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评价Priest和墨香铜臭的文风,文笔与文学水平?
文学水平就去掉吧,也不怕这两位八字太轻。
挨个来说。
priest的文像磨牙棒,料下得扎实,硬嚼嚼也有味儿,但累腮帮子。她的书我没有一气呵成地看完过,每过一个副本就想“歇会再看”。
看完大略一回想,竟然发现剧情框架其实也新颖有趣,于是更疑惑:怎么这样优秀的想法写成这样的甘蔗渣,生怕扔嘴里能回出点甜味。
但偏偏初高中 时priest火得一塌糊涂,粉丝称其为“严肃文学”,文字深刻且生涩,要说难看,半个班都要瞧不起的。善良些的同龄网友会怜悯我,说等我有阅历了就看懂了。
感谢高考,让人认清自己是叶公好龙。离开应试考场,P大的金句再无用武之地,很多人的top岗就空下来了。
其实她的缺点很明显,老生常谈的就有乱用成语、字词不通、叙事啰嗦、节奏平淡。但我自己觉得阅读时最大的不适感来源于人物本身。
光鲜、尊贵,正派,但隐隐侧漏出刻薄。
这种感觉在单一的一本书里并不明显,但连读十几本,就会发现她很难在自己与角色之间划出一个空间。说人话就是:她的想法就是角色的想法,角色是她的喉舌。
这样带来的好处是“三观正”会成为她的优点。粉丝吹捧时特意提出来这一点不是因为三观正的角色少见,而是在书里激进宣扬自己价值观的人少见。但这无可避免的缺点是人物同质化,她的角色可以有不同的人设、性格,但无可避免思维方式、价值逻辑的雷同,十几对攻受,像共用一个脑子。
我一直觉得她的笔名取得很贴切,priest,牧师,神父。她一直试图向教众宣讲那个谁也没有见过的天国。昂扬、美好,但人间没有。
她反反复复地说一个圣人的故事,并且真切地为这个圣人陶醉。《默读》里一个二十大几的人,面色深沉地来一句“我,就是深渊”。现在一看是无语又好笑,但她写的时候一定是认真的。她是真的认为刑警的世界可以用那几个单薄的典故概括,也真的认为一个熟练的警官可以表现出龙傲天式的桀骜。她把事实拍扁,从中提炼出“浪漫”。
即便是到言情,也逃不开这个逻辑。《有匪》说是一个江湖故事,男主却是一个皇子;女主名义上落草,却也是将门之后。印象最深的是男主教育他的弟弟:“你是正统的皇室之后,不是后妃们争宠的棋子”,一句话就把皇族的封建荣耀抬为正统,顺带一贬后宫的“外戚之辈”,这种血脉拉踩在武侠文里其实并不合适。
当然,p的书粉也会说她也会写苦难。可要问是怎样写出来的,要么是金句,要么是报菜名式的罗列经典,再要么就是老套如“妈妈给我送雨伞”的刻板印象。
配角在泥沼里的窒息、取舍她老练地用技巧带过去了,只是她的主角需要一块悲情的背景板,或者是需要一个批驳的靶子。她不自知地丑化一个群体,再用本就封建的精英血脉之说进行压制。priest的主角在进行说教时,往往意识不到自己其实也不先进。
这一点在《杀破狼》《六爻》一类的早期作品里尤其明显,后来的《桥头楼上》有炫技试验之嫌,不见诚意;《太岁》里似乎有突破,但很遗憾叙事节奏在前两卷结束后崩盘。
这里也要再说说priest的叙事能力。
其实这点在网络小说作家里几乎是通病,隔壁言情也一样,尤其是在面对古代权谋题材的时候,处处崩盘,难有例外。(点你呢《将进酒》)
不论是《七爷》《杀破狼》还是《有匪》,总有推文吹权谋戏很强,但离奇的是没有人热烈讨论过哪个计谋设计精巧,哪个事件惊心动魄。问就是大帅厉害,问就是长庚是皇帝。问就是“厉害到我都看不懂”。
可是转头去看《红顶商人胡雪岩》《大明王朝》这样的小说,即便其中关系琐碎、即便有“不理解的地方”,整体也绝不会让人产生“乱到读不懂”的感觉。
凭什么真实复杂的东西都能让读者明白,耽美大神的漏洞百出的筛子局还要加密?
