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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结)
我父兄跟着别人造反,夫君怕被我连累,将我和女儿赶出门。
八年后,叛军建立新朝,夫君上门让我回家。
他说:「你现在是功臣之后,配我不算辱没门楣。」
他的骈头说:「我生了两个儿子,以后我是妻,你是妾。」
神金。
我父兄反叛上岸,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太子,我还嫌他辱没我门楣呢!
1
我肩上扛着刚挖的一筐野菜,哼着小曲下山。
山脚下,鸡皮鹤发的村长左顾右盼,见我下山,急匆匆地迎上来,边笑边拉着我走:
「王香花,你可下山了。」
随后又添了一句:
「你家男人来接你了!」
我不明所以,任由村长拉着,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自从八年前我被夫家赶回老家后,村长就唉声叹气说我一个被赶出门的女人害了他村的风气,搞得外面的男人都不敢娶王家村的姑娘。
一门心思想把我嫁出去,不要祸害村里姑娘。
当下那么热情,绝对有鬼。
迈进家门的那一刻,迎面撞上了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什么我家男人,原来是我那前夫哥。
八年未见,阮之阳看了我许久,才认出我来,语气有些惊喜:
「王香花?」
「你可回来了。快,收拾收拾,跟我回家。」
我跳开一步,满脸惊讶:
「你谁啊?」
我捧着脸,惊恐尖叫,让村长赶他走,别坏了我名声。
我的尖叫一浪高过一浪:
「我夫君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这人肚满肠肥状似十月怀胎,还三个下巴,怎么可能是我男人!」
「我夫君学富五车,腹有诗书气自华,怎么会如此猥琐!」
我举袖捂眼,「天呐!我的眼睛,我要瞎了!」
声音之大,七邻八里都探头探脑出来,不少大妈大伯搬来小板凳,站在吃瓜第一线。
自从被赶出家门,我就活像患上创伤应激症,只要有人提到前夫哥,我就发癫,满大街骂阮之阳王八蛋,抛弃妻女,见异思迁。
我可以从村头骂到村尾,一骂一天一夜,他们都别想睡了。
邻居受不了了,去村长那里诉苦,说发疯的人刺激不得。
村长苦着脸出面安抚,再也不提我和前夫哥的前尘往事,也不敢逼我再嫁。
今天又来刺激我,还带到我家。
都不想睡了吗?
2
八年前,阮之阳赶我出门的时候,我就当他死了,现在笑嘻嘻来说迎我回家。
我挖了整整八年野菜就这样算了?
没门!
村长看见我又嚎就头疼,好声好气地劝我,要叫睁大眼睛看看,这就是我夫君,只是家境好,天天吃肉,才吃发福的。
「那满满都是福气。」
「香花,你再仔细瞧瞧?」
沅之阳的脸色在我说三个下巴的时候已经黑成锅底,僵硬地挂着一个职业性假笑。
他表情又青又黑,堆起笑脸:
「香花,过去的就过去吧,你还是我阮家人,一直住王家村不是那么回事。」
「你总打扰王村长也不好。」
村长一脸菜色,连连点头。
此时,一个美貌妇人从不远处的马车下来,亲呢地挽上他的手臂,恶心吧唧地喊我:
「妹妹。」
今天什么好日子,贱男渣女都到齐了。
「呦~」我拉长了声音。不发疯了,眼睛一亮,拉了拉村长的袖子:
「村长,这人我认得,不就是爬窗进我房,上了我夫君的孙寡妇吗?」
「她腿长,我认得,我窗两米高,她都爬得上去。」
我恍然大悟:「这肥佬还真是我前夫!」
吃瓜群众的眼睛从所未有的亮。
3
这十几年大陈到处打仗,今天这个称王,明天那个起义,群雄争霸,民不聊生,种的粮食都管不住自己温饱就被流寇抢走。
八年前我爹爹和哥哥受不了这样的生活,把我嫁出去后跟了个什么亭长去投军,说是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等他们封候拜将,给我肉吃。
结果亭长转头带他们投入了莱阳王的叛军,全他妈成了反贼。
我六神无主地找阮之阳商量,却见到窗户大开,隔壁的孙寡妇在我的床上,跟我夫君颠鸾倒凤,那鸳鸯肚兜还绑在狂徒的腰上。
狂徒「啪啪」作响,轻车熟路的。
秀才和寡妇通奸,传出去祖宗十八代的脸都要丢尽。
他和婆母恼羞成怒,做贼的喊抓贼,打骂说我一家是反贼,不能被我连累了,然后不管我刚生下女儿还没出月子,联手将我赶回老家。
他们逢人就说我爹爹和哥哥是反贼叛军,他们忠君爱国,绝不能容我这样的媳妇,辱没门楣。
阮之阳一物两用,真够恶心的。
我也不想跟他过了,一气之下断了联系。
为了养活女儿,我做了跑山人,挖了八年野菜野菇。
我想给女儿留个父亲的好印象,从不提孙寡妇的事,谁知人可以那么不要脸,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叫我妹妹?
妹你妹!
4
孙寡妇,哦,不,她说她现在是阮夫人。
我前脚走,她后脚就怀孕,婆母欢天喜摆了酒,让她成了阮家夫人。
此刻,她摆着一副正室夫人的模样,大度道:
「我与夫君商量过了,你毕竟为他生了个女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以后我是妻,你是妾,你只要安守妾室本分,我不会为难你。」
我抠了抠耳朵,简直都要怀疑我是不是聋了,还是她失心疯了?
