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些甜甜的古言小说?
我出生那天,太子生了一场大病,国师断言,我与太子命格相克。
父亲为了保仕途,将我送去乡下庄子上。
直到我十五岁那年,当朝太子被废,而远离京城的陌上村,一个体弱的俊俏公子成了我的邻居。
1.
「看见没,那座院子几乎占了半个村子,壮观吧!」我故作神秘的说到,「那就是皇家别院!」
新来的邻居长得挺俊俏,但整日看着病怏怏的,还拿着一把扇子在手上晃悠,他闻言,只是轻轻往那方向瞥了一眼,说到,「你这乡野小丫头,还知道皇家别院?」
「你少瞧不起人,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你才刚来多久!」我又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他蹲下来,「你往树后面躲躲,小心让那里边的侍卫发现!」
新邻居的折扇一晃一晃的,他嗤笑一声,「你没看见吗,那门口的草都多高了,怎么会有人住!」
「怎么没有!」我不满的反驳说到,「李婆说,那里住着太子!」
「太子住在东宫,不是这里。」
「李婆说的,太子就住在哪里!」我吵吵嚷嚷的说,「李婆还说,我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女儿呢,我爹是做大官的!」
「这李婆谁啊!她骗你的。」新邻居嫌弃的看了我一眼说,「就你一个野丫头,还京城大户人家的女儿?那些贵女,可不会鬼鬼祟祟的躲在树桩子后面。」
「李婆从来没有骗过我!」我涨红了脸。
李婆是我最亲的人,她从来没有骗过我!
「那李婆有没有告诉你,现在侑国已经没有太子了。」
我一愣,这个李婆还真没说过,我看着新邻居漂亮的脸呆呆的问到,「太子呢?」
「废了。」新邻居笑到。
太子被废了?
我皱眉,「你笑什么?一个国家是不能没有太子的。」
「我就是想笑。」新邻居依旧笑盈盈的,「太子嘛,以后还会有的。」
「那以前的太子呢?」
「……」
新邻居不说话了。
傍晚时分,陌上村炊烟袅袅升起。
「雀儿,回家吃饭啦!雀儿!」
我听见李婆远远招呼的声音。
「你叫什么名字?我过两天再来找你玩。」我连忙问到,后又响起李婆的叮嘱,在问人家名讳之前,要先介绍自己,又紧接着开口,「我叫雀儿,李婆他们都是这样喊我的。」
新邻居的眼睛很好看,喜笑嗔怒都好看,他轻轻看过来,扇子一合,说,
「阿寺,我叫阿寺。」
2.
「阿寺,要不要一起去捉蝴蝶?」
「阿寺,你吃不吃糖葫芦,一会儿卖糖葫芦的老爷爷来了,我请你。」
「阿寺,你家里就你一个孩子吗?」
阿寺烦躁的把扇子从脸上拿下来,从躺着的大树枝上坐起身,看着树下的小丫头,「天天阿寺阿寺的喊,你一天天没有事情做吗!」
「整个村子就你愿意搭理我。」我有些委屈的瘪了瘪嘴,「李婆说,我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让我和村子里其他孩子在一起玩。」
阿寺说,「那你为什么来找我?」
「李婆说,你穿的好,长得好,看着像个会读书的人,没准也是大官的孩子。」
阿寺闻言,从树上一跃而下,晃着扇子绕着眼前的小丫头看了又看,粗布麻衣,长得虽说不错,可那举手投足之间,怎么也看不出半点贵女的气质。
他说,「你之前就说自己是京中大官的女儿,那你怎么在这村子里呢?你爹娘是谁?」
「爹娘…没见过。」我有些失落的说到,「李婆说,我命不好,她说爹爹虽是个大官,但不喜欢我。」
「你叫什么名字?」阿寺再次说到。
他心里想,但凡大户人家,后宅之中就鲜少能有干净的,妻妾相争,嫡庶相斗,没准这丫头真是因为一些人心算计被生父不喜,给扔出来了呢。
但凡官员,他都如数家珍,知道名姓也能猜一猜她口中的大官爹是谁。
「雀儿。」我说到,「我不是告诉过你吗。」
阿寺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我说大名!谁家贵女起名叫雀儿啊。」
「大名…不知道。」我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
「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他不信。
「真的不知道,李婆说,爹娘给起的名字太拗口,她只记得是三个字,但不知道如何叫……」我认真的说到,「我记事起就在村子里,李婆就叫我雀儿,说我像是陌上村田里的野雀儿一样,整日都想往外飞。」
阿寺闻言,有些可怜的看了我一眼,「你不恨你爹娘吗?」
「没见过。」我摇头,「怎么恨。」
「那你呢?」我好奇的问到,「阿寺,你为什么会来陌上村啊?」
「我在村里十五年,头一次见到像你这样的人。」
3.
