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女主活得很清醒的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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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1-04 1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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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完结】我是贵妃娘娘的陪嫁侍女,陪着她从美人一路升到贵妃。

一次意外,我被以“贵妃义妹”的身份赐给了恒亲王做侧妃。

谁料在同一日,孟相的女儿孟时倾也被赐婚给恒亲王做侧妃。

婚后,孟时倾使出各种手段接近王爷,更是处处针对我。

所有人都以为我比不过世家女出身的孟时倾,我只笑笑不说话。

我陪着贵妃在后宫浸淫多年,后宅那点东西,在我眼里根本就不够看。

1

我叫纪芸婉,原名知禾,是当今贵妃娘娘的陪嫁侍女,长乐宫的掌事姑姑。

此刻,我正坐在长乐宫西殿的梳妆台前,等着闻语给我梳妆。

今日,是我出嫁的日子。

而我未来的夫君,则是当今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恒亲王。

至于我一个身份微贱的宫女如何能嫁予当朝王爷做侧妃,一切还要从半个月前的中秋宫宴说起。

中秋夜宴,本是相聚团圆的好日子,恰逢后宫的陈芳仪被诊出有了身孕,因此陛下龙颜大悦。

陛下这一高兴,便拉着王爷多喝了几杯。

王爷吃多了酒,便开始泛迷糊,摇摇晃晃间怀里的荷包掉了出来。

一同掉出来的,还有一张剪纸小像。

陛下眼尖,抢先捡了起来,哈哈大笑道:“这种女儿家的东西,老五怎么会有,定是在哪里留情了哈哈哈哈哈......”

陛下爽朗的笑声瞬间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大家齐齐笑了起来。

除了贵妃娘娘,我,还有恒亲王。

因为只有我们三个清楚,这小像正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妃子贵妃纪芸安亲手赠予恒亲王沈淮序的定情信物!

当年纪芸安被废为庶人,安置在宫外的慈恩寺,是恒亲王一直在暗中照拂。

日子久了,二人渐生情愫。

那年除夕夜,纪芸安亲手剪了一张自己的小像,置于亲手所缝制的荷包中赠予王爷。

如今这张小像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陛下捏在手里,我们三人都瞬间变了脸色。

一旁的谢淑仪突然出声道:“这小像上的女子眉目亦喜亦嗔,臣妾瞧着,怎么有些像贵妃娘娘。”

一石激起千层浪,陛下拿着小像细看半晌,面色越来越凝重。

我的心中咯噔一声,余光瞥见纪芸安的身形微微晃了下。

我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飞速思考着对策。

原本嘈杂的宫宴也渐渐安静了下来,众人都带着探究与玩味的眼神,期待着后续。

毕竟,王爷与后妃私通这种只有在话本上才能看见的故事,今日居然有幸能撞到现实,实乃不可多得的机会啊。

随着气氛越来越凝重,我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个主意。

2

我快速上前,跪在了陛下的脚边。

“陛下恕罪,此物是奴婢的小像。”

“哦?”陛下淡淡地“哦”了一声,眯眼瞧着我,嘴角还挂着几分玩味。

我知道,他并不相信。

“贵妃娘娘刚入宫时尚是美人,彼时还是珍妃的林庶人罚娘娘跪于烈日之下,致使娘娘小产。当时奴婢寻求帮助时遇见了王爷,这才将娘娘从珍妃手中救了下来。”我快速组织着所有可能对我有利的信息,为自己的话语做支撑,“事后奴婢私下找王爷道谢时看到桌上有几张彩纸,便随手剪了张自己的小像。”

说到这里,我适时地脸颊一红,嗫嚅道:“奴婢也没有想到,王爷会......会......”

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众人脸上神情各异。

一直未曾说话的韵贵嫔忽然出声道:“臣妾瞧着,这小像倒真与知禾有些相似。今日恰逢中秋,陛下不若成就一段姻缘?”

陛下凑近小像,细细瞧了半晌,又偏头瞥了我一眼,随后笑了起来:“安儿,你可知她的心思?”

纪芸安扶着鬓角,苦笑着摇头:“臣妾是个傻子,这丫头瞒得好紧。”

“难怪老五这么多年来都不肯娶亲,原来是早有心上人。”陛下或许是相信了我的说辞,紧皱的眉宇舒展开来。

他指着我,笑道:“朕这就把她赐给你做通房!”

“不妥!”陛下话音刚落,恒亲王便脱口拒绝。

我心下恼怒,真是个蠢货!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还想着为纪芸安守身如玉。怎么不想想万一事情败露,我们所有人都要死!

好在纪芸安反应够快,笑着接口道:“王爷心悦知禾,自然不舍她只做个通房。”

陛下不解:“那你待如何?”

纪芸安对上我的眼睛,前尘往事涌上心头,她说到:“臣妾想收知禾为义妹,以纪氏二小姐的身份,风风光光嫁入恒亲王府为王妃。”

此话一出,众人瞬间都变了脸色。

谢淑仪不满道:“贵妃心疼知禾也要适可而止,她一个婢子,能入王府已经是福气了。若成了王妃,来日命妇朝见,岂不是要与我们平起平坐?”

纪芸安见状,起身走到陛下面前跪了下去,泪眼盈盈:“知禾是臣妾的陪嫁侍女,自幼与臣妾一同长大,陪着臣妾吃了诸多苦头,臣妾早已将她当作了亲妹妹。臣妾早在佛前发誓,此生必要让她风风光光出嫁,才能略略尽一尽这么多年来的情谊。”

这话说的很有艺术性,瞬间就能让人联想起她在慈安寺的贫苦生活。

果然,陛下的眸中浮起愧疚之色。

他俯身扶起纪芸安,柔声道:“是朕对不起你。”

许是为了减少自己心中的愧疚,陛下大手一挥,扬声道:“朕今日将纪氏二小姐知禾赐予恒亲王为侧妃,择日完婚。”

说罢,他低头安抚纪芸安:“知禾到底出身不高,做个侧妃也很好了。”

“臣妾多谢陛下成全。”纪芸安盈盈一拜,嘴角的笑意却不达眼底。

我知道她心底的苦涩,却只做不觉。

恒亲王自己不察掉出小像,惹出这事端自然要付出代价。

何况堂堂王爷,难道真能为了她一辈子不娶?

