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做过什么让你忽然心寒？

我弟弟在北京混了八年半，中间几乎和家里所有人断了联系。2020年，疫情最严重的时候，说活不下去了，我去接他，才知道他大学毕业八年多的时间，只工作了两年，其他时间都在打游戏。他当时欠了几十万网贷。

我怕父母伤心难过，接受不了，我当时说：“钱不算太多，我的存款应该差不多。”后来和父母商量，我出一半，父母出一半，帮弟弟把欠款还了。

然后我就送弟弟回了老家。

我弟弟回到老家后，两周后改口说不愿意还钱，说那钱用不着家里人操心，而且不还也没事，等着这些平台暴雷倒掉就好了。又过了一个月，我母亲打电话也说不让我管了。这事不需要我操心。

家在农村，一共两个宅基地。现在住的这座写的是父亲的名字，还有一套是几年前父亲盖好的，写的是弟弟的名字。我本身也是男孩，家中长子，我不想争那房子，暂时也没打算回农村住。不过之前说过，攒了钱，想帮家里把旧房子好好弄一下，希望老两口老年住的舒心一些。

但是弟弟出了这事之后，几个同学，有律师有法官，都劝我说农村宅基地现在可以抵押了，可以出租了，我现在盖房子，只要有人告我弟弟，家里老人一定会先把房子抵押出去，老人终究还是扛不住压力的。

之后两年半的时间里，我妈一直给我打电话，让我把存款转给他们。理由是家里的房子有问题。

母亲：“上周家里下了大暴雨，不孝子，你是挣了大钱的了，你怎么不想想父母住的什么破房子？”

我：“我同学是干这个的，我让他去咱家看看。”

母亲：“我们等着你早就淹死了。你爸爸已经弄好了，不需要你过问。我也指不上你这个白眼狼。”

我：“弄好了就行，下次如果还有类似的事，早点给我说。”

母亲：“别人家都住的楼房，你回来看看，咱们村还有几家住这破房子。你爸爸没出息，你有了出息，挣那么多钱，你就不能回来把房子盖起来？一层现在大概十几万，盖两层，你手里总有这钱吧？”

我：“有是有，但是现在疫情，不好弄啊。而且材料正贵呢。”

母亲：“你把钱给我转回来，我自己找人。”

大概两年时间里，我母亲给我打电话都是同样的内容，只不过原因是各种各样。房子有个角渗水了，夏天厨房太热了，冬天浴室太冷了，隔壁谁家房子已经四层了，我同学谁家在城里买房了……

经过母亲唠叨两年半之后，我有点扛不住了，就联系了我高中同学，他在老家做装修之类的生意，我和他聊了聊，大概几万块钱，把家里窗户换一换，把厨房和浴室的位置对调一下，屋顶做防水，都还算容易，房子也没太糟，就是水电之前弄的时候不太上心，有点不方便。

全部工程大概需要一两个月。

我当时的工作比较忙，大概只能抽出半个月的时间回老家。

我：“妈，人找好了，也聊得差不多，我出钱帮家里把房子搞一下，你们住的舒坦一点。”

母亲：“你是蠢还是傻，几十万多盖几层不比你这么折腾舒服吗？”

我：“我弟弟不去工作，在家又躺了三年了，我花三十万再盖两层，到时候法院强制执行，人家拍卖估价，这房子瞬间就只剩下十来万了。三十万就住几年，就变成十来万了，这看起来很不划算。”

母亲沉默不语，我以为我说动母亲了。

我继续：“我只能抽出来两周的时间，我先和工人商量好怎么弄，看他们开工干几天，我就得回北京接着上班。家里还得出个人，得帮忙盯着。”

母亲：“我没空，你爸爸也没空，你爸爸要上班。你弟弟三天两头不舒服，不是头疼就是肚子疼，躺在床上起不来，我病的也快死了，没人给你看着。”

我：“不是给我看着，我就放假回家住几天，你们是要常住的，你们看着不是放心吗？哪里用着不舒服，就让人家快换了。”

