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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顾景珏出游一趟，带回来一个神似白月光的女子。

阖宫上下的人都跑出去围观。

我其实也好奇，但我矜着没去。

我是皇帝老儿顾景珏的贵妃，皇后之下，众妃之上。

整个后宫无人敢惹我。

但那刚来就被封为美人的姜美人好像不知道，入宫第二日就找到我耀武扬威。

她像孔雀开屏，头上缀满珠钗。

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

我点头，眉眼鼻梁处确实很像。

和我也像。

「我听说贵妃娘娘就是因为像皇上的白月光，才能宠冠后宫，如今特来瞧瞧。」

「其实，也不过尔尔。」

「往后这后宫谁受宠可说不准了。」

她对我评头品足。

我想可能是宫里的姐妹没告诉她我的脾性。

不太好惹。

昨夜下了场大雪，白茫茫一片。

我呼出一口热气，朝着姜美人招招手。

「姜妹妹说的是。本宫有件好东西送于妹妹，妹妹过来拿吧。」

她喜滋滋的朝我走来。

还真以为我会给她好东西。

我家世代习武，我虽是女儿身，却习得一身好武艺，十个侍卫都能打的，一个养在深闺里的白花，我还不是手到擒来？

我翻身而起，一手擒住她的后颈，扭住她的胳膊，直接将她的脸按进了雪堆里。

我冷笑一声。

「姜美人最近燥火郁结，本宫来帮你降降火。」

「这雪凉快的很。」

姜美人惊叫一声，那声儿跟个弱鸡似得，反抗都软绵绵的。

宫人们跪了一地，求我放过姜美人。

我骂他们胳膊肘往外拐。

最终，我没弄死姜美人。

顾景珏好不容易找了这么个替身，我若是弄死，他该伤心了。

2

姜美人回去就大病了一场。

顾景珏心疼的在床前守了一天一夜。

而我识趣的在他找我算账之前就在雪地里跪着。

顾景珏站在我面前，身上披着墨色的披风，他的声音比这寒冬还要冷，「贵妃好生识趣，知道惹朕不悦便先来认错。」

我低着脑袋，「是啊，臣妾有错，故来领罚。」

顾景珏翘着唇角，想不到我今日竟然如此顺从，声音里都透着愉悦，「那你可知错了。」

他想错了。

我天生反骨。

我是来认罚但并非认错，我没觉得我做错。

于是我执拗道：「臣妾无错。若再来一次，臣妾还是会将她按进雪中。」

顾景珏被气的冷笑，「贵妃好大的脾性。你如此不知分寸，是该跪着醒醒神，好好想想这是谁的后宫。」

顾景珏气不过，又道：「光跪着不够诚意，贵妃还应该向姜美人下跪认错，斟茶倒酒。」

叫我向姜美人下跪认错？

顾景珏真是存心折辱与我。

他是天子，我是妃，我如何不遵从他的命令。

我恭敬道：「臣妾遵旨。」

顾景珏越发的不悦，一把掐住我的下颌，「柳凌雁，你就这么想糟践自己？」

他想等我求他。

我不会。

「臣妾只知有错当罚有功论赏。」

「这是皇上您告诉臣妾的，皇上该不会忘了？」

顾景珏沉着脸不语，眼底酝酿着风暴，一脚踹在我的肩膀上，将我踹倒在地。

他踩在我肩头的脚像要将我生生碾碎：「你当真不肯向我低头？」

我疼的咧了咧嘴，却没说话。

我想他要杀了我。

但他没有，只是说了句，「没朕旨意，谁也不能扶她起来。」

我低低一笑。

他果然忘了我的脾性。

我哪里用别人扶，我若是心甘情愿的跪着，谁又能将我扶起来。

皇后听闻，大半夜的披了衣裳来劝我。

她的脸上看上去比受了冻的我还苍白，说一句话咳两声。

我总要担心她随时会倒下去。

「柳贵妃，冰天雪地的跪着，冻坏了身子怎的是好。起来吧，向他低一低头，想必不会怪你。」

我低笑一声，声音沙哑。

「我有向他低过头，但他还是杀我父兄。我没必要再向他低头。」

皇后叹了口气，「柳凌雁，你这般性子如何是好？」

我拒绝她的好意，「娘娘身子不好，莫要陪着我受冻了。」

她劝不了我，这天下没有人能劝得住我。

只要我想做的事，哪怕头破血流也会做下去。

我在姜美人的宫门口跪了一夜，落雪覆了满身。

寂静的夜里，殿里的喁喁细语落进我的耳中。

那样的刺耳。

3

皇后出面替我求了情，顾景珏才放过我，叫我好好闭门思过。

我被人抬回了寝殿，双腿被冻的落了疾，这个冬天是下不了床，只能堪堪将养。

替我看疾的太医把完脉还说了另一件事。

我病入膏肓，活不了多久。

什么肝气郁结伤心伤肺之类的，说白了就是被气憋出来的病。

他跪在我面前瑟瑟发抖。

