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被厌弃的古代贵女醒悟,会发生什么故事?
【完结文】
我是道观里长大的落魄公主,却嫁给了上京最富盛名的谢氏公子。
结缡三载,我们相敬如宾。
直到他表妹找上门来,求我允她进门做妾。
向来克己复礼的谢钰,为了维护心爱的姑娘,头一次在我面前失了礼数。
「表妹孩子心性,公主莫要与她计较。」
我不哭不闹,递给他一纸和离书。
他满目讶然:「萧清月,你不是小孩子了,闹什么脾气?」
可我不是闹脾气,我是认真的。
从嫁给他那天起,我就在认真的盘算着与他和离。
1
我和谢钰的婚姻,是政治博弈下的悲剧。
云州谢氏底蕴深厚,祖上出过三位宰相,未娶我之前,谢钰是盛国最富盛名的翩翩贵公子。
他才貌俱佳,十九岁便高中状元,入了翰林院,仕途可谓是一片坦荡。
所有人都说,他日后定会成为谢氏的第四位宰相。
而我虽是公主,却是最声名狼藉的那一位,与他实在谈不上相配。
我故去的生母是父皇的元妻。她是将军府的嫡女,当年七子夺嫡,父皇能在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少不了我外祖家的助力。
故而他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封我母亲做皇后。
可父皇并不爱母亲,当初娶她也只是为了将军府的兵权。
皇后之位是他能给母亲最大限度的补偿。
他做皇子时对我外祖多有忌惮,不敢纳侧妃,只好委屈他的真爱宋娘子做了三年外室。
一朝翻身做了皇帝,才敢雄赳赳气昂昂地将宋娘子迎进皇宫封了贵妃。
母亲去他跟前讨要说法,他却呵斥她不懂分寸,还想方设法将外祖赶去了靖州。
在那之后,母亲便一直郁郁寡欢。
最终,在我七岁那年的夏天,她孤零零地死在了未央宫里。
彼时宋贵妃刚怀上第二胎,父皇心疼她,带着她到行宫避暑。他接到消息赶回来时,已是半个月后的事了。
金碧辉煌的宫殿看似平静,实则处处都是陷阱。我没了母亲的庇护,想要活下去就只能依仗父皇。
所以,当他出现在母亲的灵堂门前时,我只能压下心中的怨气,跌跌撞撞地扑进了他的怀中痛哭流涕,盼着他能看在这些年来我母亲「安分守己」的情分上,对我多几分怜惜。
他被我的眼泪打动了,在母亲的灵堂里承诺会将我好好养大。但好景不长,宋贵妃回宫后,一切都变了样。
她是个有心机的女人,一回来就主动跟父皇提议将我送到她宫中教养。
「瑶瑶与她年纪相仿,两姐妹养在一起,多好。」
当年我母亲因为她入宫的事与父皇交恶,如今她却愿意抚养我长大。
多么的宽宏大度。
父皇龙心大悦,夸赞她纯善。
为了名声,宋贵妃从不在吃穿用度上苛待于我,甚至对我比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萧清瑶还要好。
萧清瑶有的,我有。
萧清瑶没有的,我也有。
我担心她想捧杀我,言行愈发谨小慎微,生怕多生事端。
可我千防万防,意外还是发生了。
宋贵妃即将临产的时候,太傅表扬了我的课业,却批评萧清瑶的文章太过浮躁。
萧清瑶气不过,骂我是没娘的贱种。
为了陷害我,她不惜以身犯险,纵身跳进太液池。
她没有大碍,一旁的宫人很快将她救了起来,但宋贵妃却受到惊吓提前早产了。
产房里的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父皇急匆匆赶来,二话不说直接给了我一巴掌,「狼心狗肺的东西,小小年纪竟如此恶毒!」
我没有解释。
因为我知道,他是不会相信我的。
阖宫上下谁不知宋贵妃待我亲厚,说她的女儿陷害我,有谁会信。
宋贵妃叫唤了一夜,血水一盆接一盆往外抬,终于如愿以偿生下了一个小皇子。
母子平安。
父皇阴沉的脸上终于有了些喜色。
我站在殿外,远远看着他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预感到自己在临安宫的日子,恐怕就要过到头了。
2
萧清瑶落水一事,让父皇认定我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他对我仅存的愧意就这么没了,而宋贵妃刚替他生下了长子,我若是继续待在临安宫,叫他如何放心得下。
我的名声彻底坏了,偌大的后宫中,没有一个人愿意接下我这个烂摊子。
