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甜文中的恶毒女配你该怎么办?
刚和竹马表白失败,正在那悲春伤秋,突然感觉脚边一痛。
低头一看。
不知哪来的野猫,竟然咬了我一口。
我生气地拎起来,脑里突然浮现出一段话:
"恶毒女配开始她的be剧情……"
我抬头,看见一名瘦弱的少年抿着唇地看着我手里的挣扎着想要逃脱的猫,紧张道:
“对不起,这是我的猫,我会赔你医药费的,可以它还给我吗?”
此时脑海里又浮现出一段话:
"……从摔死大反派的流浪猫开始……"
1----
我拎着不知哪来的小野猫,僵在了原地。
什么恶毒女配,就算是小说,我该是女主才对吧。
而且我虽然不喜欢野猫,但也不至于虐猫吧。
我开始打量面前的少年。
衣服干净却皱巴巴的,袖口断了一截,漏出了苍白又纤细的手腕,好像一折就会碎了。
长长的刘海盖住了一半眼睛,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正紧张又厌恶地看着我。
我想了一下,既想不明白他为何厌恶素未谋面的我,也想不明白这个不起眼的贫困生为什么是“大反派”。
我觉得那道声音一点也不靠谱。
不过谨慎起见,还是稍微示好了一下。
“喂,”我对他说,“不过是一只野猫,把它扔了,我送你一只品种猫。”
“布偶?渐层?还是你喜欢什么……”
我正漫不经心地说着,突然被一股力道抓住了手腕。
我吓了一跳,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站在离我很近的地方,用力地攥着我的手腕。
他攥得很用力,我的手腕马上红了。
他阴鸷地看着我,眼里是阴森森的怒气。
他一字一句说:“请。把。它。还。给。我。”
我被他的眼神吓到了,连忙将猫放到他的怀里。
我不得不承认他有当大反派的潜力。
少年接了猫,马上松开我的手,转身就走。
“喂,”我叫住他,“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侧过身,冷冷地看着我。
“医药费,你要赔我,我总得知道问谁要吧?”我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看我还在流血的小腿。
他沉默了一会,也许是觉得理亏,声音不像刚才那样冰冷:“江韬。”
“计算机系的,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我点了点头,转过身,一拐一拐地向校医室走去。
第一次见就放猫咬我,疼死了。
我呲牙咧嘴地走着,在心里暗骂。
还随时找你,最好再也不见。
以后见到你的名字,我都要绕道走。
2----
我刚到医务室消毒包扎好,正准备打狂犬疫苗,家里的电话就轰炸过来了。
我好不容易将那边安抚好了,刚拒绝我表白的竹马就进来了。
他别扭地说:“阿姨叫我来看看你。”
“哦。”我应付了一声。
说实话,现在我不想看到他,估计他也不想看到我。
怪尴尬的。
正好医生拿着针管从配药间出来了,示意我卷起袖子准备打针。
卷起袖子的时候,陈屿看到我手腕上的抓痕,皱着眉问我:“谁弄的?”
我正对着针管发怵呢,没理空他,跟医生说:“医生,我怕疼,你待会打针的时候轻点啊。”
陈屿没好气地伸出手:“怕疼还被猫抓到,笨。”
针扎进去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咬了他手背一口。
陈屿疼得直抽气。
“喂,大小姐,你还真用力咬啊。”
我哼了一声。
我和陈屿两家是世交,又年龄相仿,因此从小一起长大。
我们至今为止的人生几乎都是与彼此共处,我理所当然地以为我们剩余的时光会继续分享下去。
直到我听到传言,说陈屿喜欢新转校的贫困生。
虽然他开着玩笑说那都是流言蜚语,但我知道那不是。
他看她的眼神不一样。
他心动了,只是当局者迷。
我心中警铃大作。
我决定先下手为强。
于是我表白了。
没想到我被拒绝了。
我的表白的时候陈屿狠狠呛了一口水,震惊到瞳孔地震。
“不是吧大小姐,这又是你的什么恶作剧。”
我郑重的说:“我是说真的,陈屿,和我交往吧。”
“你看,我们门当户对,青梅竹马,我又长得那么漂亮,脾气又好……”
“停停停……”他连忙制止,“你什么时候脾气好了?就你那个大小姐脾气,有谁能受得了你?”
