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女真的能爱上古代人吗?
展猫儿穿越记
“人似玉,柳如眉,正相思。罗幕翠帘初卷,镜中花一枝。”
月如姑娘果然色艺双绝,人如玉,柳如眉,声如黄莺,将这支曲子唱得宛转悠扬,情意绵绵,众人纷纷叫好。
这阵子张方散衙后必到李家茶铺来,听月如姑娘唱曲子,展昭有时也与他一同过来。这天两人刚要了茶听了一支,抬头看见赵平也走进来。
“回来了?路上怎么样?”张方问道。
“没什么事,送妥了。”赵平过来坐下道。衙里送信的差役出去了还没回来,前两天差赵平去送了封文书。
张方便叫上两盘凉菜,又要了壶酒。
“这里喝得不痛快,走,去前边孙家楼去喝。”喝了两杯,赵平放下酒杯道。
“算了。”张方还不想走,想再听会曲子,赵平只得罢了。
“对了,”又喝两口,张方抬头看看展昭,忽然笑嘻嘻地道,“有个好差事给你去做。
“什么事?”展昭看张方神情,不知他打什么鬼主意。
“有个美貌姑娘,你去陪她说说话。”
“唔?”
“问问她到底从哪来的。”
“问了就怎么样?”
“没有怎么样,问出来就行了。”
“她是什么人,为何要问她?”
“你去看就知道了。”张方卖关子道。
展昭狐疑道,“这么好的差事,为何要叫我去?”
张方叹气道,“我倒是去了,那姑娘爱搭不理的,搭不上话。正好看到你想起来了,不如叫你过去试试。”
“你搭不上话,我如何就能搭得上?”
“我就说去试试,不行就算了——还不是看那姑娘长得好看,我这才叫你?回头你有什么好事,也别忘了我就是了。”
展昭看张方不像全是取笑,却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便又问道,“这姑娘犯的什么事?”
“没犯事,是个规规矩矩的好姑娘。”
“那为何去查探她?”
“你去看了就知道——反正你也闲了无聊。”
“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姑娘?我如何能冒冒失失地就去搭话?”
“不会冒失,谁去都不会冒失。”
“难道……”
“你别想歪了,”张方笑道,“我说了是个好姑娘。她摆摊卖字,自然谁都可以去搭话。只要站过去,不必开口,她就上前招呼。”
“卖字?”赵平不觉叫道。
张方看了赵平一眼,又道,“钱先生说见了一幅字,打听了是这姑娘卖的,就去问了。又说看这姑娘古怪,叫我去查查底细。”他终于说了缘故。
“你去查了?查得如何?”展昭也看了赵平一眼,又看看张方,缓缓问道。
“我要是查出来了,还用叫你吗?”张方叹气道,“那姑娘倒是笑眯眯的,就是不说话,除了问她卖的字,别的她就什么都不说。”
展昭想了想道,“你没说你是府衙的,要问她来历,她还能不肯说?”
“钱先生吩咐了,不准惊吓了她。再说,那姑娘,你看看就知道,看人三分笑,她又没有犯事,我也不好硬问。这要是一不留神把她吓着了,人家还说是我欺负她呢。跟她说软话,她又不理会。”
展昭点点头。“你没去问问旁人?”
“自然问了。她住一个老婆子家里,除了一个孙女,家里也没别的人。这祖孙俩,也不是好说话的,我好说歹说,总算问出来说姑娘不是她家的什么亲戚,她们原也不认识,也是前不久才住到她们家里。再问到底是从哪来的,她们也说不清。按说她们擅自收人住宿,我问也是应该,可就这么一老一小,她们不说我也没辙。”
“那她们家里没有当家的人?”
“说都在人家做工。又没大事,不好去叫。这才叫你去试试,你要是也不行,就到时候再说。”
展昭想了想,笑道,“我要是问出来,有什么好处?”
“你还要好处?”张方笑道,“这么好的差事让你去做,我还没跟你要好处呢,你还倒过来跟我要。”
展昭回头同赵平笑笑,赵平也笑个不已。
“怎么?你们笑什么?”张方觑他们问道。
展昭看看赵平,含笑摇了摇头。
赵平笑道,“钱先生没说那字就是我给他的?我这两天不在,钱先生倒把活安排给你了。”
“钱先生没有提,只说叫我去问——原来字是你们去买的?”
展昭摇摇头。“也不是买的,是她送的。”
“哦?”
展昭便向他说了前几天的事。原来那天展昭同赵平在外面,见有个纨绔子,形象颇为无赖,穿个浅绛色衫子,带个从人。走过时听那从人腆着脸陪笑道,“……看她样子,还拿乔作势的,这回她要是还不听话,少爷是打算软的呢,还是硬的?”
“哼,敢跟本少爷摆架子,看我过去怎么收拾她。”那纨绔哼道。
“少爷你也就是个嘴硬,我看呀,等过去了,还不是得陪笑陪小心的。”
“去去去,你知道什么。这回她要还不识相,我可不会再怜香惜玉了。”
“就是,反正她那里也没什么人,我看她也不像是本地的,干脆……我回去再叫上两个,硬拖走得了……”从人居然怂恿道。展昭不觉放缓脚步,又听那纨绔道,“等我再过去看看,兴许她就答应了呢。”
从人嘀咕道,“我看够呛。”
“她要还不从,那就依你说的办。”两人说着走过去。
展昭同赵平彼此看看,点了点头,慢慢缀在他们后面,跟着过去。
不久他们进了一处窄巷,走到头,前面有处场地,旁边有一棵大槐树,树下有张小桌,旁边坐着一个女子,似乎正呆呆出神,不知想些什么。虽在远处看不甚清,却也看出女子年纪不大,容貌姣好。
那纨绔便过去招呼道,“朱姑娘,今日卖了几张字了?”
女子看了他一下,没有理会。
他自顾道,“我看看,今天又写了什么了。”
“你买不买?”女子口气有些不耐烦,又耐着性子道,“我还要写字,你要在这说话,我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我先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他说的是看字,却只盯着这姑娘,又腆脸笑道,“写什么字呀,你看看你在这里风吹日晒的,也太辛苦了,不如跟我回去……”说着伸手要往女子鬓发拂去。展昭不禁皱了皱眉。
女子偏头避开,沉脸斥道,“闪开——你再敢这样,我……我去官府告你了哦。”
那纨绔收回手,哈哈一笑。“你也真是太不讲道理了,官府是你家开的不成?我就在这里站一站,犯的是哪一条律法?”说着又要动手动脚去调戏这女子,女子一面呵斥,一面伸手将他推开。两人推推搡搡,展昭连忙快步过去,将那人推开。回头见这姑娘眼圈发红,气息有些散乱,她抬手拂了拂发丝,皱眉气恼不已。
展昭回头向那人斥道,“你再如此无礼妄为,休怪我不客气了!”
那人却还满不在乎道,“我碰她一下怎么了?又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有什么娇贵的?”
赵平也走过来,闻言不禁皱眉。展昭见此人如此无赖,也不由恼怒。“你再这样,那别怪我剑下无情。”
这人瞥了一眼展昭的佩剑,虽有些惊慌,还在嘴硬,冷笑道,“你敢伤我?你要敢伤了我,你以为衙门会放过你?”