父皇左思右想,最后决定将我流放。
我就这样被赶出了皇宫,在京郊外的白云观度过了接下来的十年光阴。
我原本以为,自己会在道观中过完余生。
岂料永昌十九年,父皇突然为我定了一门亲事,命我即刻回宫完婚。
我不在宫中这十年,后宫并不太平。
宋贵妃本以为自己能母凭子归,执掌凤印。却不想在我离宫的第二年,萧清瑶与小皇子皆染上了天花,双双早夭。
她还未从丧子的悲痛中走出来,父皇却又给予了她另一个沉重的打击。
他膝下子嗣稀薄,架不住朝臣的催促,广纳后宫为皇家开枝散叶。
非但如此,他还封了新入宫的王氏女为后。
宋贵妃心心念念了那么多年的后位,被他又一次许给了别人。
她闹到父皇面前。
父皇却像当初呵斥我母亲那样,呵斥了她。
她心如死灰。
终于明白,在父皇心中,权力始终都比情爱更重要。
时光白驹过隙,父皇又有了新的儿子,那是王皇后为他诞下的嫡子,宋贵妃却走上了我母亲的老路,在临安宫中郁郁而亡,享年不过三十有二。
有趣的是,父皇冷落宋贵妃多年,却又在她薨逝后突然念起了她的好。
他执意要追封宋贵妃为后。
王氏尚在,此番举动无疑是不合礼法的。
一时间,进谏的奏折如雪花一般呈上来,其中言辞最为激烈的,要数御史大夫谢逊。
而这位谢大夫,正是谢钰的嫡亲伯父。
3
文死谏,武死战。
言官的职责,就是在皇帝犯糊涂的时候,用尽一切方法把他拉回正道。
谢大夫是个一根筋的老头,眼见递奏折不管用,竟欲碎首进谏。
当然,他激进的法子没能成功。
两个太监把他拦住了。
后来在场的宫人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无一不是心有余悸。
谢大夫老当益壮,若是他撞柱前没说那么多大道理,直接不管不顾就往前奔,那两个太监真不一定能拦住他。
父皇人到中年,性子愈发叛逆。谢大夫弄巧成拙,非但没能让他悬崖勒马,反而坚定了他追封宋贵妃的决心。
他称病罢朝,关起门来一门心思研究对付谢大夫的办法。
打板子、罚跪这些低级的惩罚是派不上用场了。言官的骨头硬,连死都不怕,这些皮肉之苦又怎能让他们屈服。
偏偏人家说的话还句句在礼,父皇不愿被扣上昏君的帽子,就不能闭着眼睛剥夺他们的官职。
父皇苦思冥想,终于在罢朝的第七日,福至心灵,想出了一个极秒的法子——
他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谢氏最出挑的儿郎。
谢大夫让他不痛快,他便要让谢大夫也不痛快。
但宫里没有适嫁的公主,父皇这才想起了远在白云观的我。大手一挥,定下了我与谢钰的婚事。
于是乎,恶心谢大夫的担子,就这样落在了我的肩膀上。
君王赐婚,下臣没有拒绝的资格。且为防止外戚干政,我朝有祖制,驸马仪宾,不许入仕,其子不许入任京秩。
这就意味着,谢钰这个被整个家族寄予厚望的明日之星,便要就此陨落了。
偏偏,此举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错处。
父皇在棋盘上落下了一颗扭转之棋。他以一种谢大夫绝对无法拒绝的方式,给予了他和谢氏最致命的一击。
谢钰的仕途固然重要,但谢氏一族的名声更重要。
纵使心中有千般不愿,万分不甘,他们也绝不可能为了谢钰,断送整个家族引以为傲的风骨与坚持。
4
对于这门婚事,我是拒绝的。
我生平最大的愿望,不过是远离宫廷,做一个平凡的普通人。可我若是与谢钰成婚,余生注定不能安稳顺遂。
举国上下,爱慕谢钰的女子多如过江之鲫,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无妨。
回宫见父皇的路上,我特意绕道去了一趟未央宫求见王皇后。
我听闻这位继后家中有一胞妹,年纪与我相仿,且对谢钰情根深种。若我能说服王皇后出面游说父皇,或许赐婚之事尚且还有一线转机。
岂料我向王皇后说明来意后,她竟一口回绝了我的提议。
「为何?」
年轻的皇后清浅一笑,眸中是与年纪不符的沉稳:「公主可知,谢家原本属意的女郎,是崔家的嫡女。」
寥寥数语,犹如惊雷。
她是在告诉我,崔家女嫁不得谢钰,王家女自然也嫁不得谢钰。
这场赐婚,明面上是为报复谢大夫。
实际上却是父皇为了防止世家联姻,威胁皇权所设计的一出好戏。
他太了解谢大夫的秉性,故意用追封宋贵妃的事为他做了一出局。
谢大夫年事已高,当不了几年官了。谢钰尚了公主,就再无封侯拜相的可能。
如此这般,十年之内,谢氏在朝堂上再难有所建树。
