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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免费已完结）

许妄将烟灰缸砸向我时，周围空气都凝固了。

额头似乎有热流涌出，我用手抹了，笑着说：

「少爷，您消气了吗？还生气的话再砸一次也没关系。」

01.

我到包厢里的时候，气氛正热火朝天。

喝酒的，划拳的，唱歌的，聊天的，大家各自找乐子。

只有角落阴影处一个人坐着没动，周围安静极了。

我知道，那定是许妄。生得好看，脾气很烂。

我快步走到许妄面前，积极认错。

「对不起少爷，我迟到了。」

沙发上的人一言不发，似乎在酝酿更大的暴风雨。

前几次我迟到了，许妄就没给过我好脸色。

运气好的时候，骂我几句他就消气了。

运气不好的时候，他抬脚就踹。

不知道今天的运气怎么样。

我祈祷他今天踹得轻点，之前受的伤还没好，现在还隐隐作痛。

「珍珠，你道歉过很多次了，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许妄的声音并不高，甚至能听到他隐约的笑声。

只有我知道他发火的时候，总是和和气气的，却让人毛骨悚然。

话音未落，他随手拣起桌上的烟灰缸向我砸过来。

烟灰缸落地的动静不算大，但是周围的人都停下了吵闹。

空气一片死寂。

额头传来剧痛，我能感受到热流涌出蔓延。

随手抹了下，我捡起地上的烟灰缸，递到许妄面前。

「少爷，您消气了吗？还生气的话再砸一次也没关系。」

许是我这副乖顺的模样取悦了他，许妄不再揪着迟到这件小事不放。

他在跟人喝酒聊天，我就安静的坐在许妄身边，充当一个背景板。

额头上的血流干了，等到晚上11点，一伙人终于散场。

许妄开着车离开的时候说了句，

「珍珠，晚上12点前要到家，不然我会生气。再惹我生气，你知道的。」

我看着他英俊的眉眼，说出的话却像是毒蛇吐出的信子，心开始往下沉。

然而表面上依旧笑得乖巧，温驯回答。

「我明白的，少爷。」

然后等他的车一离开，我就拼命骑上我的破山地车，二手平台买的，花了180。

顺利的话，一个小时我可以回到。

不顺利的话，我可能又要受伤了。

遇到许妄，是幸运也是不幸。

夜间的风穿过我的胸膛，衣服被吹得呼啦作响。

深夜，路上行人稀少，车辆也寥寥无几，只有惨淡的月儿高挂与我同行。

好想就这样一直骑下去，到天荒地老。

现实总是让人难受想逃避。

我回到别墅的时候，许妄那栋楼的灯光已经熄灭了。

我在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回到佣人住的小楼，我的房间在一楼左手边。

房间不大，热水器，床，书桌，衣柜，五脏俱全。

已经很好了，至少有暖暖的热水，有用不完的灯光。

进到卫生间，我用打湿的毛巾擦了下额头。血迹干涸，丑陋的蜿蜒在我的脸上。

我用力擦掉。额头上肿了个大包。我用冷水冲了好久，久到感受不到疼痛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晚上躺在床上，我对自己说。

「珍珠好棒啊，你又坚持了一天。离妹妹醒来的日子又近了一天。」

02.

小时候我们家的条件是很好的，父亲，母亲，妹妹，和我，幸福的一家四口。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事情开始不幸的呢。我想了想，大概是追溯到那天炎热的下午。

夏天，天气晴朗，天空蓝得像一汪湖水。

空气堆满欲燃的火种，只需一个小火星，「嘭」的一声，万物都开始燃烧。

我们一家人约在外面聚餐，庆祝爸爸找到了新工作，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出租车司机。