大家都是下里乡人,阮之阳一个万年秀才,也好意思也好意思学人家纳妾,搞嫡庶尊卑,简直有病!
这还不止,孙寡妇还道:
「以后小意就挂到我名下,我给她嫡出的身份。」
一边的阮之阳感动地将她搂入怀里,十分心疼:
「茗娘,委屈你了。」
孙寡妇低眉苦笑:「为了夫君,妾身不委屈。」
两人浓情蜜意,我看都都要吐了。
说罢,孙寡妇又板起脸,说了一堆妾室该守的规矩。什么饭不可过两碗,凡事讲究先来后到,每日要先给正室请安,正室坐着,妾室只能站着,正室说话,妾室不能插嘴,啥啥啥的,总归就是不能僭越了正室的风头。
连村长都听得一愣一愣的,满脸狐疑:
「这不是……听起来像是县令家的规矩吗,什么时候秀才家也这样了?」
阮之阳梗着脖子:
「总之,听茗娘的就对了。」
我看了看孙寡妇得意的笑,又看了看阮之阳施舍般的态度,忽然就觉得框里的野菜突然变得沉甸甸的。
我深吸一口气,把满腔的情绪化作手上的动作,举起那筐野菜,直接怼上他脸,大笑:
「我谢谢你了呢!这是我嫁妆!」
「给我吃!」
我把野菜糊他脸上,反手又抓住呆愣的孙寡妇,一支带泥的野山参怼进她鼻孔:
「你喜欢用鼻孔看人是吧,鼻孔太累,这个给你补补!」
「不用谢!」
绿叶和泥土混杂着散了一地,两道杀猪般的尖叫瞬间乍起,冲入云霄。
村长魂飞天外,焦头烂额,瞥见我家姑娘散学回来,忙说:
「小意,你娘又发疯了!」
小姑娘:「我知道了!」
村长老怀安慰,终于有个正常的了,结果小意丢下书包后,气定神闲地去开闸放狗。
两只看家护院的黑犬「嗖」地一下窜出,直奔阮之阳和孙寡妇两个陌生人而去。
「啊——救命——」
两道一骑绝尘的身影消失无踪。
一阵沙尘滚滚后,村长心力交瘁,捶胸顿足:
「你啊!香花啊!你要当一辈子孤家寡母吗!」
5
我知道村长不是有心赶我走,是怕我两母女在乱世里没个男人依靠,想我再嫁。
但阮之阳那德性,跟他回去就是跳火坑,我平时挖挖野菜打打猎,偶尔发发疯,日子也还过得去,何苦给自己罪受。
三个人的世界里,总是太挤。
况且他都赶我八年了,突然上门劝我回去,绝对有鬼。
我问村长是怎么回事。
村长摇头,他坚信阮之阳是突然良心发现。
然后婆婆妈妈、好声好气地劝我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巴和,阮之阳总归是个秀才,我做妾就做妾,能保我母女一世平安。
我呸,还做妾!
我家虽然性王,却不是王家村本地人,爹爹说我们王家世代簪樱世家,只不过式微了,但到他这一代,沦落成了泥腿子。
他长得五大三粗,孔武有力,耕田打猎是一把好手,只有农闲时才看书写字,我看不出他是什么簪樱世家,但绝对村里最有学问的人了。
爹爹从小教我,我们王家就没做妾的,王家姑娘可不能委屈自己。
他好不容易给我说了门当秀才娘子的亲事,若他回来知道正室不仅被人抢了去,还甘愿当妾,他一定拧下我的头。
村长唉声叹气:「你还等你爹呐,你爹多少年没有来信,这些年,打仗都死了多少人?」
「花儿啊,找个人嫁了,老头我给你做主……」
我呸!
但我不能呸村长妈妈。
这时,村头经常去镇上偷鸡摸狗的王大蛋手舞足蹈地回来,一路跑着一路大喊「发财了发财了」。
他跑到我家,做了个讨压岁钱的手势,道:「花姐!大同叔当大官啦!」
「他现在是开国功臣了!」
我猛的站起:「什么!」
王大同是我爹的名字。
王家村闭塞,消息滞后,他说天下已经换皇帝了,现在的皇帝是以前的莱阳王,所有跟着莱阳王打天下的将领士兵都得到了封赏。
「那我爹呢?封了什么官?」
「大同叔原来是莱阳王的副将的前锋的后卫营的后勤兵,现在已经封是京城的八品武将啦!」
村长激动地热泪盈眶:「我们村出了个京官!」
「老天有眼啦!」
虽然只是八品,但远甩连功名都没有的阮之阳八条街。何止老天爷有眼,阮之阳更有心眼。
他住在镇上,想必是早就知道我爹拜官的事,才巴巴地要迎我回家。
一是怕我爹怪罪,二是想抱大腿。
他想得美!
我八年野菜可不能白挖。
6
前夫哥又来找我。
村长知道我爹当了官,觉得谈判条件需要变一变了。
他佝偻的腰杆挺得直直的,开口就说我当妻,孙寡妇当妾。
真是谢谢他了。
我委婉地把他请走,怕他再说下去,直接把我卖了。
我回屋挎着一篮菜出来,壮胆效果很好,两人一看,脸色变了变,连连后退几步。
到安全距离了,阮之阳才趾高气昂道:「别以为你爹当了八品武官你就觉得很厉害。」
「跟了莱阳王八年,才混到八品守城门的官,其实不是什么功臣。」
阮之阳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语气越发理直气壮。
「但你现在好歹也是官家小姐,我是这十里八乡唯一的秀才,你配我,不算辱没了阮家门楣。」
他说我这身份为妾,已经是高嫁了。
我真不知道他哪来的信心,好心请教。
他认真分析:
「你爹只有你一个女儿,我是他半子,到京城后,你让他帮我走动走动,给我弄个举人,这样才能抬你身份。」
我惊呆了。
他说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好像我们两父女就活该自贱身价,给他铺路当垫脚石。
他哪来的脸说这些话?