我无所谓的笑了笑，在他怀疑的目光里打赏了银子，叫他把嘴巴闭严了。

我觉得这个病来的有点迟。

早该在三年前就来。

何苦让我忍受三年。

自从知道活不久了，我的心情反而好了许久，吃的饭都多了。

但这让我宫里的人总以为我得了失心疯，自作主张的去请顾景珏来，徒扰我安宁。

难得天气放晴，我正躺在贵妃椅上晒太阳。

顾景珏一来就挡住我的阳光，眯着眼打量着我，一开口就是斥责。

「见了朕还不起身行礼，成何体统。」

「听你宫里的人说你想见朕？」

我指了指自己被裹成粽子的腿，「残了，站不起来。」

他被我的话刺了一下，眉头深深的皱起。

他看着我的腿，哼道:「是你非要气朕，朕才想大惩小戒一下，况且也不是什么要命的惩罚，真是矫情。」

我撩着眼皮看向墙角，不知何时，墙角斜逸出了一枝梅花，凌寒而开，但可惜有了颓败之色。

像极了我。

冰天雪地的跪一夜便是矫情。

他的矫情真是铜墙铁壁呢。

我懒得搭理他，「我这腿近些时日好不了，没办法给姜美人下跪认错，就请姜美人等等吧。」

顾景珏被我气到了，胸膛剧烈起伏，一把捏住我的手腕，将我从贵妃椅上拽了起来。

我被吊在半空，全靠着胳膊撑着，拉的挺疼。

「朕在说你，你提她做什么？」

说着话，他顿住：「你的手……怎么瘦了这么多。」

他有些吃惊。

顾景珏都忘了自己漠视了我多久，哪里知道我的近况。

我被腿疼折磨的吃不好睡不好，偶尔还要呕点血出来，能不消瘦么。

顾景珏可能觉得我确实有些惨，放开了我，说道：「我想要什么，你明明知道。」

想让我低头？

人之将死，更不可能，我嗤笑一声，「臣妾不知道。」

他的脸色在我嘲讽下沉了下去，最终掐住了我的脖子发了难。

「柳凌雁，天下间还没你这么不识好歹的人，朕既然能抬你做贵妃也能杀了你，你不要以为我不敢。」

我嘲讽一笑，「那就请皇上杀了我吧。」

顾景珏猛地收紧了手。

就当我以为他真的要杀了我时，他松开了手，冷冷的望着我。

一如窗外大雪。

4

姜美人病愈，再出来时没有那股骄纵，弱的像是能被风吹跑。

见了我就躲。

这让顾景珏更怜惜，成天往她宫里跑。

直接在后宫里掀起一股模仿浪潮，个个节食减肥，走路弱柳扶风。

拼了命的在皇上面前显露。

我嫌弃至极。

为了个男人，值得吗？

在这一点，皇后与我观点一致，我们俩人坐在一起品茶赏雪。

我与皇后相识多年，从未斗过，我还会在无人的时候喊她姐姐。

她的眼神过于空洞，总是会喃喃自语。

「我的容儿就是在这样好的天气没的，死在了我的怀里，没能熬过一个冬天。」

我点头。

「是啊，那么好的孩子。」

皇后的儿子，顾景珏的长子。

那孩子聪慧，三岁便开了智，将论语背的滚瓜乱熟，特别喜欢粘着我，成日里跟着我屁股后面喊我娘娘。

真的是个可爱的孩子。

如果不死，就是嫡长子，如今也该长到八岁，是要被立为太子。

我同情皇后，也同情自己。

我们两个半斤八两。

她是得到了失去，而我是从未得到。

冷风一吹，皇后咳了起来，她大病初愈，本该好好修养，非要拉着我出来赏雪。

我想皇后可能熬不下去了。

我对她说，「顾景珏有去看你吗？」

她摇头，「不需要。自从容儿死后，我与他便已恩断义绝。」

我自知皇后性子柔弱，待人和善，原不知还有这样的一面。

一直恨着那个绝情绝意的人。

可我又何尝不是呢？

皇后又在劝我，「凌雁，你往后的日子还长，低一低头，日子就不会难熬。」

不长了。

我啊，很快就要去见我的父兄。

自从顾景珏灌我红花，杖毙我的侍女，杀我的父兄之后。

就注定我不会向他低头。

5

十岁之前，爹爹镇守边关。

我出生在草原上，性子养的又野又疯。

后来回了京，我依旧不改我行我素，将周围一遭王孙贵族揍了个遍。

唯独他不怕我，还夸我好看。

我笑的前仰后附，叫他娶我。

他应了。

从那之后我日日与顾景珏厮混。

我爹不允，他认为顾景珏只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配不上我。

但我喜欢，我便偷跑出去见顾景珏。

好不容易见了顾景珏，我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嚷嚷道：「我想你了。」

顾景珏轻而易举便将我抱了起来，笑道：「凌雁，再等等我，等我成为太子就娶你。」

我撇嘴，我才不在乎什么太子，只要是他就是好的。