我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那删掉这一条,你也不亏。”我逼近他。
“不不不。”他连连后退,像是吓得不轻,“我就算去当和尚,我也不会喜欢你。”
我气得狠狠踩了他一脚,转身跑了。
一气之下我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我只觉得伤心,抬头想挤出两滴眼泪,却怎么也挤不出来。
然后我就被猫咬了。
本来我想和陈屿交往的决心只有三成。
被他拒绝后,我的决心直线上飚到了八成。
我不信他会一直拒绝我。
3------
自那之后,我又表白陈屿好几次,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
陈屿拒绝我之后,倒是和乔楚越发亲密了。
他和乔楚走在一起的时候,会自动地把她拉到内侧。
即使那以前是我的位置。
他手指总是时不时会贴上创可贴,后来我才发现原来在偷偷地学吉他,明明他以前最讨厌乐器。
我生日的时候他以往都会卡在零点跟我说生日快乐,今年他却忘记了。
后面我才从别人口中知道,那天他在和乔楚一起爬山看日出,还带给她弹了一首曲子。
他不再和我分享他的日常,不再邀请我参与他的活动,他再也不在我耳边絮絮叨叨地抱怨。
他好像离我越来越远了。
我很是失落。
后来他甚至为了陪乔楚,去学校附近的清吧打工。
我坐在吧台前面,托着腮无聊地转着他工作台的冰块玩。
他调好酒,递到我面前,无奈地看向我:“大小姐,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那你为什么来这里?你又不差钱。”我侧着脸抬头问他。
“来打工,体验生活。”他向我扬了扬手里的雪克杯,“我要继续工作了,可没空管你。”
“不是为了乔楚?”我向不远处正在端酒的身影使了个眼神,语气里一半调侃一半嘲讽。
“我真的只是来打工。”他一说谎就不敢看我,“别胡闹了,喝完赶紧走吧。”
“那我也只是来喝酒的。”我将吧台上开始融化的冰块塞他手里,“再来一杯水割吧,体验生活的陈屿酒保。”
陈屿:“……”
也许是因为我的高调表白,有也许是因为清吧里总是很容易遇见同学,校园里开始出现一些流言蜚语。
有人嘲笑我的死缠烂打,有人妒忌陈屿对乔楚无微不至的深情,也有人杜撰出一出又一出狗血的三角恋,其中真真假假,我听了都差点深信不疑。
但我并未在意。
我第二次来清吧的时候,没看见陈屿,酒保是另一个人。
他的刘海很长,长到遮住眼睛,戴着黑色的口罩,在酒吧忽明忽暗的灯光里,我总感觉有点似曾相识。
我问他:”陈屿呢?“
他沉默了一会,说:”他请假了。“
我哦了一声,四周看看,在找一个身影。
"乔楚也请假了。”酒保说。
”我又不是找她。“我飞快地回答,企图用语速掩盖被看穿心思的尴尬。
”我知道。你是来找陈屿的。“酒保调好了酒,递到面前,”乔楚不在的时候,即使到了他的轮班,他也会找人顶班不来的。“
”所以说你顶他的班。你们很熟?“
”不熟。“酒保清洗着工具,头也不抬,”他给了我钱。“
我笑了笑,这确实是他的风格。
”那我也给你钱。“我拿出手机,点开二维码,”你帮我看着他和乔楚,有什么动静给我发消息。"
“成交?”我将手机递给他。
他看着我,好像在思考什么。
“我拒绝。”他思考的结果似乎不太理性。
”真扫兴。”我将手机收起来,起身往外走,“酒也送你好了,就当我替陈屿请你的。”
4------
后来听说那天乔楚被流氓纠缠,陈屿及时赶到救下来她,自己却挂了青。
我得知后,赶到医院把陈屿劈头盖脸大骂了一顿。
陈屿却说他不后悔。
我不明白,乔楚这种说话声音跟蚊子一样,还总是低头绞自己的手的小白花有什么好的,怎么就值得陈屿这个运动笨蛋冲上去跟人肉搏。
难道是因为她长得好看?我努力地回忆了一下,却发现我想不起她的五官。
于是我拦下她仔仔细细地看了她的脸好久。
但无论我怎么看,她都只能算得上清秀,远远不及我漂亮。
从那之后她好像很怕我。
在楼道里她远远地见到我,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拔腿跑了。
我不明白,明明都是贫困生,为什么有的人胆小得像一只常受惊吓的兔子,有的人却凶得像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我拦住乔楚后不久,陈屿生气地质问我为什么霸凌她。
真是奇怪,我明明只是看了她一会,怎么就变成我霸凌她了?