以后这个城市的任何路线，没有比他更熟的了。

爸爸穿上了久违的西服，西服有些旧了，穿在爸爸身上还是显得人高大帅气。

妈妈穿着一身碎花长裙，淡青色的，看起来温温柔柔。

我和妹妹都换上了小裙子，那天可真好啊。

后来天气实在太热，妹妹吵着要吃雪糕。

爸妈让我带妹妹去柜台买，买完赶快回来，我们排队点餐要到了。

我应了一声好，牵着妹妹的手飞快的跑向了雪糕店。

人可真多啊，我和妹妹在人群中钻来钻去，终于到了柜台。

我紧紧牵着妹妹的手，跟柜台的工作人员说要两个雪糕。

又在旁边等了一会儿，手被汗打湿了，牵着手不舒服。

我让妹妹牵着我的衣角，千万不要松开。

大概等了十多分钟，我和妹妹去柜台领雪糕。

等我回过头来一看，妹妹不见了。

我急得直哭。赶紧周围找了一圈，又大声喊叫起来，无人应答。

最后我冲向了商超的大马路，又是一堆堆人围在一起。

我挤过去一看，妹妹倒在了马路中间，她身下开出了红色的，鲜艳的，刺眼的花。

不远处是一辆大型的货车安静的停在那里。

那一刻，空气中的火星终于被点燃了。

一切都被燃烧殆尽。

这之后，平庸的幸福的一家四口变得支离破碎。

妹妹才5岁，小小的人儿躺在病床上，

那么可怜，那么无助。

治病花了家里全部的积蓄，还不够，于是又去借，直到家里债台高筑。

爸爸妈妈开始吵架，白天吵，晚上吵。

我躲在被窝里悄悄地哭。

再后来，他们开始动起手了。

爸爸指责妈妈不负责任没看好小孩，

妈妈指责爸爸赚不到钱，还酗酒家暴。

他们忽略了我，我才是那个该死的人啊。

要是我当时一直紧紧牵着妹妹的手不放开就好了。

要是我再跑快点，在货车到来之前找到妹妹就好了。

要是......我没出生就好了。

自责，愧疚，悔恨淹没了我，余生我都将背负自责的枷锁。

那几年家里一直吵吵闹闹的，有一天我醒来的时候，妈妈不见了。

她什么都没有拿走，只有人彻底消失在我们的生活中。

爸爸辞了出租司机的工作，去了国外打工，刚开始还会有些消息，后来音讯全无。

家里只剩我和妹妹相依为命。

03.

这些年，我上学的同时也在拼命想办法赚钱，

做过家教，发过传单，做过服务员。

甚至在学校的宣传栏贴了我的小广告，兼职跑腿，写作业，写情书等。

只要钱到位，来之不拒。

这天，学校的林荫道上，一个女孩拦住了我。

明媚皓齿，巧笑嫣然。

我认得她，经常出现在学校晚会上的主持人。大三艺术系的，林茹。

「你好，是姜珍珠吗？听说你经常接兼职，现在有个事情拜托你，你考虑下要不要接。报酬500元。」

「具体是什么事情呢？」

我可是有自知之明，违法的，犯罪的，那我可不会接。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是转交一封情书。需要你记录下对方看完情书的反应，然后告诉我。」