我俯身跪拜,面上感激涕零:“奴婢谢陛下成全。”

3

恒亲王娶妻的消息传出后,孟相坐不住了。

他的独女孟时倾自幼爱慕王爷,非王爷不嫁,如今已熬成二十一岁的老姑娘了。

此事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多年来王爷未有妻室,一切都还平稳,如今却是掀起了巨大的声浪。

听闻那孟家小姐在府中以死相逼。

孟相心疼女儿,一把年纪了求到皇上面前,说情愿让女儿以妾室身份入府。

孟相堂堂两朝元老,如此卑躬屈膝,陛下也是不忍,便下旨令其同样以侧妃的身份入府。

“二小姐真是漂亮。”闻语替我篦着头发,感叹道。

透过铜镜,我看着映射出的自己,神色黯了黯:“只可惜是侧妃,不能穿正红。”

闻语闻得我此等灰心之语有些讪讪,一时不知说什么。

恰好此时纪芸安进来:“婉儿。”

“长姐。”我扶着她的手,泪光盈盈,面有愧色,“是我占了你的位置。”

纪芸安一笑,柔声安慰我:“我的位置是皇上的贵妃,你何曾占了我的。出嫁娘是不能哭的,快莫要哭了。”

“好,我不哭。”我擦擦眼泪,忽而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道,“如今我已成了众人皆知的二小姐,那我娘入祠堂的事情......”

纪芸安点点头:“你放心。”

我弯着眉眼,笑了起来:“长姐既应了,我自是放心的。”

世人都叹我福气好,上辈子也不知是修了什么缘法,竟然能做贵妃娘娘的义妹。

可只有我与纪家才知道,我本就是纪芸安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当年纪大人外放江南,因缘巧合之下爱上了我娘。

他承诺回京后会纳我娘入门,可当他真的回京后却嫌弃我娘戏子贱籍的身份。

为了自己的前途坦荡,他将我娘安置在了外面。

我娘产下我后身子亏空,在我六岁那年撒手人寰。他知道后,倒是将我接回了纪府。然而身份则是,纪大人独女纪芸安的贴身婢女。

让我娘入纪氏宗祠,是我多年以来的夙愿。

下人们来报,吉时已到。

纪芸安亲手为我盖上盖头,扶着我的手,与我一同出了长乐宫。

4

我与孟时倾同日成婚,又同为侧妃。

如此一来,多了无数看热闹的人。

王爷在席间被灌了不少酒,以至于阿禄将王爷送入听雨阁时王爷已不能自主行走。

见此情景,我只得自己掀了盖头,然后用温热的帕子替他擦拭额间的汗珠。

王爷微微回神,眼眸迷离:“安儿......”

他说着,一把将我扯过压在身下,开始撕扯我的衣服。

我知道,我与长姐纪芸安向来是有几分相似的,尤其是眉眼间。不然我怎么能轻易顶替了小像事件。

世人都道恒亲王通诗书、善音律,俊秀公子,潇洒飘逸,不知是多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

可偏偏,我厌极了他。

我初次见到他,是在纪芸安入宫次年的生辰宴上。

彼时纪芸安喝多了酒,我陪着她去太液湖边醒醒神。

那时的纪芸安刚入宫不到一年,还是闺中天真烂漫的性子。四下瞧着无人,便脱了鞋袜,将脚放入湖水中嬉戏。

谁知恒亲王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拿着一壶酒便开始笑弄纪芸安:“书上说缥色玉纤纤,可我瞧着未能写出美人玉足的半分。”

我与纪芸安皆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后纪芸安忙将脚收回裙摆之下:“见过王爷。”随后又向我道,“知禾,这是恒亲王。”

我忙福了一福:“见过王爷。”面上恭敬,心里却十分鄙夷。

原来这便是传说中闲云野鹤、风流倜傥的恒亲王,瞧着并无传言中那般知情识礼,反倒是公然调戏女子。实乃登徒子所为。

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的第一映像并没有错。

这么多年来他做的几乎每一件事,都精准的踩在了我的雷区。

只是不知为何,纪芸安倒是逐渐被他迷住,二人甚至曾许下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随着“撕拉”一声,身上的喜服被暴力撕扯开来,王爷赤红着眼睛掀起我的肚兜。

初识人事的恐惧让我不自觉落下泪来,王爷忽然顿了下,随后吻向我脸颊的泪珠温柔道:“安儿别怕,我会轻一些。”

他真是疯了。

幸好这屋内只我与他二人。若是还有旁人,一个闲言碎语出去,顷刻间就能要了我们的命!

他是死是活我不在乎,可我却不愿意死。

此等蠢货,也配得上传闻中的风光霁月?

我忍受着身体的不适,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5

晨起悠悠转醒,正对上王爷沉如墨的眼神。

他看着我,周遭分外压抑。

我也不说话,只将被子往上扯了扯,红着脸羞于看他。

半晌,他开口道:“是本王唐突了,吃醉了酒,你......”他顿了顿,似有极难说出口之事。

相识这么多年,我自然是明白他的那点小心思。

于是很有眼色的接口道:“昨夜不过是个意外,妾在长姐面前定会三缄其口。”

王爷紧张的神色松了下来,随后起身唤下人为我们更衣。

“从今日起,府中的事情便交由你负责了。”王爷说着看了我一眼,“本王信你。”

他当然信我。

我跟在纪芸安身边这么多年,经历了多少起落,又亲眼目睹了他们的海誓山盟,从未多说一个字。

可这份信任落在旁人眼里,便是他对我情根深种,迫不及待地要将管家权交予我。

余光瞥见窗边映射的人影微微晃了晃,我掩下了心底的叹息。

上前替他理了理衣襟,我含笑道:“深秋露重,上朝路上王爷要好生保重,切莫着凉。”

他看了我一眼,没再多说什么,收拾好转身离开了。

送走了这尊大佛,我依旧不敢懈怠,而是假意要透气推开了窗棂。

只见一个面色凄惶的女子在窗边迎风而立,一袭青色碧波翠缕裙随风而动。

“呀!”我惊讶地叫出声,“这位可是倾妃?怎得来了也不进来,深秋天气凉,妹妹身子本就弱,若是为此病上加病,岂不惹人心疼?”

