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啥山东人以饭量大能吃为荣?
大概四五岁的时候,我跟奶奶去吃席。
席上有盘肥肉,我没吃够,回家哭闹着还要吃。
我爸说闺女爱吃,咱就买。去镇上称了一斤多肉,全给我做了,切成大块盛在碗里。
一家人在那看着,我到底能吃多少。
听说那次,我活生生吃了一大碗白肉。
这件事我奶奶从小说到大,每次都笑眯眯的。当然,碗也从这么大变成了那么大。
“能吃是福,闺女是有福的人哪!”
造成的后果是,从此我吃肉只吃红肉,不吃白肉,怎么哄都没用。
这成为我爸妈奶奶的一大憾事,我个人名声的一大污点——一个胃口好的好孩子,应该给嘛吃嘛,吃嘛嘛香,吃嘛嘛不剩。
像地里的禾苗,村头的小树,哐哐喝水,使劲儿长个才行。
我奶奶90岁之前,一直是自己住,自己做饭。80多岁的时候,早晨还能喝两大碗粘粥,吃两个包子。身强体壮,走路利索。
那时候她每天吃两顿饭,正好跟我家的三顿饭时间点隔开。于是,每到寒暑假,我在我家吃3顿饭,再去我奶奶家吃2顿。
一天五顿饭,个子蹭蹭窜,影子能把瘦弱的小表姐完全盖住,傻吃猛长,虎背熊腰。
“你表姐哪都好,就是吃饭跟小花花(猫)似的,瘦得像半截秫秸,太不省心了。”
“那不挺好的。不像我,脸这么大。”
“嘿,胡说!四方大脸才好看呢。看看这小腿,跟棒槌似的,多结实。”
吃完饭,夏天奶奶给我钱买两根冰棍,一人一个;冬天的时候,她会沏一壶热茶,一人一杯,喝完坐热炕上玩长条纸牌。
玩累了就睡觉。
奶奶摸着我圆滚滚的脸蛋,滑溜溜的胳膊:“现在的小孩长得真好。”
她人生的最后一个月,躺在床上,什么都吃不下,只能靠营养液和家人喂的水吊着。身体蜷缩成一团,全身的皮皱巴巴裹着骨头,眼一眨全是泪水。
民以食为天。离了饭,还能当人吗?
我爸妈年轻的时候,一大锅馒头顶多吃三天。
他们大口大口地吃饭,吭哧吭哧地干活。
吃下去的粮食,喝下去的井水,带着对土地的敬重和生命的推崇,重新播撒在肥沃的土地上,浇灌到绿色的田野里。
吃饱饭就能多干活,多干活就能吃饱饭。
能吃代表能干,能干自然能吃。旺盛的生命力,游走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
吃是热爱,是希望,是积累,是力量,绝不是机械式的填饱肚子,冷冰冰的加油充气。
这两年,爸妈的饭量明显小了很多。
妈妈总是吃着吃着就放下了馒头:
“吃不了了,老了呀……”
爸爸有时把个肚皮撑得圆滚滚,走路都费劲,我说吃不了就剩下,看着你怪难受的。
我爸把电视一关,回屋躺着,语气很不屑:
“谁说吃不下?这才哪到哪,我年轻那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