阿寺在陌上村是一个独特的存在,李婆悄悄和她说,那是她爹娘生活的环境中才会出现的公子。
腰间挂着玉,手里拿着扇子,头发半披,衣服柔软精致,是不需要为了方便干活而改变的。
李婆还说,阿寺比她之前跟在祖母身边见到的任何公子哥都好看,还更有贵气范儿。
但这样的人,这样好的阿寺,为什么会来陌上村呢?
阿寺的眼神变了变,扇子也不摇了,他轻哼一声,说,「我爹也不喜欢我了。」
「你都这么大了,他才不喜欢你吗?」我忽然觉得阿寺很可怜,相比起我从未见过的爹娘,阿寺被养到这么大才被嫌弃,估计更难受吧!
「那你恨他吗?」我小心翼翼的问到。
半响,阿寺才缓缓摇头,他说,「不恨。」
我试着安慰他,「那我们两个都是大度的人。」
「你没见过,所以不恨。」阿寺望向远方空旷的田地,眼中满是我看不懂的东西。
他轻声说,「我见过,相处过,也算了解,但还是恨不起来。」
阿寺谈及父亲总是比我更沉重。
如果,我在爹娘身边长大,也会成为阿寺口中的贵女,会和阿寺一样,谈及父母时总会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吗?
可是此刻看着阿寺有些伤心难过的神色,我又觉得在陌上村做一只野雀儿也挺好的。
正如李婆说的,过一日活一日,没有什么比心无杂念的吃一顿饱饭更令人开心。
3.
「救命啊!救命啊,有没有人啊……」我躺在坑中,有气无力的喊着。
李婆晚饭的时候说,父母来了信,说要接我回去,可能不会再回到陌上村了。
相比起从没见过面的父母,我自然不愿意离开从小长大的村子。
可李婆很开心,她告诉我,等来接的人到了笑的好看些,安静乖顺些,李婆年纪大了,我也不忍心说些她不喜欢听的话让她烦恼。
好不容易等李婆睡熟了,想出来吹吹风,却没想到掉到了猎户的陷阱里,幸好是个没完成的陷阱,里面没有插着尖竹,不然我这会儿不死也得残。
只是自己爬了半天也没爬上去,这大晚上的,哪里有人啊,不会真要在这里过夜吧!
想到这儿,我心里更难受了。
「呦!这大晚上的,是谁家的雀儿掉坑里了。」一道含笑的声音传来。
我眼睛一亮,立马坐起身顶着洞口上方冒出的那颗头,「阿寺!」
阿寺在洞口上方,憋着笑问道,「傻雀儿,这大晚上的,坑里好玩吗?」
「好玩什么啊,我爬不上去……」我委屈的瘪了瘪嘴,「阿寺,救命啊。」
「救命啊,救命啊……」
「知道啦,知道啦,」阿寺抠了抠耳朵,一副烦透的模样,「救救救,别嚎了。」
话音刚落,阿寺从洞口一跃而下,姿势潇洒又好看。
白衣飘飘,在月光的照耀下,衣摆上好看的银色纹路像是会发光一样。
我张了张嘴,盯着落在身边的阿寺看了又看,麻溜的站起身绕着他转了一圈,「阿寺!你会武功啊!」
原来阿寺就是集市上说书人讲的大侠!
「你怎么做到的?阿寺,你好厉害!可不可以教教我?像大侠一样飞下来!阿寺,教我嘛……」
阿寺拿着从不离手的折扇,手腕一扬,轻轻在我的额头上敲了一下,「安静。」
腰间一紧,鼻尖萦绕着很淡的香气,我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阿寺揽着到了地面上。
我站定后,反应过来,脸上有些烫,有些不好意思看阿寺。
阿寺身上香香的。
「说说吧。」阿寺放开手,站在我面前。
「嗯?」
阿寺抬了抬下巴,「大晚上的不睡觉,呆在坑里长萝卜吗?」
4.