于是我不顾我爹，也不顾世人的目光，让世人众人皆知，我柳凌雁只要嫁人，一定是他。

顾景珏母妃本是皇帝宠妃，被人陷害贬去了冷宫，原本向皇帝低个头还能重获荣宠，但他母妃性子高傲，不愿低头。

直接一挂白绫死在冷宫。

害他年少无依，平白吃了很多苦。

因而他最恨的便是像他母妃那般无端倔强的人，我偏偏就是。

顾景珏长于冷宫，饱受欺凌，他立誓要坐上最尊崇的位置，为此拼了命的向上爬。

皇帝见他长进，又念起故人的好，终于立他为太子。

况且，我爹手握军权，等我嫁给他，换个太子，谁能安睡？

顾景珏费尽心机终成太子，也如愿娶了我。

只是，与我一同入东宫的，竟然还有太傅之女，宋珺染，她是正妃，我只是侧妃。

他为了坐稳太子之位，要将太子妃之位给太傅之女宋珺染。

我得知的时候气的好几天没理他。

顾景珏为了哄我翻墙进我家却被大狗追了两条街，最终狼狈的出现在我面前。

他手里紧紧的握着从郊外折的桃花。

他说他心里只有我，娶宋珺染是迫不得已。

我信了他。

那时我就该意识到，他爱我不假，但他更爱他的皇位。

镜中花难折

第5章

6

大婚当日，顾景珏冷落宋珺染，上了我的卧榻，一连一个月都宿在我这里。

这引的朝里的言官不满，纷纷上奏。

皇上大加斥责。

他一脸歉意的告诉我，他不能独宠我了，他要去看看宋珺染。

我指着他的鼻子骂，「顾景珏，你今儿要敢出这个门，从今往后别想见到我。」

我不允许顾景珏眼里再有其他女人。

顾景珏满是歉意的看我。

但他还是去了。

我在屋里哭的死去活来。

什么狗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都是骗人的。

我同顾景珏置气，将他拒之门外。

他翻墙摸进了我的屋，把我抱在怀里求我理一理他。

我直接将他撂倒在地，踢出了院子。

后来，宋珺染来见了我。

她是正妃我是侧妃，本该我日日向她请安。

我偏不。

宋珺染是个美人，书香世家培养出的才女，只是她眉宇间总是萦绕着的淡淡忧愁。

后来我才知晓，她有意中人，乃是进士及第的举人。

她以死相逼，宁可私奔也要同那人在一起，可惜那人放弃了她，选择坦途的官运。

她说我继续与顾景珏置气，最后伤的是我，劝我与顾景珏和好。

我质问她为什么会愿意与别人共享夫君。

她的目光平静，缓缓道：「顾景珏是未来天子，他后宫的人只多不少。」

可我不认命，他只能有我。

我继续同顾景珏置气。

顾景珏也气我“不顾大体”，不理解他，索性不再来看我，又娶了两房妾。

我更气了。

直到我大病一场，他终是心软来了我的卧榻前，掉了两滴眼泪。

我咽下那口怨气，终是与他、与自己和解。

只要他心里是我。

顾景珏登基，宋珺染为后，我被封为贵妃。

我想着，只要顾景珏爱我，又何必在乎什么名分。

我也确实快乐了一阵。

我是风头无盛的贵妃，被顾景珏捧到了掌心。

直到一场谋划已久的宫变。

自顾景珏登基后，太后对他诸般不满，更希望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坐上皇位。

于是暗中谋划宫变一事。

就是那场宫变，年仅五岁的容儿被活活摔死，皇后一病不起。

而他则因太后临死前的一句话而起了杀心。

我不是不知顾景珏为人多疑，我父兄手握兵权，自然是他的心头刺。

但我的父兄对他忠心耿耿，我又是他的心爱之人，我想他是会信一信我们。

可我忘了，他除了是我枕边人之外还是皇帝。

君王之畔岂容他人鼾睡。

于是他哄我喝下红花。

「凌雁，喝了它，你还是朕的贵妃，朕会一生一世待你好。」

自此我无法生育。

不久之后，他找了个理由杀了我的父兄。

我跪在金銮殿前哀求他放过我的父兄，他说，「有错当罚有功当赏，你的父兄犯了大错，该杀。」

这句话我记一辈子。

我不再求他。

我咬牙和他唱反调。

他一日不下旨杀我，我便横在他心口一日。

7

如我猜测那般，自打赏完雪，皇后病的是昏昏沉沉。

我日日陪在皇后塌前，她却认不出我。

嘴里一直喊着容儿。

自从容儿没了，皇后的魂也跟着去了。

若不是为了母家荣耀，她早挂在那大殿的横梁上。

太医诊过，皇后药石罔极。

顾景珏总算来看望皇后，不过是走个过场。

瞧见我的时候，私下里叫太监给我传话。

他今晚去我那里。

我冷着脸回，我今晚要给皇后侍疾。

顾景珏直接派人将我抬了回去，我气的抄了手中的汤婆子砸他。

他侧身躲了过去，并不生气，心情倒是不错。

