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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文】

我和我妈一起参加低价游。

路上，导游拿起麦克风：

「翡翠镯子一件八十万，人手两件，买不够给你扔山沟里！

「夜市低消两万，买不够晚上睡大街吃土」

车上的游客闻言，都不敢吭声。

就我戴着降噪耳机，睡出了猪叫声。

导游气急败坏，准备给我点教训。

「你小心点，我针对起人来，会让他终身难忘。」

她不知道我开着摄像头，正给她全网直播。

【出行第一课：整顿无良旅行团！】

1

「欢迎大家参加399元三天两夜山寨深度游！

「各位叔叔阿姨，既然敢报这个团，那就做好遭罪的准备。

「接下来……」

此时，我的呼噜声跌宕起伏。

「这是谁的家属？」

我妈慌了下神，举手指了指自己。

「这是我闺女。」

导游皱眉，一把扯开我盖在脸上的帽子。

「我说阿姨，咱们这399家庭套餐确实可以一带一，别人都带的老伴，你怎么带年轻人？」

我刚被晨光刺了眼，又被导游吵醒，瞬间火气上头。

「年轻人怎么了？不如老头老太太们好骗是吧？」

我掏出旅游套餐宣传单，一把怼在导游脸上。

「仔细看！哪规定岁数了？」

导游自知理亏，赶紧转移话题。

「你刚才是不是戴着耳机睡觉了？」

「是，怎么了？你们还有规定不让在车上睡觉？」

这家旅行社约定早晨五点半去车站集合，我跟我妈就得四点多起床。

其他岁数大的老人们还能承受，但对我来说跟谋杀无异！

我是个日夜颠倒的游戏主播，因为操作菜导致掉粉十几万，公司叫我暂停直播先避避风头，于是我就成了全天在家睡觉的无业游民。

我妈看不过去，非拉着我去跟团旅游，还眉飞色舞地说自己捡了大便宜。

「童童，你再不出门就发霉了！

「你看，399，三天两夜家庭纯玩游，还能一带一！」

就这样，我被她拽上了这辆车。

玩倒是次要的，我主要想看看，399元双人三天，怎么个纯玩游？

顺便我还开了个小号，准备全程直播这场旅行。

看着导游怒气冲冲的样子，直播间里评论火热。

【这个团我报过！后来文旅出手，已经教育过那一车游客了（狗头）】

【主播开局就拉仇恨值，很勇嘛！】

【坐等主播挨揍哈哈哈！】

2

「你戴着耳机，我前面讲的能听到吗？」

我打了个哈欠。

「我只听见狗叫，你说话了？」

导游阴着脸凑到我耳边说：

「你小心点，我针对起人来，会让他终身难忘。」

她继续拿起麦克风。

「咱们马上就进山了，车是我们旅行社的，司机也是我的人，山寨里的人我全认识。

「各位好好听话，进店消费完，我保准带着你们好好玩，满意地回家。」

我听这话怎么一股子威胁的味儿。

刚想再怼她两句，却被我妈拉住了。

「童童，穷家富路，咱们的团费本来就便宜，消费就消费吧，一次性买平安。」

导游又回到车头处，继续叨叨。

「俗话说，老板不会要没价值的员工。

「你们不给我带来价值，我就不能带给老板价值。

「到时候老板不要我，谁带你们玩？谁给你们带来这种399的福利？」

直播评论区一时怨声载道：

【我是不是串台了，这是我们公司早会？】

【建议主播查一查，这车不会要往缅甸开吧？】

【救个命吧！旅个游怎么还被PUA上了！】

我听着又打了一连串哈欠，不仅困，还饿了。

身边的叔叔阿姨也是一样，都饿得无精打采。

旅行社最初说给大家配早餐，让人们路上吃，所以人们都没在家吃。

结果五点半上车，到现在高速上开了三个多小时，导游还不发饭。

其实我包里装了不少自热速食 只是这一路上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不到万不得已，我还不想这么快露底。

