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古言故事推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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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13 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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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嫡姐落水了,当着满庭宾客的面,被一个穷书生救了上来。

当时我就站在她旁边,眼看着这一切发生。

嫡母发了疯:「你以为陷害了我儿,你就可以代替她嫁到王家吗?你做梦!」

呵呵,笑死人了,不过一个世家纨绔子,谁稀罕。

我要是不肯嫁,他们怕不是要哭着求我。

后来,王珂每每吻着我的耳根,凑在我耳边问:「听说某人说不稀罕王某,真的吗?」

你问我什么感受?就脸被打得挺疼的。

1、

乾朝康平元年,阳春三月,李府后花园,锦衣玉饰的夫人小姐们三五成群,闲谈说笑、投壶射覆,好不热闹。

这是这个月的第三次春日宴,无聊的贵族女眷对此总是不厌其烦,今日你宴我,明日我请你,明明每场宴会都大差不差,也没什么新意。

扑通——

「大娘子!」

「啊,有人落水了!」

「快救人啊!救命啊!」

仿佛向一潭死水中投入一枚小石子,激起一片涟漪,整个宴会上木塑的偶人似的夫人小姐们顿时个个惊慌失措,好像终于活了过来。

扑通——

远远跑过来一个布衣男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二话不说就跳进了湖里,冲着正在挣扎的李家大娘子李薇儿飞快地游了过去。

春日衣裳薄,李薇儿被救上来的时候,襟口大开,香肩半露,乳白色的肚兜上的牡丹花格外烂漫。

一旁围观的夫人小姐们用团扇半掩面,交换着眼神,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李夫人踉踉跄跄地奔过来,一把推开半跪在一旁的男子,「我的儿!大夫!快请大夫!」

我站在湖边,看着一向孤傲的嫡母歇斯底里地大喊,抱着嫡姐哭嚎,全然不顾自己的贵妇形象,不由得想起她过去是如何奚落我姨娘的。

「到底是小家子出身的,经不起一点事儿,蘋儿不过是受了点风寒,你看看你,大惊小怪,鬼哭狼嚎的,真真是丢脸!」

那一回我高热不退,差一点就没了,到了嫡母嘴里就成了一点风寒。

现在轮到她自己了,也不见得比我姨娘能经事儿到哪里去啊。

几个丫鬟抬着嫡姐回屋了,六神无主的嫡母紧跟其后,头也没回,似乎完全不记得这一院子的宾客了。

本打算跟着一起去的我,顿了顿,笑着转了回来,好生送走了这些长舌妇,大概不用明日,府里的好戏就要传遍京城了。

果然,嫡姐落水被一个陌生男子救了上来的消息,一天之间传遍了京中的大街小巷。

2、

啪——

我微微偏过头去,垂下了眼睛,下手真狠,脸上定然是红肿了。

「你个小娼妇,简直和你那个狐媚子娘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惯会使下作手段。你是不是觉得你坏了我儿的名节,就能顶替她和王家公子的婚事了?你做梦!」

我调整了一下情绪,哽咽地道:「母亲,我没有,是姐姐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你还敢顶嘴!」

嫡母气得又站了起来,似乎还想再打一巴掌。

「咳咳——」

父亲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嫡母的动作。

「薇儿还昏迷未醒,你这是又闹什么!」

「老爷~」

嫡母拿帕子掩着脸,哭得伤心,「定是她把薇儿推下去的,我的儿,可怜我的儿——」

「胡说什么!蘋儿一向听话,如何会把薇儿推下去,你是嫌我们府上的笑话还不够,打算再添一个,姐妹为争夫相残的佳话不成?」

嫡母哭哭啼啼的,不再说话。

父亲看向我,「你母亲只是伤心太过了,你不要放在心上,去那边坐吧。」

「是,父亲,母亲只是太伤心了,女儿都明白。」

「嗯,你一向懂事。」

他看向一旁的管家,「立个屏风,把那个穷小子叫过来。」

3、

我透过屏风,偷偷打量着外面的男子。

身量高挑,荆钗布衣,古铜色的皮肤,一双大掌看上去就像是做惯了粗活的,此时站在大堂里,站得笔直,倒是有几分风骨。

一张脸长得倒是不错,算得上是清秀书生,不过和世家公子根本不能比,不看脸的话,不像是个书生,更像是个农夫。

「见过李大人李夫人。」

声音清脆,不卑不亢。

父亲的脸色实在说不上好看,大堂里面的气氛压抑得厉害。

「你是何方人士?为何会出现在我们府中花园?」

男子顿了顿,拱了一下手,「小生郑唯庸,京郊人士,为贴补家用,偶尔在贵府上做做帮工。今日正好在外院修剪草木,听到有人喊救命,一时着急,唐突了贵府千金,实在是惭愧。」