这姑娘也有些惊恐,微微摇头。
展昭同赵平彼此看看,微微笑道,“你当街调戏良家女子,虽不是死罪,可我要切了你一根手指半个耳朵略示惩戒,也不为过。就到了府衙里,也未必会怎么样。你如此德行,恐怕这姑娘也不是第一个受你欺侮的。既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也就没什么娇贵的,少个一星半点想也无妨。”
说完他拔剑一挥斩断旁边一截树枝,又将剑回鞘,冷冷道,“你下回要还敢,最好先问问自己能不能躲过我的剑。”
那人看了看他二人,恨恨地道,“好,你行,你们给我等着。”向从人喝了一声“走!”转身去了。
看他走了,那姑娘回过头,瞪大眼睛看了看他们,又道了谢。展昭客气两句,正要回去,她又道,“哎,要不我这些字送给你们吧。”
展昭推辞一句,却见她神色间似乎有些沮丧。原来她前面小桌上有纸张笔墨,桌旁一个木盒里放着些字纸。边上还支了个字帖,写道:“五文一张,十文三张。”看来这些都是她自己写的,并非贵重之物,展昭便改口道,“那多谢了。”
姑娘摇摇头,去木盒拿了些字纸卷起来包住,递给他,又笑了笑。这姑娘相貌果然极是秀美,鹅蛋脸白皙透粉,五官仿若晶莹剔透,无一不是生得恰到好处。头发虽只是随意挽起,服裳也并非鲜明,但貌秀神清,此时微微一笑,令人心宁神怡。想不到这僻静之处,竟还有这等女子。
赵平也去看了看桌上一张,忽然皱眉问道:“这是你写的?”
“嗯。”姑娘看他一下,答应道。
“你怎么知道?”
展昭也看了看桌上的那张字,原来写的是:“从一加到一万得五千万零五千。”
“因为……我正在想算法怎么写呢,叫他给打断了……就是——”姑娘想了想道,“一加一万得一万零一,二加九千九百九十九得一万零一,三加九千九百九十八得一万零一,所以,一共有五千个一万零一,所以从一加到一万得五千万零五千。”
“什么?”赵平皱了皱眉。展昭也一时未想清楚,又思索一下,不由道,“不错。”
“唔?”赵平看了看他。
“她说得不错。”展昭点头道。
“不错?”赵平颇不相信。“到底是怎么算出来的?如此多数,我看断不能算出来。”
那女子想了想,又道:“这样吧——你看,从一加到十,是五十五——”
“你怎么知道是五十五?”
“我算过呀。”女子笑道。赵平便不说话了。女子又道,“可以直接从一加到十,一加二得三,三加三得六,六加四得十……也可以这样算:一加十得十一,二加九得十一,三加八得十一,四加七得十一,五加六得十一,一共五个十一,所以从一到十加起来是五十五。”
赵平皱眉想了想道:“这么算倒也不错——不过……这真能算到一万?”
“那当然了,都是一样的算法嘛。女子微笑道。
展昭在旁听了,心算了片刻,问道,“这么说,从一加到一百得五千零五十?从一加到一千得五十万零五百?
那女子思索一下,点头道,“是啊——”又看了看他,有些赞许之意。展昭见她眸子青白分明,清透明澈,怕多看失礼,忙转开头去。听见她又轻轻一笑,问道,“那二四六八十十二这些双数一直加到一百得多少?
他想了想,道,“二加一百、四加九十八都是得一百零二,从二到五十双数是二十五个,所以是一百零二乘二十五,是……
“一百零二乘二十五就是五十一乘五十,就是五十乘五十再加五十。
他本来想按一百乘二十五再加二乘二十五,她这般算法,倒也不错。便道,就是两千五百五十。
“嗯,对了。”那女子点头道。
“那一三五七九加到九十九,就是一百乘二十五就是两千五百,两千五百加两千五百五十一共是五千零五十。
她看看他,微笑点头。“对,你算得还真不慢。”
“都是姑娘的法子巧妙。”
“我也都是跟别人学的。”
赵平皱着眉头问道,“你是说她都没算错?”
“不错,按这个算法,别说加到一万,就是到再多都能算出来。”
“不行——我还是要回去问问钱先生。”
“好,我也想看看钱先生怎么说。”展昭一边应答,又看了看旁边的字纸。这张是刚写好的,墨迹还未全干。见上面写的是几句话,字词古怪,看了似懂非懂,又好似颇有深意。
展昭想了想,拿出块碎银给她,道,“姑娘可是姓朱?——我也不可平白拿姑娘的字,这点还请收下。”
“哇,银子。”她看了一笑,伸手拿过去。“嗯对,我姓朱。”
她拈着碎银翻覆看了看,似乎觉得颇为新鲜,看过后却又还给他。“不用了。刚才多亏你们帮忙,这几张是送你们的——而且这些字一般也没人买,我也根本卖不出去。”
展昭不觉笑笑。“姑娘太客气了,我们不过说两句话,也没有什么。姑娘算题的法子极妙,该我们多谢姑娘点拨才是。”
“哈哈,你要真给,那我就真要了哦。这块挺大的呢,可以做好几个戒指了,得能换不少铜钱吧?那你下回再来的话我再多写一些给你。”
“那好,那我们告辞——
“好,再见,慢走。”
辞过这朱姑娘回去,路上他便想她不知是什么来历,写的字也有些奇怪。一抬头,见赵平笑嘻嘻地瞧着他,问道,“你莫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展昭不觉有些讪然。“我只是看她有些古怪。”
“也是,不知道她为何一个女人出来营生,她父兄都做什么去了?看她年纪不小,又不知她订亲了没有,可要先问清楚才好。”
他不好答话,便不理会。
赵平又道:“你看她算得当真不错么?”
“自然,她的法子说得一清二楚,的确可以算出来。”
“是吗?是像那么回事,可我再想想还是迷糊,回头还是问问钱先生。我看你是教那女人迷得昏了头,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他摇摇头。“休要取笑——你只管去问先生,那姑娘算术绝无差错。”
回去他看里边写的字,有的是曲词,或气象壮阔,孤高旷远,或清丽隽永,缠绵深情,皆文笔极佳。也有些算题,还有些古怪句子。不久赵平将字要去了说要看看,他自然不好不给。原来赵平也拿给钱先生看了,钱先生也是觉得她写得字有些古怪,还叫查出她来历。也不知赵平是怎么跟钱先生说的,莫不是卖了什么关子,没有实说?钱先生也没有找他问,倒叫张方去查。
此刻又见张方也笑嘻嘻地瞧着他,不知想的什么。张方见到展昭也看他,便向赵平问道,“你看那姑娘同展兄弟聊得如何?”
“聊得欢得很。”赵平喝着茶道。
张方便笑道,“我就说叫他去问,必定要比别人强些。”
赵平也笑了笑道,“他就是长得俊俏些,哪个女人见了他不是笑模笑样的?”
“正是,我就是这个意思。那姑娘看着是和和气气,待人却有些爱搭不理的,不像是长做生意的。果然看了展兄弟就不同,话就多得很了。”
原来张方叫他去,却是这个缘故。展昭越发不得劲,更不好答话了。
赵平却笑道,“瞧那个姑娘的模样,真要配给展兄弟,倒也不差。”
张方笑道,“就是恐怕家世不大行,这么抛头露面的,展兄弟怕未必看得上。且又来历也不清楚,这不是钱先生还叫去查。那这正好了,待展兄弟去查明了,看看再说。”
展昭见他们取笑不已,无奈道,“不要瞎说——或许她早已成家,又或许是家中有事,不得已才出来卖字养家,我等切不可胡言乱语,搅扰人家。”
张方又笑道,“我就说这个差事不错吧?那你是去呢还是不去?”