哦哦，原来是送情书啊。这个我在行，反正人家收到情书看不看我也不能强制，就算接了扔了，我还是有钱赚。

我点点头。

「没问题。」

林茹给了我250元定金，说是等送完情书后，再给我尾款。

我觉得250这个数吧，有点不太好，但是没敢说。

林茹的情书是用个粉红色的礼品袋装着的。

我拿出看了下，信封也是粉红色的，非常少女心，应该是喷了香水，闻起来很舒服。

送情书的目标人物是许妄，金融系的，今年大二。

我蹲了许妄两天，终于等到他落单了。

「许同学，等一下！」

我从树后面冲出来，赶紧跑到许妄面前阻止他前行。

前两天只远远的看了，今天近看才发现，许同学长得可真帅啊。

眼是有点上挑的，鼻子高挺，嘴唇还是个m字形。

乍一看，完全是阳光开朗大男孩。

林茹同学的眼光是真不错。我在心里为她点赞。

「有什么事情吗？」

许妄说话的时候还带着笑，更绝的是居然有酒窝。好感翻倍。

「给你的情书，麻烦签收一下！」

我弯腰低头，双手将粉色信封呈上。

「啊~，原来是情书啊。」

许妄感叹了一声，将信封拿走了。

我抬头，站在原地，看他把信封展开，拿出里面的信纸。

记下他的反应，剩下的250就到手了。

2-3分钟后。

「写得很好，情真意切。都能感受到一片真心。」

看完后他淡笑点评。

这是有戏，林茹的暗恋对象接受她的表白啦？

这种好事儿，我汇报回去的话会给我加钱的吧。

我斗胆问了出来。

「那你是答应交往了吗？」

「不不，不是交往。这是另外的价钱。」

「哈哈，开个玩笑。」

「我是说，交往是不可能的，但是我突然想到，你好像经常出现在校门口的便利店，同学又考虑来我家工作吗，福利待遇比便利店要好很多。」

「多少钱一个月啊？」

「每个月20000元，节假日双倍工资，还有年终奖。」

20000块，有点心动怎么办。

「可是，可是我现在在上学，应该不行吧？」

「说是全天，但是实际上你只要满足我的要求就可以。类似当我的跟班，保姆这种。家里有佣人房，你可以住在家里会比较方便。」

「我不需要你的时候，你可以自己安排时间。当我需要用到你的时候，不要迟到。我会生气。」

「哦哦，那我考虑一下。」

虽然条件很诱人，但是也很奇怪吧，我在心里嘀咕。

「留个联系方式，同学想清楚可以给我答复。」

我和许妄就这样交换了微信。

后来我回去的时候，总感觉忘了点什么，到底是什么呢？

等我回到宿舍，一拍大腿想起来。情书！

所以，许妄收下情书，他的反应是啥，是接受还是不接受啊。

夸情书写得好，又说交往不可能。

我怎么跟林茹交代啊。

我可真是笨蛋。

当时被20000块迷昏了头脑，眼前的250都飞走了。

我把之前林茹给的250退给她了。撒谎说情书被我弄丢了，给她提了一袋水果道歉。

最后告诉她，情书这种东西，还是自己亲手送出去比较合适。

04.

家里的房子早就卖掉了。妹妹现在住在医院。

每个月的医疗费，护工这些费用，都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与其打几份工东拼西凑，不如就给许妄当跟班。

一个月两万，一年二十多万，扣掉一些杂七杂八的基本花销，

最后还能剩十五六万给妹妹尝试进口药。这样她就可以早日醒来。

我在心里琢磨了一下，同意了许妄的提议。

许妄刚游完一圈，从泳池站起，浑身水光淋漓，肌肉线条流畅。

我抖开浴巾给他披了上去，活脱脱一个尽职小狗腿。

主栋别墅里就只有许妄，旁边的小楼是佣人住的，三五个人，并不算多。

我觉得奇怪，怎么许妄的父母没跟他住在一起吗，但是也不好多问。

里面的佣人们都称呼许妄少爷，我跟着依样画葫芦，也叫起了少爷。

平常许妄算得上是一个好雇主，并不会随意发火。不过他的脾气有点喜怒无常。

打篮球的时候，会使唤我去买水，等我真的买回来了。他却不喝了。

「姜珍珠，知道的是你去买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出国了。」

「对不起少爷，我来晚了。」

分明才去了10分钟不到，哪里有很久。

尽管心里这样说，但是我不敢反驳。

给钱的是老大。

只是下次学聪明了，知道他要打篮球，会提前备好水毛巾这些。

心血来潮的时候，许妄还让我顶着个苹果，他玩射击。

当时我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拒绝的话刚要说出口，他说

「珍珠，要是毁容了赔你十万块。」

就算毁容了还有钱，我立马站直了，战战兢兢闭上眼睛等着。

最终刀扎在了苹果上，十万块飞走了，我把苹果削皮吃掉了。

诸如此类的事情很多，初次见到他只觉得耀眼，相处久了才能觉得他的恶劣。

许妄还养了两只布偶猫，白色的皮毛，蓝宝石般的眼睛。

有时候我要负责给猫主子们铲屎，喂饭。

趁许妄不注意的时候，我会悄悄抱起两只猫咪给它们顺顺毛。

忽略许妄偶尔的坏脾气，我日常的工作就是喂猫，给许妄送水，跑腿，打扫卫生等。

主打的就是一个陪伴。算起来，这份工作应该算得上是幸运。

05.

许妄生日这天，我在别墅门外踌躇了好久，要不要进去。

正当我在门外罚站的时候，接到了许妄的电话，

「姜珍珠，我今天生日，你去哪里了？怎么没有看到你？」

「我快到了。」

「嗯，记得生日礼物。」

哪有人主动叫人送礼物的呀，真是个怪人。

不过我还是有提前准备礼物。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是一款小众的手表，价值1000元左右。

许妄不缺钱，这份礼物我送出去，也许会瞬间淹没在茫茫礼物堆中。

但是这是我最大的心意了。

别墅里灯火通明，男男女女三四十号人。

游泳池，游戏机室，台球室，影音室，电影院，各个地方都喧嚣热烈。

甜品台和酒水都安排在游泳池附近，所以游泳池周围的人是最多的。

我在周围转了一圈，回到了泳池旁，并没有发现许妄的身影。

「姜珍珠，你也在啊。你来这儿干嘛？」

林茹扔下手中的游泳圈，朝我走来。

「嗯，我来，我来给许妄送礼物。」

「笑死人，姜珍珠，你以为自己是谁，许妄缺你那点廉价的礼物吗？快回家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林茹不知道什么毛病，怎么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当初那个温婉的女孩子，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我无意纠缠，打算绕过她离开。