父亲的脸色更难看了,母亲的眼神恨不得吃了面前的人。

「你是个帮工?」

「小生在京郊的终南书院读书,只是偶尔做做帮工。」

父亲的脸色好了些,「你是个读书人?可有考取功名?」

「启禀大人,小生惭愧,只考取了秀才功名。」

「你可知,你今天的作为,小女只能一死以全清白?」

男子闻言忙跪下,「小生唐突,本为救人,未料竟会害了小姐的清白。小生愿意负责,恳请大人将小姐下嫁给小生,定会竭力照顾小姐,永不生二意。」

「你做梦!你一个庶民,穷得只能做帮工,还妄想娶我们李家的大小姐!」

嫡母歇斯底里地喊道,在父亲冷漠的注视下,她吞下了之后的话,转到一边继续哭哭啼啼。

「士庶不通婚,你在为难本官。」

「大人,小姐何辜,请大人成全!」

这场谈话最后无疾而终,父亲最终也没说究竟要如何。

4、

嫡姐第二天才醒来。

「我的儿,我可怜的儿啊——」

嫡母抱住嫡姐,哭得撕心裂肺。

「娘,娘,呜呜——」

嫡姐哭得更惨,泪珠子一串串的,很快打湿了嫡母的外衫。

我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二人母女情深,不打算不识趣地掺和进去、

二人哭了半晌,才堪堪止住泪。

嫡母扫了我一眼,「薇儿,你跟母亲说,昨天你究竟是如何落水的?可是有人推了你?」

嫡姐偷偷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娘,我当时在扑蝶,没注意脚下,被湖边的石头绊了一下,才不小心掉下去的,没有人推我。」

说完,她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嫡母的神色,才紧张地问道:「我是被何人救上来的?爹娘有没有奖赏我的救命恩人?」

嫡母的神色一瞬间狰狞起来,吓得嫡姐打了个寒颤。

「一个庶族出身,要靠帮工补贴生计的穷秀才,他还敢求娶你,真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也配!」

嫡姐的脸色有些难看,「都是女儿不好,失了清白,败坏了门风,爹娘就当没养过女儿,赐女儿一条白绫吧。」

说完,扑回床上,哀哀哭了起来。

嫡母急了,「我的儿,你在说什么胡话,你这是在剜母亲的心啊。」

「呜呜——,女儿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了清白,哪里还有好人家会要女儿,爹娘没有许婚,难道不是想让女儿死吗?」

嫡母哽住了,世家女儿的清白大过天,摆在嫡姐面前的路,确实只有两条,嫁给那个庶民,或者死。

士庶不通婚,虽然不是法规,却是世家约定俗成的规矩,打破这个规矩何其难,可是让千娇百宠养大的嫡长女去死,父亲母亲怕是宁愿自己去死吧,真是两难的抉择。

「母亲,你快想想办法,救救长姐啊,如何能看着姐姐去死……」我小声地说道。

母亲仿佛根本没听见我说话,扑在了嫡姐身上,嚎啕大哭,「我可怜的儿啊——」

啧啧,就知道哭,嫡母也不过如此。

5、

父亲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嫡姐和郑唯庸的婚事。

事已至此,外面风言风语,父母亲只能尽快把嫡姐嫁过去。

一连几日,李府上下忙得脚不沾地。

之前准备的嫁妆,此时也大多不合适了,嫁到寒门庶族去,那些高门主母的陪嫁物事,不但用不上,可能反添累赘,自然都需要替换掉。

郑家小门小户的,一进的院子,甚至都摆不下嫡姐的嫁妆。

母亲急遣人去寻摸合适的宅子,不能太大,违制,也不能太小,那也太委屈嫡姐了,关键的是,地段要好,离李府要近,这么个四角俱全的好宅子,还如此着急,真是为难去找宅子的管事了。

