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超级虐的短篇小说啊?
母亲和别人家的太太不一样,她不教我三从四德,却告诉我女子不必束缚于闺阁,也能同男子一般闯出名堂。
我十四岁那年,她于病痛中溘然长逝,父亲娶了继室。
不久后兰家破产,父亲为了六千银元,将我和体弱的幼妹一块儿卖给了林家。
我被迫折弯了脊背,阖府上下人人都能踩我一脚。
从北城回来的林小四叔问我愿不愿意去湘城的女子教员养成所。
我将身体挺直了些,迎着东方的微红,湿了眼眶:“愿意,当然愿意。”
1
冬至那日,因着我早起时忘了在头上簪白花,林家大太太罚我在祠堂门口跪了一个下午。
她由阿嬷搀扶着,以手帕掩面,不住咳嗽:“不戴白花,便是说明你不愿替我儿守节,生了不轨之心。”
我挂念躺在柴堆上还生着病的颂敏,咬牙磕头:“儿媳绝无此心,请您宽宏大量饶我一回,救救我妹妹。”
大太太眼圈红了:“我救她,谁又来救我的阿钰……”
她偏过头去不肯再说话,身旁的阿嬷会意,颐气神使地对我下达命令:“夫人菩萨心肠,少奶奶在这处跪满一个下午,太太自然会找大夫。”
祠堂的门大开,穿堂的冷风裹挟走我身上的热意。
天阴沉沉的,只怕过会儿就得下雪。
我犹豫不了半分,卑微地堆起讨好的笑:“您心慈,颂湘愿为您做牛做马。”
她拢了拢身上厚绒的大衣,扔下一句“什么牛马,你是林家的少奶奶,说出去多难听。”转身就走了。
我搓了搓满是冻疮的手,藏下所有不堪与疼痛。
晚间阿嬷过来喊我时,我整个人已经冻的失去知觉了。
她好心地扶了我一把,我搭着她的手臂急忙问道:“阿嬷,聪聪怎么样了?”
阿嬷为难地凑近我,小声说:“太太下过令,谁都不许给颂敏小姐看病。”
我踉跄了几步,为自己的蠢钝感到可笑。
大太太那般口蜜腹剑的人,我怎么还能寄希望于她。
阿嬷往我怀里塞了点钱:“我刚刚去看过小姐,烧的可怜啊,少奶奶你赶紧去吧。”
顾不上道谢,我已经进了柴房。
四面漏风的屋子,是我和妹妹在林家相依为命的避难所。
颂敏此刻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
我背起她,她实在烫的很。
眼泪流出眼眶,结成了冰。
一天没进食,我没剩多少力气,头脑发昏。
大太太的烟斗砸伤我的脸,我对上了她淬了毒的眼神。
“没有我的命令,你敢贸然出府?来啊,把少奶奶绑起来,关进禁屋,小的那个扔到乱葬岗。”
听到禁屋二字,我浑身又开始战栗,脑海中浮现了那双穿着绣花鞋的小脚。
林渡钰的原配就是悬在禁屋的房梁上,身体在窗户透着的光里晃呀晃。
林家人当着我的面勒死她,然后伪造自尽的模样,又将我绑在她正下方,由着林渡钰肆意凌辱我。
我被关在里头,和她待了三天三夜。
黑暗放大所有感官,人还没下葬,白色灯笼却已挂上,鬼影簌簌。
又可怕又可怜。
这是在用她的下场来警告我。
颂敏在我背上喃喃道:“姐姐不怕,聪聪会好起来的。”
我所有的气血忽地涌上头,有东西破开了被磋磨之后的麻木。
耳旁浮现了母亲临终的话语:“颂湘,我教你这些,是叫你走出去,走出这四方天地,用没缠过的双脚。”
我用尽所有力气,像从前田里的那头黄牛,撞开家仆。
兴许是太久没见过我反抗的模样,在场的人一时愣住,我趁机就要往外跑。
棍棒砸在了我的膝盖上,我强撑着没有跪倒,而是不停地尖叫大喊:“林府杀人了!”
林府今日有客人要来,大太太不敢继续阻拦。
我吃了点苦头,终究是跑出了林府。
2
空中洋洋洒洒的雪落了下来,融化后糊住我的视线。
不知是谁家往地上泼了水,路面湿滑,我狠狠地摔了一跤。
我背手死死护住颂敏。
“聪聪?”
颂敏已经不出声了。
我忙将她抱过来,颤颤巍巍去探她的脉搏。
微弱的几乎感知不到。
穿的衣服单薄,我还是打着寒战脱下外套,裹住颂敏,缓慢起身向前,忍住泪:“聪聪,马上就暖和了。”
寒夜尽头出现了个手提皮箱的身影,穿过风雪的帘幕,朝我而来。
“颂湘?”擦身而过,对方叫出了我的名字。
林四叔从北城回来了。
灼热的泪差点溢出来。
他送我们去了医馆。
“这细妹子要是今晚不退烧,可能就凶多吉少了。”
我抖落出阿嬷给的钱:“求求你老先生,要多少钱我都给你,我妹妹不能死。”
颂敏是我带大的,我们一刻也不曾分开。
她早慧,又最听我话,倚在我怀里说姐姐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他们把我和五岁的颂敏一并送入婚房,我不从,林渡钰就掐着她瘦弱的脖颈。
颂敏脸变得青紫,还在安慰我:“姐姐,聪聪不疼。”
其实她最怕疼了。
她今天早上把我昨天给她匀出的玉米馒头和鸡蛋递给我。
林渡钰暴毙后,大太太一直认为是我克死了她儿子,克扣饮食是常有的事。
颂敏正在长身体,我便骗她说我吃过饭。
但她心里都清楚。
“西洋人那儿卖的阿斯匹林听说倒是见效快,”大夫沉吟道,“只是价钱贵,又极为稀少。”
“我去办,颂湘你在这等我。”林权安立即开口,温声安慰,“聪聪会没事的。”
我望向他多了几分沧桑的眉眼,满心感激地道谢。
他匆匆的背影消失于我的视线。
我搂着颂敏,像母亲从前那般,给她唱月亮粑粑。
风嗒嗒拍着窗。
林四叔回来的时候,颂敏的身体已经凉了,我紧紧将她嵌入怀里,揉着她垂落的小手,又哭又笑。
我的聪聪五岁之后便跟着我困在了后院里,再没了自由。
我曾答应她要带她去省城上学堂,读更多的书。
她如葡萄般的眼睛亮晶晶,生出向往:“姐姐,我以后想当个教书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