终于坐我旁边的一个胡子叔扛不住，嚷了起来。

「说好的饭呢？想饿死我们？」

3

「急什么？」

导游从带锁的箱子里拿出一筐桃子，举到人们面前。

「这是咱们山寨自己种的水蜜桃，不浇肥，没农药。

「不保甜，不保熟，数量有限。

「都支持下山村经济，五十元一个，每人至少买三个。」

我刚摘下耳机，后半句没听清。

就随口问了一句：「多少？五元一斤？不贵啊，妈，来五斤。」

导游一见是我问的，直接翻了个白眼。

「戴耳机的就是聋！我说的是八十元一个，每人至少买三个！」

我妈一听急了。

「你刚还说五十一个！」

导游回答：「对啊！别人五十，你们家八十一个。」

直播评论区：

【夺少？！一个桃夺少！？】

【我有种拳头伸不进屏幕的无力感，这特么抢劫呢？】

【我就想问一句，我能替主播先把警报了吗？】

我算是明白了她先前说的「针对」算怎么回事了。

这种小人就是这样，拿着鸡毛当令箭，就喜欢在自己有限的权力里最大限度地为难人。

我倒要看看，就她手里那些顶多比核桃大一点的酸桃，五十块钱谁会买？

果不其然，这个价格让所有人犹豫了。

车上坐着的都是省吃俭用一辈子的老人，谁舍得花五十买个桃？

但是有个大爷的老伴支撑不住，饿得胃疼。

他咬咬牙，跟导游说要买桃。

导游脸上笑出了花，忙提着筐过去。

「这位大叔，六十元一个桃，至少买五个。」

「什么？怎么还涨价？」

「你们不买，我就一直涨价，各位也看到了，这一路上都是山路，可没别的吃饭的地方。」

大叔看自家老伴捂着肚子冒冷汗，只能掏出三百块钱给导游，换回五颗小桃。

我叹了口气，开始警惕即将出现的羊群效应。

4

导游收好钱，继续叫卖。

「你们也别跟我犟，车上的人都得买，有一个人不买，司机就停车。

「现在可是七月份，要因为个别人停车，关了空调，大家都难受。

「七十元一个桃，每人至少买七个！

「还有矿泉水，五十块钱一瓶，每人至少买一瓶！」

司机也跟导游打配合，把空调关了，车速降下来，准备停车。

我的火气已经冲上头顶了，不顾我妈阻拦，我直接冲上去一个巴掌扇向导游。

「他妈的！法治社会容得了你强买强卖？」

导游没想到会被我打，赶紧回头叫司机停车。

我旁边的胡子叔眼疾手快，起身抢导游手里的篮子。

我也连忙配合，和胡子叔合力扯下导游一筐桃。

胡子叔怒道：「你他么坐地起价！老子零元购，你能拿我怎么着？」

导游后退几步大喊：「你们这是抢劫！」

「抢你又怎么着？都是第一次做人，你要是讲法就别坑人，要是不讲法，爷们我也是刚出来一年！」

胡子叔站起来，我才发现他足有一米九高，身强体壮，虽上了岁数，但鹰眼宽鬓，看起来威慑力十足。

导游毕竟是个女人，一时被唬住，不敢上前。

我都饿得眼冒金星了，手里也不含糊，拿起一个桃就啃，真酸。

但两口桃肉下肚，身上总算不发冷了，也开始帮腔。

「你能抢钱，凭什么我们不能抢桃？」

导游晃晃手里的手机，一脸冷笑。

「信不信我报警抓你们？」

我听她说要报警，再看着两边的山路，我也笑了。

「你也说了，这都是山区，你报警，警察一时半会儿也来不了，车上我们人多，你确定有命等警察？」

直播评论区：

【胡子叔威武！主播硬气！】

【前面那位，你还报警吗？】

【我再等等，别再抓了主播……】

5

导游的神情有些慌，但她还是仗着司机是自己人，回身把物资箱锁上，让车靠边，抱臂等着看众人的难堪。

车里空调一关，温度马上升上来。

大巴车窗打不开，外面是38度的高温，不出五分钟，所有人都热得脑袋发懵。

司机和导游也热，但他们非要硬刚，就等我们服软。

我跟胡子叔自然是不低头，但其他的游客毕竟岁数大了，有不少人开始求司机开车，还有几个劝我们别闹了，说山里东西本来就贵，几十块钱一个桃也正常。

筐里的桃分完了，大家都热得满头大汗，但矿泉水锁在箱子里拿不到。

我朝胡子叔使了个眼色，小声问他：「叔，你有大车驾照不？」

胡子叔回答：「有，我以前经常开。」

我一听，这不就好说了吗？

我回到座位上，拉过我妈一番耳语。

我妈直接就一个后仰，捂着胸口倒下去了。

我连忙大喊：「我妈哮喘病犯了！快救救我妈！」

其余游客撇过头来，一阵手忙脚乱，有人递药过来，问我感冒灵行不行。

我摆手，急切地说：「车里太闷了，我妈快窒息了。」

导游开始还半信半疑，但怕真出事，还是过来瞧了瞧。

我妈躺在地上不断抽搐，嘴里还嚼出一股白沫来。

导游和司机一看，脸色大变，生怕有人死他们车上。

于是也不再犹豫，在我提议下，两人一边架一只胳膊，把我妈搀扶到车门。

我看准时机，一把拽住我妈，而我妈一手一个，把司机和导游推下车。

「走你！」

没等他们俩爬起来，车门已经关闭。

胡子叔坐在司机位上发动大巴，载着我们扬长而去。

「我靠！」

导游和司机愣了下神，赶紧爬起来追车。

他们嘴上骂骂咧咧的，但我一句也听不清，毕竟车都开出二里地了。

车上的其他人一脸懵，随后反应过来。

「你们这不是抢劫吗？」

「要不停下来吧，万一导游报警怎么办？」

「看那俩人跑半天了，外面这么热容易中暑啊！」

我啃着桃，冷眼看着一车旅客议论。

刚才导游关空调，不给吃不给喝，还疯狂抬价时，这些人可一句反对没有。

现在吃着我和胡子叔抢下来的桃，喝着我和我妈撬锁搬出来的矿泉水，他们倒是意见多了。

呸！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行啊！叔，咱们停车！

「刚才每人至少吃了七八个小桃了，矿泉水连喝带拿的都干完三提了。

「各位都准备好六百块钱，咱们接导游上来收钱！」

6

顿时，鸦雀无声。

人群中不知谁开了腔：「让他们跑跑也行，年轻人要多锻炼。」

其他人陆续小声附和。

直播评论区：

【呵！沉默呵，沉默呵！】

【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页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