展昭只得道,“我过两天再去问问就是了。”
“那可还要什么好处?”
展昭无奈摇头,不理他们了。
次日上午,展昭看衙里也没有他什么事,就出来走走,还往那树下去看看,看她今天可又出来卖字了。到了看她果然又在,还有个书生坐在桌前写字,朱姑娘在旁看着,偶尔指点字纸,说点什么。那书生一边写也不时瞄她一眼,她该是看出来了,也不以为意。
展昭不由踌躇,待要上前,似是不合,要回去,也不妥当。犹豫间,朱姑娘瞥见他,向他笑笑。
他便往前过去,也同她笑了笑,又与那书生点头为礼。低头看了看那书生写的字,原来是在照着她的字抄写。这书生的字却端正遒劲得多。
那书生见了他,也不怎么理会,不知是否有些不豫。
朱姑娘向他笑道,“你过来了?我又写了一点,不过也都还是那些,跟上次的那些都差不多。你看看吧——”
展昭翻看几张,朱姑娘又问道,“我写的字你都认识吧?我就是有时候字写得不大对。要不你看看,哪个我写得不对的,就改一改,省得你回去猜不出来——他也是在这自己又抄了一遍——她看了看那书生道,他的字比我写得好多了,要不你也叫他帮你抄一遍。”
她写的字的确多用俗字,有些连展昭也没有见过,不过多半也就猜得出来。再说这书生见了他,怕已是心中不悦,岂肯帮他抄写,便忙道,“不必了,我都认得出,有认不出的我再来问你就是了。”
“你也认得字?”那书生大约是见他佩剑,服色也不像文人,便微微嘲讽道。
“认得几个。”他淡淡道,一边低头翻看她新写的字纸,见也多是些曲词。有些是上次她给的那些里边见过的,又有些新的,却也篇篇都文词惊艳,动人心意。
他虽于诗词不甚熟习,也看得出都写得极好,较上次拿的那些不遑多让。本以为上次那些已是登峰造极,无可逾越了,谁知现在这些又是各有千秋。文人这番本事,倒也当真了得,怪不得仗着轻飘飘的纸笔,也能博得功名,扬名四方。
不久书生拿了字回去了。此时和风吹拂,日光从大树枝叶空隙间星星点点地照下来。展昭又看了会字,朱姑娘也打量他,看了看他的佩剑,好奇问道,“你干嘛拿把剑呀?”
展昭见她问得天真直率,便笑了笑道,“我在衙门当差,故此须佩刀剑。”
朱姑娘脸色微变,问道,“你是衙门的?”
展昭见她有防备之意,不及细想,便道,“也不是,先前轮到我家当差才去的。”
朱姑娘听了他的话有些不解,却也没问,只脸色缓和了些,点了点头,又问道,“你也只喜欢诗词,是不是?你自己挑还是我帮你拿几张?你要不着急就坐下慢慢看,随便看就行。”
“不用坐,我先看看。”
“坐吧坐吧,慢慢看,没事,我这里又不忙,又没人——你不坐我也不好意思坐下了。”
展昭却不过,便坐下了,看了几张,听她又道,“哎,我听他们说,你们大宋开国八十多年了?”
展昭抬头想了想,点头道,“不错。”
“那是过了……一、二、三……四……现在这个,是第四个皇帝吗?”
展昭不意她忽然问起这个,又忽然想起她方才说你们大宋,不由问道,“莫非姑娘……不是大宋人氏?”
“我……我也算是吧。就是……就是以前在别的地方,没有一直待在这。”
没有一直待在这,在别的地方,就是说,她曾去过大宋之外的哪里,看不出她年纪轻轻,倒走过这么远的地方。
他一边思索,一边道,“姑娘说的不错,当前在位的,的确是第四位皇帝——姑娘家里莫不是去外面做生意的?”
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对。”
“你们都往哪里去做生意?”展昭趁机问道。“莫不是去辽国?我正想找匹好马,辽国那里的马想来比我们这边的要强一些。”
“呃……这我不知道,我……我们不去辽国,我们是去……那边的。”她胡乱往东南一指。
“那边?难不成是……海外?南洋?”
“对,差不多吧。”
“原来姑娘还出过海,看不出,看你不像久在船上的。”
“我怎么不像?”她笑嘻嘻问道。
展昭想说她容颜精致娇嫩,哪像在海上经过风吹日晒的样子,又不好说,便只道,“看着不像。”又道,“不知姑娘家里做的是什么生意,在这里可有店铺,我也过去看看。”
要真是海外经商,回到港口货物往往便就近卖了,也未必会再辗转运到京城。他也就是随口一说。
朱姑娘果然道,“也没有什么了,也没有店铺,就是过来玩一玩——”
展昭点点头,又想道,她家里要真是做生意的,她出来不卖她家的货品,倒只卖字——莫非她家贩运的是大宗粗件,果真只在港口买卖。不过看她样子不喜人打探,还是不要太急,往后再过来慢慢问就是了。他便挑了几张,拿出钱道,“姑娘写的这些诗词极好,要的价钱实在不高。”
“不用了——好吧,那我要了哦——这些诗词当然是极好,不过我只是抄出来,可不是我写的——不过你就是拿去印,估计也不会有人告你,嘻嘻——还有这些没人要的我也都送给你吧。”她说着又拿了一沓一起包起来,递给展昭。
展昭不好推辞,起身接过来道了谢,便同她告辞回去。
走了不远,听她唤道:“阿香——”
他回头看,见她站在旁边一个巷口,一个十来岁的女孩从巷口出来唤道,“清姐姐。”
“嗯——你刚才写字了没有?”
“写了。”
“那回去我看看,要是都写对了我去买果子给你吃——”
那女孩道,“我想吃饴糖。”
“不要吃糖,吃糖不好——那就少吃一点,吃一小块,好不好?”