父皇在朝阳殿召见了我,他胖了些,一眼瞧去倒是多了几分和蔼。
他拉着我好一阵嘘寒问暖,说自己为我寻了个风华绝代的好郎君,往后的日子都会让我活得风风光光的。
他嘴上说着心疼我,可我瞧得分明,他眼底没有一丝懊悔。
他早已忘记了。
害得我母亲和宋贵妃郁郁而终的人是他,将我流放到白云观的人也是他。
在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里,所有人的苦难,都是拜他所赐。
走进朝阳殿之前,我设想了无数拒婚的理由。
但当我对上他那双浑浊的,野心勃勃的眼睛,我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任何理由都是徒劳的。
这桩婚事是父皇对谢氏的惩罚,更是他对门阀士族、满朝文武的警告。
他打定主意要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众人,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人能忤逆他。
眼下我若是贸然拒婚,只会得不偿失。
5
三月三,上巳日。
我穿着凤冠霞帔从一个牢笼走出来,然后又走进了另一个牢笼。
谢钰对我这个妻子显然是不喜的,我在喜房中等了他许久,直到半夜他才姗姗来迟,还一进门便倒在喜床上,醉的不省人事。
喜房里的下人们唤不醒他,担忧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径自揭下红盖头,安排下人替他更衣洗漱,一旁的老嬷嬷不赞同地看着我:「公主,这不合礼数。」
自古以来,新娘的盖头都是要新郎挑起来才行的。
我亲自取了喜秤塞到谢钰手里:「驸马,起来挑盖头了。」
谢钰烂醉如泥,胡乱挥了挥手。
他连眼皮都抬不起来,又如何能握住喜秤。
嬷嬷嘴角抽搐,却又无可奈何。
洗漱完毕后,我准备吹灯睡觉,原以为折腾了这么一天,我应该能很快入睡。
但我低估了谢钰对我的影响。
他喝醉后其实很乖,不会讲梦话不会裹被子也不会打呼噜。
只是我习惯了一个人,眼下一个大活人躺在我身边,我实在是难以入眠。但把一个酒醉的人踢下床,又委实不太道德。
我辗转反侧,直到后半夜,才堪堪睡过去。
没睡多久,就有下人来敲门,告知我谢钰的父母已经恭候多时了。
我顿时觉得头大如斗。
晨昏定省是寻常人家做媳妇的规矩。
尚公主则与之不同,我进谢家的门,不是来做媳妇的,而是来做祖宗的。公婆非但喝不到我的媳妇茶,见了我还得跪安行礼。
好在他们并不打算在京城定居,此番入京只是为了观礼,明日就将启程返回云州。
他们走后,公主府里便只剩下我和谢钰两个主子。
我命人将谢钰的铺盖搬到隔壁厢房。
他甚是不解:「是我做错了事,惹公主厌烦了吗?」
我不答反问:「谢钰,你喜欢我吗?」
我的话语太过直白。
他怔了一下,答不上来,只能长久的沉默。
但有些时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答案,于是我便知晓了他的心意。
我垂眸看着身前澄澈平静的湖水,它像一面镜子,倒映着少年人俊秀挺拔的身影。
谢钰风光霁月,纯善温和。
如上好的绝世美玉。
他什么都不用做,光是这样静静地站着,都让人如沐清风。
而他身边的青衣女子,却如此平凡。
她身形消瘦,容貌不算明艳,只能勉强称得上清丽。当她站在那如玉的少年身旁时,便显得暗淡无光。
春风拂过湖面,柳条随之摇曳。
我转过身,认真的看着谢钰温柔澄澈的眼睛:「这桩婚事本就不是你我自意的,我们既无情意,平日里就不用给彼此添堵了。」
6
谢钰少年成名,虽说性格温和,骨子里却最为骄傲。
接下来的一年里,我们虽然住在同一座府邸里,但除去一些不得不共同出席场面,我们基本是不见面的。
在不知内情的人眼中,谢钰是最体贴的驸马,我们相敬如宾,如同世间寻常夫妻一般。
只有我身边亲近的人才知道,我和谢钰,我们不过是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罢了。
忍冬姑姑为此颇为苦恼,她原先是我母亲身边伺候的旧人,我成婚时特意向父皇讨了恩典,让她到公主府服侍我。
婚后第二年,谢大夫的夫人突然生了场怪病,一夜之间卧床不起。太医院的御医来看过,皆是没有头绪。