却没想到，被她从身后冷不丁推了一把。

「扑通」入水。

我在水里挣扎了半天，谁来救救我，我不会游泳啊。

疯狂呐喊完，惨了，呼吸不畅，眼睛也睁不开。

就在快沉底时，被一股力量拽起来，托举到了岸上。

「咳~咳，咳~咳，谢谢你许妄。」

「你是猪吗，不会游泳还往下跳？」

「我是被推下水的。」

「谁推的，你说个名字。我给你报仇。」

看许妄这架势，似乎真的要替我出口气，我忙拉住他的手。

「算了吧，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而且，那么多人，可能是谁不小心碰到我，然后我这个倒霉蛋就落水了。」

我想着息事宁人，许妄并不听我糊弄。

「刚才是谁推姜珍珠落水的，赶紧站出来，现在不说，等我查到监控还是有办法将你揪出来。」

林茹从人群中站出来了。

「是我推的。」

「是你？」

「你过来，来，来这边。」

林茹在众目睽睽下走到了许妄的面前。

然后许妄用力一推。

「扑通！」林茹落水了。

许妄好幼稚啊，简直就像幼儿园小朋友，你打我一拳，我非得还回去一样。

这种做法虽然幼稚，但是有点解气。

想到手表还在外套里面，我赶紧从外套里把手表盒掏出来。

泡了水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给我的？」

「嗯，不知道有没有坏，要是坏了，我」

还没等我说我，许妄一把抢过我手中的盒子。

「送给我就是我的了，不用你管。」

「你赶紧回房间洗洗睡吧，别感冒了。」

说完就大步离开了，离开了。

我坐在原地有点迷茫，好歹我还送了生日礼物，

怎么不请我吃点蛋糕什么的再赶人啊。

06.

热水澡应该是人类的福音。昨晚泡澡后今天身体倍感舒适。

结果一到学校，就发现同学们看我的眼神，带着些鄙夷与不屑。

我刚开始以为是自己多想了。

直到公开课的时候，我本想和同班的同学坐在一起，

结果他们一见我要过来，立马就说这位置有人了。

三番两次都这样，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我拉住脸圆圆的团委。

「他们都咋啦，我做错啥事儿啊，为啥大家都避着我啊？」

「你还有脸问，你做出这种事情，全校的人都知道了！」

「我是真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求求你告诉我吧。好团委。」

我扯着团委的袖子一摇一晃的。

她受不住，给我打开了学校的论坛。

首页置顶，有「火热」标签的。

耻辱！a大学生姜珍珠为赚钱，竟然做出这种事情！

里面洋洋洒洒三十多页，赫然是我和不同男人的聊天记录，

各种出格照片，还有数不清转账记录。

我看得浑身发冷，身体不由自主开始颤抖，

胸腔燃起一把烈火无处发泄，有什么东西在胃里翻滚奔腾。

呕！

我弯着腰跑去厕所狂吐不止，直到最后吐无可吐。

身上的力气全都被抽走了，我瘫坐在地上，不自觉泪流满面。

是谁？是谁做的这一切，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在心里反反复复问。

却找不到任何答案。

辅导员找了我，我对她说我是无辜的，她让我休息一段时间，现在这件事造成的影响对学校影响太大了，影响学校今年的招生。

我想到了报警，警察说让我固定证据，我打开论坛，发现当初的帖子被删了。发帖人也找不到了。

手机社交软件还经常收到各种恶心的好友验证申请，手机号码也受到了各种骚扰。

有时候半夜都会被惊醒。

辅导员给我放了假让我休息，许妄好像出国参加什么项目也不需要我陪着。

不用去学校，不用打工，我去了医院。

护工阿姨看到我来，跟我说了好消息，现在可以用手指轻轻按压妹妹眼皮，她就能睁开眼。

是可以听到我们说话的，但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眼珠。

我坐在妹妹病床旁边跟她说说话。

「明珠，你都睡了好久了，快点醒来好不好，姐姐好想你啊。」

「你小时候最喜欢的动画片出了大电影了，等你醒来带你去看好不好？」

「明珠你喜欢小猫咪的，等你醒来我们养一只好不好。」

「等你醒了，我们重新租个大房子，跟我们原来的家一样大。」

「醒来后，明珠你还是要念小学啊，不过姐姐可以教你，你放心啦。」

「要是我当时牵住你，你就不会变成这样子了。」

「爸爸妈妈都走了，明珠，姐姐只有你了。」

......