母亲：“你个不孝子，我让你把钱给我弄回来，你给我出什么洋相？我能要你的钱吗？我不都是为了你们好吗？我盖了房子我们也住不了多长时间，这房子是你的就是你的。法院真的来执行，我给你做主，有人敢推，我就给你躺在铲车前面。”

我苦笑，说了半天，完全说不通。

我：“那看看吧，我回去问问，找人盖房子吧。”

母亲对我的松口，突然大喜过望。

母亲：“不用那么麻烦，你把钱给我转回来，我先帮你们存着。现在砖头水泥都不便宜，我让你爸先给你找找厂家，这钱我们一分钱不动，你弟要是急用就先给他用，他不用，三年两年就把房子给你盖起来。”

母亲很开心，在视频电话里，我能看见母亲是真的高兴。但我一下子就懵了，嗡的一声，我感觉脑瓜子里啥也没有了。

那天，我呆了一下，然后说：“妈，我不太舒服，先挂了，改天再说吧。”

自那天起，我母亲每周给我打一次电话，我一次都没接。之后的那两个月，我开始彻夜失眠，我一直在和自己做思想斗争。

“母亲真的不爱我。”

“母亲一定是高兴糊涂了。她一辈子都想住楼房，一定是高兴坏了。”

两个月之后，快过年了，我妈又给我打电话，我想了想还是接了起来。母亲应该察觉到了我的异样，但察觉到的又不多。

母亲：“快过年了，你回来开车吗？”

我：“开什么车，我没学过驾照，我对车也不敢兴趣。你不是都知道吗？”

母亲：“不孝子，你不能只想着你自己。我年纪大了，天天生病，上周有病去医院，你爸爸没出息，连医院的门都进不去。你弟弟新学了驾照，你买了车不开就给我弄回来，你弟弟好送我去医院。”

我：“那就打车，打车费我给你出。天天去医院，一天也就二三十块钱车钱。”

母亲：“我是为了你们好呀。你怎么听不出好赖话。你弟弟不想去上班，我们没病的时候，你弟弟也能开着车出去挣点钱。你们年轻人不都说开什么滴滴哒哒的车吗？车还是你的，没人要你的车，只不过是帮你弟弟找个生计，你有本事，他没本事，你就不能多替家里人考虑考虑吗？你真的是个白眼狼。”

我强忍怒火：“你们手里不是有钱吗，也有几十万，主要是你们在用车，我也不用，你们出大头，我给你们稍微出点。”

母亲：“我手里的钱有用。你不结婚，你弟弟是要结婚的。娶媳妇没有几十万怎么行，我不替你们想着，你们老x家就要绝后了。”

我挂了电话，拉黑了母亲。

她确实不爱我。一口一句“不孝子”“白眼狼”。我在她眼里就是个工具，而且还是个仇人。

过年前几天，我阳了，躺在床上浑身酸疼，不能动。

我爸给我电话。

我爸：“什么时候回来？”

我：“得看情况，这两天阳了，下不了床，买了大年三十的票，看情况，要能回去就回去了。”

我爸：“你必须给我回来，爬也给我爬回来，你妈说让你带上银行卡和存折，不盖房子也得买辆车。你弟看上了一辆车，也不贵，回来我们商量商量。”

我怒了：“你不问问我身体怎么样吗？”

我爸：“到处都是阳的，不都放开了吗？我相信火车里一半的人都在发烧，别人都没事，就你有事，你爬也给我爬回来，听见没？”

我按掉电话，躺在床上，痛哭不止，我拉黑了父亲的电话。

我努力回想，什么时候父亲和母亲说话一模一样了？那个一和母亲吵架就躲出去的男人，什么时候这么听母亲的话了。

直到有一天看到《治愈隐形虐待》这本书，我才明白，父亲已经变成了母亲的飞猴。当有了我这个敌人之后，父亲就变成了母亲攻击我的一种手段。

母亲不爱我，父亲也变了。半年后，我被确诊“重度抑郁”。其实那半年，我也不是没联系过父母，但中间那几次沟通，都让我变得更加暴躁，有一次很想把手机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