我都要气笑了。
我看了眼孙寡妇微突的肚子,好笑问:
「你这算盘打得低地下的祖宗都听到了,怎么?是不是还想着孙娘子生孩子的时候,我还要给她伺候月子?」
我话一落,阮之阳满意地点了点头,「知道就好。」
孙寡妇抚着肚子,脸上都是自豪:「这是我第三胎,大夫说八成还是个男的。」
阮之阳:
「茗娘为王家开枝散叶,劳苦功高,你身为妾室自然要出一分力。」
村长躲在窗下偷听,他一个男的听到这也听不下去了,嘭一声推开门,抄起扫帚劈人。
他骂骂咧咧:「这是男人说的话吗!」
「滚滚滚!」
「王大同要是来接人,也是来这里接她,花儿可以到京城嫁个比你瘦的!用得着你这斯文败类!」
村长咆哮:「小意,狗呢!」
「来啦!」
听到狗吠,两人又吓得一哆嗦,强买强卖留下一包银子,说是对我这些年的补偿,说让我收拾收拾,过两天来接我。
就好笑,难不成还能把我绑回去?
我爹当官的消息传遍了王家村,王家村的人都吐气扬眉了,进村说媒的人不少,姑娘们水涨船高。
村长帮我赶跑了阮之阳几次,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年轻貌美,将来上京后嫁个官老爷,比他这乡下穷酸秀才好多了。
媒婆带人来转一圈,远远地指着阮之阳,笑嘻嘻解说:
「看看,连镇上的秀才都恨不得娶我们村的姑娘回去,我们村的姑娘啊,都旺夫!」
阮之阳还不知道自己成了望妻石。
我打扮得整整齐齐,日日坐在村头盼着我爹,给了些银子给王大蛋,让他给我去镇上多打听打听。
等爹爹回来,让他收拾阮之阳那个王八蛋。
日落西山。
爹没等到,却见到了讨厌的人。阮家的马车缓缓而来,这次还带了两个凶神恶煞的打手。
我心里一咯噔,完了,不会真绑我走吧?
我拔腿回去就要放狗。
一道爆喝响起:
「王香花你这个杀千刀的骗子!」
前婆母跳下车,兜头盖脸将我一顿骂:「把银子还回来!」
「当了官的是隔壁老王,你爹早死啦!」
7
此时,王大蛋也回来了,他垂头丧气说,那个当了八品官的王大同是隔壁村的,人家昨天已经身穿官服、吹锣打鼓地回到村子,将一家都接到京城享福。
我们都搞错人了,都怪王大同这名字烂大街。
「香花姐,我打听过了,叫王大同的就有好几个,只剩隔壁村的,其他都死啦!」
我呆愣在场。
隔壁王大同也知道我爹的名字,同名同姓所以格外留意。
阿爹六年前就战死了,死的时候莱阳王穷得一批,他没有功名,没有抚恤金,连个坟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阿爹死了,六年了?」
我好不容易消化了这个消息,悲从中来,正要好好哭一哭,前婆母连珠炮一样的谩骂成功分散了我的注意力。
她一如既往的尖酸刻薄,脸上肥肉横着长,大嗓门哇哇叫:
「好你个小骗子,把钱还回来!」
「我儿被你骗了!还以为你是什么官女儿,只是个死老爹的穷酸村姑。」
她叉腰,鼻子朝天:「还想进我门当我儿子妾室,没门!」
她嚷嚷着我骗她钱财,阮之阳则一边酸不拉几地掉书袋,搬出孔孟之道,拐弯抹角地说我是强盗。
孙寡妇抱着肚子,哼哼唧唧地说那银子是给她肚子的儿子补身子的。
两个壮汉摩擦张,再不把银子交出来,就要把我凑成猪头。
光脚不怕穿鞋的,逞凶斗狠,谁不会,我也嚎开:
「钱?什么钱?村长你看见了吗?」
村长摇头。
「你看见了吗?你们呢?」
吃瓜街坊全线摇头,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幸好我有先见之明,钱我早就换成肉干,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好,埋在地里,狗都闻不到。
前婆母不信,脸一横:「给我搜!」
她仗着有壮汉,不管我和村长阻拦,将我家翻了个底朝天,一个字儿都没搜到,气得两眼通红。
「你这个死穷鬼!讨债鬼!死了没地方埋的!棺材没板盖的!」
「连我老太婆的钱都坑,你下十八层地狱你!」
以前她嫌弃我出身不好,动不动就骂我 ,我见怪不怪,抠了抠耳朵。
王家村众人大为震撼,忽然觉得我平时发疯骂人的时候还挺温柔的。
村长痛心疾首:
「阮秀才啊!香花可是你发妻啊!你女儿小意姓阮啊!」
「老头我没读过圣贤书,也知道糟糠妻不可弃。」
阮之阳立刻道:「我补你休书就是。」
婆母也道:「小丫头片子,大了还是要嫁人,就是个赔钱货,我阮家三个男丁,儿孙满堂,不稀罕丫头。」
「别把这赔钱货赖我儿头上!」
众村民听了都目瞪口呆,骂骂咧咧他们两母子不是东西,连亲生骨肉都不要了。
阮之阳生怕我这两母女穷鬼赖上他,早就备好休书。
他当机立断从袖子拿出休书,轻飘飘的甩落我面前,声振林樾:
「各位乡亲见证,今日我阮之阳已将王香花这贼婆休了,从此再也不是我阮家人!」
孙寡妇感动得热泪盈眶:
「夫君,从此妾身分明了。」
村长疯了:「狗男女给我滚!」
然后呼上村民,纷纷抄起扫帚、耙子赶人,还放了全村的狗。
8
爹死了,哥死了,但日子还是要过的,大不了再挖十年野菜把小意养大就是。
村长叫我别伤心。
我没伤心,就是给爹爹哥哥立衣冠冢的时候被沙子迷了眼,下山的时候一路哭得稀里哗啦,一脚踩空,从上坡上滚了下来,压坏了腿。
别人的腿。
这个别人长得还挺俊,衣着不凡,看起来很有钱。
来活了!我赶紧回家叫上小意,拉上板车一起把他推回家。
他十分感动,说我们王家村的人真是热情淳朴,乐善好施。他还说担心我怕他讹钱,让他自生自灭,没想到我如此负责。
难道我看起来像个善长仁翁吗?