【楼上真有文化，我只听到有几只狗躲在暗地里呜呜的叫】

几分钟后，胡子叔降速停车。

「咋了叔？」

「有岔口啊！接下来该往哪走？」

我抽出旅游宣传单来看，上面只写了山寨深度游，但没说地点名叫什么。

其他人又慌了起来。

「哎呀！就说你们不该劫车吧！」

「我们怎么办啊？」

「都被你们害惨了！」

我也没辙，只能让胡子叔掉头，去接导游和司机。

开了大约十分钟，总算看到他们两人了。

他们俩正蹲在路边呼哧喘气，导游的半边脸还有点红，像被人打过。

看到大巴车回来，导游表情复杂，欣喜和怨恨夹杂。

她朝司机啐了一口，急忙起身朝大巴车奔去，司机紧随其后。

车门打开，我站在门边，冷笑地看着两人。

「怎么样？还犟吗？

「现在可是七月份，大太阳底下奔跑难受不？

「再坐地起价，别怪我们继续给你俩安排一场夸父逐日！」

导游咬了咬牙，挤出一个笑脸来。

「行行行！我服你了行吧！

「你这么有本事，怎么还回过头来接我们？」

我朝她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不知道路，我才不理他俩。

我和胡子叔回到座位，司机继续开车，他也不敢发脾气，只斜楞了导游几眼。

口中暗暗说道：「悠着点骗！你他么再瞎逼逼，老子还得抽你！」

7

中午前，我们赶到了山寨。

导游举着小黄旗，指挥大家下车。

「第一个景点，玻璃碴子展览馆，俗称翡翠店。

「每人至少两件，不满两件给你扔山沟里，自己回家昂！」

闻言，我如遭雷击。

「多少？每人至少两件？」

导游对我有些畏惧，朝我撇了撇嘴。

「你家一件行了吧！」

「多少？还有一件？」

「行行行！你不用买！」

随后，导游凑到我耳边小声说：「你给我点面子行不行，本来就是低价游，刚才的桃和矿泉水已经白搭了，你总不能让我连裤衩本都收不回来吧！」

「切，搞不起低价游就别搞，跟我哭什么穷？」

我推开她，挽着我妈进了店。

这地方我是真不想去，无奈我妈有兴趣。

导游领着众人往里走，一边走一边介绍。

「各位，这都是咱们大山出产的精品翡翠。」

「你喜欢就多买一点，不喜欢就少买一点，咱们不强制消费，每人至少两件。」

好家伙！

这话说的，喜不喜欢都得买。

说了不强制，结果又规定至少两件。

人家都是先礼后兵，他们这是笑着抽你。

我顾不上别人，只要能把我妈的手盯住就行。

「哎？童童，你看，这镯子好看不？」

我瞅了眼价格，直接倒吸一口凉气。

我滴老天奶！小数点前的数字都数不过来了！

柜台售货员见我妈凑过来，直接端出盘子让我妈挑，我吓得赶紧拦住她。

「妈，你要是喜欢，站着看就行，别上手！」

售货员面带微笑：「没事，让阿姨摸摸，这是天然玉石，手感温润。」

我妈正要上手，我立马抓住她手腕。

8

「童童，你这是干嘛？」

「还问我干嘛，我在救你懂不懂？」

玉不过手，金不离目，手不指鱼。

这点规矩都不懂，迟早被奸商坑死。

我拽着我妈躲到一边，正巧另一对老夫妻凑过去。

我看着面熟，应该是和我们一辆车的。

售货员依旧笑容满面地端盘子给他们挑玉。

老太太架不住售货员阿姨长阿姨短的笑脸，接过一个玉镯看了看。

「呀！真水灵！多少钱？」

「阿姨好眼光，这是正宗的缅料玻璃种，原价一百万，我看您面善，打完折八十八万。」

「八十八万？这太贵了，我不要了。」

老太太把手里的玉镯递回去，售货员快速往怀里抽了盘子。

玉镯就「啪嗒」一声落在柜台玻璃上。

直播评论区再次炸裂：

【完喽！要讹人了】

【这老太太也是，撒手着什么急啊！】

【各位，看清售货员动作了吗？这也太熟练了吧！】

「啊！裂了！」

售货员急忙从柜台里出来，拽住老太太。

「阿姨，您不买不行！您都把镯子摔裂了，」

老太太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老头也慌了，他凑过去拿着玉镯仔细看，老花眼都看成了斗鸡眼，愣是看不住哪里裂了。

「这，姑娘，没裂啊。」

「是您不会看，这——那——都是裂纹，你们赶紧赔吧！八十八万！」

「不是我故意摔的！是你突然撤了盘子！」

「谁看见我撤了盘子？倒是都看见你把我家玉镯摔了。」

9

我妈也吓了一跳，牵着我的手使劲攥了攥，一脸感激之情。

一会功夫，周围过来不少人，老太太坐在地上哭，老头打了好多个电话借钱。

我挨得近，他们又是老年机，声音大，电话那边的声音听得很清楚。

两个老人的儿子听说要赔钱，骂的很难听，不到一分钟就把电话挂了。

我盯着这对老夫妻，心里有点酸。

虽然他们俩跟我没任何关系，但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我瞅了一眼柜台旁边「免费鉴定」的牌子，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放到柜台上。

