谢幕的时候,方梓珊来了。

她当着众人的面,再度朝我扬起了巴掌。

事不过三。

我能容忍她两次,不代表还有第三次。

我扼住她高举的手,狠狠甩出去。

方梓珊一个趔趄,摇晃的身体被身后的男人稳稳接住。

四目相对,我的心一扯。

是方知洵。

冉江紧随其后,问方梓珊,「没事吧?」

这一刻,我突然有点羡慕方梓珊。

明明现场被针对的人是我,被紧张的,却是她。

被人护着的感觉,应该很好吧。

可惜我没有。

不过没关系,不期待就不会难过。

我识趣绕过面前三人,想离开。

一侧手腕突然被扼住。

「跟我回玉兰香苑。」

我看着那只手的主人,愕然又无奈。

「方先生,这段时间住玉兰香苑的房租,我转您微信了,您记得收一下,至于回去,大可不必了。」

「哥,她说什么?!」

方知洵还没说话,方梓珊倒是先说话了,情绪还异常激动。

「哥,你怎么可以!她就是个骗子!你怎么可以让她住进玉兰香苑!那可是阿姨最心爱的房子!」

「梓珊,你别胡闹了,我妈不会有意见。」

阿姨?

我妈?

好像哪里不太对。

我看向方知洵。

他压根没看我,只是五指穿过我的掌间指缝,将我紧紧扣住。

「梓珊,她是我爱的人,请你对她尊重一点。」

方知洵有病吧……

方梓珊梨花带雨,声音都裹着哭腔:

「哥,你答应我爸的,会照顾我一辈子的,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爱上别人?」

「够了!我一直当你是亲妹!」

我好像get到了一点信息。

这个瓜,有点大。

我本能去看冉江,压根忘记了此刻风波皆由我起。

「知洵,别这么对梓珊,这么多年她爱而不得,也很苦。」

我莫名就有点唏嘘。

方梓珊对方知洵爱而不得的时候,他冉江就得偿所愿了吗?

「哥哥,你醒醒,她就是个骗子!你看,她孩子都有了!这些!这些!都是她!」

雪花一样的照片飞落而下,我的心被重重碾了一道。

只因我看到了照片上的人,是念晚,我的女儿。

围观的人更多了。

此刻的我,不亚于靶心。

别人怎么议论我,我无所谓。

但我不能容忍念晚被人非议,我正欲张嘴,但被方知洵先声夺人。

他一字一句:

「孩子,是我的。」

28

方知洵将车子开得飞快。

我想了想张口:「方先生,谢谢你。」

无论如何,刚刚方知洵护了我。

甚至那些散落一地的照片,也是他一张一张捡起来,然后小心翼翼送还我手中的。

方知洵突然道:「对不起。」

「什么?」

「那天在饭庄,我对你口不择言,对不起。」

我有些意外。

方知洵想要知道那天的真相很简单,我讶异于他愿意去寻找真相。

以及这么清高孤傲的人,居然也会道歉。

「今天你帮了我,我们恩怨两消。」我看向他,「只是方先生,你其实没必要这么替我解围的,孩子的父亲,不是你。」

「对我来说,孩子是谁的,不重要。」

……?

这又是什么迷惑发言。

「方先生,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不会迟钝到看不出方知洵眼神中的炽热。

关乎情爱。

其实他失控的那天我就看出来了,只是我根本不敢确信。

因为凡事讲究动机。

我实在是想不出,方知洵怎么就会对我产生这种奇奇怪怪的情感。

我真怀疑他是不是哪天出门下雨没打伞。

方知洵没再说话,而是开车带我去了一个地方。

车子驶向城郊,而我的心,在停下的那一刻,倏地收紧。

是块墓地。

我一脸惊愕看方知洵。

这一刻,我还不知道他的用意。

直到他五指紧扣将我带到一块墓碑前,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妈,我带她来看你了。」

墓碑上的女人很美,慈眉善目,一看就是很善良的人。

墓碑前,放置着一枝厄瓜多尔玫瑰。

和我窗台上几乎每天出现的那支,是一个品种。

我心弦一颤。

方知洵清理着墓碑前的叶子,「我妈为给我买生日蛋糕,出车祸走的。」

他说得云淡风轻,我却只觉头皮发麻。

怪不得那次我祝他生日快乐,他脸色那么沉。

但直至此刻,我依旧不明白方知洵的真正意图。

她已故的母亲,与我有什么关联?