絮絮叨叨，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全无章法。

07.

在医院陪了妹妹一段时间，我的心情恢复了大半。

就算被造黄谣又怎样，我绝对不能被打倒，妹妹是我的动力和支柱。

过了几天，许妄从国外回来了。

「珍珠，你脸色看起来很憔悴，我走的这段时间，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替许妄推着行李箱，他边走边问。

「没有吧，可能是最近睡眠不好。」我随便找了个借口。

「嗯，没事就好。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上次你送了我生日礼物，礼尚往来，我这次出国也给你带礼物了。」

「是一对珍珠耳环。你的名字里有珍珠，我送你珍珠也算相得益彰。」他温柔一笑。

我支支吾吾不想接受这份礼物，许妄买的东西应该挺贵吧，我怕还不起等价的。

「给你你就拿着吧，哪来这么多废话。」

恭敬不如从命，我收下了礼物。

回到后特意放在我的藏宝盒，那里面有全家福的照片。

第二天，林茹带着几个同学上许妄家里来了。

还点名要找我。

一伙人坐在客厅，见到我来，林茹气势汹汹，

「姜珍珠，你偷我的东西，快拿出吧。不然等我报警，你到时候说不定要坐牢。」

「我偷你什么东西了，你别冤枉人啊。」

一上来就给我扣帽子，我招谁惹谁了啊。

「还说没有，那天许妄生日，你经过游泳池的时候，捡到了我的珍珠耳环。上面还刻了我的名字的。」

「我真没有，你别血口喷人。」

「不信你去查监控，那天的监控肯定都还在的。」

我向许妄求助。

「许妄，你让她看下监控，我真没有拿她的东西。」

许妄在一旁冷眼旁观，很随意的说了句。

「别墅的监控只保留一星期。」

「许妄，你让我搜一下她的房间，贵重的东西她肯定不敢带在身上，肯定是藏起来了。这对珍珠耳环对我很重要，是我妈妈给我的成人礼物。」

「那就搜吧。」许妄一锤定音。

很快，她们就去到我住的小房间东翻西翻，最后找到了我放着全家福的藏宝盒。

「这个是我的，不许动它。」 我大喊着想从林茹手里拿到盒子。

「不给，看你这么紧张，看来东西就在这个盒子里。」

林茹很快打开了盒子，翻出了许妄送我的那对珍珠耳环。

「许妄，你看，这对耳环就是我丢的那对。」林茹的语气喜滋滋的。

「你胡说，那对耳环是许妄送给我的。」

「姜珍珠，你看清楚，这对耳环里面刻了我的名字首字母，一个是l，一个是r，你胡说八道的勇气到底是谁给你的。」

林茹拿着珍珠耳环，指着上面的字母给我看。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许妄送给我的珍珠耳环怎么会刻有林茹的名字呢？

不是从国外给我带回来的礼物吗？

我将目光投向许妄。

「许妄，这个珍珠耳环是你送我的，对不对？」我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既是询问，也是乞求。

「我没有送过你任何礼物 ！」

许妄将我的一丝希望亲手捻息，最后再补上一刀。

「姜珍珠，我们家容不下小偷，你好自为之。」

哈，小偷。原来我是小偷。

「为什么？许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茹，许妄，我哪里得罪过你们，你们跟我说啊，为什么要冤枉我？为什么？」

我失去了理智，又气又急，大喊着要一个原因，无人回应我。

他们演了一出好戏，将我这个唯一的观众耍得团团转。

软弱无能的本能占领了我的头脑，不知不觉间泪水模糊了视线。

08.

从许妄家搬出来后，我租了一个小阁楼。

现在学校没办法去了，可观的薪水也泡汤，我好废物啊。

被造黄谣，被诬陷成小偷，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遭到这种事情，又为什么会发生在我身上。

我快要被这些事情压垮了，情绪濒临崩溃，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在阁楼躺了一个星期，突然一个电话打过来了。是医院来电。