「朕知道你在为皇后之事而烦，但是人各有命。纵使皇后熬不过去，朕不会亏待她的娘家。」

我仔仔细细的瞧着他，多好的皮囊，怎么就生了一颗无情的心。

「在皇上眼里，与皇后多年情分也就换一句不亏待她家人？」

「今日是皇后，他日若是我死了呢？皇上是不是要拿一席帘子将我卷了扔乱葬岗。」

我知自古帝王多无情，却也没想到多年夫妻只换一句不会亏待他的家人。

他一把抱住我，力道大的要将我捏碎，揉了揉我的脸颊，「不会。柳贵妃要永享天年，享万家朝拜。」

我只觉得齿冷。

我将手搭在他的手背上，虚虚一握。

我从前最爱握他的手，干燥温暖，是我最坚实的依靠。

如今只觉透骨的凉。

我问他，「皇上，可还记得容儿的生辰吗？」

他的神色僵硬，显然并不记得。若我不提，想必连容儿都记不起来。

那场宫变他早做了筹谋，为了让太后上钩，他拿亲生儿子做饵。

所以皇后恨他。

我闭着眼睛轻声道：「你不记得，但皇后记得关于容儿的一切。而我，连生育的机会都没有。」

顾景珏僵住了，忙道，「不就是孩子吗？我们会有的。」

有孩子？他的还是我的？

我掰开他的手，后退两步俯身行礼，「臣妾还要去陪皇后，先行告退。」

他又怒了，「今日你若出这个门，休怪朕无情。」

我视若无睹。

我听着殿内茶盏碎裂的声音，轻蔑一笑。

他亲手抹杀我，却还妄想我对他乖顺听话，简直是个笑话。

皇后当夜就不行了，她紧紧的握着我的手，瘦骨嶙峋的手上爆起青筋。

我将耳朵附在她嘴边。

「凌雁，若有来世，我不入这深宫。若有机会，你也走吧。」

「好好活着。」

我抹着眼泪点头。

她知我心思。

这吃人的皇宫困了皇后一生，也困我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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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8

顾景珏给了皇后最后的体面，风光大葬，追封谥号。

我知道，这些都不是皇后想要的。

皇后下葬之前，我日日为她守灵，等到封棺之后，我自请要在皇陵为皇后守一辈子。

顾景珏高坐龙椅，居高临下的看我，「贵妃可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吗？」

我叩首道：「臣妾是妾，为皇后守灵是妾的本分。」

我想趁着这个机会离开这里。

顾景珏一步步走到我面前，嘲讽道：「朕竟不知贵妃还是皇后的贵妃，要去给她守灵。」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手腕上，脸色阴沉。

我的手腕上戴的正是皇后生前最爱的那串佛珠。

他抬手便要拿走我的手串。

我下意识的相护，与他抢夺起来。

佛珠散落了一地。

我急的要将佛珠捡起来。

却被他一脚踢开，他捏着我的肩膀，神色狰狞，「皇后皇后，你的眼里只有皇后吗？」

「自从三年前起，你从未对朕笑过一次，日日跟皇后厮混，你还为她舞剑，你都没有给朕舞过。」

「你觉得皇后可怜，那朕呢？你眼里可还有朕。」

他眼中的浸满癫狂，「朕不会遂你的愿。」

我愤恨的看着他。

他将我幽禁起来，甚至于下令后宫不准提皇后一个字。

若非朝中大臣死命相谏，顾景珏还想皇后迁出皇陵，废除谥号。

我觉得他疯了。

不想他后面的做的更为疯狂。

皇后病逝没几日赶上了元宵，顾景珏就要大办元宵宴会。

我心寒不已，骂道：「皇后才病逝多久，石头做的心怕都没他的硬。」

身旁的宫女吓的叫我小点声。

我被禁足之后，我这宫和冷宫一般无二，谁能听得见我的话，就算传到顾景珏耳中又如何。

我本以为顾景珏打算将我幽禁到死，没想到他将我放了出来，还让我参加元宵宫宴。

我拿腿疾做借口不去，他叫宫人抬也要将我抬来。

来了又将我安排在末等，存了心的羞辱我。

我想他真的有病。

比我病的还要严重。

见不得我好。

我在犄角旮旯里冷眼看着顾景珏和姜美人腻歪。

姜美人如今如日中天，顾景珏去哪里都要带着她。

今日还被特许坐在他身边。

不知两人说了什么，顾景珏看向我，扯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开口道：「柳贵妃出身武将世家，习的一身好武艺，不如今日来舞剑助兴。」