但在方妈妈面前,我什么都没有问,只安静地待着。

只是余光,会不自觉往周遭看。

方知洵跟他妈妈说了什么,我全然没有听进去。

甚至他结束,我都没有意识到。

方知洵轻笑一声,突然起身扣上我的手,「走吧。」

我机械地由他牵着。

只是几步路后,方知洵突然在另一块墓碑前停下了,一字一句对我说:

「来都来了,你不和姜晚说句话吗?」

脑中一声轰鸣。

我浑身血液激涌。

我被方知洵拉到了另一块墓碑前。

墓碑上的照片里,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女人。

照片下方刻着两个字:姜晚。

29

我双手紧攥,强装最后一丝镇定。

其实刚刚方知洵带我来到这个墓地的时候,我的心就彻底失了序。

这里我太熟悉了,这个地方我来过太多次。

甚至方知洵此刻站得位置,也是我无数次坐着发呆的地方。

我已经愕然到完全说不出话。

方知洵好似也并不需要我说什么,他只是牵着我,然后对着墓碑上的女人说:

「姜晚小姐,你好,我叫方知洵,我带——」

方知洵偏头看我,一字一句:「我带姜凝,来看你了。」

我的大脑彻底宕机,全然无法思考。

姜凝,姜凝……

这个名字,久远到我已经觉得恍惚。

居然是从方知洵的嘴里说出来。

我满目不可置信看他。

他仿佛和我姐并不陌生,很自然地开口:

「姜小姐,你妹妹很能干,她工作能力强,把念晚也照顾得很好。只是,她常常忘了她自己。」

「不过没关系,以后她不再是一个人,我会一直在她身边,爱护她,疼惜她,我们会一起,把念晚抚养长大。」

后面方知洵还说了什么,我已经无暇去听。

我脑子被无数个问号挤满。

我再无隐忍,打断他的话:

「方知洵,你调查我?」

方志洵看我,「如果我说,我比你想象的,认识你还早,你信不信?」

「什么时候?」

「很早很早。」他直视着我,「你叫姜凝的时候。」

我感觉浑身汗毛都直立而起。

我最后一次叫姜凝,是十八岁那年。

「方知洵,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感觉我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方知洵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执起我的手,印上几乎虔诚的一吻:

「来日方长,以后我慢慢说给你听,好不好?」

他顿了顿,「说给姜凝,你一个人听。」

——正文完——

番外(女主视角)

我叫姜凝,孤儿院长大的孩子。

但我从来不觉得自己不幸,因为我有一个全天下待我最好的姐姐,姜晚。

在我心里,姐姐无所不能。

只要是我想要的,她都会想法设法满足我。

所以我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是孤儿就觉得悲苦。

相反,我很容易知足,一个甜甜圈都可以给我带来无可比拟的幸福感。

这辈子,我只要和姐姐一直这么平平淡淡生活下去,就很知足了。

只是我没想到,幸福原来那么短暂。

我和姐姐第一次发生剧烈争吵,是在我放弃读大学,毅然决然要进厂打工那次。

姐姐不能接受我考上大学不念,去打工。

但我不能接受姐姐刚出生的宝宝,因为没有医药费而放弃治疗。

我不止一次看到我姐,拖着产后未愈的身体,半夜偷偷抹泪。

而这个孩子的父亲,是个有家室的男人。

我姐原本不知道,甚至是孩子生下了后,去找这个男人要救命钱时才发现的。

这件事不亚于是一剂重创,让我姐本就虚弱的身体雪上加霜。

我们都不愿意跟那个道貌岸然的禽兽再有任何牵连,也没要他施舍的一万块钱。

哪怕那时候,我们急等钱救命。

如果说十八岁之前是我姐护我,那我希望,未来是我,护她和孩子。

所以上大学,对我来说,成了奢侈。

只是我没想到,我的这个选择,成了我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的地方。

我姐为了抓我回去读书,在一个大雨夜出去找我。

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司机酒驾,撞到了两个女人,一个是我姐,另一个听说手里还拎着生日蛋糕。

我去停尸间认尸的时候,连白布都不敢掀。

我的姐姐,明明那么善良,那么美好,她还有好多愿望没有实现,怎么会就这么没了?