我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纠正他:
「我家客房一日五十文,一日三餐也是五十文,伤药是我山上采的,半折也算你五十文。」
「你腿折了,我女儿不上学照顾你,我呢,白天采药晚上煮饭,我们损失很大的,你知道吗?」
「公子,你好好养伤,养好了就走,我不讹你钱的。」
对方先是一阵沉默,然后很上道地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礼貌道:
「有劳姑娘了。」
他说他要在村子盘桓数日找人,找到了就走,回家后再让人送些银子来感谢我。
「公子仗义,先谢过公子了!」
这梁公子知道要避嫌,跟我话不多,多半时候都是小意给我传话,什么时候该吃饭了,该换完药了等等,吃饭养伤都很配合。
养伤了一段时间,梁公子的家里人找到他,齐刷刷地跪下大喊「将军」。
我当场就懵了,反射性腿一软一跪,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一股脑将家里的肉干,菜干,存粮,通通送到他面前。
「官爷,这是我家所有值钱的东西了,官爷请笑纳。」
真够倒霉的!
这几年到处有人叛乱,今天那个称王,明天那个称帝,一会收皇粮,一会征地税。
王家村偏远,我们根本不知道哪个是匪哪个是官,为保小命,这都是常规操作。
那些叛军也是,大多都去到哪里搜刮到哪里,以战养战。
山高皇帝远,这个姓梁的也不知是真将军,还是哪支还没被新皇帝灭的叛军。
保险起见,先献上膝盖总没错。
我抱着小意,可怜兮兮地趴跪在地上,等他老人家拿了东西赶紧走。
姓梁的却是静了很久,然后跟我普及了很多新朝律法,说皇帝早就下令,军队不能搜刮百姓,不能滋扰百姓,不能欺压妇女等等。
「王娘子,你起来吧,别跪着了。」
「这些年百姓都受苦了,以后不会有叛军抢掠你们了。」
我忐忑地爬了起来。
「小意过来。」
他把小意招了过去,从袖子里掏出个饴糖,把瑟瑟发抖的小姑娘哄笑了。
我这才下心来。
他带的小兵有点多,找人还没找到,只好都在我家住了下来,地方不够就上山砍树,临时再搭两间棚出来。
村长有时候背着手,装模作样地从我家经过,笑得古灵精怪的。
同村的小姑娘拉着我看话本,津津有味地说我救了人家公子,还住在我家里不肯走,我是不是应该要发生点什么,像话本里的那样。
我作势要打人:
「你才多大,想嫁人了吧!走走走,净看些没营养的东西。」
梁将军是有颜有钱,虽然年纪不大,但有些风霜,多半是有家室的,我就眼睛看一下过一下瘾,其他的,根本没心思想。
我现在一门心思挖野菜。
9
我在山上蹲了一场雨,雨后采了满满一筐黄蘑,第一时间就是拿去镇上卖。
镇上这天格外热闹,锣鼓喧天的,又不知道是哪个衣锦还乡的大官在显摆。
一群丫头孩童蹦蹦跳跳地跟着看热闹。
我也好奇凑了上去,只见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停在了一处门前,门前早围满了人,甚是壮观。
这屋子有点眼熟,我抬头往门楣上一看。
呸!真是老天无眼,竟然是我那前夫哥!
随后太监宣读圣旨,一口气将阮家上中下三代全部册封了。
「翰林学士啊?那多大的官啊!」
「阮秀才,你发达了!」
围观的人爆出惊呼,掌声雷动。
阮之阳欣喜若狂,激动得热泪盈眶,朝着东边三跪九叩,大喊祖宗保佑。
有人问阮家是做了什么拯救世界的事了吗。
孙寡妇挺身而出,很是得意:
「实不相瞒,我家伯父以前救过莱阳王,就是今上,现在不过是皇上报恩而已。」
「没想到皇上如此慷慨,翰林学士,可是三品大官!」
人群再次爆出惊呼。
人人都赞阮之阳娶了个好老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连我那寡情薄意的前婆母都得了诰命,把她高兴得几乎要当场晕了过去。
此时,阮之阳眼尖地发现了人群中的我,脸上浮现出一抹高傲的神色,随即嫌弃地合上了门,好像生怕我扑上去问他要个妾室做做似的。
我是想扑上去,不过是想把野菜怼进他鼻孔,让他用鼻子看我!