我身旁的宫女佳翠立马就要跪下，被我眼疾手快的拦住。

佳翠急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娘娘腿疾还未好，怎可舞剑？」

我摇头，「他诚心刁难于我，不管什么理由都是借口。」

在他眼里，只要我活着就是个错。

但我不久于人世，也不会再受多少苦楚，今日许是老天爷让我提早解脱的代价。

我让佳翠取来我的剑。

我站在宫宴中央，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起舞。

前些日子为皇后守灵，跪的我的腿复发了，就连下地走路都是艰难。

我知道就算抗旨不舞，顾景珏也会寻别的由头刁难我。

他想叫我低头，我偏不。

哪怕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我也将剑端的平稳。

剑身寒光凌冽，我日日打磨的剑如何能差，只要我愿意，完全可以取在场任何一人的性命。

除了顾景珏。

他身边有太多的暗卫。

最开始，我不是没尝试刺杀顾景珏，我要与他同归于尽，只是每次都被暗卫挡住。

他捏着我的下巴，「你就这样恨朕？」

是，我恨不得他死。

我杀不了，所以我将长剑横于颈前。

他说，若我自戕，我柳氏一族尚存的女眷孩童一个不留，皆要给我陪葬。

我只能放下剑。

后来，我想开了。

反正对我而言，活着和死亡没有区别。

第7章

9

姜美人见我额上的冷汗以及苍白的脸颊，扯了扯顾景珏的袖袍，「皇上，贵妃娘娘有些不妥，不如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顾景珏不以为意，漆黑的眼眸里闪着畅意。

「柳贵妃身子骨好得很，继续。」

我的身子是很好，可以抵不过日日折磨。

一个回身，我蠢的被自己绊了一下，直愣愣的扑倒在地上，长剑脱手而出。

整个宫宴一片哗然。

顾景珏变了脸色，几欲起身，又安稳的坐了下去，冷笑着，「柳凌雁，这么拙劣的演技，你以为你能骗过朕。」

我抬头与他对视一眼，汗水浸湿了我的眼睛。

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我看不清楚，但还是高扬着头颅。

「佳翠，扶我起来，本宫继续。」

佳翠跪在我身旁，把脑袋都磕破了。

「求皇上放过娘娘！」

任谁都能看出我的不适，但他仍要我舞完。

我爬起来继续给他舞剑，他既然要看那就看个够。

省的将来没看够还要刨我的坟，徒扰我安宁。

合宫上下的嫔妃面露不忍之色，纷纷跪地为我求饶，就连那姜美人也跪下来求他。

顾景珏的脸色阴沉的能滴出血。

他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反了，都反了！」

我赞同。

最好将他这江山一并给掀了。

我的父兄帮他稳固的江山，他却鸟尽弓藏，合该他失了江山。

我舞的很累，不仅是腿，就连胳膊都在发抖，快要抬不起来。

我咬的满嘴血腥味，倔强的强迫自己继续。

但我实在没有力气，全靠着一口气撑着。

那口气一松，我便软了下去，倒在了地上，爬不起来了。

顾景珏变了神色，大概意识到我不是装的。

他踹开挡了路的人，将我抱了起来。

我歪歪脑袋，避开他的胸膛，有气无力道，「皇上，臣妾好得很，死不了。」

他气的想把我扔了，「闭嘴。」

但他没有，将我抱回了他的寝宫。

能被当朝天子这样紧张，我原是该感激涕零，可我现在只有厌恶。

我到此等地步是拜他所赐。

何必惺惺作态呢。

10

顾景珏将整个太医院的人拉来，要给我瞧瞧。

我不肯。

但凡有太医企图靠近我，我都叫他们滚。

我发了疯似的砸了好些东西。

我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的病，尤其是顾景珏。

他在我面前掉的泪都是鳄鱼的眼泪。

顾景珏呵斥我，「柳凌雁，你闹够了没有？」

我敌视着周围一切，「谢皇上关心，臣妾无事，宫宴还未曾结束，请皇上回去。」

顾景珏抓着我胳膊的手逐渐收紧，「你是不是非要和朕对着干？」

我神色平静的与他对视，「臣妾没有。臣妾乖顺听话，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是口是心非。