「劳驾，您帮我鉴定一下，这是我在云南买的玉镯，买的时候五十万呐！」

售货员见状，手指着旁边的老夫妻，有点为难。

「这位顾客，我这还有事要处理，您能不能稍等？」

我就等她这句话，于是马上答应。

「可以啊！正好我跟我妈要去趟厕所，玉镯先放你这，你忙完了再鉴定。」

「可是，哎？」

我拉着我妈就往人群外走。

「童童，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妈，您就等着看戏吧。」

五分钟后，人群还没散，情况反而愈演愈烈，导游也掺和进来。

「我说叔叔阿姨，把人家玉镯摔了就赔，是这个理吧？」

「我不是故意的啊，她突然抽盘子！」

「人家都说了，没抽盘子！」

「咱们查监控！」

「监控坏了，你就认赔吧！」

「我的天啊！八十八万，我们全家都没这个钱啊！」

「要不这样，我跟老板都熟，我让他给我个面子，再打个折！」

导游转头给店老板打电话，装模作样地交代了几句，又转头回来说：「老板给我面子，四十万！不能再低了！」

老夫妻抹了把泪，对着导游千恩万谢。

我冷哼一声，挤进人群，问售货员鉴定完玉镯了没有。

售货员一听，赶忙去柜台上拿盒子。

「我还没顾上，现在就鉴定。」

可她一打开盒子就傻了眼，里面哪有什么玉镯，完全就是个儿童款的塑料镯子。

「这货……也太假了吧！」

「什么？假货？」

「这可是我在云南买的正宗翡翠，五十多万啊！」

「不可能，这五块钱都不值？」

「你胡说！我看看！」

我接过盒子，大惊失色。

「这不是我的玉镯，你什么时候掉的包？」

售货员怔了一下，随后恍然大悟。

「你讹我是吧？」

10

「我讹你？我五十万的玉镯放你这，直接成了塑料镯子，谁讹谁？」

人群的目光从老夫妻身上转移到我们这里，导游也慌了神，跑过来调解。

「怎么又是你！摔坏店里哪个镯子了？赶紧赔就行了！」

「看好了，要赔钱的是她！」

我指了指售货员，她涨红了一张脸，百口莫辩。

「我没有掉包！」

「我不信！」

「不信就查监控！」

「哟~原来你们监控没坏啊~」

此话一出，售货员和导游都不说话了。

「有监控就行，那咱们查查你掉没掉包，顺便看看刚才你抽没抽盘子。」

「监，监控坏了……」

「坏了好啊！老太太赔给你四十万，你赔给我五十万，赶紧赔！」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售货员和导游，售货员几乎要哭出来，导游也是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要实在不行，咱们报警处理也行。」