就在这一片热火朝天的备嫁氛围中,王家二公子,嫡姐原本的未婚夫上门拜访了。

其实,说未婚夫可能也不太恰当,两家虽然确实有联姻的意向,不过还没来得及商定,嫡姐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了这种事,婚事自然是不成了。

现在,李府已经传出了嫡姐和郑唯庸的婚讯,王珂却突然上门拜访,事情就很值得推敲了。

总不能是王二公子心中不甘,打算抢婚吧?

就算他确实对嫡姐情根深种,王家的长辈也断然不可能同意接受这样一个声名有损的儿媳妇。

那么,他为什么上门拜访呢?

事情很快就揭晓了。

「你说什么?王珂要娶蘋儿?」

嫡母几乎尖叫起来,满满的不可置信。

就连我也不是太理解,以我的身份,根本配不上第一世家王家的嫡出二公子。

父亲满面喜色,抚了抚胡须,「大惊小怪!这是我们王李两家定好的联姻,如何能轻易取消的?没想到王家如此看重老夫,王二公子愿意娶蘋儿,王家真是诚意满满。」

不顾嫡母铁青的脸色,他继续喜滋滋地道:「改天开祠堂,把蘋儿记在你名下,以后她就是我们李府的嫡出二小姐了。另外,你这段时间好好教导她一下,嫁到王家去,可是要当家掌事的,万不能丢了我们李家的面子。」

「王家自有大少奶奶掌事,哪里轮得到她这个二少奶奶。」

「妇人之见,大少爷身子不好,缠绵病榻多年,王家迟早是王二少爷的,让你如何做你就照着做便是。」

「蘋儿啊,你是个好孩子,回去歇着吧,安心备嫁,放心,你姐姐有的,你都有。」

我一副羞涩的样子,低垂着头行礼,沉默地离开大堂,心中满是不解,王珂意欲何为?

父亲为人迂腐,自视甚高,我不信他值得王家宁愿娶我这个庶女也要拉拢。

难道是王二公子真的对姐姐情根深种,娶不到姐姐,就娶妹妹?据说我们姐妹俩个确实蛮相像的,不会吧?

6、

第二天早上请安的时候,一向看到嫡姐便眉开眼笑的嫡母,难得没给嫡姐好脸色看。

「你啊你,真真是个没福气的,王家二少对你情根深种,娶不到你,甚至不顾身份,愿意娶和你三分相像的李家庶女。你让我说什么好,哎——」

嫡母用手指头点着嫡姐的脑门,恨恨地道。

嫡姐很是诧异地转头看了我一眼,「王珂要娶蘋儿?你们同意了?蘋儿呢,可愿意嫁给他?」

「呵,这种天大的好事砸到了头上,她有什么不愿意的?你父亲难不成还会拒绝这么一个金龟婿不成?」

见嫡母恶狠狠地瞪过来,我垂下了眼睛。

嫡姐皱起了眉头,「王家二公子风流不羁,流连秦楼楚馆,这是整个丰州人尽皆知的,他算什么金龟婿,依我看,嫁给他,简直委屈了蘋儿。」

「说什么傻话,哪个世家公子不是如此。以王二公子的品貌家世,哪怕是你,都算是高攀了,偏偏便宜了这个死丫头。」

「娘~,他有什么好的,依我看,不如庸郎万一。」

「你啊你,简直被那个穷秀才迷昏了头。」

「你别一口一个穷秀才,人家是你女儿的救命恩人,是你未来的女婿。」

说完,她顿了顿,又看了我一眼,「至于说什么情根深种,更是笑话了,他们这种风流公子,哪有什么情根深种。谁人不知,王珂尤好美色,怕不是看上了蘋儿的好颜色。你们怎么能轻易允婚呢,怕不是要误了蘋儿一生。」