“嗯,好。”
朱姑娘说着抬头向展昭看了一眼,微微笑了笑。展昭也笑笑,便回头走了。
回到衙里问了问,今天的案子都审过了,都是小事,没什么要案。他也无别事,就去牢里走了一趟,看看在押的案犯可都还好。看了有个病得厉害的,他叫狱卒记下,去知会了典狱官一声,叫大夫去看了,又着药房煎碗药并煮碗汤面送过去。见无事了,他便拿了字纸到后园去看。看过几首曲词,又看到有的纸上是写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上回也给他两张,他看了也没有在意,这回更多了,他便拣出来一起拿了慢慢看了琢磨。
这张上面写的是什么……运动力学三大定律 重要 重要 重要
第一定律,惯性定律,物体不受外力时,保持静止或匀速直线运动状态不变。即不受外力的话,运动状态保持不变。
有时候看似不受力,如东西掉下来,其实是受重力。有时看似受力而不动,如推不动东西,是因为它还受(静)摩擦力。运动和受力不动时都受摩擦力(或其他阻力)。阻力是阻碍物体运动的力。动力是推动物体运动的力。
又一张纸上写了,第二定律,加速度定律,物体加速度是所受外力除以自身质量。即加速度与作用力成正比,与其质量成反比。即受力越大,速度增加越快。质量越大,速度增加越慢。第三定律,作用力定律。两个物体对对方的作用力大小相等,方向相反。
他又找出其他的一些也一起看了看。能量守恒定律,重要重要重要,能量只会转化,不会凭空产生和消失。动能,势能,内能,电能,光能,化学能,生物能,后面还涂掉了两个字,他对着光看了看,涂掉的两个字似是核能,不知那是什么,又不知为何涂掉。
动能,运动物体的能量,与速度和质量成正比。越重,越快,动能越大。
势能有重力势能和弹性势能。重力势能,越高,越重,重力势能越大。弹性势能…就是能把东西弹开的,如弹簧。系数乘以距离。
内能,就是热能。东西越热内能越大。
重点,能量可以相互转化。东西从高处掉下来,是重力势能转化为动能。从越高的地方掉下来,速度越快。原来越高,就有越多的重力势能,能转化为越多的动能。
重点,可以计算。重力势能是质量乘以高度乘以重力加速度,动能是质量乘以速度的平方。
重点,力可以做功。功等于力乘以它的方向上的距离。电可以做功。
这些字句不知何意,他看得稀里糊涂。
次日他便又再过去,朱姑娘见了他便笑道,“你又过来了?又道,你是……要再拿点字吗?昨天那些你都看完了?看这么快?我待会再给你写新的,现在还没写呢。”
展昭道,“不着急,我还没看完——对了,我就是想过来问问……昨天我回去看了,好些……看得不甚明白。”
“哦,她想起来,问道,“你是说那些物理的吧?好像有好几张我写的物理定律。哎,也不知道我写得对不对了,应该意思还差不多吧。都好久了,我都记不清了。那还是初中高中学的呢。”
“初中?”
“嗯嗯,就是……很早了,好几年了,好几年没看了,我都忘光了。不过大体的意思还记得一点,就是公式有的想不起来了,定义也记不清楚了。你看的哪个?能量守恒还是运动定律?我先给你说一说能量守恒吧?”
“好。”
“坐吧——”
两人坐下,她便比划着道,“能量守恒就是……一个东西,如果很高,我们就说它重力势能比较大……就是……重力,就是一个东西有多重,很重的东西砸人就很疼……”
展昭不由一笑,点了点头。
“要是一个东西从很高的地方掉下来,掉下来的时候它就会……很快——要它不是很轻的话。”
展昭点头。
“要是一个东西又大又重,飞得又快……不用很大,很小也行,反正就是又重又快的话,它砸人就很疼——非常疼。”
展昭笑道,“对。”
“要是砸人很疼,就是说它能量很大。”
他想了想,慢慢点点头。这道理自然简单,只不过她非得要用这么个新说法,听起来就有些别扭,心里一时不好转过来。
她想了想又道,“如果一个人力气很大,他……打人也很疼。”
他笑了笑。
“那他能量也很大……然后,比如,他费了一些力气,把一块石头举起来,再放开手,石头掉下来,把地上砸个坑。就是他做了功,石头重力势能增加了,又转化成动能,最后又在地上做了功,把地砸破了……或者把别的东西砸破了——你见过水车吗?”她问道。
“嗯,见过,就是河水推着一个……大轮子,转起来,能把水提上来。”
“对,那就是水流的能量把水车推动了在做功。如果没有水来推,就要人来推,人推就会很累,用水推就可以省力气。就是水流的动能代替了人来干活。”
他点点头。
“水从很高的地方流下来,就是从西边的高原上,往我们这边低处流,一直流到最低的地方,就是大海里。水的重力势能转化成了水的动能,水的动能推动了水车。如果……烧煤,可以烧出来很多热气……”
“煤?”
“哦,对了,你们叫什么?我看到你们这也有,就是……能烧的一种黑石头——哎,那天阿香还跟我说了呢……”
“石炭?”
“对,就是石炭。烧了可以烧水,烧出来热气,如果热气推动什么车子,像水车的,那就烧煤就可以干活,当然,这个效率就太低了,不过,就是这么个意思。”
“烧石炭来推水车?这就匪夷所思了。他皱了皱眉,想着怎么跟她说这个太荒唐。
她看他不信,便又道,“也不是……就是说,烧石炭烧水烧出来水汽,如果控制好了,就可以用它来干活。”
他勉强点了点头。道理是不错,可谁能管得住水汽?这说了可也没有用处。想来她就是爱胡思乱想,喜欢想这些荒渺离奇的事情。
“要是水车,就必须在水边才能用,如果烧石炭,烧煤,就在哪都可以烧,在哪都可以用了。煤就埋在地底下,挖出来烧就行了。”
他倒也知道石炭是从地里面挖出来的。但是……“要把石炭先挖出来……”
“嗯……”
“还要运过去……”
“对——”
“那就也要费很多功夫……那还不如人干脆直接去干活,不也是一样?”
她想了想,点点头。“嗯,就是说,效率问题。如果用人去挖煤,那就很慢,但如果用机器……”
“机器?”
“嗯。就是,烧煤,烧水出来水汽,水汽推……推一个水车,水车来挖煤,挖了煤再烧水,不就……人不就不用干活了?”她笑道。
这……水车怎么能挖煤?或者她说的不是水车,是别的器械,不过那也不能。她这委实是异想天开了,世上岂有这么好的事情?这明明一想就知道必定是不行,她虽看似是说笑,却又似隐隐是在当真。
“总之地下有很多很多煤,也有很多很多铁矿什么的那些矿石,多挖一些就可以用铁做各种机器,然后烧煤作为动力,就可以人干少一点活,或者多造出来很多东西,人人都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你们现在还挖得很少,机器造得很少,主要是没造出来用煤来干活的机器,还有电,烧煤还可以发电。电就是打雷的时候那个闪电,用磁铁和铜丝就可以做出来,电也可以干很多活——就是用电让机器干活。”
用天上的雷电来做事,还说能做出雷电,看她神情,竟似还的确是信以为真。不知她是从哪里听来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展昭便问道,“这些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是……我小时候,我家旁边住了一个老道士,他跟我说的。”看她说话时眼神有些闪烁,也不知说的是真是假。
“那,你也没见过那些东西?”
“唔……”她迟疑着摇摇头。“没……没见过。”
“那他说的你就都信?”
“唔……不过他给我看过一个……一个小东西,挺神奇的,就是……就是一个灯,装上电池就可以亮——对了,电还可以照明,有了电,到晚上就可以照得很亮了,比灯笼和蜡烛都亮得多。”
看来她是见过一个不知什么古怪之物,便将这些都当了真。展昭想着怎么点醒她,见她还颇为执迷,恐怕一时不能回转,须得慢慢来才行。
“我看,这些都是他奇思妙想,恐怕未必真能做。再说,那些机器听来固然像是颇为神妙,不过似乎也并没有很大的用处。”
“怎么没有用处?”她甚是不满,皱眉道,“可以做很多东西呀,还可以做种地的机器,可以多收很多粮食,不然人人都吃不饱,这还不是有用处?”
他心道,种地的机器能省力罢了,如何能多收粮食?地里长多少庄稼岂非自有定数?想来她说的是能多耕田地,可天下田亩也有定数,总不能把山林也全都耕种了。他不好总驳她,只道,“只要及时耕作,其实粮食也就够吃。虽然偶有灾荒,但只要赈济得当,倒也大都可过得去。”
她没好气地看看他,又道,“那电灯呢?看你们这里一到晚上就到处黑乎乎地,屋里就点个那么小的灯,根本都看不清楚东西。”
“晚上要睡觉,为何还要那么亮呢?”