我闷闷地回到王家村,在村口就被王大蛋大惊小呼的拽着走。
「香花姐,你看谁回来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停在我家门口。
我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大哥!」
王大蛋:「壮壮哥回来了,没死!」
大哥咧开唇,张大手臂:「花花,你哥我回来啦!」
天见可怜的,我哥离开的时候才十八九岁的少年郎,一身补丁,脚趾缝都是泥巴,但阳光英俊,高大英俊。
但从军之后,几年风藏露宿,竟蹉跎得那么……怎么有点贵气?
来不及想太多,我跟我哥抱头痛哭。
哥哥说爹也没死,好着呢,大家都以为他们死了,是因为他们早就改名换姓了,哥哥不叫王大壮,叫赵正阳。
赵不是国姓吗?不怕杀头?
「傻丫头,忘了吧?我们本就姓赵,爹娘耳提面命不能忘了自己祖宗,现在天下太平,你也要换回来。」
赵香花?我无所谓了,只要爹爹和哥哥还活着就好。
哥哥还带了带了嫂子和小侄子回来,嫂子长得很漂亮,一看就是斯文人。
我很感动,拉着嫂子又稀里哗啦地哭了,凄凄惨惨地感谢她一个好姑娘愿意嫁我哥这个穷光蛋。
我一张嘴噼里啪啦地说个不停,嫂子哭笑不得。
讲完这些,我忙着张罗,但是房子太小了,只好朝一边看热闹的梁将军道:
「官爷,你看,我哥哥回来了,家里不够地方住了。」
「你脚差不多好了吧?人找着没?……算了,找不着我也帮不了你。」
「你看是不是该……」挪地方了。
我不好意思赶他走,但希望他识趣一点。
梁将军点了点头,把一群小兵呼上,鱼贯出了院子,然后,直接在我家门口列队了。
哎!他什么意思?
10
我叉着腰出门理论,村口忽然想起一阵骚动,敲锣打鼓的,在我家看热闹的左邻右舍纷纷跑了出去。
小孩子们回来手里都拿着糖,又蹦又跳:
「翰林大人来游街啦!」
原来是阮之阳打马游街,炫耀她一家三代封官庇荫。
在镇上游还不够,偏要游到这个偏远的小山村,存心来膈应我。
有些人就是这么贱,看不起别人穷,自己得道升天了就恨不得再上去踩一脚。
阮之阳翻身下马,端的是那个意气风发。
我院子现在很多人,他瞥了眼,但是目中无人,清了清喉咙,严声道:
「王香花,还有这些谁谁谁,见到本大人为何还不下跪?」
孙寡妇和前婆母都在队伍之中,像个贵妇人一样被簇拥着,掩着唇笑。
他们趾高气扬的,当场给我气的……我的野菜呢!我的狗呢!
阮之阳一喝:「王香花!」
我哥斯文地拍了拍我的肩,我让开来,他上前就是一脚,同时爆喝:
「你好大的胆子!」
围观人群鸦雀无声。
11
只见阮之阳仔地上翻了几个跟头,扶着乌纱帽爬起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怒发冲冠:
「你胆肥了你!敢踢朝廷命官,来人!」
钱婆母和孙寡妇尖着声音嚷嚷着:
「这是杀头大罪!」
「来人,绑起来,绑起来!」
此时,外头又一阵人马涌动。
在镇上给阮家宣旨的太监飞奔而来,后头几个官员跟着跑了,齐刷刷的跪倒在我哥面前。
「太子殿下!」
「太子妃娘娘!」
他们一个磕头磕得响,一个劲地说给阮之阳的圣旨宣错了,圣旨早就作废了。
后头的官员我认得,是县里的县老爷,他说已经马不停蹄去拦截公公的圣旨,但还是慢了一步,搞了个大乌龙。
他们亡羊补牢,太监咋呼着:
「来人啊,还不把阮家的圣旨拿回来!还有那乌纱帽,哎哎哎,还有他家的牌匾!赏赐!通通的!赶紧的!」
然后一群人按住阮之阳,把官服当场剥个精光。
众人惊呼,原来阮家的赏赐是个大乌龙啊!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我问大哥:「哥,你发达了,太子殿下是什么官?」
哥哥但笑不语。
太监满脸堆笑,恭敬一跪:
「这位就是皇上的长公主了吧,拜见公主殿下,公主万安!」
院子众人跟着齐刷刷跪了一地,整齐划一地跪拜下去,齐声高呼:「公主万安!」
我懵了,还是村长把我摇醒的。
原来阿爹反叛上岸,已经是皇帝了。
王家村众人欢呼万岁,万万没想到他们这小山村也出了个皇帝。
欢声雀跃中,一个激动的声音突兀地响起:「那我就是驸马了!我是驸马啦!」
「娘!你儿子我当驸马了!」
他成功地再次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12
「花儿,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我会给你们一个完整的家。」
话一落,所有人都向他投去白痴的眼神,纷纷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只见阮之阳是一脸情深义重,浪子回头的模样,再次刷低王家村众人对厚脸皮的认知。
村长气得发抖:
「你小子忘恩负义,当年就怕被花儿连累,赶她出门,你通奸在先,休妻在后,好意思纠缠花儿,天下读书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
阮之阳:「不算数!都不算数!夫为妻纲,我说不算数就不算数。」
他脸大没有底线, 说休妻不算,休书作废,他还是我夫君,当然,还是驸马。
他振振有词,说哪个大户人家没有三妻四妾,孙寡妇大不了以后给我做妾。
我是公主,她也配给我做妾?