我朝为区分侧妃与正妃的区别,禁止以“王妃”称呼侧妃,但若直接叫“侧妃”未免不尊重,因此便取侧妃名中一字再加一“妃”字以作尊称。

“见过婉妃姐姐。”孟时倾作势便要给我行礼,好在我眼疾手快的拦住了。

她脑子有问题,我脑子可清醒着呢。

我们同为侧妃,她又家世显赫,若是我受了她这一礼,来日传出去,外人还不定怎么说我刻薄。

“妹妹快请坐。”我忙扶着她坐在了紫檀木桌旁,语气关怀,“闻语,快去让小厨房熬些浓浓的姜茶来,天气寒凉,别冻坏了妹妹。”

这话出自我的真心。

我对孟时倾并无敌意,相反,我只觉得她可怜。

明明一个名门闺秀,却瞎了眼睛看上恒亲王,生生累的自己坏了名声,熬垮了身子。

自古痴情人不寿,当真是可怜可叹。

孟时倾看着我,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可惜了,她道行太浅,那点儿心思在我眼中就像是明晃晃的写在脸上一样。

她柔柔地开口:“早听说王爷与姐姐两情相悦,如今看来果然不假,真是令人艳羡。”

她低下了头,语气似有悲哀与感慨:“不像妾身,身子不好,只能得到王爷的些许怜悯。”

“这是哪里话。”我牵起她的手,温和道,“妹妹如此温柔可人,便是我见了也顿生怜爱之心。”说着,我故作捶胸顿足道,“只恨今生是个女儿身,若来世投个男人,必八大抬轿娶了妹妹去!”

孟时倾闻言笑了起来,只是这笑意总不见眼底:“早听说贵妃娘娘身边的知禾姑姑有趣得紧,如今一见传言果真不虚。”

我还未开口,她便惊惶道:“是妹妹口无遮拦了,姐姐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我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她是凭什么觉得,这么简单的小手段就能让我生气呢。

“我本就是娘娘身边的婢女,也不知是修了几世的福气才做了娘娘义妹,我怎敢忘本。”我微微一笑,浅浅的刺了回去,“也是我们不太熟悉,才让妹妹误以为我是心胸狭隘之人。以后还是要多走动,咱们姐妹间才能少生嫌隙啊。”

孟时倾的笑僵在了脸上。

见状,我心中嗤笑一声。

就这点连表情都做不到完美管理的水平,也敢到我面前乱跳。

记得当初纪芸安怀五皇子时,回宫的路上被人蓄意泼了桐油,致使轿夫滑脚,差一点点就将她从轿辇上摔了下来。

当晚皇上来长乐宫中看望纪芸安,纪芸安抱着皇上止不住的流泪,却就是不说话。

皇上生了疑心,让我如实说来。

我惊慌地跪下,死死地咬着嘴,一个字儿都不敢说。一副生怕受了责罚的样子。

见状,皇上疑心更甚,语气里带了几分帝王的威严:“你只管说来,有朕在,绝无人敢责罚你。”

我微微抬头,快速瞥了眼伏在皇上肩头哭泣的纪芸安,颤颤巍巍的将过程一字不落地讲给皇上听。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我是一个忠心护住、安分老实的奴婢。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不过是我与纪芸安做的一场戏罢了。

既向皇上告了状,也维持了纪芸安不争不抢,贤惠温和的形象。

我若是当初是孟时倾这般低下的表情管理,怕是皇上会觉得桐油就是我们自己的手笔。

孟时倾此举真可谓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6

送走了孟时倾,闻语领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二小姐,槿华姑姑来了。”

长乐宫中共有两位掌事姑姑。一个唤作知禾,一个唤作槿华。

不同的是,我是纪芸安的陪嫁,而槿华则是纪芸安入宫后分过来的。

她从前是伺候德太妃的,太妃薨逝后便被分了过来。

这么多年,无论纪芸安繁华鼎盛,亦或是跌落高台,甚至被废入慈安寺,她都与我们一起。

可以说,我们是真正的患难之交。

“见过婉妃。”槿华一进了屋便行了礼,幸好被我眼疾手快拦住了。

“你我之间无需如此。”我挽着她坐下,很是惊喜,“宫中事物繁杂,你怎得有闲过来了?”

“你既有了归处,我自然该来道喜。”槿华道,“还有娘娘的赏赐也一同带来了。”

听她提到了纪芸安,我顿了下,忧心道:“长姐......可还安好?”

上苍保佑,她可千万别学恒亲王那脑子啊!

槿华自然知道我所想,她拍拍我的手:“你放心。”

我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槿华接着道:“还有件事,娘娘借着赏赐的名头让我来,便是专门让我将此事告知于你。”

我心下一紧,以为宫中出了什么大事:“何事?”