她不禁噗嗤一笑,看了看他,笑道,“唉,我还以为你聪明点呢,没想到也是一样。”
展昭笑道,“我固然愚钝,实在是你说的着实不可思议。”
“反正我说的是对的。”她嗔笑道。
展昭无奈道,“不过你说的那个……什么能量流转不息倒颇有意思。”
“当然了,这可是最根本的自然规律之一。”她笑道,“你能觉得有意思,还算是有点脑子,总算还不是笨得一点窍都不开。”
展昭苦笑。她说话也委实尖刻,好在她说时总笑吟吟地,让别人也就没有火气。其实城内入夜时分也是灯火不绝了,她还嫌不够明亮?又想到她方才说你们这里一到晚上就到处黑乎乎地,难道她们那里不是这样?那她们那里是什么样?难道到晚上都灯火通明?若她们那里果然不同,那她又说只是老道士拿一个灯给她看过,总觉哪里不对。
“一个能量守恒定律,还有一个动量守恒定律,我以前还老是有点晕,现在我想明白了,能量守恒定律,守恒的是能量,动量守恒定律守恒的是动量。她笑道,动量就是动的量,能量就是能的量。动量……跟能量有什么不一样……我又忘了,我再想想哦……动量和动能……动量就是让一个东西动起来和让它停下或者减速什么的,只考虑它的运动速度,不考虑做功。能量是用来做功的。”她说着笑笑。“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我们都是学了很久。”
我们?那看来还有别人也与她一同学了这些。不知她还有几个这样的同门,是不是也都像她一样对这些深信不疑。
“还有质能守恒,这个就……唔,暂时用不到。反正这个能量守恒挺好玩的,是吧?”
他点点头。“你是说凡动的东西都有能量,水流风吹皆为能量。”
“对——不对,动的东西都有动能,不动的也有能量。一块石头在山顶上,它就有往下掉的……趋势,这也是能量。如果没有东西撑着它,它就掉下来,掉下去就动了,所以它蕴含着动的能量,就是它有重力势能。”
他点点头。石头自然是会往下掉,单拿出来说也没有什么,可照她说的那些话,是想要把种种事情都关联起来,那似乎就也有些意思。
“重力势能是相对的,因为高和低是相对的。你也可以说一个底下的东西重力势能是负的,你把它拿起来,还得做功呢。”
过了片刻,她又道,“还有弹性势能,就是弹簧——我不知道你见过没有,就是那样——她用手指画了些圈,不知是什么东西。就是,有弹性的东西,把它弄变形了,它都有恢复原状的……愿望,趋势,就是……反正它就是要恢复。比如柳树枝,把它掰弯了再放开手,它自己就直了——但是别掰断。”
“弓——他比了一个射箭的姿势,瞄着柳树上一只小雀道,“弓箭。”
“对,她点头道,“这个就是弹性势能。它变形了,就有弹性势能,变形越大,弹性势能越大。弓就是就是把人的力气转化为弹性势能,再把它的弹性势能转化为箭的动能——还有弩也是哦。弩好像比弓复杂一点,所以它就——你知道弩吧?”
展昭点头。
“弩就是一种机器,弓就不算,所以机器就是比较好用,不过……具体怎么造,我就不太知道。我再想想,蒸汽机到底是怎么造的,我们以前也学过一点,不过我都忘了……”她说着翻出一张纸道,“我想了很久了,能想起来的我都写在这了,不过只有一点点……总之就是烧开水,烧开了怎么控制这个蒸汽的问题。算了,先不看了——还有一个机器,叫内燃机,也很有用,不过要烧油,得先挖出来石油。还有发电机,我先跟你说发电机吧,发电机跟电动机原理是一样的——”她说着忽然抚了抚额头微笑道,“我都说得有点累了,你听得晕不晕?”
“我……也有点。”展昭也的确被她说得有点头昏脑涨。真看不出来她这么能说。本来看她不开口时仿佛还文文静静的,却开了口便这么滔滔不绝,还说的都是这些似是而非稀奇古怪的东西。不知道那老道士都是从哪来听来的,怎么着就把她教成这样,只知道些这个,却有些不谙世事,她父母也不管管。他想起来一直也没见到她家人,便问道,“这些东西,你跟你家人说过吗?他们怎么说?”
“呃……他们……他们也都说很好……”她又吞吞吐吐的,似乎不想多说。
展昭便不再探问,又道,“你说这么些,也口干了吧,要不要去前边巷子吃点糖水?”
“呃,不用了吧……我一会自己去溜达溜达就行了。你也待了半天了,你有事的话赶紧去忙吧。”她似乎倒觉得耽误他功夫,有些过意不去。
“我也……没有什么事情——那你先歇着,我……下回再来听你说。”
“哦。你要是不想听……就算了。你要是见到有什么人喜欢一些巧妙的机关,或者喜欢奇思妙想的,你可以叫他来找我。”
“好——我也没有不想听,你说的也……很有意思。”
他正想再拿几张字纸便回去,她忽然又问道,“哎——对了,你有没有听说过有姓完颜的?”
“完颜?”他倒没有听说过这个姓氏,听起来像是异族之姓,不知她打听这个姓有何用意,便摇摇头道,“没听说过。”
“哦……诶,辽国的人姓什么?”
“辽国?辽国人姓耶律的多。”
“哦,对。”她答应了,片刻又道,“我听说,姓完颜的,好像是女真人。”
女真他倒是听人提过,只知道是化外之人,大约是在辽国那边,别的他就不知道了。不知她为何提起这些外族人,莫非与她有什么干系?
见展昭不知情,她倒也并不失望,只出神思索了片刻,又道,“我听说……听说一些事情,你要听吗?不过不是什么好事,别人听了说不定会说我造谣生事。”
展昭笑道,“哦?给我听听你还听说些什么稀奇事情。”
“嗯……就是,我听说,女真人以后会很厉害。”她看着远处,眉头微蹙,又看看他,笑笑道,“也可能没事,也不一定……”
又是以后,展昭不由心中一动。又见她笑容勉强,眉间还略有忧色,又不觉暗暗好笑,道,“他们很厉害就怎么样?莫非会来打我们?”
“是啊,我就是怕他们来打我们。”
展昭心道,北有大敌辽国,西北有西夏作乱,西边吐蕃虽被击败,也未必是真心归顺,南面交趾也叛服不定,听说东北那边还有个叫高丽的,国势也颇为强大,这些她都不提,偏去说个根本没什么人知道的女真,便笑道,“要打我们的人多着呢,就真打我们,也轮不到他们。”
她只蹙眉摇头。
展昭道,“女真人就再厉害,难道还能打到这里来不成?”
“唔……嗯……”她吞吞吐吐道,“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听人说的。”
“你听什么人说的?”
“是……是……说书的,他们说的……”
“他们怎么说的?”
“他们说,女真人会……会先灭了辽国,再……”
“再灭大宋?”展昭笑道。
她点点头。“嗯。”
不知她是在哪里听的,这些人也真敢编,恐怕女真人自己都不敢这么吹。展昭心中好笑,又问道,“你真的相信他们说的?”
“他们说得很……万一是真的呢?”