有病吧!
大哥笑道:「对,不算数。」
阮之阳惊喜交加,「还是大舅子,不,太子殿下明白事……」
我哥的回答是又给了他一脚。
他居高临下,威严凛然,沉声道:「我赵家女儿就没有休妻的先例,你也配?」
「花儿,你休了他!」
我:「好咧!」
去他的夫为妻纲,我就做了新朝第一例,休夫!
我当下写下休夫书,怼到阮之阳脸上。
王家村众人随即簇拥而上,将他们赶出王家村,一边赶一边骂,生动地将阮之阳当年如何嫌弃我父兄是叛军,如何通奸,唱得龙飞凤舞。
大哥还交代了,叫上说书先生,编排个故事,再说他个一年半载,方可解心头之恨。
当年爹爹和哥哥入了叛军,王家村没一个人责怪他们,乱世谁不想谋个机会,只有阮之阳害怕被连累,将我赶回娘家,王家村人也没嫌弃过我。
哥哥投桃报李,给了他们很多钱和田地。
「多谢各位乡亲多年关照舍妹和外甥。」
然后带上我,我带上小意,小意带上狗,一起欢欢喜喜地去京城。
我把肉干挖起带上,坐在马车上一路吃。
「梁将军,你饿不饿?」
梁成安骑着马,一路护送,全程没有多说一句话。
其实我有点心虚,当日我滚下山坡,若不是他飞身过来接住了我,当了我肉垫,我早就头破血流了,他一个练家子也不会因此折了骨。
我还把他讹回了家。
不仅搞断人家的腿,现在身份还压他一头,他会不会生气啊?
梁成安目视前方,平淡道:「谢殿下,臣不饿。」
「行吧。」
但生气也没用,我是公主,不服憋着。
我耸了耸肩,默默把伸过去的肉干收了回来。
「娘,我吃!」
小意一口咬住,吃得津津有味。
真好,以后不用吃野菜了。
13
「爹!」
「花儿!」
爹爹早就在城门口等着,一众朝廷大员都在,众目睽睽,我们父女抱头痛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闺女啊,我们终于一家团聚了!」
新朝刚立,各方都还不太安定,还有不少叛军势力不服爹爹,谋划着攻城做皇帝的。为安全起见,阿爹把我们都留在皇宫,好有个照应。
阿爹早年在打仗途中娶了个老婆,是已逝莱阳王的女儿,现在是我后娘兼皇后了。
她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子,会行军打仗排兵布阵,为人爽朗,跟我很处得来。
皇后说等安定下来,给我京城最大的房子做公主府,再给我招个驸马,比阮之阳好一万倍的。
我捏着裙角,扭扭捏捏:
「这不太好吧?我这年纪,感觉……怪不正经的。」
皇后觉得我这思想要不得,「你才二十来岁,风华正茂,怎么就不正经了?」
皇后很热情,天天捣鼓着给我皮肤保养美白。
不知怎的,公主要招驸马的事传了出去, 出门的时候总能偶遇青年才俊,个个像花公鸡一样争奇斗艳,让人哭笑不得。
光是花灯节,邀我去赏花灯的帖子就多得眼花缭乱,全都被小意当涂鸦本了。
我不想太被人关注,特意挑了人不不多的午时出门,刚一出门就迎面撞上一个熟悉的身影。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不是冤家不聚头」。
「夫人,我终于等到你了!」
阮之阳惊喜交加,疾步迎了上来,悔恨交加:
「夫人,过去是我错了,我鬼迷心窍,你再给为夫一个机会好吗?」
「我是真心悔改,我知道这几年委屈你了。往后我会好好珍惜的!」
妈的,今日良辰美景,怎么会碰上这么个狗屁倒灶的东西。
见我不语,他一阵尴尬,然后转向小意,温柔得让人毛骨悚:「小意,我是爹。」
小意小脸一惊,躲到我后面。
我噗嗤一笑:「阮公子,你来说笑的吧?她还没满月你就将我母女赶出家门,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是你来奚落我的时候。」
我呸他:「哪来的父女情深?」
阮之阳脸色一僵,忽然改变策略,情深款款,跟我说了许多以前的事。
什么花前月下,他在念诗,我在一边给他缝衣补袜,岁月静好。
还有那年和风日朗,我们一起泛舟湖上,神仙眷侣。
他打起感情牌来一套一套的。
他眼里闪着泪光,「夫人,你给我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吗?小意不能没爹啊。」
回想以往,我愣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眼泪涟涟。
「夫人……」
「妈的!」我把花灯甩到他脸上。他不说还好,一说我就刺激我了。
受刺激,我又想发疯!