顾景珏的眸色很深，眼底酝酿着怒火。

我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在挑战他的底线。

最终他甩开了我，怒道：「柳贵妃忤逆圣旨，褫夺封号，废入冷宫。」

在热闹的宫宴下，我被拖进了冷宫，身旁侍候的宫人都被发配了浣衣局，只留了一个佳翠。

进入冷宫，我什么都来不及带，只拿了一个青釉瓶，算不得多好看，我却很喜欢，日日摆在我的床边。

佳翠经常追问我，里面放了什么宝贝，让我这般珍惜。

我笑而不语。

在冷宫日子并不好过，起先还有宫人送来一日三餐，后来索性一日一次。

那饭也难以下咽，不是冷的就是馊的。

佳翠气的天天叉腰骂顾景珏薄情寡义。

她知道我的事。

在我身边跟的久了，零零碎碎的听些念叨，便也能把事情拼凑个七七八八。

佳翠是三年前顾景珏赐给我做贴身宫女的。

从小陪在我身边的侍女为了不让我喝那碗红花而被顾景珏杖杀。

鲜血溅了我一身。

我疯了般咬他打他，他无动于衷的灌我红花。

顾景珏对我做的桩桩件件，都够我恨他一辈子。

没了从前的锦衣玉食，我的身子大不如从前，总是浑浑噩噩的病着。

就当我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

佳翠哭着对我说，有人来看我了。

不想竟然是姜美人。

姜美人站在侧门口，扭捏的行了礼，「贵妃娘娘，之前多有得罪。」

她叫人给我送了好些东西。

把这冷宫都填补了。

她看向我的目光有愧疚有怜悯。

姜美人说，「娘娘的事我都听说了，皇上对你实在薄情。」

看来是有人告诉她了。

顾景珏的白月光从来都是我，说我死了的是他，到处寻找与我相似的人也是他。

我与他决绝，他便找能代替我的人。

姜美人就是。

姜美人同情我，但这后宫里的哪一个不同情我。

白白错付一腔爱意，还要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我叫她离开。

「不必在我身上浪费。」

姜美人不听，陆陆续续的又给我送了些东西。

但她怕我，每次也只是远远的看看我。

我竟有些喜欢姜美人。

她不是坏人，只是略有些蠢笨。

比我还蠢，好在她没迷失在顾景珏织就的甜言蜜语中。

因为她不爱顾景珏。

姜美人送的东西让我苟延残喘下去。

只是我的病越来越重，再好的东西我也享用不上。

佳翠在我面前以泪洗面。

我自知时日不多了，我向姜美人讨了个承诺，等我死后，她把佳翠放出宫。

我身边的人死的就剩个佳翠，我得为她谋条退路她。

第8章

11

我浑浑噩噩中似是看到了顾景珏。

他神色凝重的看我，眼中有着不解。

我想我是病糊涂了，竟然产生了幻觉。

顾景珏喊了我。

我这才意识到顾景珏真的来了冷宫，我撑着身子坐起来，但几日未曾进食，身子发软无力，摔下了床。

顾景珏伸手扶我临到中途又手收了回去，矜贵高傲的俯视着我。

「没了朕，贵妃的日子实在难熬，都消瘦了好多。」

「不过，好像有人悄悄帮助贵妃呢。」

何止是消瘦，都不成人形了。

他看到了不少不属于冷宫的东西。

我怕牵连到姜美人，赶忙道：「这些都是臣妾从原先的宫里悄悄带出来的。」

顾景珏冷冷一笑，「你当朕会信？贵妃最好说实话，不然让朕查出来，朕会将他凌迟。」

我撑着身子起身，将滚烫的额头抵在冰凉的地面上，宁死也不说。

冷宫地处偏僻，只要我不说，就算顾景珏想查也无从查起。

顾景珏拿我没办法，气的牙痒痒。

我便安安静静的跪着。

他气道：「朕依你，你对朕冷冰冰的。朕不依你，你什么都不在乎。你到底想朕如何？」

我想他并未依过我，若真的依我，怎么会让我生不如死。

他自认为是我在赌气，可我早就没气可赌，有的只是死心。

顾景珏揉了揉额角，不死心的给我台阶下，「柳凌雁，你向朕低个头，我们还同从前一样好，朕还会封你为皇后，给你无上恩宠！」

我回他，「冷宫挺好，臣妾过的舒心。」

顾景珏烦躁的在殿内踱步。

他被我气走了，我只希望他不要再来扰我清净。

让我安安静静的等死。

我没看到佳翠进来，我那运转缓慢的脑袋逐渐意识到什么。

顾景珏为什么来冷宫？

我跌跌撞撞的起身朝殿外跑去，嘴里大喊着佳翠的名字。

我摔倒在外面的台阶上，周遭是未走干净的宫人。

「佳翠呢？有谁看到佳翠了吗？」

顾景珏去而复返。

我像是抓着救命稻草般捏着他的衣角，「佳翠呢？」

他冷冷看着我，说着残忍的话：「死了。」

「她求我来见你，一头撞死在金銮殿前。」

我惶惶然的看着顾景珏，摇了摇头，我不信佳翠会死，定然是顾景珏骗我，他要看我出丑。

顾景珏拧眉，「她死了。」

我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外走，我喊着佳翠的名字，我等着她像从前一样回应我。