槿华四下看了看,见只有闻语在旁伺候才低声道:“娘娘说她已安排妥当,三朝回门之时,便可将夫人的牌位奉入祠堂。”

心头一松,在肩膀压了二十多年的重物似乎在这瞬间消失殆尽了。

看来这一步棋,我走对了。

记得初入宫时,看见纪芸安深得陛下宠爱,几乎所求皆能如愿的样子,我无比眼红。

我想,若是有一天我也成了陛下宠爱的妃子,是不是就能让我娘的牌位进纪氏祠堂了。

随着在深宫的日子渐长,我见多了人情冷暖,见惯了帝王凉薄,我便断了这个念想。

直到中秋夜宴,恒亲王掉出来了那张小像。

我虽不喜恒亲王,但相比于陛下的冷酷无情,他倒是个有情之人,若能嫁予他,看在纪芸安的面子上他也不会委屈我。

最重要的一点是,若入了王府,我便可以借着王府的势为我娘脱去贱籍,入宗庙,享纪氏香火。

此计一能解当下困局,二能助我娘入祠堂,三能抬高我的身份。

一箭三雕。

幸好,目前为止我所预想的都实现了。

7

大周习俗,新婚第三日夫婿要陪着新嫁娘回娘家。

我与孟时倾同日成婚,又同为侧妃,品阶相同,因此回门之日王爷与谁一同回门,一时成了京中的热门话题。

有人说是我,因为我与王爷鸳鸯情深,有人说是孟时倾,因为王爷会顾全孟相的面子。

到了回门那日,王爷坐上了前往纪府的马车。

这意味着,孟时倾是独自一人回门的。

有这样的结果我一点也不意外,因为他想要见的根本不是我的父母,而是纪芸安的父母。

只是这样的真相无人知晓,落在旁人眼里便是恒亲王爱我至深,甚至愿意为了我不顾孟相的面子。

旁人物议如沸,我却毫不在乎。

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张刻着“纪孙氏岁娘灵位”的木牌上。

看着它被稳稳的放置在纪氏的祠堂里,我方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头骤然一片轻松。

烟雾缭绕间,肩头所有的担子都化作无有。

我在蒲团上跪下,稳稳地磕了三个头。

“娘,你安息吧。”

了了一桩心事,我忽而就心情舒畅了许多,因而当几日后得知京城有关我的流言如沸时,我只是笑着呷了一口茶水:“都说什么了?”

闻语涨红了脸,气愤却又难以开口。

我看着她因愤怒和难堪憋红的脸,心里叹息,这丫头还是道行太浅。

“没事,说吧。”我柔声道,努力让她放宽心,“你若不一五一十的说来,我又怎能想出好的对策呢?”

闻语皱着眉闭上了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他们说您是红颜祸水,出身下贱,就知道勾引男人,惹得王爷不顾大局,抛下倾妃和您回门。”

“还有呢?”

“他们还说一日下贱,终身下贱。”

“还有吗?”

“还说......还说孙夫人喜欢勾引男人,所以生出的女儿也喜欢勾引男人......”

“还有么?”

“还有?”闻语惊讶地看着我,似乎想在我平静的脸庞里找出一丝愤怒,“这些还不够难听吗?”

我没有理会她的惊讶:“就这些,再没有了吗?”

闻语摇了摇头。

我挥手示意她上前来,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闻语听后更为震惊,连话也不会说了:“这......这......会......”

我伸了个懒腰,靠在软枕上稍稍挪了下身子:“拿几两碎银子去吧,就按我说的做,没事的。”

闻语离开了。

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想利用流言向我施压的小把戏,希望是孟时倾自己想出来的。

毕竟孟相好歹是一国宰相,若是想出这么个垃圾法子,我是真的会怀疑他的官位是怎么来的。

8

过了两日,京中关于我的流言愈演愈烈,甚至传入了宫墙之内。

闻语忧心忡忡地替我沏茶,茶水都溢出来了还没有停手。

“想什么呢?”我挑眉看向她。

闻语回过神来,忙拿出绢子擦拭桌上滚烫的茶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说说吧,到底想什么呢?”我问到,“这几日都心不在焉的。”

闻语闻言叹了口气:“奴婢是忧心这流言,最后当真会如小姐所说的那样吗?万一不是呢?”

“不是的话就只能白被人骂了。”比起她,我这个当事人反而丝毫不在意,“世事难料,或许是命中注定我该有此一劫。”

话音刚落,门外有下人通传:“赵公公到——”

我和闻语忙起身迎接。

赵公公也不拖沓,进了听雨阁后开门见山道:“陛下有旨——”

“臣妇接旨。”

“......兹有婉妃纪氏,秀毓名门,温慧秉心,贞静持躬,克娴内则,特赐各色锦缎百匹,黄金千两,玉如意一对,南海珍珠十斛,翠玉玲珑棋一盘,金镶玉步摇一对......钦此。”

“谢陛下。”我叩头起身,将圣旨稳稳地握在手中。

送走了赵公公,孟时倾竟然来了。

她看着院中还没来得及登记入库的各色珍宝,表情僵了一瞬,好在很快恢复了笑意:“姐姐竟得了如此多的赏赐,妹妹特来给姐姐道喜。”

我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也不恼,只笑呵呵邀请她坐:“近日京中不知哪里来的流言,竟污了陛下的耳朵,陛下怜我,才送了这许多赏赐。”

说到这里我适时地叹了一口气:“我一人之身本不要紧,倒是累的陛下为此上心,真是我的罪过。”

孟时倾端着茶盏的手微微晃了下:“陛下心怀天下......”

我望着窗外,忧心道:“此次都是我不好,只希望日后莫要再有此类事了,否则当真是愧对陛下。”

“......陛下仁义......”孟时倾此时连话也不会说了,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瞬就要倒地。

余光对此尽收眼底,我摇了摇头。

我确实是宫女出身不错,但封我为纪氏二小姐的旨意是陛下下的,赐我为恒亲王的侧妃旨意也是陛下下的。

说我身份低贱,说我魅惑王爷,这不就是明晃晃地踩在陛下脸上挑衅么。

但愿孟时倾听懂了我语中之意,日后和平共处,也是安稳的一生。

否则......