月色清冽,晚风柔和。
田埂处两道身影,一坐一立。
「所以,你不想回去?」阿寺倚靠在树上问道。
「可以见到父母,当然是一件好事,可是……」我满脸纠结的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心里的想法,「…我有些不想离开陌上村。」
「傻雀儿!」阿寺哼了一声,「说你傻,你还真傻!京城繁华富贵,不比这村子好上百倍千倍!」
「我才不傻呢!」我不满的反驳。
阿寺撇了撇嘴,没继续毒舌。
我叹了口气,缓缓说出自己心里的担忧,「李婆说,等回了京城,我大抵是不会再回到陌上村了,要像个京城小姐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学绣花,读诗书,有人伺候,锦衣玉食。」
「我也知道,京城比陌上村要繁华,可我去了京城,过的日子就一定会胜过陌上村吗?」
「我在陌上村长大,没有锦衣玉食,照样日日开心,去了京城,就会更好吗?」
阿寺眼神复杂的看着坐在田埂上的少女,不知想到什么,扯了扯嘴角,「没想到你个小丫头看的还挺远。」
「京城虽富贵,却也不是人人都开心的。」
甚至为了富贵日子,强颜欢笑的不在少数。
「而且,我那父母自我出生时就不曾管过我,虽有血缘,也不过是比陌生人好一丝罢了,」我双手托着脸,无奈又迷茫,「十五年没管过,现在把我接回去,我总感觉有些事想不透。」
看着少女脸上困惑迷茫的神情,阿寺抬头望向天边的圆月,轻叹出声,「将自幼外养的女儿接回去,能有何原因。」
「不过婚嫁之事罢了。」
5.
回京城那日,我穿着李婆熬夜缝制的新衣服坐在马车上,心里忐忑不安。
从家门口直到出了陌上村,我一直撩着帘子看外面,却始终没见到阿寺。
想到昨天晚上,阿寺神神秘秘的交给我一个哨子。
我吹了吹,什么声音也没有,说到,「阿寺,这哨子是哑的。」
阿寺嫌弃的看了我一眼,解释到,「这哨子是我家特制的,你去了京城,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吹这个哨子,吹一声就有人帮你报仇。」
「谁会帮我报仇?」我有些好奇。
「我的侍卫。」
「他在哪里?会跟着我去京城吗?」
「对。」阿寺点点头,「他平时不会出现,你也别太在意,好好藏着,莫叫人发现。」
「那你怎么办?」我担心的问到,「你的侍卫和我走了,谁保护你。」
「我身边还有其他人。」阿寺笑了笑,摸了摸我的头发,「你这雀儿太傻,莫让人欺负了。」
我眼眶热热的,这样好的阿寺,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他吗,这样想着,我也问出了口。
「会见到的。」阿寺向我保证,「你还可以给我写信啊,哨子吹两下,侍卫就会帮你送信。」
「我不识字。」我眼泪汪汪的。
「那就学。」阿寺的表情忽然变得凶狠狠的,他瞪着我,「快快学,好好学,听见没?」
「嗯嗯。」我含着泪乖乖点头。
想到这里,我隔着衣服,握紧脖颈上挂着的玉哨,心情慢慢放松,随着马车晃动的声音,往京城驶去。
6.
我见到了父亲,他很高大,留着胡子,眼睛看过来的时候让人心里发颤,来的路上,我已经听来接的人说了,父亲是个大将军。
他身旁有一个貌美的夫人,我原以为是我的母亲,可听到父亲的话之后,才知道她不是,或许算,但不是。
「你在外长大,不同京城,但有你母亲生前的老仆在身边,她连见到父母如何问安都没教你吗?」
直觉告诉我,父亲说的是李婆,李婆很少提起母亲,偶尔提起只是长吁短叹,说母亲是个可怜人,但提起父亲,向来没什么好话,也不曾教导我任何礼仪。
我不想父亲对李婆不喜,就仿照私塾学生向夫子行礼那般,怪模怪样的拱手鞠躬。
「见过父亲,见过夫人。」
一生轻笑传来,我悄悄抬头看去,那位夫人拿着手帕掩住嘴角轻笑,父亲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夫人柔柔的说到,「将军,大小姐刚刚归家,一切急不得,正好咱们的婉儿也到了学规矩的年纪,不如请个嬷嬷,一起教一教?」
「那就麻烦夫人了。」父亲的神色柔和下来,又看向我,严厉的说到,「以后要称夫人为母亲,你还有一双弟妹,往后要好好相处,为弟弟妹妹做榜样,莫要再丢人。」
我点点头,心里对这个初次见面的眼里父亲有些害怕,但还是开口说到,「父亲,女儿有一事相求。」
「何事?」
「我想学字。」
7.