「你真是被我们惯坏了,嘴里净是些什么歪理,求都求不来的好亲事,在你嘴里倒成了这般。难不成和你一样下嫁个乡野村夫才是好亲事不成?」

嫡姐依偎到她怀里撒娇,「庸郎是极好的,您以后就知道了。母亲和父亲倒是门当户对,难道您这些年过得开心吗?」

嫡母气得一把推开她,「现在还敢编排我和你父亲了,真是冤孽,一天天的,就知道气我,都下去吧,让我清静清静。」

嫡姐难得没发脾气,笑吟吟地行了礼,拉着我离开了。

7、

「阿姊近些日子,心情极好。」

「有这么明显吗?」

嫡姐笑起来,平凡的面容都亮了起来,「庸郎是极好的人。」

「蘋儿,你知道,人们虽然都说我们姐妹长得像,可是我知道他们没说的是,像则像矣,却如鱼目和珍珠。」

「阿姊……」

嫡姐拍了拍我的手,「我都知道,自己长得平凡,那些世家公子,哪个正眼瞧过我?不过都是些以貌取人的庸才罢了。可是庸郎不会,他总是眼睛亮亮地直视着我,说我的内心如金子般熠熠闪光,胜过美丽的皮囊千倍。」

那个郑唯庸这么夸赞嫡姐?

想起之前见过的那个书生,我皱起了眉头,心中有些不安。

「阿姊,他是不是有些油嘴滑舌……」

「怎么?你也想说他在骗我?你们都觉得我不值得他如此爱慕?」

嫡姐的声音高了起来,又有了些昔日骄纵的样子,和这些日子刻意的温柔截然不同。

「蘋儿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不要再说了。」

8、

下人前来报说郑唯庸来了之后,嫡姐脸上瞬间浮上甜蜜的笑意,嫣红的脸颊比三月的春花还要明艳。

见此情形,我知趣地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路上,遇到了打扮焕然一新的郑唯庸。

一身粉色绸布长衫,没有一丝褶皱,应是新裁的,束发的白玉冠看起来就不是凡物,只是戴在他头上,平白让人觉得突兀。粗糙的掌中握着把折扇,看得出他不常持扇,像是握着个棍子似的,不伦不类。

我皱了皱眉头,莫名不喜,打算绕道避一下。

可是他远远地似乎看见了我,居然径直向我走来,再避开就显得失礼了,我只能站在原地等他。

「小生唐突了,远远地看到小姐身影,以为是大小姐,没想到竟是二小姐,失礼失礼。」

他深深躬身行礼,听起来倒是无甚不妥,我心中的不喜少了两分。

「郑公子多礼了,姐姐还在等你,我就先告辞了。」

「小姐且慢——」

我停住步子,想听他要说些什么。

「总是听大小姐提起二小姐,你是叫蘋儿是吧,真真是个好名字,今日见了小姐,才知道大小姐所言半点不夸张,二小姐当真是人比花娇……」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此人实在是无礼,「郑公子,非礼勿言!」

说完,转身就走,懒得再理他。

他莫不是觉得我们李家的女儿都是白痴,任他糊弄不成?嫡姐怕是所托非人。

嫡姐听不进衷言,可是哪怕她听得进去,事已至此,这门婚事也绝无转圜。

9、

心中烦闷,我换了衣服,带着大丫鬟飞雁,翻墙出了府。

从李府出来,没多远就是南市,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吵得人耳朵疼。

「小……公子,我们可要去找秋娘子玩耍?听说金风院近些日子来了些新人,个个色艺双绝。」

「你怕是想你家主子了?」

「公子冤枉,秋娘子将奴婢送给了您,奴婢便只有您一个主子。」

眼见着飞雁要当街跪下,我忙拉住了她,「不过玩笑罢了。」

我幼时便受到家中忽视,所住的院子在府中犄角旮旯,早上请安之后,便没有人关心我的死活,院中的丫鬟个个也不上心,基本上看不见人影。

后来大了点,我自己摸爬滚打,学会了爬树上房,便常常女扮男装,偷偷翻墙出去。

那时候也是胆子大,哪里都敢去,没被人拐去卖了,也是福大命大。

我和秋锦娘便是在我去金风院听曲的时候认识的,那是一个关于英雄救美的故事,当然我是英雄。

说起来可能没有人信,秋锦娘虽然表面上是金风院的头牌歌姬,事实上,她武艺极为出众,而我虽然爬墙、扮男装、逛青楼,其实是个战五渣,可是因缘际会,人生总是如此神奇。

她发现了我是个美娇娘的时候,并没有说教什么,只是送了我一个会武的丫鬟,就是飞雁。

秋锦娘完全不像个歌姬,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骑射武艺,每一样都出类拔萃,令人惊叹,甚至谈及朝廷政令,都有自己的独到见解,真真是个奇女子。

