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评价朱慈,愚者,李拐儿,白纸?

发布时间:
2024-08-07 15: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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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一年来用知乎比较多,基本上每天只要打开知乎,看一会儿之后都能在时间线上看到朱慈这个名字。

我得承认,我基本上没有看完过朱慈的任何一篇回答。我读不下去,甚至是本能地厌恶他的文风,乃至于厌恶这个作者,尽管我甚至根本不认识他。

我对这个人和他的风格的厌恶,可以做个类比:就像我厌恶太宰治一样。比起太宰治的文章,我更厌恶他的为人。我厌恶太宰治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他专门招惹那些出身低微,精神世界贫乏的下层日本女性,以情感为名,诱使对方与他一起赴死。在现实中,他至少有过一次,害死了一名女性(两人一起自杀,他半途逃了),他最后跳水而亡,也是搭上了另外一名女性的性命,而且可笑的是,最后一次,他仍想逃,只是两人相约绑在一起跳水,绳子系在一起太紧了,他在水下没能解开,才导致最后一次他“被迫”自杀,当然他的女伴也死了。

如果不是这个意外,我想大概率他还会不停地邀约女性自杀,然后自己逃脱,重复这个过程,直到某一次无可避免的“意外”发生。

我对太宰治的厌恶和他文章写得好坏并无直接关系,即使在日本,他也不过是一个二流作家,自然日本也有更多三流乃至不入流的作家,这没有什么。

我对他的厌恶来自于,这是一个天生有人格缺陷的人。一般人的人格缺陷,多半都只是陷自身于黑暗。但是太宰治这类型的人,他们的恶意来自于他们本能地搜寻那些弱者,利用弱者的弱势地位和心理、身份、地位和资源的不对等,诱使弱者主动投入黑暗。

那些与太宰治赴死的年轻女性,的确是过着悲惨的底层生活,但若没有遇见太宰治,她们内心深处的死意,大抵不会那样轻易地被激发出来。

我并不知道朱慈这个账号在现实中的主体,如果有一个明确的主体而非一个团队,实际上会做什么。但是我的职业曾经是一个编辑,我做过很多年的记者、报纸编辑、杂志编辑和图书编辑。因此我对人能够如何“操弄”文字、通过操弄文字来操纵人心有非常强的敏感。

文字这种东西,对于没有习惯与它接触的人来说,其实是有一定程度的危险性的。举个很简单的例子,中国人常常不鼓励年纪太小的孩子读《红楼梦》,因为担心孩子“移了性情”。我对这种观点倒并不是完全赞同,但这种观点里,包含着有经验者对人类精神生活中可能遇到的陷阱的本能警惕。

虽然说起来冒犯,但是大部分人活着,他们的日常生活,其实是缺乏饱和度和画面感的。人很难通过纯粹的理性获得对生活的感知,我们身边大部分的物料,即使发生在我们自己身上,也需要大脑和心灵进行加工,营造出一种富于真实感的画面,然后人才会愿意理解和吸收,进而感觉到喜悦和迷恋,感觉到自己在真实地生活着。

真正的冒犯在于,很多人需要别人来解释、描绘和定义自己的生活。

语言几乎伴随着人类起源就存在了,但是文字的出现则相对很晚,甚至从历史来看,文明发展到何种程度、需要怎样的条件才会出现文字,都没有一个定论。文字本身就像bug一样,它能创造出一个完全虚假但几可乱真的世界,好的文字使用者能够让一个普通读者仿佛一夕间看清了自己的世界。

我同意朱慈使用文字非常熟练,问题在于,他使用情绪也很熟练。我第一次刷到他的回答,就觉得此人像一个没有生命的玩偶,一个空心人,很漂亮,但是没有任何生机和善意。

如果仅仅是一篇两篇,我甚至会把他想象成一个曾受疾病折磨、现在还在挣扎的,有天分的写作者。

但是他写得太多了。

高赞答案作者曾经非常准确地指出,他是在无限地复制自己。

我以前见过类似这样的人,他们确实遭遇过不幸,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的内心已经无法修复了。他们所剩的力气,就是希望这世界上的黑暗尽可能地扩大,越多的人处于阴影之中,他们自身就显得越正常。这也是一种报复社会和自救的本能。

朱慈的文字风格和他的主题,针对性和受众都非常明确。所谓“精神病患者或前精神病患者”、“原生家庭受害者”这样的人设,使他的表达天然地更加取信于那些自身心理有阴影的人。