果然当大家一起摆烂的时候,就可以成功驯化读者。宁愿怪自己笨,也不愿意批评作者叙事能力差。
不但混乱,而且无趣,p的《杀破狼》《有匪》中的剧情基本是这样展开的:到了一个阶段,“啪”打怪成功。遂谈恋爱,恋爱完毕,“嘀”一声再过一道闸机,开下个副本。这样打卡式过剧情在游戏里出现的比较多,但游戏至少有互动性弥补疲劳,小说就只有本就枯燥的文字了。
但还是有人吹“搞事业顺道把恋爱谈了”“p大的书去掉感情戏依然出色”,一本耽美小说,读者自动把感情线与剧情线切得一清二白、泾渭分明,我不觉得这是什么优点。
横向对比同为网文的其他小说,例如《逐王》(但后期不行)《大珰》(但篇幅太小巧了)《花近江国》(但收尾太仓促了),至少不会有人物塑造死板、剧情感情双线平行不相交的感觉了。
再来说墨香铜臭。
(注:为行文简洁,此处不参与墨香铜臭涉嫌抄袭、融梗的讨论,有兴趣的可以移步其他答主)
才不配位的典型代表(虽然上面那位也是,但戏剧性不如这位)对于刻板印象里的传统网文来说,墨香水平其实可以排到中上,但在特色明显的加持下很挑受众,因此两极分化严重。
我从《人渣反派自救系统》开始看墨香的书,最开始的观感是她一定有过短篇写作的经验。第二个观感是,中二味太冲了。
先说结构,墨香和priest都采用了一种比较传统的“小剧情嵌大剧情”的副本式写法。墨香也是“打卡式”地将它们串联,甚至做得更极端(魔道主线几乎可以概括为凑尸块、拼拼图了)。但她试图讨巧的尝试是,把每一个“副本”几乎当做短篇小说来写。
以《魔道》为例,一提起“义城”“射日”读者几乎能立马对应到一段完整剧情。这即使是“副本感”最强的无限流题材里也鲜有作者能做到,魔道的爆火实际上离不开这一系列的“短篇小说”写得条理清楚、足够抓人。
魔道祖师最火的两年,主角两位不用说,配角如薛洋、晓星尘、金光瑶等人气也居高不下,更不用说江家姐弟、蓝家兄弟这些主线配角,就是前后出场不过四次的绵绵也会有讨论度。
是真正的是骡子是马都拿出来遛遛。
人人都绑定在一个特定吸睛的剧情里,相比于其他“群像”,读魔道事时较少会出现角色、剧情回忆困难的问题。因为角色都乖乖巧巧放在特定格子里,作者是打着思维导图往读者脑子里放剧情。作用类似于背诵考研政治时,老师直接给你打标签、上口诀。
但这样的做法有一定的筛选条件,一是极依赖写“短篇小说”的能力,单个的故事要精彩、人物关系要生动,不然稍微次一点就会变成《全球高考》、《天官赐福》的部分副本。关注文章整体走向的读者会极其不吃这一套,因为客观来说,《魔道祖师》主角二人的感情线确实莫名其妙,几乎没有铺垫过度,人设前后逻辑颠倒无常,《香炉》番外更是雪上加霜。由此分化出现。《死亡万花筒》这种单元故事的两极分化也有这个原因。
但长篇毕竟不同于独立叙事的中短篇,所以还有一个整体布局的兼顾问题,墨香铜臭就是在这里栽了跟头。所谓的“大长篇”,《魔道》概括起来是主角几个拼凑聂明玦尸体的探案故事,《天官赐福》概括起来是谢怜花城两人久别重逢、打四大害的boss结果掀了四大景老底的故事。群像轰轰烈烈,而魏蓝、花怜的叙事线都谈不上丰富曲折,如果把他们作为配角写,墨香照样能三五万字了结。
把短篇故事硬是拉长,必然导致质地疏松。
墨香作品不多,除却第一本渣反算是“贴着主角写文”,后两本的主角,更像是起到一个“线索”作用。他们是两架单反相机,负责拍摄群像纪录片,像素极高,擅长抓拍,拍着拍着顺便回头告诉你一句——我俩是会谈恋爱的单反相机。这一点做得可以说远逊于上面priest。
《魔道》《天官》的主角感情线单拎出来都比部分配角的故事逊色太多,尤其是《魔道》,二人心动、拉扯、犹疑,这一系列本该细腻的过程,全无展现。突然两人就提了裤子出来,说我俩睡过了,要相守一辈子了。
主角的结构作用远大于内容作用,他们不是先于剧情诞生的“人”,这直接导致了主角塑造的问题。
不论是魏无羡还是谢怜,都是言行矛盾、漏洞百出,空有人设标签、没有人格特色的人物。一旦撞上支线,就服从调剂。其中,谢怜由于承载了“拯救天下苍生”这样崇高的价值,必然背上了更多严格的审判,于是造成了“圣母白莲花”“既要又要”的呈现效果。
再说她的内容。年轻一些的写手似乎都跳不出把自己投射在主角身上的怪圈,priest的早期作品没能避免,墨香吃了出道晚的亏,全部作品都没能避免。
墨香的主线、包括很多副线,说的都是一个“遗世英雄”的故事。共同套路是:天之骄子-众人抛弃-谷底逆袭-遇上良人呵护-爱情事业双丰收。
她的主角套用了自毁式的圣人模板,孤傲狷狂地展露伤口……是不是有点像日漫套路?敏感后排靠窗男高、觉得自己游离人外、遇到知心学姐。
这个模板需要在一个两级冲突的环境下展现,其实是一种“二极管思维”。类似“天下人不值得你拯救”“全世界都背叛了我”的口号就喊出来了。
这的确很符合很多人年纪小的时候的幻想的、对于善恶截然迥异的分化,迎合了人涉世不深时候的认知。故事的立体复杂,不是说黑道里出来个好人(如温家姐弟)、白道里出来个坏人(如金光瑶)就能体现的,说到底,她仍在纠结写的是“好人”阵营还是“坏人”阵营,最在意的还是“世人”有没有对“我”亏欠。
这是和priest一样幼稚、自大的世界观构造,不同的是priest重在宣讲自己那迷离空洞的教义,墨香要强调的是一个“与世界格格不入”的个性自我。一个太顽固,一个太稚嫩。
总的来说,这两位都是取得了瞩目成绩的商业作家,评价是主观的,市场是客观的。一家之言,大家自行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