「你月下吟诗?背了两首就睡成猪,我借着月光给你补衣服到半夜,眼都快瞎了,你还嫌弃我缝得丑!」
「泛舟游湖,我那是出门打渔,养家糊口,你非要跟上我渔船,不帮忙就算了,还说我煞风景!」
「跟你花前月下?只有腿两米长的孙寡妇吧!」
我也不管大庭广众、我金枝玉叶的身份,逮着他一顿骂。
阮之阳这白痴,还抓不到重点,竟然转向孙寡妇,一掌掴在她脸上,语气中满是愤怒:
「都是这个贱妇!」
「是她不甘寂寞,勾引我在先!」
孙寡哭哭啼啼,磕头认错:
「夫人,是奴家错了,夫人,你打我吧,你骂我吧!都是我应得的。」
阮之阳责骂孙寡妇,还拳打脚踢,全然不顾她大腹便便,孙寡妇则默默咬牙忍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给我演一出周瑜打黄盖的戏码。
他们演戏演得情真意切,若是我不原谅他们,倒显得我心胸狭隘,若我原谅了他们,明天指不定又趾高气扬地说自己是驸马,然后委屈亲亲孙寡妇做妾。
把我架在道德之上,这读书人心眼忒多!
我给身边的的宫女大眼色,这下该怎么办?第一次做公主,没经验。
就在我焦头烂额之际,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来人!把他们拖下去!」
14
梁成安真是及时雨。
他刚从皇宫出来,大将军往前一矗,不威自威,一声令下,宫人不敢有误,迅速清场,整个过程干净利落。
「殿下,您是大陈公主,再遇到这些人,无需留情。」
「再有行为不轨的,就地仗杀就是。」
他看了眼我带的人,皱起眉,说起教来:
「公主,现在大陈还是动乱之秋,出门在外,应该多带几个侍卫。」
我:「是是是。」
一天就知道打打杀杀,好可怕,再说了,小意就在我身边,我能在她面前打死她爹吗?
不是我跟姓阮的余情未了,而是给小朋友留下杀人阴影多不好啊 。
阮之阳不死心,天天在皇宫门口堵我,还写情诗写忏悔书,还在宫门大声朗诵,以示一腔拳拳悔意。
他锲而不舍的精神还感动了来往路人,纷纷指指点点,说他是浪子回头金不换。
这次我不憋了,也用鼻孔看他,
「阮之阳,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我是长公主,你一个穷酸书生,稀罕你?」
「你要我请上十个说书先生,将你如何跟孙寡妇通奸之事唱的人尽皆知吗!当年是你怕我父兄连累你,你休的我,我爹没杀你,你就该杀鸡还神!」
「跟你站同一片天都辱没我门楣!」
我叉腰大声喊:「来人,叉他出去!」
阮之阳被我骂得脸色青一阵黑一阵,不管自己成了街坊焦点,他彻底不要脸,大喊大叫,死活不肯走,还抱着宫人大腿撒泼上了,我都替他难看。
正想上去给他一脚,此时他眼睛一瞥,瞥见策马冲忙出了宫门的梁成安,骤然阴阳怪气起来:
「我知道了!难怪你这么无情,连亲生女儿的父亲都不要,原来早看上了别的男人!」
「身为大陈公主,不知检点,实在是大陈之耻!」
他咬牙切齿,铿锵有力:「奸夫淫妇!」
梁成安脸色一变,冲过来抽了他一马鞭,再补一脚。
他拔出大刀,抱起小意,随即拽着我急声道:「公主,快走!信阳的梁王已经包围京城了!」
哈?
我公主还没当够啊!
15
梁成安说梁王不甘心做个藩王,暗中联合其他藩王势力,策反了城外的几路军队,已悄悄将京城围困,待爹爹发现时,已经晚了。如今,他们时机已到,只要强攻下京城,天下又要易主了。
爹爹和哥哥嫂嫂已经带兵迎敌了,梁成安奉命保护我,带着我躲进一偏僻处的院子。
可越是躲着,就越害怕。
外面不断传来巨石撞击城门的轰隆巨响,还有士兵厮杀的刀剑金石之声和呐喊。然后不知是谁惨叫了一声,倒在门前,鲜血从门缝渗入,触目惊心。
梁成安说情况不容乐观。
不知道爹爹和哥哥怎么样了,不知有没有受伤。
我急得满头大汗,但什么都做不了。抬头望向梁成安,只见他抱着刀神色戒备,一直守在门后,一天一夜不曾合眼。
梁成安出宫门时只带了几个侍卫,他这样守在门后,若是被人发现我们在这里,就是第一个死。
一筹莫展,焦头烂额之际,一阵絮絮叨叨的抱怨在角落响起。
差点忘了还有这个人。
混乱之际,阮正阳也跟着我们跑,躲进了这个屋子。
他面白如纸,绝望地捶胸顿足,指着我愤气冲天:
「王香花,我要被你害死了!」
「什么狗屁公主!就是个叛军土匪的孬种!你爹打入皇城,穿上龙袍就是皇帝了?狗屁都不是!」
他满脸嘲讽:「还不是像条狗一样被他追着打?」
接着,他唉声叹气,满腔后悔,说自己本来好端端一个秀才,若不是被我骗来了京城,他本该安坐家中。待天下大定,等新皇开恩科,他再中个举人状元什么,未来高官厚禄,平步青云。
而不是跟我一起,像只老鼠一样缩在这个小房子,随时小命不保。
「你们姓王的,不,姓赵的,天就是乱臣贼子,山寨土匪!」
「哎!祖宗啊!儿孙不孝!让阮家蒙羞了!」
我本就烦躁心焦,听了他的话我更是怒火中烧,我脑子一抽,拔过一边侍卫的刀子,恶狠狠地劈向他,冷眼警告:
「你再大声说一句话,引来敌军,我现在就捅死你!」
「让你挚爱的孙寡妇,做阮寡妇!」
阮之阳抱头鼠窜。
梁成安过来递刀,沉着眉道:「何必等以后,公主若想要他命,现在就可以。」
说罢,他就要去拧阮之阳,然而,他神色倏地一凛。
外面传来一道道挨家挨户的拍门声,还有什么「大陈公主」,「皇孙」,「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还有什么「要挟他,投鼠忌器」等的喊叫声。
阿爹……败了吗?我爹呢!我哥呢!