“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喜欢她。”我莫名其妙,“她哪里好了?长得又不漂亮,说话跟蚊子似的。”
“够了。”陈屿很生气,“秦凛,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含着金汤匙长大的。“
“你没资格看不起她。”
小时候陈屿叫我阿凛,长大后戏称我为大小姐,却从来不叫我全名。
他是真的生气了。
我也很生气。
他凭什么喊我全名。
“我没有看不起她。”我如实说,“我只是在说实话。”
陈屿怒极反笑:“好好好,我算是明白了。”
“你不是看不起她,你是根本没把她放眼里。”
“秦凛,你让我感到恶心。”
从小到大,他从来不会对我说过那样重的话。
那天我在校园的角落里偷偷地哭了。
我哭着哭着,身边突然“喵”得一声。
与此同时,脑海里又突然浮现出一段话:
"恶毒女配主线完成度……50%……"
"即将开启打脸剧情……"
5------
我瞬间不哭了。
我抬头到处寻找,只看到一名少年匆忙从转角处跑来,手里拿着猫罐头,似乎是在喂我脚边这只猫。
他穿着洗的发白的校服,风吹起了他的刘海,露出了清秀的眉眼。
他在离我三步的距离停下,偏长的刘海重新盖了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冷冷地叫我:“秦凛。”
我觉得他有点眼熟,但我想不起来了。
有一朵乌云恰好路过天空,光线明明灭灭,他的脸有点模糊。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感觉有些似曾相似。
“你果然没记住我的名字。”他说,“医药费,我欠你的,你什么时候找我还?”
说起医药费,我想起来了。
我看着在我脚边撒娇的黑猫,不由自主地移开了一点。
“喵?”
这只傻猫好像不记得它曾经咬过我了。
说实话,我并不在乎这点小钱。
但看起来不要的话,他会一直记住这件事。
我是个怕麻烦的人。
“好吧。”我拿出手机点开收款码,却发现他无动于衷,不由得问,“你打算怎么给?”
江韬说上楼去取,我坐在走廊的栏杆上等他。
当他掏出一叠现金的时候,我呆住了。
他微微仰着头看我,问:“这些够吗?”
我懒得数,胡乱翻了翻,随意应道: “够了。”
他按住我就要把钱往包里塞的手,抬眼看我:“你没有认真数。”
我只好当着他的面认真地数了一遍。
风吹过过道,掀起我们的衣角。
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有纸币翻折发出轻微的声音。
或许是那天春风太醺人,江韬居然问我:“你是不是哭过?”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将手里的钞票放到好,跟他说:“这次确实够了。”
他没有说话,直直地看着我。
“还有事吗?”我的语气有点冷。
他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想措辞。
最后他还是直白地说:
“不想被发现的话,还是等眼睛不那么红再出去比较好。”
我气得转过身背对着他。
许久没有听到脚步声,我侧头去看,看见他若无其事地在喂他的流浪猫。
我半威胁地对他说:“喂,刚刚的事,不许说出去。”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我以为他不答应,正想发作,他却突然侧着仰头看我,刘海从他的鬓边滑落,露出他那双好看的眼睛。
他问我:“你最近怎么不去斯卡了。”
斯卡是陈屿和乔楚打工的清吧。
“你跟踪我?”我狐疑地问他。
“全校都知道你追陈屿追到那里。”他低下头,刘海重新盖住了他的眼睛。
我有点尴尬,但又不想那么明显,只能没话找话说:“你为什么要养它?这种野猫,就算养了也不亲人的。”
他没有回答我。
我觉得无趣,又照了照镜子,确认眼睛不红了,跳下栏杆准备离开。
“它不需要亲我。”他说,“我养它,只是因为它和我很像。”
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人和流浪猫,在我眼里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我脚步顿了顿,还是走了。
算了,多管闲事不是我的风格。
6------
回去之后,我在网上搜索“恶毒女配”“打脸”“be”的关键词,找了很多本言情小说来看。
我不敢光明正大地看,只能晚上在被窝里偷偷看,哭得稀里哗啦的。
哭一部分是因为男主女终成眷属的故事太感人了,更多地是因为里面的恶毒女配不是家破人亡就是死于非命,都太惨了。
我在想,按照一般小说的套路,我是恶毒女配的话,陈屿就是我那卑微挽留求而不得的男主,乔楚就是我因爱生恨不断为难的女主。
虽然扪心自问,我也不是非要追到陈屿不可,对乔楚更是没有所谓因爱而生的恨意。
但都怪我表白得过于高调,加上之前莫名其妙的霸凌乌龙……
我好像已经成为流言中的恶毒女配了。
但江韬为什么是反派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开始停止跟陈屿表白,但我早已习惯了大事小事第一个和陈屿分享。
在打开了陈屿的聊天框,却又把打好的字一个个删掉的时候,还是有点不习惯的。
不习惯归不习惯,自那以后,我们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段时间。
变故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发生的。
那天我正在河边看风景,突然有个不明物体慌慌张张地撞向我的怀里。
我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推开了它。
等我定神看清楚是什么时候,乔楚已经在水里扑腾了。
真是要命,越不想碰见越是碰见。
我连忙去找可以拉她上来的东西,就在我转身的时候,一到黑影飞奔过来,与我擦肩而我。
我被带得摔在了地上,黑影扑进了水里。
我:……
今天是我的什么倒霉日吗?