「阿寺亲启:威震将军原配嫡女,周鹤蕴,这就是我的名字和身份,可惜母亲在我出生不久就离开了,父亲有了新的夫人,我也有了弟妹……」
跟着女夫子学诗书是我最喜欢的课程,弟弟十二岁有自己的夫子,我和六岁的妹妹一起和嬷嬷学规矩,妹妹不喜欢女夫子的课,她更喜欢嬷嬷。
但我惦记着要快些给阿寺写信,因此在女夫子的课上最认真。
自从那日已经过去半月,我没有多少机会见到父亲,夫人倒是日日见,因为嬷嬷说,身为子女应每日去请安。
听院子里的下人说,父亲每日都会在夫人的院子里,和弟弟妹妹一起用饭,前两日,夫人的侍女也曾来请,去了一日,妹妹很不开心,饭吃的也少,直接说到,「我们一家人吃饭,姐姐为什么要来?」
一时间,场面静默无闻。
父亲轻斥了一声,妹妹便撂下筷子,抗拒吃饭,夫人埋怨的看了父亲一眼,转头柔声细语的哄了起来。
从那之后,我就没再去和他们一起吃饭。
李婆没有跟着我一起回来,我很想她,也很想陌上村,阿寺口中繁华的京城我还没见过,因为一直不曾出门,但京城中的贵女生活,确实开心不起来。
心中郁闷的我,将满腹的话都歪歪扭扭的写在信纸上。
「小姐,将军唤您去书房。」
门外丫鬟的声音传来。
「知道了。」我连忙应到,在末尾处匆匆写下对阿寺的思念,就塞进了信封,放在书桌上,连吹了两声哨子。
这时候,我不由的庆幸阿寺这哨子是哑的,不然外面的人听见了,也不好解释。
8.
父亲的书房里还有一人,衣着光鲜很是尊贵。
「还不快见过成王殿下。」父亲在旁边提醒说。
成王殿下?皇室中人。
我迅速反应过来,学着嬷嬷教的礼,向成王问安,「臣女见过成王殿下。」
成王殿下手在空中轻轻一抬,说到,「小姐不必多礼。」
待我直起身后,便不知道做什么了,只能乖乖站在一旁。
父亲向成王说到,「小女自幼远离京城,对礼仪待客之事不通,有何不妥之处,还请殿下见谅。」
「将军之女如此标志,何不在京中娇养,本殿下也是第一次听说将军还有个如此大的女儿啊。」成王殿下说。
我看向父亲,父亲的神色很复杂,绝对称不上好看,也并非动怒,更像是难以切齿。
不等父亲回答,成王殿下先开口了,他像是忽然恍然大悟一般,说到,「哦,莫非将军之女就是昔年国师所言……」
父亲脸色难堪的点了点头。
我一头雾水的站在旁边,心里满是疑惑,却又知晓此刻不是解惑的好时机。
「将军为皇室安稳,与亲女分别数年,如此忠臣,是侑国之幸啊!」成王殿下拍了拍父亲的肩膀,又叹息两声,「三弟一事,是他行岔了路,如今尘埃落定,国师已逝,将军与亲女重聚也是好事。」
成王殿下和父亲在说着只有他们二人能听懂的话。
我不知父亲为何把我叫过来,我为何会被送走,李婆说是父亲不喜欢我,可现在听成王殿下所说,显然还有其他原因。
成王的三弟也是皇室中人,和他有什么关系?
和那位已逝的国师又有什么关系?
可我显然不能再想下去了,因为父亲忽然让我跪在了地上。
父亲拱手说,「臣钦佩殿下果敢勇武,若是殿下不嫌弃,臣愿将小女配与殿下。」
我震惊的看向父亲。
父亲并未看我,缓缓说完,「不为正,亦可。」
9.
快点,再快点!
侍卫驾着马车跑的飞快,我坐在马车里,心里不停的祈祷。
阿寺说的对,父亲接我回去,是想将我配人。
我不想嫁给成王殿下,可我该怎么做,有什么办法?
我左右想不出一个好办法,便趁着夜色离开了将军府,想要去找阿寺,他那样聪明,定然是有办法的。
将军府里没有人会愿意带我离开,幸好,我还有阿寺给我的玉哨。
马车在陌上村村口缓缓停下,这个时辰,村子里的人都已经睡下了,马车进去的动静太大。
而且我隐约感觉到,阿寺并不在村子里。
月色如炼,白日里众人劳作的田间此刻一片寂静。
田埂边缘处,有一棵大树,是村子里的古树,比陌上村的历史还要久。
我幼时最喜欢在这个树下玩,树干很粗,树枝很大,枝繁叶茂,上一次在这棵树下,是回京城的前一日,和阿寺一起。
回到京城后,我的衣服全都换成了拖地的精致衣裙,此刻我提着衣裙,慢慢向前走着,在月色中,在古树下,一道如仙身影翩然而立。
「阿寺……」我喃喃出声,眼中水汽弥漫。
那道身影缓缓转过身来,阿寺依旧拿着折扇,发丝扬起,他摇了摇手中合起的扇子,像是我从未离开,有些无奈又像是嫌弃的说到,
「还真是一只粘人又烦人的雀儿啊!」
眼泪落在空中,我飞奔向他,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10.