顾景珏看不下去了，一把拽住我，他叫人将佳翠的尸体抬来。

一帘草席草草裹着佳翠的尸身，干涸的鲜血凝固在衣服上，从前鲜活的人死寂。

我的眼泪涌了出来。

我连佳翠都没了。

我摔倒在地上，一遍又一遍的磕头，「求皇上放过佳翠。」

「臣妾知错了！」

「你让她回来吧。」

我痛恨自己，为什么非要憋着那口气不肯低头，不然佳翠不会死。

顾景珏大概没见过我这副近乎疯魔的模样，他将我拖拽起来。

我看到他一脸的惊恐。

我不解，抬手摸了摸唇角。

一手的鲜血。

原来是我吐血了。

鲜血染红了衣襟。

血太多了，我咽不下去。

顾景珏不可置信的喊了声，「凌雁？」

我朝他勾了勾唇。

别这么看我，我会觉得恶心。

我实在没力气了，我想我的父兄，他们何时来接我。

顾景珏捧着我的脸，大声喊着御医。

12

他们没有来接我。

我是在舒适柔软的床上醒来。

顾景珏就坐在床边，神色憔悴，下面跪了一地的太医，个个神色哀戚，大气也不敢出。

顾景珏知道我就要死了。

他将我抱在怀里，声音颤抖道：「凌雁，朕认输了，朕要封你为后。」

我笑笑，「皇上，我就要死了，封一个死人做皇后，不吉利。」

顾景珏将我拥的更紧，「朕不会让你死。」

我只觉得可笑，我活蹦乱跳的时候他想弄死我，我要死的时候偏又舍不得。

人啊，真是个贱骨头。

他不要我死，可愁煞了太医院的那帮老骨头，没日没夜的翻医术找办法。

我知道，我这病没得医。

我也不想医。

顾景珏日日在我面前晃，将我晃的烦了，我抄起手边的烛台砸了过去，「滚，别碍我的眼。」

他拿手挡了一下，手掌被尖利的烛台划了出一道口子，鲜血稀稀拉拉的滴落。

他还要对我笑，「凌雁，太医说你是郁结五内，你千万不要动怒。」

我垂眸道：「那皇上可知我为何会如此吗？」

他哑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对我的所作所为。

他是在明知故犯。

犯完了再轻飘飘的来一句，原谅我。

我轻笑一声，「皇上既然知道，又为何要抓着我不放。柳凌雁早死了，被皇上亲手杀死在那场宫变里。」

他握着我的手，低声道：「朕是迫不得已，你原谅朕好不好。」

我拂开他，「皇上的迫不得已就要臣妾母家性命，臣妾受不起。」

顾景珏可能因我要死生出了好些愧疚，对我的关心大盛。

无论我怎对他，他仍是雷打不动来看我，想尽办法的让我开心。

但我走到如今，如何还能开心起来。

顾景珏看我的目光温柔缠绵，好像回到了从前，我还是他的心上人一般。

但我知他有多无情。

我在等死，每日不是晒太阳就是挑顾景珏的刺。

他非要往我面前送，我若不报复便对不起我这些年的苦。

我嫌顾景珏送我的珍珠不够圆润，珊瑚不够漂亮，没有我能看得上的胭脂。

在我的挑剔下，顾景珏的脸色逐渐变黑。

看他有气无处发，我肆意的嘲笑他。

笑的笑的就咳了血。

顾景珏赶忙上来替我擦，抬手抚着我的后背，低声道：「凌雁，朕不会叫你死。」

我轻蔑一笑。

他难不成还想和阎王抢人不成。

第9章

13

顾景珏又来了，一改之前的愁眉苦脸。

他从背后环着我的腰，欢喜道：「姜美人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太医说，是个男孩。」

「哦，皇上真是好精力。」

他听不出我的话里的嘲讽，继续道：「是该恭喜贵妃才是。等她生下来孩子朕就抱给你，记你名下，那就是我们的孩子。」

「朕欠你的孩子，朕一定会给你。」

我叹气，我在乎的是一个孩子吗？

「皇上把姜美人的孩子给我，她不会乐意的。」

他冷笑一声，「区区一个美人，等他生下孩子赐死就是。」

我震惊住了。

旁人的性命在他眼里算什么。

「朕带姜美人回宫本就是图她长的有几分像你，生出来的孩子必定也像我们。不对，那本就我们的孩子，未来的太子。」

「只是借她肚子一用。」

「所以，凌雁你一定要长命百岁，看着我们的孩子出生。」

我没说话，我觉得他是神经病。

这个神经病掌握生杀大权。

我心疼姜美人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本以为遇到了真龙天子，却不想是个神经病。

我想了想，反正我就要死了，临死前做件好人好事也不错。

我开始绝食，摔了送来的药碗。

宫人太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顾景珏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他温声哄我，「是谁惹朕的凌雁不高兴了。说出来，朕替你出气。」