说妹妹的情况在用进口药的情况下，脑部活跃度大了很多。问我要不要再继续坚持用这个药。

我听完心里一紧，以我现在的条件没有办法支撑高昂的治疗费用。

只好说暂时先不用继续用进口药了。

这个电话唤醒了我，我还不能倒下，不能倒下，妹妹在等着我。

我没有学历，进不了大公司，只好继续找些散活干。

白天到卖场做促销员，晚上在饭店当服务员，有个好处是工资日结。

这样每天把钱拿到手里会更有安全感。

这天我正在后厨端菜的时候，又接到了医院的来电。

妹妹情况恶化，进了icu。

我赶紧跑出厨房，跟老板说了一声。

山地车太慢了，我决定打车。

开往医院的途中，司机埋怨我，一身油烟味，车都被熏出味儿来。我只好连连抱歉。

情况怎么会恶化，上次医院还说妹妹情况有好转。

我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全身都开始颤抖。

医生说，妹妹情况恶化严重，现在在icu就是吊命，悬着一口气，要悬着这口气，后面还得花十几万，要是没这十几万，出了icu就是死。

我求求医生帮帮我，帮我悬着妹妹这条命，钱我会想办法的。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可是，我从哪里去想办法啊。

家里的亲戚早就因为欠债断了联系，同学好友因为那个帖子对我都避而远之。

我得想想，想想有谁会帮我。

最后我在促销卖场那里预支了5000块，在餐馆预支了5000块，可是这些都是杯水车薪，远远不够，我想到了许妄，许妄有钱。

我赶紧骑着山地车向别墅赶去，从下午5点一直等到晚上11点，终于等到许妄的车回家。

我连忙跑过去，拦住了车。

「姜珍珠，你来干嘛？」

许妄脸上不再带有笑容，语气十分冷淡。见到我就像是见到了什么脏东西，只想赶紧逃离。

「许妄，我想找你借钱。我会还给你的，可以打借条，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只要我活着，肯定会把钱还清，你可以放心。」

「你太可笑，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借钱给你？有钱人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让我感到恶心，赶紧滚！」

「我没有办法了，真的没有办法了，求你了，许妄。借我一点钱吧。上次你冤枉我偷耳环的事情，我也不计较了，你要怎么对付我都可以，求你借点钱给我，妹妹还在医院等着我，没有钱她会死的。求你了，求你了。」

我跪在地上，膝行着抱住许妄的腿，语无伦次开始剖白，眼泪打湿了他的裤腿。

许妄蹲下，将我紧抱的手从腿上一根根掰开，视线和我齐平，冷漠的看着我。

「那就让你妹妹去死吧！」

09.

我不知道还能找谁，没有人可以帮我了。

许妄是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我坐在别墅的大门边，想着是不是昨晚许妄心情不好，那我换个时间再求求他。

这一等，就等到早上六点。

医院来电说，妹妹病情恶化今天早上5点55分身亡。

我从地上赶紧站起来，浑身发冷。赶紧骑着山地车往医院赶。

一路横冲直闯，骑着车摔了好几次，摔倒了又爬起来，摔倒了又爬起来，终于赶到了医院。

我掀开白布，妹妹安详的躺着，她好瘦啊。

以前是个胖乎乎的小姑娘，怎么长大了就变得瘦骨嶙峋了呢？

她只读了小学一年级，在病床上躺了十年，怎么就要一辈子都躺着了呢？

我摸了摸她的脸颊，微微凉的，像秋天的风，春天的雨，夏天的西瓜，冬天的雪。

我好想大哭一场，却发现自己哭不出眼泪。

胸腔传来刺痛，心脏在不停的抽搐，我好难受啊。

从今往后，只有我一个人了。

我将全部的钱拿出来，给妹妹买了墓地。

那个地方算不上多好，但是墓地向阳，她可以看到第一缕阳光的升起。

之前预支的工资用不上了，我还回去了。接着把两份工作全都辞掉了。

然后将阁楼里面自己的东西该卖的卖，该扔的扔。最后退租。

最后只剩下一个小盒子，里面是全家福。

我背了个小包，将最重要的东西放进了包里。

山地车也卖掉了，加上之前卖的东西，现在身上刚好有520块。

我把这个钱全捐给了一位流浪的老爷爷。

背着我的小包，走了很远很远。

终于赶在晚霞落下的时候，来到了海边。

夜晚好安静，沙滩上都没有人。

我坐在沙滩上，听海浪拍击岩石的声音。

一声又一声，似乎有魔力，让人忍不住想睡一觉。

后来就真的睡着了，做了一个美梦。

梦见妹妹没有出车祸，她健康快乐的长大了，开了她喜欢的冰淇淋店。

爸爸和妈妈退休了，两人天天晚上去跳广场舞，一起散步。

而我，梦里没有我。

也许，只有我不在的时候，他们才会获得幸福。

我醒来的时候，周围漆黑一片，只能看到远处海面上的塔灯在转换。

我把背包打开，摸索着捡了一大块石头，放进了背包，将拉链紧紧拉上。

背着背包，慢慢的走向了大海。

身后似乎有声音传来，但我听不清了。

大海在前方呼唤我。

深夜水有些冰冷，越往前走，全身都开始发起抖来，

海水淹没了我的小腿，大腿......