说起来,她也算是我半个师父,我一个被忽视完全的世家庶女,若不是得了她的教导,怕是大字都识不得几个。

「确实好久未见锦娘了,罢了,那就去金风院吧。」

一到金风院,老鸨便笑着迎了上来,「好久不见张小公子,莫不是忘了我们锦娘不成?」

「妈妈说的哪里话,这不是来看姐姐了?」

见我径自要推门进去,她拉住了我,「锦娘此时有客在,不如让丽娘陪您聊聊天?」

「哦?有客?不知是何人?」

这可稀奇了,谁不知道秋锦娘是谢家公子的禁脔,几时闭门接过客?而谢家公子近日听说有事去了徐州,那么屋里的是谁?

老鸨还没来得及说话,屋门突然被从内拉开,主座坐着个风流肆意的青衫公子,玉冠束发,宽袍大袖,衣襟微微敞开,锁骨分明,隐约可见胸腹的肌肉线条。此时正低着头饮酒,让人看不清神情。

男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抬起头看着我,玉面上浮现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薄唇轻启,声音散漫温和:「是我。」

我确定自己没见过他,如此人物,见之难忘。

「哦,忘了自我介绍,鄙人王珂,王守拙,久仰大名,张……公子。」

10、

平生头一次,如此坐立难安,此刻我简直恨不得掉头就跑。之前只知道他是秦楼楚馆的常客,却不知居然也是锦娘的入幕之宾,早知道,这些时日,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来这儿。

「既然来了,便进来一起喝一杯吧。」

见我站在原地挣扎,他低头笑了笑,「怎么?张公子不肯赏面?」

跪在一旁为他斟酒的秋锦娘站了起来,走过来拉住了我的手,微微摇了摇头,将我拉了进去。

随着房门吱呀一声关上,我心中一跳,硬着头皮,坐在了他左下首。

秋锦娘跪坐在我身旁,斟满酒,将酒杯举起奉给我。

我看着杯中的酒,有些纠结,这是什么酒?要是一杯倒就丢人了。

「这是宫中赐下来的莲花白,放心不醉人。」

「王公子真是雅士,来青楼听曲儿,居然还自己带酒。」

他看着我笑了笑,「特地给你带的,不如你我二人共饮一杯?」

他笑得我头皮发麻,甚至没能深想他的话,举起酒杯,不自在地道:「恭敬不如从命,小生敬王公子一杯。」

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这酒确实不错,酒性柔和,芳香宜人。

可能是酒壮怂人胆,此时我已经坦然起来,不过是逛青楼遇到了未婚夫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他应该不认识我,可能只是想交一个喜欢逛青楼的朋友罢了。

我抓向一旁的酒瓶,打算再给自己倒一杯,却被拦住了。

秋锦娘不赞同地看着我,「小公子,你酒量差,一杯差不多了,切莫贪杯。」

「锦娘姐姐,这酒和糖水似的,喝不醉的。」

她还欲说什么,只听王珂慢条斯理地道:「锦娘,你太紧张了,她喜欢,就让她再喝一杯好了。」

闻言,她无奈放手,不过面上还是不赞同。

待我饮尽,她径自拿走了酒瓶,再不给我续杯的机会。

我感觉稍微有点迷糊,不过完全不到酒醉的地步,有些飘飘然的感觉,意识还是很清楚的。

「蘋儿,你不介意我这么称呼你吧?」

「嗯。」

我点了点头,大家都是这么称呼我的。

「我知道外面有很多传言,不过我想知道,对于我们俩的婚约,你是如何看的?」

婚约?等等,他在说婚约?

他知道我是李蘋儿!

我猛地站了起来,只感觉脑子一阵眩晕,站立不稳,径直向前扑倒。我吓了一跳,却不知道撞到了哪里,倒是不疼,只觉得触手温热,下意识地抓了一把。

好像是肌肉?