“你倒不如担心万一天塌下来。”展昭笑道。
她白了她一眼,也笑道,“反正……他们说,那是很多年以后了。”
“他们这么瞎编,你也信。以后的事,谁能知道,他们是妖怪不成?”
“他们说……有人研究过,很准的。总之你们要当心女真才好。”
展昭皱了皱眉,那些人莫不是看了什么推背图那样的流言讹语之书,散布这些谣言?难道她还真信这些?妖言惑众的罪名,可大可小,她要是总这样乱说,未必不会惹上麻烦。他便问道,“你也跟别人说这些了?”
她摇摇头。“我还没想好怎么说比较……比较好一点,我可不想让人家抓到牢里去。”
“跟别人你都没说?”
她摇摇头。
展昭暗暗松了口气,还好她自己心中也还有数,他还以为她跟别人也说了。
她又问,“这个说了官府管吗?我就只说小心女真人,不说他们会打我们,行不行?”
展昭摇头笑道,“你为何一定要说这个呢?那些书都是假的,那些说书的他们自己也都知道,他们自己都不信,你去信他们做什么?”
“不是……是……”她吞吞吐吐,叹了口气,又道,“不过你们要是学会我写的那些东西,也许就不用怕他们了。”
他不禁又将担忧转为好笑,想不到她竟如此好吹大气。
她看了看他,又叹气道,“你不信就算了——对了,你叫什么啊,我还一直忘了问。”
展昭那天见她提到官府时神色有异,似乎颇为避忌,便想过恐怕不能对她实说他在府衙任职之事,此时见她终于问起,担心要是说出真名,万一她听说过,那就不好,便道,“我……我叫展明。”
“哦,展明——明天的明吗——就是日月合起来那个?”
“不错。”
她点点头,并未疑心,又踌躇了一下,也说道,“我叫……朱晏清,清是三点水的清,中间的晏不是燕子的燕——是晏子的晏,晏子使楚的晏子,就是晏殊的晏——你听说过晏殊吗?”
“听……听说过。”展昭不由吓了一跳,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来路,竟直呼晏相公大名。不过看她神色,似乎只是听说过晏相公名字,却并不知道他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
“他挺有名的是吧?”
“是……是啊。”
“那你喜欢他的词吗?”
“他的词?呃……那……我倒不曾听过。”
“咦,那你怎么知道他的?”
“我……我是听说他在朝为官……”
“哦,对,他也当官哦,我还忘了。”
“是……是啊。”
“那不知道他的官大不大——对,我也想起来一点,他好像就是当官的,好像官还不小?嘻嘻,那我要不要去他家打打秋风呢,不知道会不会被赶出来。”
展昭心道,那恐怕会。看她的样子,仿佛就打算闯进晏相公家里,说,我是来打秋风的,快拿好吃的好喝的来。想着不由微笑。看她似乎天真烂漫,不谙世事,想必她家人将她照料得很仔细,就是不知为何一个人在这里,一直不曾见有她的亲友过来。
他想着,一边道,“我也听说他的官像是不小,你还是不要随便提起他的名字了。”
“哦,是吗,说一下没事吧?那要不我以后就跟人说我的晏是上日下安的那个就行,可以这么说,是吧?”
“不错。”
展昭见每次过来往往只独自一人坐着,也没什么人过来买字,便道,“这里偏僻了些,来往行人不多。”
“嗯。”她又点点头。“我就是挺喜欢这棵大槐树的。”
展昭暗笑,心道,她做买卖,不去人多热闹的地方,偏还喜欢清静。便道,“过两天大相国寺开市了,要不到那里卖字去,那里人多,想来买卖能好些。”
她眼睛一亮。“大相国寺?我听说过,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可以随便进去。”
展昭心道,大相国寺在京师也颇有名气,开市时极为热闹,看来她只是听说,还没去过。便道,“到开市那天,自然都可以去。”
“哦。就是进去找个地方就行?有地方吗?会不会别人都占满了?”
“反正你也用不了多大地方,不过几尺地,怎么也能找出来。就是要去得晚了,就没有什么好地方,只一些偏僻角落了。”
“哦。”
展昭看她还迟疑,便道,“我就是忽然想起来。你要不放心,先去看看转转也行,要不想去也就算了,都无妨。你要不熟,下回我先跟你去。去一趟,往后你就知道了。”
她歪头想了一下道,“那我先去看看,看看里边都有什么好玩的。”
展昭笑道,“要我跟你一道去吗?”
“你……有空吗?”
“唔,这两天应该没什么事情,我往常也常去那里转转。”
“哦。我看你常常在外边溜达,你没上班?我是说,你没干什么活……就是赚钱……”
“哦……我……我家里种了些田,有时候忙,有时候闲一阵子。”
“哦。”她半信半疑地看了看他,没有再问。
“那后天我来找你,去大相国寺看看?”
“好啊。那你有空的话就过来——你要是有事,就不用了,我去不去都行。”
“好。”
她看看他,又问道,“你上次说你在衙门当差,那你到底是不是官府的?”
“我……我也只是充个差役,哪里敢称官府的?”
“什么是充个差役?”
“就是家家户户都要轮流到衙前当差,这是官府的规制。”
“哦。在衙门上班挺好的啊。”
看她提到官府很是避忌,倒又说去衙门那里做事好。展昭一边心里想着又一边摇头道,“白白去干活,有哪里好?”
“你们不发工资……工钱吗?”
“我们又不是府衙吏员,哪有工钱?其实为官府当差,倒也是该当的,不过……”他低声道,“大家也并不愿做这些苦差,费力干活且不说,倘有丢失延误,都是麻烦。”
“哦。”她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不过也有好处,毕竟在衙门待过,也认识几个人,倘有恶人逼抢勒索,却不必怕他,只管带去见官。”
她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展昭看看她,终于问道,“你……你家人可在这里么?我看你似乎一个人在这里,也没人照应。”
她沉默了片刻,道,“嗯,我……我跟家人走散了。”
“你们在哪里失散的?要不要我去帮你打听一下?”
她摇摇头道:“不用了,谢谢,我……我下次自己去找一找就行了。”
看她总不肯详说,他不好多问,只道,“那……希望你早日找到家人。”
她点点头。
回去时在路边看见有个身影有点眼熟,想了想,是那纨绔恶少的仆从。莫不是他们还不死心?那仆从也觉察到他在看,急忙忙走了。
次日本来就不必过去了,他担心那恶少又去滋事,便还过去看了看。远远见她独自坐着写字,淑雅安宁,与开口说话时截然不同,不觉微微一笑,一时不知该不该上前。犹豫间,觉到后面有个人影,回头见是白玉堂就在后面不远处揶揄浅笑。展昭微微摇头,回身走过去,低声问道,“你过来做什么?”
白玉堂也低声道,“我看你鬼鬼祟祟地溜出来,料你不干什么好事,果然是过来偷看人家大姑娘——这就是张方叫你查的那个?”
“他也跟你说了?”展昭一边问道,一边往远处走开些。
“你查出什么来了?”白玉堂随他过来,回头看看,又问道。
“也没有什么,她就是自己一个人,不见有家人,有些奇怪。”
“那你不问?”
“到时我自然就问——张方还说什么了没有?”
“还说你一见着她便不安好心,”白玉堂笑道,“看来果然不假。”
“不要瞎说。我不过是……”
“不过是什么?