我拿起手机，开始摁号。

一见我要报警，导游赶忙凑过来。

「不至于，都是小事，误会！」

「误会吗？我那可是五十万的镯子！当初的发票还在我这呐！」

「要不，咱们都退一步，我知道你是为那对夫妻出头。」

有意思，看来是要跟我做交易了。

「怎么个退法？」

「你把你的镯子拿走，柜台也不让他们俩赔了，怎么样？」

我想了想，毕竟在人家地盘，我也不好闹得太狠，见好就收才是明智之举。

当即同意导游的提议。

收货员松了口气，狠狠剜了我一眼。

直播画面上直接爆出了几辆豪车和「666」：

【主播可以啊！反客为主这一招相当秀】

【我为主播打call！主播是神！】

【关注了！继续努力（抱拳）】

那对老夫妻也想明白了怎么回事，忙来跟我道谢。

「闺女，谢谢你啊！你救了我全家的命了！」

「小事。」

我笑着收起道具手镯盒，来之前我可是查过不少攻略的，他们这几招，我都提前做了防备。

我妈也心有余悸，庆幸自己听我的没往前凑，这之后几乎都贴着我走，生怕再出什么闪失。

11

不过越怕什么，反而越来什么。

导游要收所有人的身份证了，说是晚上安排住宿用。

我妈本来想交，但看我迟迟未动，又把身份证塞回包里。

导游一脸不善，朝我伸手。

「你不会又要搞特殊吧？咱们套餐里包住宿，亏不了你。」

「我要是不交呢？」

「那就自己花钱找旅店，不过丑话说到前面，这里是山区，宾馆就这一家。」

「嘿嘿，我跟你开玩笑的，我只是暂时找不到了，等我找找再给你。」

她一副得意的模样看着我，甩着手走了。

我妈问我怎么回事，我没说话，因为我觉得背后有目光正盯着我，

我拉着我妈向人群远处挪了挪，刚要告诉她就感觉有什么人追了出来，本以为导游不死心，没想到一回头是胡子叔和他妻子。

「丫头，你叫童童对吧？」

「是，怎么了叔？」

「下午在翡翠店的事我也见着了，你挺仗义也聪明，所以我就在想你不交身份证，是不是看出什么问题？」

我挠挠头，不敢说肯定，但也猜得八九不离十。

「各位，不知道是不是神经敏感，我总觉得那个司机不太对。」

这趟旅程虽然是导游带队，司机只是跟着开车，但从白天的事观察，司机的地位明显比导游高。

翡翠店的事出了之后，我在一个拐角处看见导游的脸上又泛了红痕，而她对面是正在训话的司机。

他说：「老子这趟跟你出来做的全是亏本买卖，现在连翡翠店的钱也亏了，你让我怎么跟大哥交代！」

导游说：「真不能怨我，那个叫刘童的女游客一直在坏我事。」

「还不是因为你蠢！今晚再给你一次机会，挣不到钱我先把你扔山沟里！」

「绝对能挣到钱，不行还有大哥的宾馆兜底啊！」

「真丢老子的人！我先回去跟大哥说准备东西，给你留几个人，你机灵点！」

听了我的叙述，胡子叔也沉默了。

12

当然，我能发现司机的问题还有赖直播间的网友。

最开始有人评论司机面相是大恶之相，还指出鼻子眼说得很有道理。

其后就有人开始深扒司机，一个个网友排着队竟真把他扒出来了！

原来这个司机是个在逃通缉犯，身上背过人命，那导游是他的姘头，确实有导游证，但前不久因为对游客强制消费还打了人被开除吊销了。

所以，从一开始我们上的就是一辆黑车。

知道真相后，我已经报警了，只是山路崎岖绵长，他们到这至少一个半小时。

胡子叔转身想去提醒其他游客，被他妻子拽住。

她说：「你真觉得他们信你？白天的风凉话还没听够？」

胡子叔叹了口气：「那怎么办？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我妈也害怕起来，拽着我的袖子急得要哭出来。