「知道啦,知道啦,」阿寺的声音温柔极了,他擦了擦我的眼泪,轻声打断我的喋喋不休,「你不想嫁给成王,不喜欢京城,想回陌上村,想李婆,想我,别哭了,我都知道啦……」
我攥着阿寺的衣袖,抽抽嗒嗒的继续念叨,「我…我真的不想嫁,阿寺,我……」
「女孩子长大都是要嫁人的,野雀儿也一样。」阿寺还有心情开玩笑。
「你又不是野雀儿,你怎么知道。」我梗着脖子,满脸泪痕的反驳,「万一那雀儿就只想飞呢?」
「我确实不是会飞的雀儿,但你是啊。」阿寺笑着说,「那你来说说,是不想嫁给成王,还是以后都不想嫁人啦?」
「我……」我有些明白阿寺的意思,但又不想直接认输,「两种选择,都有路可走吗?」
「只要你想,就有路可走。」阿寺任由我把他的衣袖攥的一团乱,他一向爱洁,这是我头一次见到他在满是尘土的田埂上席地而坐,迎着月色,我可以看到阿寺眼中的坚定,「不嫁给成王有不嫁成王的路,你想做只永不嫁人的雀儿,也不是没有办法。」
「雀儿,告诉我,你想选哪一条?」
阿寺第一次认真的叫我的名字,雀儿。
他经常说傻雀儿,大部分时候,我感觉他在喊田间飞的野雀儿,而不是喊我,这是第一次,他清晰认真的唤出我的名字。
我回了京城,见到了父亲,见到了弟弟,见到了成王殿下,那天回京城的路上,还偷偷掀开帘子看见了好多人,好多如阿寺一样,拿折扇的公子,他们都没有阿寺好看。
阿寺是独一无二的。
「我不喜欢成王。」我缓缓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的哭泣很是沙哑,但我依旧直视着阿寺,他也在等我。
「我有心仪之人,他在月色之下,在微风之隙,在……」
月色渐渐靠近。
「咫尺之间。」
11.
天色微微亮的时候,我回了将军府。
进到院子的第一眼,我就看到了父亲。
他坐在椅子上,身后有不少家丁,他面前也跪着几人,是这段日子服侍我的侍女和小厮。
我平静的走到父亲面前,跪在他们前面,开口第一句话就将一直压抑怒火的父亲点爆了。
「父亲,我不愿嫁成王。」
父亲暴怒,他将我院子里的人换了个遍,把我禁足,门口白天黑夜都有人轮守。
一日三餐都有人送进房中。
我在房里一遍又一遍的描绘女夫子的字帖,等着阿寺所说的时机。
上次分别之时,阿寺狠狠的嘲笑了我的字,如今没人打扰,我正好静下心来好好练字。
七日后,父亲推门走了进来,他是来通知的。
「我已和成王说定,半月后是个好日子,你会被抬进门,如今边境屡受敌国侵扰,国库不足,圣上的身体也日渐不好,不宜大办,你以妾室进门,待成王许诺为父领兵出征边疆,大胜归来,成王殿下会给你一个风光的侧妃仪式。」
我没有应答,只一心低头练着自己的字,父亲见状,甩袖离去。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傍晚时分,父亲又来了,这一次他的脸色比之前还要难看。
他说,「皇上宣你明日进宫。」
我立刻明白,这就是阿寺让我等的时机。
12.