我回宫时白云观的老观主送了我一枚玉佩做贺礼,她与药王谷谷主是旧相识,凭借这枚玉佩,可以请谷主帮忙救人。
我亲自前往药王谷,求回了一枚丹药,谢夫人服下后,果真药到病除。
我平日里爱好作画,尤其擅长画山水,便在城中盘下了几间画斋,白日里我多半都在画斋中作画。
谢钰为向我致谢,在我十九岁的生辰时投其所好,亲手为我绘制了一副画像,作为生辰礼赠与我。
我向他道了谢,直接将画轴递给下人。
「驸马的画,本宫很喜欢。」
谢钰紧紧抿着唇:「公主都不曾打开看上一眼,谈何喜欢?」
左右不过是人情往来,他又何必深究。
我淡淡地笑,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疏离:「驸马文采斐然,出自你手的画作自然是上乘佳作。本宫乏了,驸马也早些休息吧。」
谢钰闻言,眼眸里的光一点点暗淡下去。
回房的路上,忍冬姑姑颇为苦恼:「驸马有意同公主亲近,您为何一再将他拒之门外?」
她说我若是晚些转身,瞧见谢钰失落的面容,或许就不会舍得走了。
我笑而不语。
她不懂,我和谢钰是注定要分开的。
在离别到来之前,我们还是不要有过多的纠缠为好。
7
冬至前夕,京城落下了一场大雪。
忍冬姑姑知我喜爱梅花,不知从哪里寻来了红梅,插在我房中。
梅香清冷。
虽不璀璨,却自怀一股傲然。
有人远道而来,约我在城郊的某座山庄一叙。我抚着拜帖上的印记,心情久久未能平复。
「她进京的事,驸马知晓吗?」
忍冬姑姑轻声答道:「自然是知晓的,五日前崔侍郎曾给驸马下过帖子,邀他过府一叙,想来应是与崔小姐见过面了。」
她口中的崔小姐,便是那位差一点就要与谢钰订下婚约的崔家嫡女崔宛音。
崔宛音约见我的理由与谢钰有关。
为了与谢钰在一起,她愿意放弃身为世家嫡女的身份,甘愿自请为妾。
她匍匐在我身前,不住地向我磕头,白皙的额头上很快便是一片青紫。
崔、谢两家本就是世交,谢钰的母亲更是崔宛音的亲姨母。
崔宛音自幼爱慕谢钰,她与谢钰成婚,本该是件水到渠成的佳事。
却不想半路上杀出了我这个程咬金,硬生生毁了一段好姻缘。
「宛音心系表哥,求公主成全。」
貌美的姑娘跪在地上求我成全她。
她哭得那样伤心,连天地都忍不住为之动容。
可我还未来得及开口,门却突然被推开了。
屋外飘着雪,谢钰带着初冬的寒意,急切地走了进来。
见崔宛音额头一片青紫,他连忙将她搀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然后才躬身向我行礼。
「宛音表妹孩子心性,她打小在家中胡闹惯了,谢钰替她向公主赔罪,还请公主莫要与她计较。」
为了心爱的姑娘,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失了礼数。
8
傍晚,谢钰来我面前请罪。
崔宛音此番进京是从家中偷跑出来的,她家长辈意欲给她说门亲事,但她心中装着谢钰,自是不愿嫁与他人。
谢钰言语间满是无奈,话里话外却都是向着崔宛音的。
我淡淡一笑,世家女子最重名节,崔宛音此举虽是离经叛道,但也恰恰说明谢钰在她心中的分量极重。
这样一份真心,就是千金也难换。
我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梳妆匣,匣子是我母亲的遗物,里面装着我从小到大以来最宝贵的一切物品。
匣子的最下面,压着一张纸。
是我在新婚夜写下的和离书。
我将它取出来,小心翼翼地展开,然后递到谢钰面前:「拿去吧,莫要辜负了崔姑娘对你的情谊。」
谢钰将那和离书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
「我们的婚事是陛下亲赐的。」
他长长叹了口气,眼底隐隐露出几分无奈:「萧清月,你不是小孩子了,闹什么脾气?」
可我不是闹脾气,我是认真的。
从嫁给他那天起,我就在很认真很认真的,盘算着与他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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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贵女的一生是怎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