我让他们先缓缓：「各位听我说一句，旅行团里多是五六十岁的老人，现在告诉他们只会制造恐慌，万一闹起来，这里毕竟是司机和导游的地盘，打草惊蛇只会给警察找麻烦。

「再有一点，司机和导游口中的‘大哥’还身份不明，咱们在明，敌人在暗，我不建议过早暴露。

「而且，现在天还没全黑，他们就算有什么阴谋也得等月黑风高吧，到时候警察就到了，咱们先苟会儿，等着接应警察。」

三人点点头，不动声色地又回到人群中。

除了我们四人，其余人都被收了证件。

然后，意料之内的篝火晚会水灵灵地拉开帷幕。

说是篝火，其实就是大家中间围着一个巴掌大的小火盆。

说是晚会，其实更像一个小型夜市，白天躺在翡翠店里动辄百万的玉镯们此时都被摆在地摊上，以几万的价格售卖。

真是贼人亡我之心不死啊！

导游放出话，想顺利吃晚饭和住宿，就必须低消两万，否则就睡大街上吃土。

闻言，大家都面面相觑，互相叹气。

我无所谓，找到了一个阴影中的角落，跟我妈和胡子叔他们分了分包里的自热火锅。

不得不说，这种情况下吃东西是真香，有一种偷偷摸摸的刺激感。

同样被我们的饭香刺激到的还有导游，她跑来一把打翻了我妈手里的火锅。

「谁允许你们自己带饭的？」

13

「咋啦？这里是大街，又不是高铁，禁止刺激性食物？」

「都像你这么干，我们餐厅的899套餐卖给谁？」

我顾不上跟她吵，赶紧抢救了一下翻在地上的餐盒，还好只是撒了点汤，东西都能吃。

没想到胡子叔率先冲上去，直接掐住了导游的脖子。

「老子最恨浪费食物和欺负老人的混蛋！立刻马上跟我老姐姐道歉，否则别怪我拳头无眼！」

胡子叔目光凶狠，手上又使了点力，他老婆也不含糊，过去挠那导游的脸。

「我从不打女人，你别逼我！老子数到三！

「一！

「二！」

导游狂拍胡子叔的手，才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对不起」。

我现在有点相信胡子叔最初说的「爷们也是刚出来一年」了。

我妈朝地上呸了一口，就大度地让胡子叔把人放了。

「老弟没必要，松开吧，脏手！」

「好嘞！」

胡子叔把导游往前一推，她踉踉跄跄地跑出去几米，回头朝我们恶狠狠地说：「等着！」

我们四人没把她的话放在眼里，继续蹲下快乐地吃火锅。

其余游客也扛不住了，各个咽着口水朝我们的方向看。

看着他们盯过来的贪婪目光，我都神情恍惚到以为穿进末世文了，不禁不寒而栗。

好在夜市上也有卖小吃的，只是一问价格，一根烤肠一百元，一份冷面一百五，加香菜另算二十，量都小得出奇。

众人气得跺脚，纷纷围住导游讨说法。

「你是要把我们逼死是吗？这跟抢劫有什么区别？」

「我们不吃也不住了！马上开车送我们回去！」

导游面无惧色，翻了个白眼。

「不吃不住可以啊！但想回去不可能！

「你们的证件都在我这里，就算自己走出去恐怕连火车票都买不了吧。」

她摆摆手，随后几个混混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手持棍棒冲散外围的人群。