“你既知道是叫我查,我不过是来暗查,怎么是偷看了?”
“你还嘴硬——”白玉堂摇头道,“该叫他们换个人去查才是。就你这么个查法,要是能查出什么来才有鬼了。”又道,“要是一时还查不出来头,我看你还是先别那么急,先收一收心,等查出来再说。”
展昭笑道,“那是说收就能收的?”又道,“她能有什么来头?再说,不管是什么来头,人总归是不错。”
白玉堂笑笑问道,“怎么个不错法?”
“唔……模样……还不错,说话也……”
“也什么?”
“也异想天开,全是些奇谈怪论。”展昭苦笑。“听她说话,全是些云里雾里不着边际的东西,就像整个人都轻飘飘地,不沾地一样。”
“唔?”
“似乎有些疯魔之症。”
白玉堂看着他,讥道,“你是说你眼光独到,正经人你看不上,要有些疯魔的才入得你眼?”
“开头见她,还不是这样。”展昭笑道,“有时也还好,不发作时就好好的。”
“发作时呢?”
“发作时,就有些魔怔,总想着要改天换地,似乎世上种种都不合她意,全要换了才好。”
白玉堂皱了皱眉。
“不是说有什么悖逆之意,”展昭解释道,“她是总想着做出什么器械,便可不必再使人力。”
白玉堂思索道,“或许是她家善作机关器械,也未可知,倒不妨从这里去查一查。”
展昭点点头。“待我回头慢慢问她,也就是了。她还……”
“还怎么?”
“还担心什么女真人……算了,也没什么,就是有些杞人忧天。”
“那你还过去查吧,我不耽误你忙了。”白玉堂笑道。
“算了,我就过来看看。有个无赖,有时过来滋扰,我昨天教训了几句,想必无事了。我也就回去。对了,明天大相国寺开市,我昨天跟她说带她去转转,你去不去?”
白玉堂摇头道,“既然你是同她去,我不去搅和。”
他既不去,那就算了。两人聊着一道回去了。
次日早上,他去大柳树下,等了半晌,朱姑娘才出来。看到他,笑道,“你来这么早?”
展昭心道,都已日上三竿了,哪里还早?也只道,“这里很是幽静,我也喜欢。反正也没什么事,便先过来看看。”
“哦——”她也抬头看看。树上枝叶翠绿,阳光洒落,明媚可喜。她看着笑了笑,便随着他一道往大相国寺去了。
此时寺门前早已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两人进去,大三门上是各色飞禽走兽猫犬之类,她笑吟吟地看了半晌,又往里面去。二三门处是各种日用之物,蕈席屏帏,也有鞍辔和种种洗漱杂物,还有时果腊脯,她都看得津津有味。再到里面,也有些吃食笔墨之类,还有种种绣作、珠翠头面、花朵冠帽,这些果然最得她喜好,不时伸手拿了看。前面一张桌子上铺了张红布,上面摆了些首饰。朱晏清过去先拿一支珠花看了看,又放下,又拿一枚碧玉环佩端详,展昭问道,“喜欢么?”又向桌子后面卖珠翠的大姐问道,“这个什么价钱?”
朱晏清却摇摇头,向他笑道,“我自己看看就行了。你不用跟我一块看,你去看你的吧。”
大姐看看他们,未语先笑。“这个小娘子模样真好——这玉环呀,官人看看,一点瑕疵也没有,温温润润干干净净的,跟小娘子真是再相配不过了,我看小娘子也真是喜欢,就收个本钱,两贯拿去罢了。”
朱晏清指着玉环笑道,“这里不是有绵?”
“这里呀,这是一点玉纹罢了,玉里哪能一点纹都没有呢,真那样,可不能是这个价钱。没有黑杂缺裂,就是好的了。”
朱晏清点点头,又看看玉环问道,“这是岫玉吗?”
“这是蓝田玉,别处的玉可没有这么润。”
“哦?”朱晏清看似不甚相信,点点头,将玉环放下了。又看了几样,也并没有特别中意的。
又往后面到卖书籍图画,古物珍玩的那里,展昭想她既然能写字,必定喜好书本。她果然在书摊前流连不已,不过看她虽也拿了翻看,却多只看一页半页便合上放下,多不过三页两页,也并非爱不释手。又看了几幅字画,倒看得颇为用心,有时静看不语,有时点头夸赞。
展昭便问她,“要买一幅吗?”
她摇摇头道,“我先看看。”
他一边陪她看这些字画,又觉到不远处有个白衣人影,看过去时,果然是白玉堂。白玉堂也看到展昭看他,却并不过来,又笑嘻嘻自走开去别处逛了,展昭便不理他。
前边又有人卖书,朱晏清拿一本翻看。卖书的是个四十多岁的读书人,面白短须,向她道,“这是柳子厚的诗文集,等闲不容易见到,姑娘要是喜欢,小可就割爱让给姑娘了。”
朱晏清又往后翻看了看,问道,“多少钱?”
“只要四百文吧。”
“这么贵?”朱晏清笑笑摇摇头,又看了两眼,便放下了。
“四百不多了,”卖书先生拿起来翻开道,“这不是普普通通随便写写的,这纸是襄纸,墨也是上等——姑娘看这字如何?”
“字是挺好看的。”
“这么好的本子,除了我这里,别处恐怕姑娘都找不到了。”
“呃……”朱晏清迟疑摇头道,我再看看。
“那好吧,姑娘再到别处看看也无妨——要是要,我就给姑娘留着。”
朱晏清摇头道,“不用了。”
“那好吧。”卖字先生点点头。“姑娘慢慢转转,要是还要,就再过来。”
“嗯。”朱晏清答应着,又往前面去了。
前面还有些铜玩漆器玉石珠串,她也只慢慢地看过去,并未相中什么物事。展昭恐怕她是囊中羞涩,又不好意思向他开口,便向她笑道,“有什么喜欢的,我可以先帮你买了,回去了你再多写几张字还我,怎么样?”
朱晏清笑笑答应,又道,“也没有特别喜欢的。”
“过来一回,总不好空着手回去,那我去把那本书买了?”
“唔……”她迟疑着,待要点头,又道,“买点吃的吧。”
“那好。”展昭答应道,同她回去到卖吃食处买了几块糍糕,一同坐着吃了。看她吃得香甜,不知是不是早上没吃早点。
吃罢了,展昭想后边不过一些各地土物,也没什么转的了,便拿一小块碎银道,“我去问问那卖书人这点银子他肯不肯卖,要是他肯就买了,他不肯就算了。”
朱晏清微微一笑,拈过去看了看,又还给他道,“不用了,买了我也不一定看。”又道,“要不去买张画吧。”
“那好。”展昭答应了,同她去卖画处看了几幅,有山水,有花鸟,有人物,朱晏清问了价钱,高低不一,有两三贯的,也有要十几贯的,也有百十文的,她又踌躇不定,展昭看她看一幅花鸟最久,便问道,“就这张吧?”