当今皇上在位已有二十余年,他一脸病容的斜靠在软榻上,可即便如此,依旧有不可冒犯的威严。
「臣女周氏鹤蕴见过皇上,皇上万安!」
「起来吧。」「谢皇上。」
我站在原地,任由皇上打量。
「你就是周将军家那位离京养大的嫡女?」
「回皇上,正是臣女。」
我心里有些打鼓,心中知道这是阿寺所说的转机,可我该怎么做,成王并未想皇上下旨请封侧妃,皇上不一定知道他和父亲的私下约定。
就算知道,我若是直言不想嫁给成王,皇上又岂会容人嫌弃他的皇子。
想到这里,我心里越发没底了,该仔细问问阿寺的计划的。
「周淳也曾是一员大将啊,曾跟随朕南征北战。」皇上带着怀念的语调悠悠响起,「可惜他如此将才,在十五年前,吃了一次败仗。」
皇上还补充了一句,「算来正是你出生那年。」
「那一战惨烈至极,侑国五十万大军被敌国以二十万击破,两丈山道更是坑杀了数十万将士,而这一切,全是因你父亲骄傲自大,不听属下建议,一意孤行所致!」
说到这里,皇上的语气激动起来。
我连忙跪下,「皇上恕罪!」
「哼!」皇上继续说,「从那之后,你父亲再也未领过兵,即便他曾立下无数战功,但也因此失去了再上战场的机会。」
「你起来吧,朕并非不通情理之人,你出生时预言在身,又逢败仗,想来你父亲也把怨气发泄在了你身上,与家人分别十五载,你也是个可怜人。」
「臣女谢皇上。」我站起身,这不是我第一次听到预言,可到底是什么预言,无论我问谁,他们总是一副忌讳颇深的样子,不敢多言。
「朕有一子。」皇上忽然说到,「到了婚嫁之年。」
我心头一跳。
「他曾是朕最喜欢的嫡子,巫蛊一事,朕已查清非他所致,可朕为父,为君,岂能先低头。」皇上此刻像是一位普通的父亲一般,缓缓说着。
这副场景,令我愈发不敢随意答话,但可以肯定,不是成王,成王为淑妃所出,并非嫡出。
「老国师已逝,他老年糊涂之言,皆不可信。」皇上轻哼一声,又开口,「朕这三子,日后贵不可言,他有意求娶,你可愿?」
「皇上!」我猛然跪下,心中绝望无奈,这三皇子又是谁啊!
「怎么?」皇上的语气危险了起来,「你这是不愿?」
「臣女……」我有心拒绝,却不敢明说,「臣女与三皇子并不相识……」
「朕的三皇子,李元寺,君子如玉,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名冠京城,你敢说没听过?」皇上有些骄傲又带着不悦的说到。
李元寺?
我一愣,心里恍然大悟,逐渐蔓延上无限欢喜,随后低头谢恩。
「臣女有幸可伴三皇子身侧,是臣女之福,臣女多谢皇上恩典!」
13.
随着我被册封为三皇子妃的圣旨传开的是废太子恢复皇子身份的旨意。
我这才知道,阿寺就是曾被贬为庶人的前太子。
皇上的身体不知从何时起,一日不如一日,各种灵丹妙药都不见起色。
半年前,成王以邪法诅咒为由,请命搜宫,在太子的东宫搜出扎有银针的小人,上面还有皇上的生辰八字。
当时皇上深受病痛侵扰,听不进任何人的话,将太子贬为庶人。
皇上的病情时好时坏,但也有清醒的时候,他慢慢反应过来,自己的太子可能被人诬陷,于是趁着清醒的时候在暗处手段狠戾的搜出了一堆证据。
是他误会了太子。
可皇上为一国之君,怎会低头认错,现在边疆屡受敌国侵扰,对内又有虎视眈眈的成王。
他从未想过自己这个看似老实的儿子会筹谋如此之深。
三皇子回京那日,成王不知因何事惹恼皇上,被禁足成王府。
皇上老了,他知道皇子之间的争斗,但不愿意承受亲手杀子的痛楚。
父亲听闻这一系列的消息,脸如死灰,一言不发的沉默良久。
直到阿寺来找我的那一日。
14.
我看着面前含笑的人,想冲上前去,却又顾及着底下人,一时只想到了嬷嬷的教导,想要低头行礼。
阿寺摆摆手,「你们都下去。」
下人都出去了,只剩我和阿寺。
阿寺见我站在原地犹豫不决,直接上前两步,曲起手指轻轻敲在我的额头上,「哑巴了?怎么不说话?」
我摸了摸额头,嘴里嘟囔,「你是阿寺,还是李元寺?」
「有什么区别?」他笑到。
「你是阿寺,我就是雀儿,你是李元寺,我就是周鹤蕴。」我认真的说到,「当然不一样。」
阿寺笑的更欢了,「教你礼仪的,肯定是宫里出来的嬷嬷吧!」
「不管我是阿寺,还是李元寺,你都是雀儿。」阿寺笑眯眯的,「但在一些祭祀仪式上,要委屈雀儿做一下周鹤蕴,毕竟那些谏官很是烦人。」
他苦恼的皱了皱鼻子,我忍俊不禁的笑到,「很烦人?」
「非常烦人。」他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我和阿寺说了很多很多,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都像是一场梦,等过两日,我去把李婆接过来,或许就会真实一点。
婚期定在了六月,可在之前,发生了一件事,成王谋反了。
15.