脑海中想起和纪芸安在宫中这些年踩过的陷阱,中过的圈套,还有设过的各类局。

我只能说,难保她的体面。

9

或许是孟时倾想通了,她没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日子过得平静如水,我很满意。

唯一的美中不足,便是恒亲王时不时会来听雨阁寻我。

自然了,每次我们聊天的话题都是纪芸安。

若是他留在这里过夜,我们便会一同抱着被子坐在榻上,聊一整夜纪芸安。

情到深处,他甚至会红了眼眶,落下泪来。

我便在一旁宽慰他,用神情中满满的担忧与心疼掩饰心底的厌烦与不屑。

闲时看着庭前花草,我由衷感叹道,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随着院中的海棠开了又落,日子就这样平静无波地过了下去。

眨眼间,又是一年除夕。

每到宫宴我都心惊胆战,深怕恒亲王这个没脑子的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事来,因此精神高度紧张。

这不,除夕宴上他时不时便看向纪芸安的方向,眼睛里的思念都快要溢出来了。

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有私情一样。

好不容易熬到了宴会结束,我忙扶着喝的醉醺醺的恒亲王就要上马车,谁知槿华过来拦下了我:“许久不见,娘娘想留婉妃叙叙旧。”

与孟相挥手道别的孟时倾走了过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恒亲王:“姐姐去吧,王爷这里有我在。”

我瞥了孟时倾一眼,微微颔首:“辛苦妹妹了。”

再次来到长乐宫,一切都还是旧日熟悉的模样。

轻车熟路地拐进了正殿,只见纪芸安正坐在上首,怀抱着铜鎏金缠枝牡丹手炉懒懒地吃着冬枣。

“长姐。”我上前屈膝行礼,被纪芸安一把扶住了。

“坐吧。”纪芸安温和道,“这么久了,也不入宫看看我。”

我垂下眼帘:“实在是王府事多。”

“听说王爷常去你那儿?”纪芸安问到。

我心头一颤,很快镇定了下来:“王爷情深,常与我谈及长姐。”

“果然如此......”纪芸安红了眼眶,“他总是这样放不下,我哪里值得他如此惦念......”

......

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纪芸安还是一个会因为爱情牵动心绪的人。

纪芸安说过,父亲曾许诺会爱与她娘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后来还是与我娘生下了我。

我娘也说过,父亲曾许诺会纳她入府,给她名分,可最后是我这个女儿才让她的灵位入了纪氏祠堂。

曾经宠冠六宫的珍妃,最后被皇上废为庶人,在冷宫凄惨的死去。

曾经发誓纪芸安是他毕生最爱的皇上,也曾将纪芸安废为庶人,安置在寺庙。

哪怕是如今满心满眼都是她的恒亲王,不也在新婚夜与我一夜欢愉。

情爱误人,从来不只是说说。

10

或许是找到了新的缅怀方式,自除夕夜后纪芸安便时不时召我入宫。

美其名曰姐妹情深,实则是了解王爷的动向。

于是我白天入宫陪纪芸安聊恒亲王,晚上回府陪恒亲王聊纪芸安。

一段日子下来,差点给我整崩溃。

然而,就在此时,清泉居传出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孟时倾有孕了!

听得此言,我震惊的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

稳妥起见,我专门往宫里递了牌子,请了李太医来看。

太医李寻出身医学世家,与纪芸安青梅竹马,自纪芸安入宫后便一直帮衬着纪芸安。如今更是年纪轻轻便坐上了院判的位置。

找他来搭脉,那是断断可信的。

当李寻弓着身子说出那句“恭喜倾妃”时,我便知道了此事的真假。

余光瞥向恒亲王,却见他笑得很僵硬。

我知道,他觉得自己对不起纪芸安,也对不起孟时倾,却又对自己的血脉怀有期待,五味杂陈。

是夜,恒亲王来了听雨阁,脸色很是难看。

他说,除夕夜宫宴回府后,迷迷糊糊间将孟时倾当做了纪芸安,于是情难自禁。

谁料不过一夜孟时倾便有了孕。

“无妨。”我宽慰他,“既然有了那便是命中注定的缘分,王爷不必自责。”

我微笑着剥了一颗莲子递了过去:“说来这也是王府的第一个孩子,长姐会理解王爷的。”

看着他接过莲子放入口中,我的心下一阵颤栗。

我与纪芸安同父异母,长相自然是相似的,王爷酒后迷糊认错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孟时倾......

我的脑海中一直回荡着恒亲王的话。

他说:“恍惚间我看到了安儿的身影。”

孟时倾故意扮作纪芸安的模样,这才让原本喝多了酒的恒亲王认错,与她春风一夜。

她是什么时候发现恒亲王与纪芸安的有私情的,为什么她发现了却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她告诉过别人吗,孟相知道吗......

我不敢往下想,我怕自己再想下去,自己的身体和脑袋就要分离了。

孟时倾她太聪明了。

是我轻敌了。

我喝了口浓茶压下繁杂的思绪,心中已然有了决定——孟时倾不能留了。

11

我没有想到纪芸安的动作会这么快。

次日一早,她便传了口谕召我入宫。

殿内伺候的宫人们都打发了下去,甚至连槿华也被她吩咐到殿门口候着。

“长姐。”我看面前这个容色憔悴的女子,思索着她此番唤我入宫的用意。

纪芸安拍了拍一旁的软榻,示意我坐在她身侧:“我都知道了。”

待我坐下后,纪芸安握住了我的手,死死盯着我的眼睛:“这是恒亲王府的第一个孩子,你一定要保住他。”

此话一出,我悬着的心再度跌了回去。

我就知道,纪芸安还是那个和恒亲王配一脸的恋爱脑。

她之所以能在回宫后地位稳固,手段狠辣,皆是因为她的爱已经从皇帝身上转移到了恒亲王身上。

所以如今一对上恒亲王的事,她便和从前面对皇上时一样没了理智。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烦躁不耐的心绪,向她解释道:“长姐,孟时倾是扮作你的模样才与王爷有了肌肤之亲,这意味着她是知道你与王爷之间的情谊的。”

紧接着纪芸安的一句话让我的心彻底跌落了谷底:“李寻进宫时带了他的信,这些我都知道。”

我默了半晌,终是想为自己的生路再争一争:“这是灭九族的大罪啊!但凡她露出一点,你、我、槿华、爹、夫人、五殿下、六殿下、四公主、六公主,还有纪氏一族其他族人,全部都会没了命!”

纪芸安望着我,缓缓道:“我知道。”

我闭了闭眼,做最后一次挣扎:“王爷膝下早有了五殿下,不算后继无人,长姐你当真要保孟时倾么?”