事实证明,那天确实是我的倒霉日。
陈屿将人从水里救出来后,愤怒地对我说:“姜凛,乔楚不会游泳,无论你多讨厌她,都不该把她推进水里。”
他怀里的乔楚听了,一边咳水一边摇头,可惜陈屿没有看到。
“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陈屿说完,扶着乔楚走了。
越来越多人聚集在河边,窃窃私语。
他们未曾看到事件的全部,却听到了争执的只言片语。
只言片语从一个人口中传到另一个人的耳朵里,仿佛这里每个人都是目击者。
“恶毒女配主线完成度……70%……”
我猛得抬头,看见一只黑猫正在树上看着我,金黄的瞳孔如同沙漠里神秘的美杜莎。
我站在人群中央,打了个寒颤。
真是奇怪,我明明未曾落水,却冷得像是在水里从头到脚泡了一遭。
接收到我的视线后,黑猫“喵”得一声炸了毛,飞快地跳下树跑了。
我拨开人群去追,黑猫早已不见踪影。
7------
乔楚落水后,发起了高烧,在医院住了好几天。
住院期间医生发现她身上有着深深浅浅的伤疤,怀疑遭遇虐待,马上报了警。
由于乔楚一直住在学校且无法联系其父母,警方怀疑是校园霸凌,通知校方配合调查。
在这几天里,警察来找我问过话,学校也组成了调查小组,对我进行了盘问。
无论是谁来问,我都只有两句话。
“我没有霸凌过她。”
“是她自己掉进去的河里,我没有推她。”
但是没有人相信我。
调查小组的组长是个古板的老头,他听了我的话,气得一拍桌子,直骂我自大妄为、目无王法,让我休学滚回家好好反省。
一时间我乎成了众矢之的。
接二连三的问话让我疲惫不堪,等我想起黑猫的时候,已经离乔楚落水事件好几天了。
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我想起了江韬。
我找人要到了江韬的联系方式,但他迟迟没有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我烦躁地抓了抓手背。
正当我想用金钱打动他的时候,他通过了,并给我发了一条信息:
”。“
晚上九点,我来到斯卡。
我点了一杯果酒,支着下巴,开始百无聊赖地等待江韬的出现。
直到客人越来越少,乱晃的灯光被悉数关掉,只有吧台旁还留着一盏泛黄的灯。
酒保在灯下擦拭着酒具,似乎是在做着打烊的收尾工作。
正当我以为自己被戏耍了的时候,酒保往我面前放了一杯饮品。
“我没有点……”我说着抬头,却看到酒保摘下口罩,正是江韬。
“你还是没有认出我。”江韬语气平缓,“第二次见面了,秦凛。”
我有点赧然。
我以为他所说的第一次没认出来是他质疑还我医药费那次,于是我说:
“你错了。在学校我们已经见过两次,这是我们是第三次见了。”
江澄奇怪地看着我。
“我是说我们在斯卡第二次见面了。”
“……”
我确实来过斯卡很多次,但都是来找陈屿。
或许在这期间我们擦肩而过?