坦率地讲,人在青春时期,任凭原生家庭多么完美、自身多么有能力,也很难从容、明亮、直接地面对生活和自我。因为这是一个人的主体性仍在完善的时期,你的自我并不稳定,正因为一切尚未定型,这一时期,是一个人可以大量汲取能量和知识的阶段,所谓泥沙俱下。

这一时期,缺乏有力的,适度的引导,年轻人非常容易走一条从审美角度来说阴郁华丽、但从现实人生来看则是逃避的捷径之路:遁入虚无,迷恋探身于黑暗中汲取所谓的温暖和力量。

之所以我说它是捷径,是因为与现实搏杀,是艰难的,残酷的,不确定的,但隐身于自身的黑暗,获取一种虚幻的痛苦,并在这种痛苦中感到安慰和自我认同,是轻松的。

我自己也是从那个阶段走过来的人,我当然知道幻觉是多么真实。甚至很多时候,那些痛苦也是真实的。

朱慈和他的文章,就像一朵在黑暗森林里恣意生长的蘑菇,非常美丽。而且,不需要很多生活经验,就能辨别出这个名为朱慈的账号,实际上对真正的精神疾病和痛苦,是有一定认知和体验的。他的文章的底色有一部分是真实,这就更要命了。

大部分真正的精神病患者,其实从表现上来说是会令普通人望而却步的。他们的存在在激发出旁观者同情心的同时,也强烈地激起了旁观者的侥幸之心“幸亏我没有病得这么重”、“幸亏我已经从悬崖上退了回来”。这其实是对生的支持。

很多最优秀的写作者,尽管他们自己饱受精神痛苦,但他们凝结成的作品中却含有最纯净的力量,这是真正的天赋。

但是朱慈的写作从各方面都完全地走向了反面。

他的回答严格意义上来说和文学毫无关系,他的确比普通人更有表达天赋,但是,无论他回答任何问题,观点如何,他这个人设最统一的风格在于:他用他从黑暗中获取的真实经验和表达天赋,去为读者营造出一种“黑暗的世界其实非常美好”的气氛。就像太宰治重复对自己的女伴们说“死是最棒的哦”。

不管他回答什么,他都力图传达同一个主题:做一个精神病人是件很美好的事。

我不认为真正被精神疾病折磨的人会对他的文章有好感。我问过我身边有过类似不幸经历的朋友,他们看了朱慈的回答片段,大部分的反馈是:这个人很爱演,但我不知道他这么演的目的是什么。精神病患者发作时感受到的痛苦,其实是很难以描述的,当事人往往也不愿意描述。但是朱慈却用他的文字,给读者提供了一个非常“逼真”的精神病患者眼中的世界。

痛苦像是玩具,又像是一件件华丽的衣服,被他整天穿在身上。

如果这是一种营销策略,我只能冷笑一声,感叹21世纪的年轻人就是玩得花。

如果这和利益无关,朱慈是一个人而且他就是爱当朱慈。那我对他并没有什么可说的。

真正的恶意常常是不自知的恶意。太宰治当年也是真心地想把那些女伴们从她们疲倦而无望的生活里拯救出来,他选择的方式是诱使她们去死一了百了。

我很尊重人对于死亡的选择。但是我希望选择死亡的人是真心选择了这一条路,而不是在心灵孱弱、精神恍惚的时候,听见耳边时常有人低语“死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哦”。

其实我知道我这篇回答对于一个我甚至都不想看完他任何回答的人来说,可谓毫无公平且恶意满满。通篇都是诛心之论。全篇没有脏字但是我对朱慈的不友善度大概已经超出了知乎的计量表。

但是我也不打算道歉。我不知道朱慈写作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我可以猜测长期迷恋他的文字的人可能会遇到什么。我真正厌恶的是他在创造痛苦,并且诱使别人扩大并沉迷痛苦。

还有一个原因在于,我曾是编辑,直到现在我都对文字工作者和文字使用者可能有着超出标准的严格要求:我可以接受一个人写得差,但我不接受他对文字的使用有意地缺乏节制,更不能接受一个人利用文字拨弄人心。

朱慈的文字在我来看拥有一种诡异的玩偶气质,但背后又有个面目模糊不清的人在操纵。其中什么都可能有,但唯独不包括生机和真实。

但如果说人注定要在文字中迷失,人注定要在青春里迷失,我也希望大家迷失的门槛高一些。去读读那些真正的好作品,哪怕你就是喜欢读心理有障碍的人写的东西,可以去看看陀思妥耶夫斯基、看看三岛由纪夫,哪怕是看看二流如菲茨杰拉德都行。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