当全身都沉寂在海里时，我却有点开心，因为我知道，

只要再往前走，继续往前走，走到海的最深处，

所有的痛苦全都会消失。

所有的悲伤都会被治愈。

10.

在被海水完全吞噬之前，有一道身影游到了我的身边。

生拉硬拽，将我带回了沙滩上。

为什么要把我留在这个世上，我什么都没有了。

「为什么要救我？我不明白。」

深海似乎将我的灵魂带走了，我现在整个人有些恍惚。

「我还活着，你怎么敢死？」

许妄说话还是这么自负，凭什么他想要什么就是什么。

我想到这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在寂静的夜里，如果有第三个人听到，恐怕会觉得诡异可怕。

「别笑了，蠢死了！」

许妄将自己的车上的小毯子裹在我身上，开车返回了别墅。

我坐在副驾驶发呆，脑海中一片空白。

等到了别墅，许妄又将我带回他住的房间，给我放热水泡澡。

「许妄，我不明白。」

我再次问道。这算什么呢？

当初诬陷我偷东西，将我赶出去，后来我求他借钱，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你说过，我让你感到恶心。为什么要救一个让你感到恶心的人？」

「我有病行不行？见不得有人死在我面前。废话那么多，赶紧泡完澡睡觉。」

许妄将浴袍扔在我头顶，盖住了视线。说完就离开了客房。

第二天醒来，许妄不在别墅。

我不知道去哪儿，就想着去外面到处走走。在门口却被拦住了。

「姜小姐，少爷说您不能出去。」

我又转头回去，坐在窗台上发呆。

窗台上风光很好，可以看到外面花园里的姹紫嫣红。

闻到微风吹来的清新香味。

天空不时有小鸟飞过，我站起来了，也想要展翅高飞，却被迅速拽下来。

「姜珍珠，你踏马疯了，你想跳楼？」

原来许妄也会说脏话啊，好像以前没听他说过。

而且，他现在愤怒又紧张的样子，有点少见。

「我没想跳楼，我只想站起来吹吹风。」

我弱弱的辩解，我要是死在他家，那他家就成凶宅了，多不吉利啊。

我不会这样做的。

我下次会找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不会给其他人带来麻烦。

许妄看我的眼神明晃晃的写着两个字：不信！

「你要把我留在这里干什么？我是个成年人了，我可以为我自己负责。」我转移了话题。

「你所谓的对自己负责，就是自己一个人静悄悄的去死吗？」

「我要死要活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凭什么管我？」

我终于忍不住大声吼叫出来。

「当初冤枉我偷东西的人不是你吗？当初跪着求你的时候，分明那么讨厌我。让我们去死好了。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说什么你活着我就不能死，我为什么不能死，我的命是我自己的。」

这段时间所有的怨气，所有的不满，似乎都找到了发泄口。

「因为这是你们家欠我的。」

许妄拿出来一摞照片，摆在我眼前。

照片上是一家三口的合照，女人一身淡青色长裙，笑容温婉。男人一身灰色西装，高大英俊，中间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天真单纯。

我死死盯着那张照片。那个女人，是我的妈妈。

11.

我仿佛失去了语言功能，喉咙哽咽，极力想发出些声音来。

「这些照片是？」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许妄忽略了我的提问，自顾自的开始了讲述。

「当年，我妈不顾家人的反对，低嫁给我爸。两人从校园到婚纱的爱情感动了很多人。」

「然后突然有一天，我爸回到家执意要跟我妈离婚，说他找到了真爱。我妈以为他在开玩笑，十几年的感情，怎么会突然出现个真爱呢？结果你猜怎么着。我爸偷偷的跑了。」

「他知道我妈不会同意离婚，早就转移财产到了海外。他和那个女人一起私奔了。」

「很可笑吧。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狗屁真爱。抛妻弃子！我妈知道真相后，大受打击，她给我爸打了通越洋电话，请求我爸回来。结果呢，我爸听到我妈的声音就把电话挂了。」