皇上要阿寺领兵平叛,不少人看出了里面的门道。
只要阿寺平叛成功,立下军功,皇上就会顺理成章的恢复他的太子之位。
婚期被无限推迟了。
自从阿寺回来之后,我收到了一些宴会请帖,他出征之后,我收的邀请越发多了起来。
我跟在嬷嬷身边,日复一日的死记各种规矩礼仪,我知道,我在外会代表着阿寺的颜面。
父亲越发沉默了。
他和夫人还有弟妹是一家人,除了逢年过节,我们很少坐下来交谈,请安的事自从我那次被禁足就再也没做过。
一家人活成了两家人。
父亲仍然有将军之名,但没什么人上门找他,与之不同的是,很多宴会请帖飞进了我的院子。
九月份的时候,成王大军大败。
就在我以为阿寺要回来的时候,边疆之事再次严峻起来,阿寺重新点兵,转道北上,留部下押送成王回京论罪。
我和阿寺的婚期再次延长,木盒里的信件盖过一层又一层。
16.
边疆战乱持续了三年才安定,两国签订了协议,阿寺还未还朝,皇上便下旨恢复他的太子之位。
如今我的字早已不同往日,就连女夫子都夸赞,我在信纸上告诉阿寺这个喜讯,即便知道会有人通传给他,我还是想要写下来。
李婆去年的时候离开了,如今在这京城,我孤身一人,父亲不是我的家人,他有另一个家,我唯有满心惦念的等待阿寺归来。
太傅夫人举办的赏花宴是不能推辞的宴会之一。
阿寺的老师就是太傅。
我如今虽未被册封,但也是准太子妃,一番交谈过后,我在后院的凉亭中纳凉,等着太傅夫人的下一项安排。
「我哥哥就是太子殿下手下的将领,他来了信,说是真的!」
「所以太子真的被昔日成王逃走的一支叛军围困了?没有援军吗?」
「没有,这个消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太子带领一支亲兵,不过百人,想先回京商讨两国协议一事,谁能想到会出这种事啊!皇上下旨封锁消息,太子是储君,若是出事,朝野上下均会动荡不安!」
两名贵女在假山另一旁窃窃私语,我站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
「要我说,这不正应征了关于太子妃的那则预言。」
「什么预言?说来听听啊!我绝不往外说!」
「是我爹爹告诉我的,说当年太子妃出生之时,还在世的老国师断言,太子妃命中会克太子,听说当年三岁的小太子还大病了一场呢,所以太子妃才被周将军给送出去养了。」
「那皇上为何还要为太子赐婚呢?」
「老国师好像也曾与先皇预言皇上的胞弟有帝相。」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下去了,我要进宫面圣!
17.
「荒唐!」皇上怒斥,「朝中又不是没有人了,即便要调兵,何须你一个待嫁闺中的女儿去,你是未来太子妃,怎能有如此想法!」
我跪在地上说到,「如今太子势微,被围困东山之南,不过亲兵百人,叛军却有万人,平疆大军不便急行,皇上迟迟不下令,不也是担心朝中有人与叛军有牵扯,一旦有人调兵,万人叛军就会不管不顾的玉石俱焚吗。」
皇上疲惫的坐在龙椅上揉着额角。
我跪行两步,哽咽说到,「臣女轻装出行,一人去,正如皇上所言,没人会相信一个女儿家有调兵遣将之能,所以也没人会提防,这不是最完美的方法,但眼下拖一日,太子就危险一日,他们的目的无非就是在天牢中的成王,可这牵制只是一时之策,万一他们另择其主,焉知不会除掉太子。」
皇上还是不为所动。
「臣女求皇上成全,若是臣女不幸身死,臣女亦是甘愿!」
我跪在地上磕头,泪水不断的流下来。
半响,听见上面一声轻叹。
「起来吧。」皇上说到。
我抬起头,看见皇上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很多,他将一枚虎符交给我。
「寺儿很看重你,万事小心,他还一心盼望着和你的大婚。」
我攥紧手中的虎符,再次磕头,
「臣女多谢陛下。」
18.
阿寺出征在外的这几年,我学会了很多事,其中便有骑马。
我回府之后,换上一身轻便的衣着,到了门口,发现父亲牵着一匹黑色的马在等我。
他将缰绳交到我手里,我沉默着接过。
「我可以陪你去。」他说到。
我摇摇头,「我已和陛下说好,一人去。」
父亲沉默了,我已经许久未仔细看过他,他不知何时和李婆一样老了。
「保护好自己。」他让开路。
我点点头,翻身上马。
东郊大营在京城以北。
夏季温暖的晚风在疾速飞驰的行动中化作飞刃,吹的脸生疼。
快点,再快点!