纪芸安开口,落了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孟时倾腹中,才是王爷名正言顺的孩子。”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手背上。

在宫里生活了那么多年,我吃过了无数苦头,扛过了无数明枪暗箭,我以为不会再有什么能让我落泪了。

可是直到此刻,我陡然生出巨大的无力感,像是很多年轻亲眼看到娘亲死在我面前,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无力感。

“我知道了。”我开口道,声音遥远的仿佛来自另一个国度,“我答应你,我会保孩子平安降生。”

脸颊传来温热的触感,纪芸安替我拭去未干的泪痕。

“婉儿,辛苦你了。”

12

孟时倾有孕的消息传得很快,不过两三日,朝野上下便都知道了此事。

各个勋贵之家送来恭贺的礼物入江水般滔滔不绝。

与之一同来的,还有孟时倾的母亲温竹韵。

顾念着温竹韵的身份,我特意命人收拾了府内占地仅次于王爷居住的正房的醉山阁供其居住。

谁料她入府后哪里都没去,径直来了我的听雨阁。

“孟夫人安好。”我看到温竹韵来颇感诧异,忙起身相迎,“快请坐。”

温竹韵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径直走向主位坐了下来。

我与闻语对视一眼,彼此都心知肚明来者不善。

温竹韵的目光在正屋内环视一圈后悠悠地开口:“此屋甚是雅致,我瞧着很不错。”

我心下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便听得她道:“来者即是客,客者即为尊,此屋又与我甚合眼缘。在府里的这些日子,不如就住在这里吧。”

此话一出,不只我惊呆了,屋内所有侍奉的宫人都浮现出震惊之色。

我原以为她顶多是看上我屋里的几样东西,谁知她竟如此羞辱我。

我眯着眼睛看了她好一会儿,好奇这张面孔下面的皮究竟能有多厚。

我不卑不亢地开口:“我已命人收拾出了府内最大的院落供夫人居住,定然是比我这院子好上许多。”

温竹韵斜着看了我一眼,目光中满是不屑:“我若不舒心,倾妃便不舒心。倾妃不舒心,她腹中的孩儿焉能康健?婉妃莫要忘了,倾妃腹中怀着的可是恒亲王的第一位子嗣。”

“你......”闻语被气得狠了,眼瞧着要失礼,我忙拦住了她。

“夫人既喜欢,那我即刻便让给夫人。”我面色如常地应了下来,仿佛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闻语,吩咐下去,现在就收拾东西搬到醉山阁。”

“二小姐!”

我睨了闻语一眼:“手脚麻利些。”

闻语憋着怒火下去了。

我抬眼,对上了温竹韵得意又轻蔑的笑。

13

自从温竹韵搬进来后,我院内的分例便一样接着一样开始少。

先是每日吃的血燕被她全部要去送进了清泉居,再是每日消暑的冰块,也被她全部命人搬进了清泉居。

甚至每半月一次的布匹料子,也全被她挪了走。

“你不要忘了这府里是谁掌事!”闻语眼睁睁看着庄子上送来的牛奶被温竹韵的贴身女史刘妈妈全部拿走后气急败坏,直接就在厨房吼了起来。

刘妈妈冷哼一声,不屑道:“掌事又如何,我们姑娘乃是未来的王妃,这掌事迟早是我们姑娘的。”

“妈妈话别说的太满,小心闪了舌头。”闻语横眉冷竖,“无论未来如何,起码如今这府里的管事是婉妃娘娘!”

“贱婢出身,不过命好才攀了高枝,真把自己当碟子菜了。”刘妈妈翻了个白眼,“瞧着吧,小世子出身后,王妃之位必是我们姑娘的。”

闻语大怒:“你个......”

“闻语!”我生怕再吵下去会把事情闹大,忙急时进来打断了她们。

刘妈妈看见我也不慌,而是敷衍地行了个礼便要离开。

“站住!”我冷声道。

刘妈妈虽不情愿,但碍于身份不得不转过身来:“婉妃有何吩咐?”

“妈妈方才是否称呼我为‘奴婢’?”

刘妈妈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鄙夷,很快便敛了下去:“奴婢没有,许是婉妃听错了。”

我眯起眼睛,慢慢道:“厨房人多眼杂,妈妈当真没有说过吗?”

她若是个聪明的,便知道该怎么做。

刘妈妈愣了下,语气明显自得起来:“老奴奉劝您一句,做人目光要放长远,别总盯着眼下的蝇头小利。王妃娘娘宽厚,来日定然不会计较今日的冲撞。”

瞧瞧,当着我的面便称呼孟时倾为王妃,更遑论背后如何放肆。

俗话说,老人跟前的猫儿狗儿都比旁人的尊贵些,她自称一句“老奴”,便是自矜身份。

我没再坚持,缓了语气:“那就辛苦妈妈好好照顾倾妃了。闻语,我们走吧。”

身后传来不屑的声音:“还以为有多大能耐,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奴才罢了。”

“二小姐!”闻语气得脖颈通红,“她们欺人太甚!您贵为侧妃,收拾她易如反掌啊!”

我停下来,慢条斯理道:“我答应过长姐,会保孩子顺利出生。”

闻语惊讶地看着我:“可她们......”

嘴角勾起一抹笑,我懒懒道:“可是,我没有承诺过保大人平安。”

孟时倾与温竹韵以为,只要生下孩子便能母凭子贵,从而一朝跃为王妃。

可她们忽视了,王妃之尊,得活着才能享受。

这宫里啊,多的是没有亲娘的孩子。

母凭子贵的“母”,也不一定非要亲生。

14

刘妈妈一事过去后,温竹韵与孟时倾皆以为我怕了,因此行为上更加放肆。

甚至孟时倾求到了恒亲王眼前,想让温竹韵管理王府。

“这如何使得?”我惊得目瞪口呆,“孟温氏纵然是婉妃母亲,但终究是孟府中人,如何能打理王府?”