这群老人哪见过这架势，刚才的激愤气焰瞬间消散，各个紧张得不行。

直播间的评论区也到了白热化阶段，我胸口的手机越来越烫，充电宝已经换到第二个了。

【这哪还是旅行直播啊！都快赶上社会新闻了！】

【打起来！打起来！把挤公交和抢鸡蛋的力气使出来！】

【别起哄了！这真要出事，主播报警了没？】

【报了，我是车顶的警笛，我们还有半小时到场！】

【主播介绍一下旁边的那个小草屋吧，长得挺别致的。】

【上面那位别打岔，叉出去】

【叉出去+1，这里是社会新闻直播】

导游小手一挥，其中两个混混径直朝我们走来。

我一看，要坏！

14

刚才胡子叔那波仇恨值拉太满了，现在看样子得干架，我紧张地喝了口汤。

「胡子叔！」

「没得事，你们仨老弱妇孺的往后稍稍！」

「不是……」

我还想说什么，胡子叔的老婆就过来拉我们，她气定神闲，看起来并无担忧。

「咱们别添乱，让我老公来就行。」

那俩人距我们还有三五米时，胡子叔手里的自热小火锅已经旋转着飞了出去，稳稳砸在其中一人脑袋上。

两个混混骂了一句，冲上来抓他。

胡子叔反应极快地侧身躲过，顺便抓住其中一人的胳膊反扭，一拳到位。

另一个人的棍子抡下来，砸到胡子叔背上，一顿闷响。

我下意识地尖叫出声，结果尾音还没叫完，那人就被胡子叔一个背摔躺地上喊大哥了。

直播评论区一阵炸雷：

【社会新闻又变武打片了！我何德何能刷到这么高质量的直播！】

【牛啊！这大胡子什么来历？真坐过牢？】

【我认识他！我小时候揪女同学辫子，他把我揍老惨了！】

【我也认识！他姓林，诨名「道北胡子林」，我们那片特有名的狱警！别问我怎么知道的……】

我看完评论区也是倒吸一口冷气，这趟出来没白来，还能遇到胡子叔这种厉害角色！

胡子叔把两只小鸡仔一样的混混往前一扔。

「还有谁？！

「一起上吧，别浪费我林某人的时间！」

其余混混和导游面面相觑，都不敢动了。

我招呼剩余的大爷大妈们往我们这边靠，躲在胡子叔身后，和对方的乌合之众形成两大阵营。

导游带着哭腔大喊：「老辛！你还不出来？饭桌都快让人掀了！」

15

司机原来姓辛，他带着十几个混混风风火火赶来增援，场面一触即发。

「怎么了？那几个老不死的都抽完血了？」

「还抽个屁！有狠角色！」

司机定睛一瞅，马上看到站在人群前的胡子叔。

「又是你！今天把我赶下车的账我还没找你算！」

话音刚落，司机身后的混混就自觉站开两列，好像在给谁让路。

我猜，那个神秘的大哥要出现了。

没想到，大哥刚出场就差点原地跪下。

「我靠，道北胡子林！？」

胡子叔一见也乐了。

「我当是谁？原来你就是大哥啊！耗子张，你出息了！

「不仅自己不干好事，还收了通缉犯当二把刀。」

看我们愣神，胡子叔又补了一句：「我退休前，这人刚放出来，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被胡子叔叫做「耗子张」的矮个子男人强作镇静，脸上青白不明。