得知要嫁给成王的那个晚上,我也是抱着如此急切的心情回到陌上村,去往阿寺身边。
现在我更加迫切,一人一骑在夜色中飞速闪过。
什么命中克星!我才不信!
我永远不会伤害阿寺!
永远不会!!
泪水模糊视线,一点一点被疾风吹在身后。
阿寺绝对不会有事,我要让世人知道,那老国师信口胡诌!
「太子平叛定疆,行至东山南,宵小拦路,困我侑国储君,太子之功,可青史留名,众将士听令,随我一起迎回太子!!!」
19.
我和大军行至东山南,随行有东郊大营的两名老将。
即便朝中有叛军的内应,他得知消息时,军队早已出发,日夜兼行,很快就赶到了东山南。
老将军经验丰富,很快判断出叛军在山坳间的扎营地,迅速部署,将万人的叛军圈打开了一个缺口。
这一处缺口足够阿寺带着亲兵冲出来。
我一直知道阿寺会武功,但除了之前他救我出陷阱,我没机会再见到,他就上了战场。
但如今我在战场后方,看着时隔三年不见的阿寺在其中不同于别人的游刃有余,我的心才悄悄放下来。
阿寺穿着铠甲,模样更硬朗了,比之前娇长的漂亮皇太子更像一个冷面将军,他的长发不在半披,而是高高竖起,高马尾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不停的摆动。
他的脸上溅到星星点点的血液,眼神更加冷。
和用枪的士兵不同,阿寺善用剑,他动作利索,反应迅速,很快这一处小战场就平静了下来。
阿寺的眼神终于落在了我身上,我和他遥遥相望。
两位老将军没有上前来,默契的转身带人去打扫战场,商讨接下来的事,毕竟这只是叛军的一小部分。
我眼中水雾弥漫开来,唇角上扬的瞬间就尝到了眼泪的咸味,我刚想抬脚上前,阿寺就向我走了过来。
阿寺步子迈得大,走的快极了。
还未反应过来,我就被他抱在了怀里。
「雀儿……」一声轻叹从头顶上方传来。
我的脸贴在冰冷的铠甲上,还能嗅到血的味道,周围人声嘈杂,我却觉得心安至极,双手环抱住他,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颤抖沙哑,
「阿寺,我好想你……」不等他说,我又轻颤着声音开口,「阿寺,我不是你的克星,对不对?」
阿寺缓缓放开我,低头瞧我满是泪痕,委屈至极的面容,他的手又轻又柔的拭去我的泪水,眼中同样泛着水光,笑的眉眼弯弯,声音却温柔的我更想哭了。
「三年不见,怎么这般爱哭了,我的雀儿,是我的福星,是我‘咫尺之间’的心上人……」
阿寺缓缓低头,一道轻吻落在我的额头,带着无限珍视。
他的声音温柔,细听却有些颤音,
他说,「雀儿,做我的太子妃可好?」
不是圣旨赐婚,是李元寺在求娶周鹤蕴,是阿寺在求娶雀儿。
我哭的泣不成声,凌乱的点着头。
「好,我愿意,我要嫁,嫁给阿寺……」
糊里糊涂的话语湮没在轻柔的亲吻中。
雀儿是阿寺的福星。
完
番外
东山之南,植被茂密,山路崎岖,易守难攻。
李元寺和手下亲兵已被困在此处七日,他知晓朝中定会派人来支援,他要做的是确保自己这边不会成为制衡朝廷出兵的把柄。
正当他带着手下在沿着水路探找时,远处传来阵阵厮杀声。
李元寺犹记得第一次见到雀儿时,小丫头明眸皓齿,却傻的要命,也很烦人。
那时他刚被废,父皇的不信任让他有些心灰意冷,没有去别宫,而是一意孤行的选在偏远的一处庄园。
没成想就在这偏远村子里遇上了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傻丫头。
可后来他喜欢上了这个小丫头,想着傻一点也没什么,左右他能护她一世。
再后来,他知晓她的身份,知道了老国师的预言,心中有些害怕雀儿会怨他,因为他,她才自幼离开了父母。
他不敢告诉雀儿,只想着日复一日的对她好。
雀儿从京城赶回来的那个夜晚,月色太美,她一句「咫尺之间」,将两个人的心牵在了一处。
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是李元寺,也是雀儿的阿寺。
李元寺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他的雀儿会如同神女一般,出现在东山之南,救他出囹圄。
他从小就不喜欢满口胡话的老国师,老国师去世时,他还年幼,跟着众人吊唁,心中却没多少伤心,如今更不喜欢了。
老国师果然信口胡诌,雀儿哪里是他的克星,分明是他可遇不可求的福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