“本王也如此想。只是......”恒亲王皱着眉叹了口气,“她腹中怀有本王的孩儿。你应当清楚,这或许是本王唯一的子嗣。”

我看着他的眼睛,真想告诉他,五皇子也是他的亲生儿子。

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罢了。”恒亲王疲累地靠在躺椅上,“想要就给她吧,等孩子生下再交还于你。”

“如此,妾身也只好遵命了。”

管家权交出后,我在这府中便彻底沦为了边缘人物。

仿佛是笃定孟时倾是未来的恒亲王妃,府中上下的奴仆们对我无不轻慢。

除了闻语,这府中上下我再也使唤不动任何一个人。

我每日的饭菜被换成了两个发霉的馒头,所用的金莲烛被换成了劣质烛火,夜里点起来会生出浓浓黑烟。

到了冬日里拨来的炭火,是最下等的黑炭,烧起来黑烟弥漫,很是呛人。

每月的月例被克扣不说,甚至于连澡豆之类的日常物件都没有了。

见状,我只能从自己的嫁妆里拿些首饰,让闻语帮忙当掉换成银钱从街上买来。

起初,闻语还期盼着恒亲王能为我们做主,可是这傻丫头似乎忘记了,自孟时倾显怀后他便再未登过醉山阁的门。

我知道,他心里是盼着这个孩子的。

因此,即便他对孟时倾并无情谊,也会为了这个孩子而常常与她相处。

闻语又想进宫求纪芸安替我们做主,此法我更觉得无用。

纪芸安此人,爱上谁,便会无条件地替谁着想。

这一点,从她当初愿意为了皇上安心,心甘情愿被林庶人折辱、甚至不惜流掉孩子起我便知晓了。

如今我若为此事求她,她也只会让我多体谅王爷。

靠人人跑,靠山山倒。

这世间我唯一真正能靠的,只有我自己。

15

孟时倾怀胎八个多月时,恰逢陛下千秋节,于是我与孟时倾便随着恒亲王入宫贺寿。

酒过三巡,众人皆兴致高涨。

纪芸安端起白釉黑彩五角纹瓷碗柔声道:“煜儿,来母妃这里喝粥。”

五皇子不说话,只一个劲儿扭着身子往孟时倾怀里钻。

见状,孟时倾轻抚着五皇子的额头:“婶母喂你好不好?”

五皇子乖巧地点点头。

纪芸安无奈地笑着摇头,将手中的瓷碗递给了孟时倾。

刚端上来的牛乳燕窝粥还冒着丝丝热气,我贴心道:“孩子娇弱,妹妹还是先尝尝烫否。”

“是了。”孟时倾笑着回应,舀起一勺尝了尝,“多谢姐姐提醒......”

话未说完,忽然一口黑血便喷了出来。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了,还是我最先反应过来:“传太医!快传太医啊!”

很快,李寻便带着众位太医匆匆赶到,他上前搭了脉,又用银针沾了孟时倾嘴角的血迹细细查看,骤然间变了脸色:“是砒霜。”

“大胆!”皇上将手中的珠串扔了出去,呵斥道。

还是韵贵嫔先反应过来:“倾妃最后所食是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我忽而惊呼出声:“倾妃妹妹服食过五殿下的牛乳燕窝粥!”

李寻乖觉,忙上前将测毒的银针探入碗中。

针尖逐渐弥漫上一层薄薄的黑色,我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把拿过纪芸安面前还未食用粥递了过去:“再探这碗!”

新的银针没入粥中,与之前的那根一样泛着淡淡的黑色。

纪芸安面色瞬间惨白,她紧紧握住皇上的手,身形摇摇欲坠:“陛下,是有人要杀臣妾和煜儿,才连累了倾妃。”

我知道她有多么害怕,因为五皇子是她与恒亲王唯一的孩子。

皇上暴怒:“给朕查!这些个腌臜物,怎么会进了贵妃和五皇子的饮食里!”

天子亲自开口要求查的案子,宫人们自然不敢懈怠。

不多一会儿,赵公公上前回禀:“启禀陛下,送甜食的宫人们说,只有在半路上遇见谢淑仪,且淑仪也打开过食盒询问里面是什么。”

“共秋,是你么?”皇上看向坐在宫宴下首的谢淑仪。

谢淑仪起身,忽然笑了起来。

她笑得无比癫狂,放肆的声音在偌大的宫殿中回荡不停。

她伸出保养得宜的指尖,目光里充斥着决绝。

目光看到谢淑仪指尖的一抹鲜红色粉末,我猛然起身道:“她想自尽!”

宫人们迅速上前将其挟制住,强硬地将她死死摁在了地上。

“纪芸安你这个贱人!”谢淑仪的眸中满是恨意,“你怎么还不去死?你手上沾了那么多血,你就不怕报应吗?!”

纪芸安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但是我知道,她此刻异常愤怒。

“来人,给本宫将林氏族人的尸骨挖出来鞭尸!”

纪芸安的声音响起,谢淑仪瞬间白了脸色:“你敢!”

“本宫有何不敢?”纪芸安扬起一抹冷冷的笑意,“本宫该如何称呼你?谢共秋?还是林共秋?”

“你都知道了?”

皇上痛心地摇了摇头,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失望:“林望结党营私,欺压百姓,延误军机,林兰谋害皇嗣,私交大臣,本该阖家赐死,朕念着情分网开一面,只将女眷贬为官奴,谁知你不仅不感恩,还一直怨恨在心。”

谢淑仪倔强地扬起头,眸中含泪:“臣妾从未怨恨过陛下,臣妾只怪纪芸安歹毒。”

“罢了。”皇上撇过脸去,淡淡道,“拉下去,赐死。”

谢淑仪面如死灰,在拉去的瞬间对上纪芸安的眼神,突然尖叫起来:“纪芸安你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殿内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周围一片死寂。

突然,稳婆惊呼道:“不好了!倾妃要生了!”