一个无奈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你喝多了?酒量居然这么差吗?就这样,也敢学人逛青楼喝酒,哎——」

我只觉得身子一轻,好像是被打横抱起来了。

依偎在温暖的胸膛上,迟来的酒意侵袭而来,整个人瞬间昏昏欲睡。

最后只听到有人说,「去拿醒酒汤来,她这样怎么回去」,意识昏昏沉沉,片刻间,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11、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我睁开眼睛,盯着床幔,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发生了什么,猛地坐了起来。

「小姐,您醒了?」

飞雁闻声进来掌灯。

随着室内明亮起来,我的心渐渐回落,这是我的闺房,「我是怎么回来的?」

飞雁来到床边,有些犹豫地道:「您喝醉了,秋娘子给您喝了醒酒汤,却还是没办法唤醒您。」

我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实在没办法……总不能宿在金风院,王公子……将您背回来的。」

「他从大门进来的?」

「看您说的,怎么会,王公子爬墙进来的。」

我扑倒在床上,生无可恋。

天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叫我蘋儿,问我如何看待我们的婚约,显然是早知道我的身份的。

那现在的情况是,我逛青楼撞到了自己的未婚夫,并且喝多了,被未婚夫送回了家。换一个世家公子,怕是要立马和我父母言明情况并退婚。

以父亲的性子,怕不是立刻把我沉了塘。

「他……他说了什么?」

「王公子说小姐您酒量太差了,以后他不在的话,不许您一个人在外面喝酒。」

「啊?」

「哦,还有,他说,他早就认识小姐了,觉得您这种性子即使日后成婚,也定不会约束他,他认为你们二人甚为般配,简直夫唱妇随,天生一对。」

等等,他早都认识我了?不可能啊,我根本没见过他,他是怎么认识我的?

也就是说,他想要娶我,是因为我离经叛道,和他一样有逛青楼的爱好?

夫唱妇随,他打算成婚后带着我一起去逛青楼?

王家长辈怕不是会撕了我!

虽然太过荒诞,可是奇异地,我的心安定了下来。

如果他娶我是不喜欢约束,那么,我想,我们应该可以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这门婚事确实极好。

12、

我安下心来,开始专心绣嫁衣。

世家嫁女,嫁衣极为复杂,至于我的绣工,说来惭愧,实在拿不出手,绣嫁衣未免过于勉强。

好在为了家族的面子,嫡母请了有名的绣娘从旁辅助,在她的半教半帮下,一切进展得很是顺利,我的绣工也大有长进。

在嫁衣绣得差不多时,我收到了王珂的帖子。

「王公子约我明日去京郊广源寺踏青?」

这也不是踏青的日子啊,而且没几个月我们便要成亲,这个时候邀约未免有些不合时宜。

世家之中,青年男女大多都是十二三岁定亲,在这几年之中,未婚夫妻约会培养感情,是约定俗成之事。

虽然没有明言,但是在临近成婚之前,未婚夫妻一般都是不见面的。

像我们这种情况,确实比较少见,王珂是想要和我培养感情?

「母亲怎么说?」

「夫人本是不同意的,可是老爷极力赞成,夫人自是不会驳斥老爷的意见,已经为小姐备好了明天的车架。只是,夫人说,毕竟即将成婚,让小姐明日早些回来。」

既然如此,那去便是了,不过寻常踏青罢了。

13、

广源寺位于京郊的雁行山,此时桃花开得烂漫,微风袭来,漫山的桃花雨,风光极好。

「小姐,原来这就是广源寺啊,真好看!」

「听说广源寺求姻缘特别灵验,王公子约您在这儿踏青,真是有心了。」

「待会儿一定要进去好好拜拜菩萨,让菩萨保佑您和王公子举案齐眉。」

「小姐,您今日簪的花太少了,太素淡了,待会儿不如簪一枝桃花?」

「也不知王公子今日着了什么服饰,您的衣裳也不知和他配不配……」

……

一路上,飞雁叽叽喳喳个不停。

本来我不过是抱着寻常踏青的心思过来的,生生被她念出来三分忐忑与期待。

远远地,就看到一袭浅绯色长袍的男子站在桃树下,宽大的袍袖随风起舞,伴着漫天飞舞的花瓣,几可入画。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桃红色的百花裙,倒是极搭。