她犹豫着摇头道,“算了,不要了。”
这是装裱好的一幅卷轴,方才说要五贯,卖画人看她犹豫,又道,“姑娘要是喜欢,四贯拿走好了。”
展昭看他肯让价,随口又道,“三贯。”
卖画人叹气道,“罢了罢了,画了大半个月,也就卖个吃饭的钱。三贯就三贯吧。”
展昭心道,就画上这点笔墨,怎么就要大半个月了,大半天还差不多。不过看着花鸟栩栩如生,枝叶挺拔舒展,的确甚是好看。
朱晏清在旁忙道,“不用不用,三贯也还是太贵了,我就看看就行了——我们再去那边看看别的。”
展昭笑道,“我也看这画画得好,先拿回去看看。反正看过了也还能再拿出来卖,也不会亏。”卖画人只笑而不语。他便拈块银块给卖画人道,“这块二两多,也有三贯多了,不必找了。”卖画人接过拈了拈,又看看成色,便点点头,将画卷起装袋给了他。
展昭接过,同朱晏清走了一段,便拿给她。朱晏清接过展开看着,又是喜欢又是叹气道,“这也太贵了。”
展昭笑道,“人家也是辛辛苦苦画出来的,要是都卖不上价钱,他们岂非吃不上饭了?”
朱晏清也道,“不过他画得真的挺好的。”又还给他道,“还是你拿着吧,我看看就行了。”
展昭道,“你先拿去看几天,回头再给我看——对了,我有点事,要出去几天,这几天我就不过去你那边了。”
“那好,你忙就好。”朱晏清忙道,倒也不问他有什么事情。
展昭又叫她在这里等一下,去将那本书也买了,过来给她道,“跟这画一比,这书也不算贵了。这么多字,也得费不少功夫写出来,况且字还写得好——这书好么?回头我也看看。这柳子厚是什么人?”
“他是……写散文的,也写诗,是唐宋……唐朝散文名家,最有名的那种,还有一个是韩愈。韩愈柳宗元,他就是柳宗元。”
“唔,那他必定是写得好了。”
“嗯,写得很好。”
两人到外面吃过午饭,便送她回去。路上她也没说有没有打算下次过去相国寺那里卖字,展昭也不好反复多问,便也没有再提。
过了两天,他又去看,见她还在写字,便走过去到她身旁,低头去看桌上的字纸。
“朱姑娘——可又写了什么字?”
“还是那些,没什么新鲜的。”朱晏清抬头同他微笑道。
他见旁边有张纸上画的些不知什么符号,往常没见过,便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英语,是一种外国字……你有没有见过有人写这种字?”
他摇摇头。
“哦。”她点点头,若有所思,又看了看纸上,道,“这句说的是‘昨天你说过明天’,就是昨天你说你明天再做这些事,就是‘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的意思,今日事今日毕,不要拖到明天。我以前很喜欢这句,不过现在也不知道有什么可干的。”
“那这说得很好——为什么说现在没什么可干的?以前你喜欢这句,都是要做些什么事?”
“以前差不多都是上学,学这个学那个,学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哦,怪不得你如此博学多才。”
“哪啊,我学得很差,很多都学得稀里糊涂的,要是我真都学得很会了就好了。”她叹气道。
往后他便还不时过来,听她扯那些匪夷所思的东西。她特别爱说那个用石炭烧开水再用蒸汽拉车的那个,可说了半天,什么气缸什么活塞,她自己也弄不明白,又在纸上画来画去,画得一团乱,他看了只暗笑。她见他不以为然,甚是气恼,他也只得做出老老实实听她说的样子。也有时候她见这个说不明白便不管了,又说别的,什么将铜丝缠在磁石上便可以做出天上的闪电。问他有没有磁石,就是能和铁吸在一块的一种石头。
他自然知道磁石吸铁,要去寻来倒也不难,便说回头去找一找。
她便又说了半天,听她的意思,是说凡物之内,皆有极细微之电子,又说五金之物,皆可引电,却须先用磁石,才能将之引出。铜比铁好用且又比金银便宜,不怕耗费,故以铜作引线为最佳。她撺掇他去寻磁石与铜丝,他只得找来。她在桌上缠绕了半天,也不见有什么效验,无奈叹气扔下,却责怪起他来,说他不肯动脑筋,想办法。他也只得无奈苦笑。
他见她素日也温文和气,与常人无异,只是却总沉迷于这种种奇门异术。他虽有时听了也觉有些意思,可见她如此,有时也劝她几句,说这些恐怕当不得真。但每劝她时,往往反被她气忿忿地训斥一番,还说若能领悟了,便有何等何等神奇功效,不须牛马挽车,只需燃烧石炭或者什么油,车子便可自行向前。最后少不得嘟囔一句,可惜我也不知道怎么做。便又回来说那些什么引力与重力,速度与加速度之类的算法。这些听来似乎也有些道理,可也并无什么用处,等闲也用不到去算这些。
这日她又在画图费神思索,展昭又劝他,她不由气冲冲地道,“你不信就算了。”展昭只得叹了口气。
她便又道,“反正你好好学就对了——我觉得,我应该找一个会机械的,就是会那种机关的,肯定有些人对这个敏感,我一说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其实他于器械也并非一无所知,再说她说的机器的道理倒也不是难懂,只是太过异想天开,显然难以有用。其中难处,或者她自己也未必知道。听她的意思,整个机器都是钢铁铸成,那是何等沉重,别说要运多少货物,只怕到时连机器自身都未必能拉得动。其中又首要一条便是如何能将热气封在气缸里不漏出来。若不能封住,其余种种都是虚言。
他把这话跟她说了,她也皱眉无奈,只道,“那要想办法呀。我这个思路肯定没问题,以后你们肯定也要做。你们不做就是别人去做,反正谁先做出来谁先用。要不你们就等着别人先做出来再跟他们学。不过你们要是不做的话……哼,那你们就小心点金国吧。”
她总沉迷这些,对于她的卖字生意反不见得多么上心。上回本说的要跟她去大相国寺去卖字去,后面他不提,她似乎也忘了。他说起来,她才也过去了两次。倒是也卖了些,可有人买字时,她往往便想试探说她那些道理,可也没几个人有兴致听她说,多是听几句摇头笑笑就走了,她便不免露出些失望之色。展昭在旁看了也有些好笑。
这天他过去,看她眉目间似乎隐隐有些忧愁,不像往日平和喜乐,不知是有什么事情。他不觉也微微皱了下眉,也不好问,只随口说两句闲话。
她也是敷衍两句,过了不久,她从下面拿出两本册子道,“这本书送给你——嗯,就是一本小册子,我瞎写的,还是那些数理化的,我还抄了几份,送了两本了,也都没人爱要。还有这两本,剩下这本我看也送不出去了,也给你吧。你要是认识的有喜欢算学或者机械的什么的,给他就行了。
展昭拿一本道,“那倒不必了,若有人要,我叫他再抄一份就是了。”
“那好吧,不过我拿着也没用——”她又喃喃自语道,“要不就拿回去留个纪念?”
展昭有些吃惊,回去?不知她说的回去是何意,莫非她找着家人,要回去了?
她也有些心神不宁,又从身上拿张纸出来看看,似乎犹豫不定。展昭瞥见似是一张当票,便问道,“这是什么?”
朱晏清递给他。“我那天去当了一条手链……还要不要赎回来,我也还没想好。”
展昭看了看,写得像是当了两贯,下面记的日子写得笔画不清,便问道,“什么时候当的?”
“半个多月了吧。”
“那我同你去赎出来吧,息钱也不多。”
“唔。”
展昭看她犹豫,大约她手头不多松快,便笑道,“要不拿回来改当给我,我出两倍本钱,不收利息,怎么样?”
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