16

我吩咐宫人们合力将孟时倾挪入后殿的榻上,焦急地等在一旁。

恒亲王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孟时倾的手。

“王爷......王爷......”孟时倾额头渗出汗水,整个人痛苦不堪,嘴里却还不住地念叨着恒亲王。

李寻搭了脉后长舒了一口气:“幸好倾妃所食不多,尚有力气产子。微臣配一副浓浓的催生汤药给娘娘服下,便万事无虞了。”

后殿人多眼杂,宫女们端着一盆盆血水进进出出,看得我心惊胆战,索性便跟着李寻去了屏风后配药。

一副催产药下去,孟时倾开始用力,惨叫声不绝于耳。

过来不知多久,一阵婴儿的啼哭响彻殿内,伴随着稳婆欣喜的欢呼:“生了!是为小世子!”

我激动地从稳婆手上接过尚在啼哭的孩子,恒亲王亦凑过来,脸上是初为人父的喜悦。

“王爷可要给孩子取个名字?”我柔声道。

恒亲王思索片刻,扬声道:“这是本王的第一个孩儿,取名此等大事,需得好好思量。”

纪芸安不知何时来到来我们身侧,恒亲王似有些慌张,想要解释什么,纪芸安率先道:“恭贺王爷喜得贵子。”

“安......”恒亲王的声音颤了颤,红了眼眶,“多谢贵妃。”

我怕纪芸安情绪失控,忙将孩子交给一旁候着的乳母,扶了纪芸安出去:“长姐,产房血腥,我们出去吧。”

“好。”

我们刚走出后殿,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凄凉的叫声:“倾妃娘娘殁了——”

我与纪芸安停住脚步,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惊讶与痛惜。

后殿的嘈杂夹杂着婴儿的啼哭,我望着远处西坠的金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也是可怜人。”

无人在意,我微微扬起的嘴角。

17

孟时倾离世后,我顺理成章地成了小世子的母亲。

看着怀中粉嫩白皙的小糯米团子,我的心底一阵柔软。

我给孩子取了个名字,唤做暨白,意为省身克己,白璧无瑕。

如无意外,暨白将是下一任的恒亲王,作为他唯一母亲的我,自然而然的被抬成了正妃。

册封礼次日,天蒙蒙亮时我便起床洗漱,依着礼数进宫谢恩。

如今后位空悬,后宫中位分最高的便是纪芸安了。

行过礼后,纪纪芸安屏退众人,独自携了我入内室叙旧。

“长姐?”面对如此郑重的模样,我不明所以。

纪芸安罕见地冷了脸色。

她打开手掌,里面赫然躺着四枚长指甲。

“当日林共秋本应掉落五个被掰断藏有毒药的指甲,可现场我只找到了四枚。你说,还有一枚盛着毒药的指甲去了哪里?”

我心下一惊,好在很快镇定了下来:“长姐想要说什么?”

纪芸安语气凛然:“你答应过我的。”

“是啊,我答应过你会保孩子平安出生,我没有食言。”

纪芸安这才反应过来中了我言语间的陷阱:“你怎能如此狠心,那毕竟是一条性命啊!”

“她的性命是性命,我的性命就不是性命了吗?”如今一切说开,我彻底撕去了伪装,“五殿下、六殿下、四公主、六公主,还有纪家上百口人的性命就不是性命了吗?”

我上前一步逼近她:“你为了你的爱情愿意牺牲所有时,是否想过我们这些无辜之人?若是孟时倾漏出一两句,我们可还有得活?纪芸安,做人不要太自私了,我只是想活而已。”

我句句扎在她的痛点上,我看见纪芸安的脸逐渐变得灰白。

半晌,她威胁道:“你就不怕我告诉王爷吗?”

闻言我忍不住嗤笑出声:“你尽管去说啊!他知道了又能如何?我若是活不了,那大家都别活了,拉着你纪芸安和当朝恒亲王一起下黄泉,我也算不亏。”

“你......”纪芸安哑了火,再憋不住一个字。

我也懒得再与她废话,敷衍地福了福告辞了,因为我记得,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18

我开始不遗余力地教导暨白,同时私下收集了很多民间偏方。

恒亲王此人,虽嘴上说要为纪芸安守身如玉,实则我和孟时倾他谁也没放过。

为了保证沈暨白是王府唯一的继承人,我只能用些手段,毕竟不想和不能,到底是两回事。

沈暨白到了四岁,便开始显现出聪明的端倪。

简短的五言诗看过一遍便能背了,夫子讲的故事听过一遍后也能大致复述出来。

我私下和闻语感叹,不亏是孟相的血脉。

听说孟相出身寒门,年仅十七岁便中了探花,是本朝最年轻的探花郎。

十二岁那年,暨白便精通四书五经,出口成章,策论骑社样样都是上乘。

甚至在一次解决西北流寇的事件中,他所提出的政见获得了皇上与诸位大臣一致的赞叹。

随着民间对他的风评越来越好,陛下对他的欣赏越来越不加掩饰,我开始着手自己最为重要的一步。

这是我在很多年前就想要做的事,是我在初入王府时生出的念头。

这么多年了,这件事一直困在我的心里,从来没有放下过。

十五岁时,皇上下旨,封暨白为恒亲王世子。

此时的暨白,早已出落成身子挺拔的俊秀公子,形貌昳丽,文武双全,是无数京中女子的春闺梦里人。

他虽非我亲生,却奉我为生母,待我极为孝顺。

他说:“养育之恩大过天。”

听得如此之言,我心甚慰,他没有荒废我多年的悉心教导。

19

暨白被封为世子的次日,恒亲王病倒了,李寻说,说是思虑过重、气血亏空所致。

我们都知道是因为思念纪芸安,却都默契的没有多言。

报给陛下的,是寒气入体致使的气血虚空。

三个月后,恒亲王沈淮序抱病离世,刚做了三个月世子的沈暨白一跃成为了新一任的恒亲王。

午夜梦回,偶尔会想起三年前,我将血枯草掺杂在恒亲王日常用的点心里。

那是我从一个云游四方的老道士手中收集来的方子:血枯草,生于南疆,天长日久,可致人气血枯竭而死。

屋内檀香袅袅,那是我沾满鲜血的双手,换来的日后所有的惬意。

(全文完)

作者署名:惊絮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