我痛恨自己,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我恨不得陪我姐去死。

但我不能,姐姐的孩子,她还那么小,什么都不知道。

我给她取名姜念晚。

以及,我给自己改了名,姜晚。

姜凝,留在了那个大雨夜。

余生,我代姐姐活。

我给自己织了一张几乎无懈可击的假面。

我以为我的生活会一直这么下去。

直到遇到方知洵。

我承认,他很英俊,是唯一一个站在冉江身边,都让人忍不住目光停留的人。

只是我做梦也没想到,我会莫名其妙跟他发生纠葛。

更没想到,他会说爱我。

方知洵跟我讲了一个故事,关于曾经的他,曾经的我。

原来际遇是这么神奇的东西。

至于他的表白,如果是曾经的姜凝,一定会很感动。

可方知洵应该知道,我早不是三言两语就会头脑发热的女孩。

何况,爱人先爱己。

我尚且还没学会爱自己,又如何去回应他的爱呢。

未来,我只想爱念晚,爱自己。

所以方知洵,我对他说了抱歉。

如果我哪天拥有了爱人的能力,或许,爱情这个东西,我会期待吧。

未来很长,谁说得准呢。

番外(男主视角)

我叫方知洵,出生在一个人人称羡的家庭。

权势、地位,所有符合社会定义的成功,我都有。

甚至从小我就知道,只要我要什么,就会有人双手奉上。

但我并不觉得快乐,只觉索然无味。

这个世界上能令我觉得美好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

直到有一天,我陪爷爷给一所福利院送捐赠物资。

我再也忘不了,那个举着甜甜圈,就好像拥有了全世界的女孩。

那天下着雪,她美好的像是雪地里的精灵。

我听到另一个女孩子喊她,「姜凝,你别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回头姐给你买更多的甜甜圈。」

我再一次见到这个叫姜凝的女孩子,是在太平间门口。

她不哭不闹,就那么坐在地上,发呆。

那一刻,她感觉失去了全世界。

但我无暇顾及她,因为那一天,我同样失去了我最爱戴的母亲。

那一天,是我的生日。

如果我的母亲不去给我买那该死的生日蛋糕,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些意外。

至此,我痛恨每一个生日。

我找了两块墓地,一个给我母亲,一个给她姐姐。

我托人说这是肇事司机安排的。

这是我现下唯一能帮她做的。

后来我其实也经常看到她。

就在这片墓地。

我坐在我母亲这里,她抱着孩子坐在不远处。

有段时间很少见到她,我去了福利院,知道她带着她姐的孩子走了,说是找医院给孩子看病。

后来我跟随爷爷出国,回国后再度见到姜凝时,她居然成了冉江的助理,还改名了,叫姜晚。

我再度开始留意她。

我不喜欢过什么夜生活,但那天我看到她跟一群同事进了一家酒吧,我想都没想就跟着进去了。

我坐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

后来我看到她起身,应该是喝多了酒,摇摇晃晃找洗手间。

我看到酒吧里有不怀好意的人故意贴上她。

我上前将她搀住,说我送你回去。

谁知道这女人不知是真喝多还是色胆包天,居然捧着我的脸说,你长得真好看。

或许是酒精作祟,或许是那晚的灯光过于迷醉,总之助长了我卑劣的心思,我吻上了她。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我用算不得磊落的方式让姜凝成为了我女人。

可是我没想到,她喜欢冉江。

可冉江爱的是梓珊。

但这不妨碍我的嫉妒,如野草疯涨。

我让姜凝搬进了玉兰香苑,我母亲生前最爱的地方。

我尽量不打扰她,给她足够的自由。

我也知道她在给念晚寻找肾源。

我知道她最需要什么,我只想给她最需要的。

至于玉兰香苑,我会在她不在家的时候,放上一个甜圈圈,和一支厄瓜多尔玫瑰。

只因它的话语是:总有人为你浪漫。

我希望姜凝的生活,如玫瑰绚烂。

只是我没想到,梓珊会发现她,还去找她的麻烦。

姜凝不见的那几天,我疯了一样找她。

再见她时,她跟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笑意吟吟自包厢出来。

愤怒冲昏了我的头。

我对她口不择言。

可再多愤怒,在听到她说自己是玩物时,心拧得生疼。

我从来不曾视她为玩物。

从来没有。

姜凝搬离了玉兰香苑,我第一次感受到失去的慌措。

我去她公司找她,碰上梓珊。

我看到那个明明很委屈,却故作隐忍的女人。

那一刻,我发誓以后再不让她受委屈。

我将真相告诉了姜凝,也跟她表白。

被拒绝,在情理之中。

姜凝从不是那种菟丝花,她坚强,独立,不需要依附任何人。

如果她要一个人走,我成全。

但我会默默跟在她身后。

或许有一天,她会回头看看我呢。

未来很长,我会期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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