「那个电话是我妈妈生前拨通的最后一个号码。拨打完这个电话她就割腕自杀了。」

「浴缸的水一片腥红，地面上也是湿漉漉的一片。」

「我进去的时候，妈妈已经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那年我13岁。」

我看着眼前许妄，又仿佛看到了13岁的许妄，那么迷茫无助。

「所以，你觉得是我妈妈害了你家破人亡。那你去找她啊，为什么要报复我。我又做错什么了？」

我忍不住质问。凭什么是我来承受这一切。

「我当然知道应该报复你妈妈。可是，你不是你妈的孩子吗？母债子偿，也不能怪我。」

「其实，当初查到你时，我是有想过放你一马的。谁知道，你还是天天过得那么快乐。在便利店打工的时候，即使别人为难你，你也是笑呵呵的。在学校看到你，也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

「这让我怎么甘心？杀人犯的孩子凭什么可以笑得那么灿烂，而我却要每天在噩梦中惊醒？」

「我让表姐林茹设计让你送情书给我，顺利成章接近你，然后让你来我家当下人，你还当捡到宝。我控制不住对你发脾气，你还是忍着。我想，我会找到你的弱点的。」

「终于被我找到了。当你被同学朋友唾弃，当你百口莫辩，当你无家可归，当你失去最后的支柱，你还能笑得出来吗？」

「你是个疯子！许妄你这个疯子！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

我听到这一切都是许妄精心安排的陷阱，不管不顾的冲上去踢打，打他。

「疯子！你是疯子！」

许妄任由我踢打，两只手将我的手腕禁锢住，

「我是疯子！可是也是被你们逼疯的！」

「再说，我也没有对你妹妹做什么，我只是去和她聊了会天，告诉她，她妈妈有了新的家庭，爸爸也在国外潇洒，唯一的姐姐为了让她醒过来，给人当保姆，连学也不上了。」

「我以为做这些事会让我开心，可是内心并没感受到快意。后来当我看到你真的奔赴死亡的时候，我又不忍心了。你想解脱，我偏不让。我要让你也好好活着。我们一起好好活着，一起赎罪。」

「我呸！」我朝许妄吐口水，目眦欲裂的瞪着他。

「我才不要跟你一起活着，我宁愿死也不想跟你在一起。你还我妹妹的命来。你不去刺激她，说不定她还可以活着。」

「你这条命是我捡来的，只有我才有资格决定你的生死。」许妄冷酷回应。

12.

那天过后，许妄将我锁起来了，窗台钉上了木板。

窗外一丝光线也透不进来，我将房间的灯全部打开，整日整夜的开着，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回想起当天的一切，都会心痛不已。

妈妈从家里跑出去，找到了她的真爱，拥有了另一个小孩。

那我和妹妹就不是她的小孩了吗？

她已经有了全新的，更好的人生，所以自己曾经的小孩就可以不管不顾了吗？

爸爸还会回来吗？他会不会也在外面有了新的家庭？

许妄的妈妈，当时血染浴缸放弃生命的时候，有过害怕吗？

许妄看到妈妈的那刻，会很难过吧？

可是为什么要报复我啊，我又做错了什么？

我只想好好上学，好好赚钱，让妹妹早点醒过来啊。

为什么没有人在意我的感受，我也是无辜的啊。

颠三倒四，我在脑海里把这些事情嚼了千千万万遍。

仿佛置身于迷雾森林，无人救我，因为无人在意我。

后来，许妄打开了房门，我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他的脸色又有了紧张的神色，看着我的眼神终于不是带着恨了。

可是，我恨他啊！

我以生死当筹码，誓要换取永恒的自由。

许妄小心的抱起我，送我去医院，我终于从这个房间出去了。

后来，我每餐都吃很多的药，五颜六色的，我都分不清，许妄都是把药给我分在小格里面。

似乎真的是为我好。

我好像真的好起来了。我对着许妄笑，他说的我们一起好好活着，一起赎罪。我答应了。

于是，我补办了新的身份证，学校给我打电话，我可以去上学了。

银行卡里面还多了一大笔钱，这是许妄对曾经做过的事情的补偿费。

这样过了几个月，我找机会给许妄下了安眠药，送他去了精神病院。

一个礼拜后，我去医院看他。

许妄再也不是以前笑容迷人的温柔少年，眼睛里面也没有了神采。

见到我来，不敢正眼看人，身体被碰到会不由自主躲闪，像受惊的兔子。

深蓝色病号服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面色苍白，衬得他像一个幽魂。

我挽起他的衣袖，手臂上有各种伤痕，有些结痂了，有些还鲜红着。

无一例外，都没有上过药。

在房间的角落里，散落着电击仪器。

我走出了房间，给林茹打了电话，将许妄的地址告诉了她。

然后，我去了远方。

再见了，许妄。我们都要好好活着，一起赎罪。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