“你看着不像记性差的人。”江澄质疑地看着我。
“那倒不是,”我坦白说,“我只是不想浪费时间记住不要紧的人和事情。”
“……”
“哦,我并不是说你不要紧的人的意思。”我连忙补充。
“所以在你眼里,只有陈屿相关的事,才值得你记住?”江澄面无表情地耸了耸肩,看起来并没有听进去我的解释,“真是感人至极的爱情,上帝看了都要妒忌。”
“……”
好吧,越描越黑了。
我只好端起面前的饮料喝了一口,试图为这场尴尬的对话画上一个休止符。
“我们第一次在这里见面的时候,你送了我一杯饮料,”江澄却好像不打算放过这个话题,“你手上那杯本来是我送你的回礼,但现在,它要收费了。”
“好吧。”我无意争执这件事,“这杯饮料的钱我会付,但是现在——闲聊到此结束,我长话短说——”
“我想要你的那只黑猫。”
“你开个价吧。”
8------
“两个星期后会有一场晚宴,晚宴上将会拍卖钻石海洋之心,”江韬平静地说,“我要你带我进去。”
他所说的晚宴,其实不过是纨绔子弟和自诩“上流人士”的功利者们组织的名利场。
我和陈屿时不时会收到几张这样的邀请函,但我们甚至连信封都不会拆开。
原因无他——这种聚会是在太无聊了。
我坐直身体,第一次认真地打量他。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偏长的刘海盖住了一点眼睛,我从中窥不到一点信息。
“你想要的不是酒会的入场券本身,也并不是海洋之心。”我不是在问他,而是在陈述一个答案。
他没有接话。
“你想要的是更棘手的东西。”我靠回座椅的靠背,抬起头看他,“直觉告诉我,那是一趟浑水。”
“但你势在必得。”江澄看着我说。
我姑且将他的评价当作是一种赞美。
“好吧,”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谁叫我是个慷慨的人——不过说好,你在里面惹了什么麻烦,我可不会管。”
“你比我想的要爽快。”江韬伸出手,“合作愉快。”
“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三个小要求。”我拿起杯子,浅浅喝了一口果酒。
江韬缓缓地放下手,意义不明地冷笑了一声。
“第一,你和乔楚在同一个班,打同一份工,来自同一个地方。我想知道你知道的关于她的所有信息。“
江韬点了点头。
“第二,”我朝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低下头来。
江韬犹豫了一瞬,还是低头凑近我。
我伸手撩起他的刘海,他的睫毛颤了颤,像蝴蝶翅膀一样掠过我的掌心,痒痒的。
我直视他的瞳孔。
他眼里闪过慌乱。
我看到他耳朵泛起薄红,乐得笑了一声。
江韬恼怒地直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要翻脸。
我抢在他之前说:“第二个要求,把刘海剪短,并在晚宴当天,穿上我给你准备的衣服。”
江韬噎了一下,不情愿地问:“为什么?我要穿什么衣服?”
我想了想,决定逗逗他:“因为我喜欢——难道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眼睛很勾人?”
江韬似乎又要恼羞成怒。
“好啦好啦,”我决定适可而止,“你要作为我的男伴一起进场,总归是要收拾一下。”
江韬似乎松了口气。
“第三个要求。”我将杯里的果酒一饮而尽,然后向他举了举杯。
“再给我添一杯——这次你请。”
9------
第二天我照旧点了一杯不甜的冰果酒,江澄也如约带来了黑猫。
但江澄要完成他调酒的工作,我看在打烊前他也抽不出空来说乔楚的事情。
于是我在吧台有一搭没一搭地隔着笼子逗着猫。
说起来,虽然我名义下有一只漂亮的猫,但实际上大多数时间都是陈屿再照顾。
从小我就和这些小动物们相处不来,无论多么温顺的宠物,我站着不动还好,只要我主动靠近它们,它们就会马上翻脸,变得呲牙咧嘴、面目可憎。
反而是陈屿对照顾小动物有着超乎常人的天赋,在他手底下的宠物乖的像是中了邪。
当然我怀疑这也和他那被猫狗抓咬了好几次还乐此不疲地凑上去的性格有关。
我常常不理解他那泛滥的爱心。
在我第三次差点被黑猫亮出的利爪抓破手指的时候,我决定放弃对这只猫的试探。
我隔着笼子又将黑猫转了一圈,怎么看这也是一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黑猫。
莫非只有特定情况下才会说话?