此时,阮之阳疯狂大叫:「在这里!大陈的公主,还有狗皇帝的皇孙!都在这里!」
「快来人啊!」
16
我刚才怎么没一刀捅死他!
大门猛然被撞开,一队身着黑衣铠甲的士兵涌入。阮之阳见状,欣喜若狂,连忙迎上前去,跪倒在地,满脸谄媚与激动:
「将军,这就是大陈的公主!还有那个小的,是她女儿,皇孙!」
「抓了他们,就可以要挟大陈皇帝,不不不,那个土匪头领了!」
生死关头,他竟毫不犹豫地要将我和亲生女儿推出去死!
「赵之阳,你还是人吗!」
「小意不是你女儿吗!」
他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地陈情一番,说早把我休了,土匪女儿生的小杂种,不配当他们阮家人,他现在是弃暗投明,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振臂高呼:
「我不能再助纣为虐!」
他还真是识时务,在乱世里博个功名,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还是首功呢!
我咬牙切齿,他得意洋洋。
忽地,我突然噗嗤一笑,身边的几个宫人惊愕过后也忍不住爆笑。
「阮之阳,你个白痴!你拉着我爹的亲兵说抓我?」
「你是不是没睡醒?」
「瞪大你的狗眼看看!」
进来的不是叛军,是负责宫禁安全的禁卫军。
阮之阳这个白痴,只知道大陈军队红铠,不知道禁卫军是黑铠,看见人家穿不一样的军袍就以为是敌军。
他们大张旗鼓在城里找我们,想必是叛军已经被镇压了。
「天呐,这都是什么人,卖妻求荣都不带他那么明目张胆的。」
房子围满了劫后余生的百姓,还有闻讯而来的士兵,纷纷瞪大了眼,交头接耳。
阮之阳恍然大悟,才知道自己做个什么杀头的蠢事,脸色霎时转白,慌不择路地想跑,被人一把掐住脖子。
带头来的将军大嘴一笑,像凶煞邪神:「多谢这位公子!」
「出卖公主,你还真是好样的!」
「读书把脑子读到茅坑里了?」
阮之阳悔得肠子都青了,涕泪横流,嗷嗷大哭地求情,还在强调他是驸马,是皇孙的爹,不能杀他。
「花儿,救我!」
救他?
这次是他作死,与我无关。
若这波人真的是叛军,我和小意早死了,他大喊暴露我位置的时候,可有想过我曾为他十月怀胎生死一线,小意也曾懵懵懂懂地问我她爹是谁,爹为什么不要她?
将军问我这人怎么处理。
「随便吧,他是生是死与我无关。」
17
经过这一战,大陈王权算是真正稳了。
皇后拨了京城最大的一座房子给我做公主府,公主仪仗和赏赐也丝毫没有落下。
我安坐高位,听着侍卫给我讲老家的事。
孙寡妇和阮之阳演了一出周瑜打黄盖的戏后,孙寡妇彻底看清阮之阳。虽说是演,但姓阮的下手毫不留情,把一切都赖在孙寡妇身上,还幻想说若不是她勾引在先,他现在就是驸马。
孙寡妇顶着一张猪头脸,自己先行回乡。
前婆母看她铩羽而归,又一顿尖酸刻薄地骂,跟阮之阳一样,把所有事都赖在她身上,一不顺心就动辄大骂,将她八个月的肚子打没,还差点一尸两命。
孙寡妇气不过,趁者前婆母外出打马吊的时候,将家里的钱财一卷而空,带着两个娃远走高飞,走前,还放了一把火,将屋子烧个清光。
前婆母打马吊输了钱,半夜回家看到熊熊烈火,当场白眼一番,直挺挺倒了下去,半边身子偏瘫了。
孙寡妇在码头就被抓了回去,官府勒令她戴罪之身不许走,回家照顾婆母,再逃按逃犯处理。
被革了功名的阮之阳瘸着一条腿回家,看到的就是这么副鸡飞狗跳的场景:
摇摇欲坠的茅草屋里,老母摊在一边流口水,一边嗬嗬地骂着孙寡妇心狠手辣,孙寡妇则脱了往日善解人意的面具,咒骂声一声盖过一声,一边幼子哇哇大哭。
他们一家几口,就要一辈子这样相爱相杀过下去了,比杀他们还痛快,听说他们还考虑去挖野菜了。
「皇上和太子没杀他,只打断他一条腿,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皇上还说了,他要是在家乡还敢搬公主的名号出来,他拔了他舌。」
我在凉亭喂鱼,两个小宫女叽叽喳喳地在我耳边说个不停。
对阮之阳,我是打听都懒得打听,不知这几个丫头哪里听来的这些消息,还故意说给我听。
不过,是好消息,今晚我可以多吃两碗饭。
宫女笑眯眯地问我:
「殿下,您听了作何感想?」
我:「高兴!」
宫女忽然面露羞涩,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揶揄道:
「其实这些事,是梁将军派人去打听的。」
「昨日梁将军来了一趟,得知公主在午睡,他就走了,只给管家留下这些消息。」
梁成安?
「公主?殿下?」
「公主,你怎么想?」
我回过神来,望池子里撒了一把鱼粮,「我想,我是不是可以招个驸马?」
如果是梁成安,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