「今天算我兄弟们有眼无珠，在太岁爷头上动了土，给我个面子，我看这事就这么算了。」

「给你面子？你算老几？」

「胡子林，我知道你退休了，手别伸太长，小心晚节不保！」

胡子叔笑了两声，捡起地上的棍子，混混们立刻条件反射地退了两步。

「耗子张！你也蹲了十五年，出来开宾馆不错，可怎么不好好干啊！

「我听姓辛的二把刀说抽什么血，难道你在做器官买卖生意？」

像是被戳中了秘密，耗子张抹了把汗。

「既然你看出来了，我也不瞒，老头老太太有什么好器官可卖？只要他们老实在这花钱，我保证不伤他们！

「要是不老实，抽几管血给老子兄弟们回回本而已！没毛病吧！」

我听了大惊，这场旅行是我轻敌了，以为顶多碰见个坑人旅行团，没想到不仅遇到通缉犯，连非法血市都碰上了。

我周围的老人们也群体恐慌，平日里胆小的我妈把我护在身后，眼神坚定地说：「童童，你躲好，这里的游客数你年轻，千万别被他们抓到。」

「妈，你怎么办？」

「我活着就用身体挡，死了就用尸体挡，你藏好！」

我眼眶湿热，顾不上煽情，赶紧找周围能拿的东西防身，万一打起来也不能给胡子叔拖后腿。

话说，警察怎么还没到？

16

耗子张使了个眼色，他周围混混们纷纷活动了起来。

我大喊：「你们最好别动！我已经报警，警察马上就来！」

耗子张说：「小朋友，吓唬谁呢？山路早就封了，哥几个设置了路障，警察就算来了，这会儿也忙着搬石头呐！」

这下我真有点慌了，胡子叔看了我一眼，神情镇定。

「丫头，别怕，我老婆交给你了，你们仨躲好。」

我点点头，攥住两个女人的手往后又缩了缩。

其他游客有人顶不住，举着双手出来说要主动消费，让他们别动手。

话音刚落，剩余人陆续跳出来投诚。

当下保命最关键，他们的做法也无可厚非。

耗子张得逞地大笑：「早这样省老子多少事？都滚去买东西，每人低消十万！」

最低消费从两万涨到十万，游客们都不敢对他们有怨言，只敢面露不满地盯着我们几个，嘟囔着说都是我们害的，从一开始就不该反抗。

连先前被我帮助过的那对老夫妻也默默走向夜市，只回头幽怨地看了我一眼。

我心下一沉，对自己和胡子叔的行为第一次有了怀疑，难道反抗非法侵害也错了吗？

我是不是也该和他们一样逆来顺受，这些人都是我们害的吗？

我妈大概看出了我的心思，摸了摸我的头给出一个肯定的眼神。

「童童，别理他们！他们做惯了牛马，都忘了站起来是什么滋味了，别怀疑自己，你做得对，妈妈为你骄傲！」

胡子叔也过来。

「没听说过正义向不义让步的，他们已经涉及重大犯罪了，你报警报的对！难不成看着他们一堆人围上来，咱们等着挨揍？」

我听了他们的话，心里热腾了起来。

没错，鲁迅先生也说过：今日若我冷眼旁观，他日祸临己身，则无人为我摇旗呐喊。

只是，如今真要祸临己身了。

警察没法开车进来，还能指望什么？指望他们飞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我头上突然传来螺旋桨的呼啸之声，由远及近。

不到五分钟，一架直升飞机降落在离我们不远的空地上，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17

几个手持枪械的特警朝我们挺近，后面喇叭的声音喊道：「张浩、辛齐和其他多名在逃通缉犯，放下武器，马上投降！」

耗子张和司机还想逃，周围又围上两架直升飞机，从上面吊下来十几个特警把他们围住，瓮中捉鳖。

导游想混在游客里，但很快就被大爷大妈们发现，一人推两下给拱了出来。

她哭得梨花带雨，戴着手铐还不望怨恨地瞪我两眼。

抓铺行动结束后，我们才知道不只是司机，耗子张还收了不少通缉犯，躲在这个世外之地伺机搂钱。

当时警方接到我的报警，听到我报出司机的名字，当即觉得这事不简单，赶紧派出警力朝山上赶，结果被大石阻拦，当机立断请了外援，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我们四个和其他游客都被直升飞机分批次运出大山，我也把直播的视频整理好当做证据交给警方，他们说要给我发个好市民奖章，整得我还挺不好意思。

这事暂时告一段落。

我回家第二天就接到公司通知，让我转行当旅游主播，说我的直播大火，同时段最大观看量上亿了，评论区还有不少网友@我，让我和胡子叔组队开播。

我正犹豫时接到了一个电话，胡子叔打来的。

「丫头，我们监狱长找到我让我返聘，说没了我，他镇不住，哈哈哈！」

「那敢情好啊！道北胡子林威名再起！」

「不过，我又有了别的想法？」

「啥？」

「你说咱俩要不要一块搞个自媒体号，更大程度地为改造不良社会风气出份力……」

我嘿嘿一笑，正合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