我回想了一下两次听到那道声音得到情景,发现毫无共性可言。
我百思不得其解。
要是陈屿在就好了,他能听懂猫语也说不定。我托着下巴胡思乱想着。
想到陈屿,我又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虽然非我所愿,但我们好像确实回不去从前亲密无间的关系了。
无论往后他了解清楚真相后是否对我改观,破碎的信任已经无法修复。
果然败给天降就是青梅竹马的命运吗?我幽幽地想。
10------
等酒吧打样的时候我都快要无聊得睡着了。
笼子里的猫倒是闹腾得很,不停地抓着笼子,听得我有点烦躁。
正当我想拿外套盖住笼子眼不见为净的时候,江澄拿了一杯饮品放在我面前。
“这次是免费的还是要钱的?”我抬了抬眼,懒懒地说。
“隐藏菜单,私人赠送。”江韬坐在我旁边的凳子上,还稍微挪近了一下,"再不喝点提神的,我还没说完你都要睡着了。”
”你的信息足够提神不就行了?你该不会要讲一堆废话吧?”话虽这么说,我还是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清冽的薄荷水配上酸涩柠檬汁,虽然简单,却意外地好喝。
下次来就点这个好了,我心里想着,默默地又喝了一口。
“我接下来要说的,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江澄如是说。
他的思绪好像随着话语飘去了远方,他像是在沉思,又像是扎进看进一个深不见底的回忆里。
11------
有一个倒霉的女孩,在年幼的时候就被双亲遗弃,被送到了孤儿院。
孤儿院每天都有各色各样的大人来了又走,女孩一直等啊等,渴望能等待属于她自己的家。
但直到孤儿院破产,再也支付不起孩子们的花销,女孩都未曾等到那个机会。
剩下无人领养我孤儿连同着孤儿院的所有资产一并卖给了新的院长,孤儿的名册也在财产交接中被不慎遗失,女孩连同剩下的孩子们就此成为了被遗忘的“幽灵”。
多年以后,女孩出现在一所贵族校园里,成为富豪们仁慈的象征之一。
她知道自己破落的形象与这所学校格格不入,但她不想放弃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于是她深深地低下头,努力屏蔽那些探究的、嘲讽的、不善的目光,努力适应着纨绔们坏心眼地“玩笑”。
在明面上,她对这些纨绔子弟百依百顺,等待他们丧失作弄的兴趣。但在内心深处,她痛恨着这些有钱人,正如她痛恨当年收购孤儿院的富豪院长。
但有一个人不一样。
他虽然也是富家公子,但他和那些纨绔不一样。
他温柔而富有爱心,他并不计较她对她无意的冒犯,也不计较她寒酸的衣裳,他体谅她生活的辛酸和艰苦,甚至他为她挡在恶意面前,不惜为此变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
他带她去看她从未看过的高山日出,他唱给她听她从未听过的美妙歌谣,他给她的生活带来第一束光。
她痛恨这个世界的心脏中突然长出了爱。
直到男孩的追求者找上了女孩。
女孩见过这个人,这是她见过最美丽的人,就像那满墙的蔷薇花一样,美丽、张扬、不顾一切。
但见到她时,女孩只感到恐惧。
因为女孩并非第一次见到她。
女孩知道蔷薇花下是尖利的毒刺,毒刺之下是无法摆脱的梦魇。
即使那个人只是“轻微”地恐吓了一下她,即使在这之后她已经努力避开她。
女孩知道,自己无处可逃。
被推到河里,被故意绊倒嘲笑,被使唤跑去几公里以外的地方买一份并不存在的甜品,被迫画上小丑一样的彩妆……
一开始只是一些不痛不痒的“警告”,甚至还没有那群纨绔子弟开的玩笑那样难以忍受。
但后来噩梦还是如影随形地,追上了她。
在再次被拖入深渊的时候,她看见魔鬼的身边站着那个蔷薇花一样的女孩。
说到这里,江韬停止了叙述,似乎陷入了漫长的沉思。
我也沉默了。
来之前,我未曾预想江韬所说的关于乔楚的事,是“书里”的,乔楚的故事。
一些已经发生的、没有发生的、或者将要发生的故事。
深渊是什么?噩梦又指什么?在这个故事里,江澄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我还有诸多疑问,但显然江韬已经紧紧闭上了他的嘴巴。
这并非提问的好时机。
按照“书里”的故事,我确实当得上“恶毒女配”四个字。
但如今我不曾做过霸凌乔楚的事,但乔楚仍然落水,我也还是被列入了校园霸凌的嫌疑人名单。
冥冥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在修正、在诱导,确保故事继续上演。
就像一团毛线,即使往另一个方向穿梭,最终还是打出了既定的绳结。
我讨厌这种被命运作弄的感觉。
正当我沉思的时候,江韬敲了敲桌子,示意我回过神来。
我看向他,他探究地看着我。
“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吗?”他问。
我想了想,反问:“故事里的未来,一定会发生吗?”