他宠溺的口气，恍惚间让我以为回到了从前。

我对他冷着脸，不说话。

顾景珏似是对我很无奈，「你到底要朕怎么办才好？」

我扭转身子，背对着他，以示我的不满。

他上来继续抱我，「好好，你说什么朕都依你。」

「我不要姜美人的孩子。」

顾景珏沉了脸，语气仍是好的，「孩子是我们，跟她有什么关系。」

我对他笑了笑，「顾景珏，我真的不喜欢姜美人和她的孩子。」

我知道该如何服软。

从前我不在乎他什么身份，我永远只喊他的名字，后来我意识到他的身份，便再未喊他的名字。

如今我喊了一声，便唤起他的柔情蜜意。

果然，顾景珏高兴极了，答应了我，「凌雁，你真的要了朕的命。」

我抬头在他脸侧吻了吻，说道：「臣妾累了，皇上去看看姜美人吧。」

他欲言又止，我已经将他推开，侧身躺了下去。

等他走后，我敛了脸上的笑容，拿了帕子擦干净嘴和手，啐了口唾沫。

「真恶心。」

顾景珏答应得好听，但他会不会做还是另一回事。

我自然不可能信他的承诺。

14

我掐指算着自己剩余的日子，留给我的时间少之又少。

我喊了守在殿外的侍卫。

我认得他。

曾经是我兄长手下的兵，如今在这宫里当着侍卫首领。

那日他被调来我宫里的时候就对我表过忠心。

若我想离开这里，他愿意帮助我。

我高兴的笑了，笑着笑着流了泪，我终于可以离开这里，可惜的是我就要死了。

我托着我最爱的青釉瓶，求他帮我办另外一件事。

等我死后将我的尸骨和青釉瓶带去塞外。

青釉瓶里放着正是皇后的骨灰。

我在封棺之前调换了皇后的尸体，将她的骨灰带在身边。

我等着有一日有人能将我们带出这皇宫。

哪怕是死，我们也不愿意留在这里。

他答应了，纵死也会帮我。

我还向太医讨了毒药。

以备不时之需。

顾景珏倒想日日陪着我，但前朝事务繁多，总有他不得已出面的时候。

他要去巡视军队，至少要三日。

临走时，他抱着我不肯撒手，委屈极了，「朕多想每时每刻的陪着贵妃。」

我道：「皇上想要陪臣妾的法子多了去。比如荒废朝政，更或者不要这江山，我们就能像寻常百姓人家。」

他变了脸色，圈着我的手都松了不少，沉声道：「凌雁，你不懂。」

我冷笑，什么我不懂，不过是他舍不得这江山罢了。

他既然舍不得那就守着吧。

15

顾景珏一走，我便喊来了姜美人。

姜美人还是怕我，她躲得老远。

我没什么力气起身，打起精神道：「姜美人，我不揍你了，有好东西给你。」

姜美人慢慢挪了过来。

她的小腹微微隆起，里面有我此生都不会有的孩子。

我叫她弯下腰，摸了摸她的肚子，她肚子里的小调皮还踢了我一下，「他一定像容儿，聪明乖巧。」

我将我发间的一支如意玉钗插在了她的发间。

玉钗因为常年佩戴已经被磨的发了亮。

我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有这玉钗，能保你一世平安。」

同样能让顾景珏愧疚一生。

临了，我却不大度了，还想着恶心顾景珏一把。

那是顾景珏送我的第一件礼物。

往后他送的东西再珍贵都不及那支满是情意的玉钗。

见姜美人前我吞了向太医讨来的毒药。

我不想临死前看见顾景珏，我怕他脏我的眼，影响我的轮回路。

那毒烈的很。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毒发了，五脏六腑被人锤击般的疼。

姜美人手足无措的看着我，眼泪不要钱似的往外涌。

「娘娘，我这就叫太医来。」

我用尽力气拉住她的手，说道：「好好活着。」

在这后宫活着就是一件无比艰难的事。

我让人将她带走了。

怀孕之人见将死之人本就不吉利，若再亲眼目睹我的死，怕是要惊着她的胎。

鲜血从我的嘴角流出。

我的意识逐渐抽离。

一切该结束了。

16

顾景珏从军营回来，只看到了我的尸体。

那天他哭的撕心裂肺。

一遍又一遍的叫人救我。

只是尸体都凉透的人，大罗神仙来了都救不回来。

顾景珏说他悔了。

但纵使他悔上千遍万遍，我也回不去了。

他高坐皇位，手握天下苍生，享万里江山，却救不了一个我。

尤其是当他看见姜美人发间的玉钗，发疯般的夺了过来。

他握着玉钗，双眼通红，喃喃道：「凌雁，你在诛朕的心。」

我褪去关于他的一切，甚至连曾经的情意都不要了。

他不顾朝臣反对，追封我为皇后，死也要与我合葬。

但就在我下葬前一日，我的尸体不翼而飞。

顾景珏查无可查。

他的声音嘶哑，「凌雁，你连个念想都不给朕留吗？」

他封姜美人为后，肚子里的孩子还未出生就被封为太子，取名念凌。

17

听闻这些事的时候，我正策马飞奔在草原上。

我如愿的逃离了那个囚笼。

我那日喝下的是假死药。

由后宫众人齐心协力将我的运出皇宫，他们瞒天过海，让顾景珏无从查起。

我将皇后的骨灰撒在漫山遍野，高喊道：「姐姐，来世我们不生富贵家，只做寻常百姓。」

我的病仍是无药可治，我不知我还有多少时日，但从此往后再没什么能困住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