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说永远都不要考验人性？

老家一哥们儿，被女朋友甩了，跑到北京打拼，在我租的单间打地铺。我给他介绍了几份工作，他都是干两天就不去了，嫌累。突然有一天开始，他天天早起出门，天黑才回来。我以为他上班了，他却说只是去和人聊天了。

三个月后，他请我吃饭，在一个算是高档的餐厅，我到的时候，他旁边坐着一个年轻的姑娘，长得不算漂亮，但绝对对得起他。

姑娘挺开朗，爱说，一口京片子，俩人举止暧昧，不用说我也知道了，在谈对象。

回到出租屋后，他看着房顶傻笑。

我让他老实交代，他才说了这三个月他干的一件大事儿。

他闲得没事沿着护城河瞎逛，踢路上的石子，石子砸到了一个姑娘，姑娘回头看他一眼，随口骂了一句，流氓。

他急忙解释，说自己不是流氓。

姑娘不搭理他，继续往前走，他就跟着。

姑娘走进了一个小超市，他也跟进去买烟，发现姑娘是这个小超市的收银员。

姑娘说，你癞皮狗啊。

他说，我买烟。用手指了指白色红塔山。

红娘从柜台里拿出烟，往柜面上一丢，他刚要伸手，姑娘又把烟抓在手里说，先给钱。

他笑了笑，扫码付钱，姑娘才又把烟扔柜面上。

此后，他天天去买烟，去了就不走，跟姑娘聊天，一开始姑娘不搭理他，后来可能无聊吧，就开始和他说话，但语气很是不屑，频频挖苦他，他也不恼，还是天天去，雷打不动。

真是雷打不动，下着大暴雨他都要去，他浑身都湿透了，顶着落汤鸡发型进店时，姑娘笑了，他不知道是被自己气笑的，还是自己的样子真的搞笑。

姑娘收回笑容，冷着脸扔给他一条毛巾，又给他倒了一大杯热水。

他就看着姑娘笑。

姑娘说，别笑了，你笑起来特别蠢。

他还笑，最后姑娘噗嗤一声也笑了。

后来他再去，会带一支月季花。

就在我们小区院子里的月季花快被他掐光的时候，姑娘说她喜欢玫瑰花。

他就开始每天带一支玫瑰花。

有一天，买了99朵玫瑰花，姑娘眼睛湿润了，从来没有人送她99朵玫瑰花。

买花的钱是找我要的，我还以为他是没钱吃饭了，没想到他的求爱旅程有我的贡献，我无形中做了一次月老。

自从我见过那个姑娘后，他反倒去的少了，好几个周末他都躺在地铺上打游戏。

我说，你不怕姑娘跑了？

他说，你说反了，她只会更依赖我。

还真被他说中了，姑娘竟然跑到出租屋来找他，幽怨的眼神里藏不住渴望和思念。

都说热恋中的女人智商为零，果然是真的。

那姑娘竟然自己出钱租了房子，他一脸坏笑地搬了进去。

随后就是一个老头突袭我的出租屋，气势汹汹地找女儿。

我这才知道，老头是小超市的老板，北京土著，那姑娘是老头的女儿。老头反对女儿和一个没学历，没财产，没本事的三无人员谈恋爱。

再见到他的时候，他丢给我一包华子，笑眯眯地让我准备份子钱，身后跟着那个姑娘，笑容腼腆，肚子微微隆起。

我又懂了，挟孩子以令外公。

他结婚那天，很热闹，在大酒店举办的婚礼，老家来了很多人，我爸妈也来了，上一辈也是朋友关系，他们来，倒不是为了吃顿好的，而是为了看看我过的是什么日子。

我妈坐在出租屋里唉声叹气，说我这么多年的学白上了，还不如我那哥们儿，一下子就在北京站稳了脚，有车有房有事业。

我说，小卖部也算事业？

我妈说，你有小卖部挣得多吗？

我无言以对。

后来我跟哥们儿聊天，问他怎么那么笃定你老婆会看上他。

他说，老家的女朋友就是被这么撬走的。

我愕然，一次实打实的经历，比书本上无数条理论更让人笃定。

他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从哪里跌倒的，就能从哪里爬起来。

很快他儿子出生了，起名叫花生。

我说，挺时尚啊，现在流行用食物给孩子命名，小糯米啊，小丸子啊，小土豆啊，小花生也挺好听。

他嘿嘿一笑说，此花生非彼花生，是送花那天播的种，因花而生。

我一口可乐喷出来，他老婆抱着孩子狠狠踢了他一脚。

两年后，他老婆又怀孕了，就在他绞尽脑汁给老二起名字时，她老婆从货架上摔了下来，一尸两命。

他老丈人伤心过度，脑梗，瘫了。

他一夜之间白了头，变得少言寡语，每天就是看超市，管老丈人，带小花生。

小花生很聪明，三岁会算账，四岁会收银，小嘴叭叭的不饶人。

我跟他说，你不想再找一个？

他说，想啊，但是不敢。

我说，你老丈人不是瘫了吗，还怕他收回财产？

他说，我是怕照顾不好老丈人。

我疑惑地说，找个人帮你分担不是更好？

他说，如果找了人，也许会改变生活重心，也许会对老丈人没耐心，也许会忽视小花生，这都是说不准的，人性很复杂，经不起考验，禁不起折腾。

我看着他，像看一个刚认识的人，我只知道他为了留在北京死缠烂打一个姑娘，以怀孕要挟一个北京老人，却不知道他在会算计和懂人性背后，还这么重情重义，这么自律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