江韬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那换个问题,”我撑着脑袋歪过头看他。
“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我们是同类的?”
12------
江韬没有回答,反而给我留了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是什么时候吗?”
我当然记得。
但这不是他准备的答案。
之后的几天,我和江韬没有再联系。
我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利用已知的信息,一遍又一遍地尝试还原出原本的故事。
期间我还让人去调查了乔楚的身世,如我所料,一无所获。
她就像一个新生之人一样,在来到学校之前,几乎没有世界上留下任何痕迹。
在我推翻第三种可能性的时候,管家打电话来提醒我,晚宴的日子将近了,问我要穿哪一套礼裙。
出门前江韬那只黑猫反常地一直抓笼子一直叫,吵得我心烦。
我叫管家把它放出来透透气,谁知道它一溜烟窜到我头上,懒着不走了。
我想不破坏发型地情况下把它抓下来,试了好几次都不管用,最后我只能对着镜子试图和它谈判:“你想怎样?难不成想和我一起去?”
黑猫竖起尾巴喵了一声。
“还真想啊?”我气得笑了一声,“要想去就自己乖乖进笼子了,不然都别去了。“
黑猫烦躁地甩了甩尾巴,最终还是一跃而下,乖乖地钻进了笼子里。
“自己关好门。”我向它抬了抬下巴。
它很凶地喵了一声,从里面伸出尾巴一甩,把门关上了。
“喂,其实你会说人话吧?”我立马锁上了笼锁,“想骂我的话,还是用人话骂比较好哦。我可听不懂猫语。”
黑猫身子蜷起来,头一埋,不理我了。
江韬如约在路边等我,我远远就看到了他,我给他准备的西装竟然意外地合身。
车轮缓缓停止转动,江韬开门矮身上车,不经意地抬眸看了我一眼。
我不禁赞叹我自己的品味。
“喂,这个,你抱着进去。”车启动后,我打开了黑猫的笼子,将它扔到江韬的怀里。
“为什么?”江韬皱着眉问。
“这不是你的猫吗?”我拿出小镜子理了理头发。
“我是问为什么要带着它?”
我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打开车门,提着裙子走了下来,“重要的情节少了重要的观众怎么行?”
13------
宴会进行得还算顺利,除了好像有几个不识趣的人趁我走开和别人寒暄的时候,不怀好意地和江韬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我在寒暄中抽空看了他一眼,但他似乎似乎心事重重, 并未在意。
我便也没放在心上。
拍卖会准备开始的时候,江韬不知道去哪里了,我只好独自落座。
刚坐下,旁边的人就低声问了我一个问题。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们似乎误会了我和江韬的关系。
这倒不是什么稀奇的误会,我正想将错就错地搪塞过去,却突然听到一声刺耳的猫叫。
“黑化进度……恋……开启……”
这次的杂音比前两次的还要大,我努力去听清,头却突疼痛起来,我越努力去分辨,头就越痛。
直到巨大的耳鸣声在我脑中响起,一瞬间我出现了短暂的失聪。
跟我搭话的人吓了一跳,连忙扶着跟我解释着什么。
我抬起头,看到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上一闪而过的黑猫。
来不及解释什么,我推开了扶着我的人的手,提起裙摆往黑猫消失的方向追去。
上楼梯时我的眼皮一直在跳。
到二楼的时候,黑猫早已不见踪影。
我不知道要去哪里,只好模仿着猫的叫声,扶着墙边走边轻声叫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仿佛听到门内传来一声猫叫。
我正想使推开门,一只有力的大手钳住了我的手。
正当我和房门外的保安的争执要闹出大动静的时候,房门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戴着小丑面具的人询问我的来意。
“我来要回我的东西。”我傲慢地说,“从我手里抢东西可是要付出大代价的,先生。”
小丑面具咧嘴诡异地笑着,凝视了我一会。
紧接着,江韬被人领着领子扔出门外,他踉跄地往前走了两步,似乎要跌倒。
我伸手接住了他。
“美丽的东西总是有毒的,小姐。”
小丑面具无声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