见我下车,他迎了上来,眼睛亮了亮,「倒是少见你穿这么明艳的衣服。」

他说得好像和我很熟的样子,我有些不自在,「可是看起来别扭?」

「怎么会?极美。」

他说得郑重其事,语气中满是赞赏,让人没办法指责他的轻佻,也不会觉得被冒犯。

我抬起头打量他,浅绯色的长袍穿在他身上合适极了,不但不显得女气,反而衬得人温润如玉,「你今日也极为俊美。」

他笑了笑,「能讨得蘋儿欢心,如此甚好,也不枉我一番打扮。」

这话说得,仿佛在说女为悦己者容,莫名让人脸红。

14、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氛围开始变得怪怪的,莫名让人不自在。

我摸了摸自己滚烫的面颊,转过头去看旁边的桃树。

「广源寺的桃花总是开得晚些,也开得格外好。」

「嗯。」

「蘋儿之前来看过桃花吗?听说广源寺的桃花,被大家称作姻缘花,有情人若是一起来赏过花,便相当于在三生石上刻了名。」

「嗯?还有这种说法?」

我怀疑他在骗我,转头想看看他脸上的神情,却几乎扑在他怀里。不知何时,他居然离我如此之近。

我吓了一跳,忙往后退。

他伸出手握住我的肩,才让我不至于仰面摔在地上,见我站稳,便松了手。

「小心些。」

若不是他离得这么近,我怎么会受惊差点摔倒,还让我小心些,真真是气人。

我抿了抿唇,把心中的不满咽了下去,这是我未来的夫君,不能和他生气,女子要柔顺恭和。

「你在生气?为什么?」

「蘋儿不敢。」

「你生气了。」

「我没有。」

「你分明生气了。如果我做得不好,你可以说出来,没必要忍气吞声,我觉得夫妻之间,还是坦诚些好。」

「你离我太近了,吓到我了,还让我小心些,好像我是什么冒冒失失的人似的,简直恶人先告状!」我有些委屈,心中的话居然脱口而出。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啊?是这样吗?抱歉,我以后会注意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道歉了,我心中却更难受了,他不觉得我们的距离太近了,是因为他和其他女子的距离一直都这么近吗?听说他是秦楼楚馆的常客,想必是的。

气氛似乎变得更奇怪了。

好在,此时大路上驶来了新的马车,四角挂着的铃铛叮铃铃响着,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谢兄他们来了。」

王珂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是谢家二公子?」

「正是。」

原来是谢文谦,难怪马车如此张扬,这金玉铃铛实在是显眼。

15、

先下车的是一个玄色锦衣男子,长身玉立,眼眸深邃,气质神秘,这就是谢家玉树,谢文谦了。

在马车旁站好后,他伸出手,扶下一个鹅黄纱衣的美丽女子,赫然是秋锦娘。

人多起来之后,气氛轻松多了。

谢文谦和王珂走在前面,聊着广源寺的传说历史、风景名胜。

我和秋锦娘挽着手跟在后面,隔着个一丈的距离,听着他们闲聊,偶尔小声说几句悄悄话。

「姐姐怎么和谢公子一起来了?」

秋锦娘笑了笑,「王公子想要约你踏青,又怕冷场,知道我们关系好,便央着公子带我过来了。」

她拍了拍我的手,「王公子是个有心人。」

我觉得脸颊一阵发热,低下头没说话。

我们在山腰下的车,爬到山顶,见到广源寺的时候,已经快到晌午时分了。

饶是我经常往外跑,体力算不得差,此时也颇有些气喘吁吁。

「蘋儿可是累了?我已经着人安排好了寮房,你和秋娘子先去歇息一下吧。广源寺的素斋很是不错,休息好了,我们中午一起品尝一下。」

秋娘子?他上回明明直接叫锦娘的。

我忍不住看了王珂一眼。

「蘋儿可是有话要说?」

我摇了摇头。

广源寺的素斋确实不错。

饭后,我们一行人在寺里逛了逛。

锦娘提出想要去拜拜菩萨,她和谢文谦跪在菩萨面前的时候,我还在看热闹。

和王珂一起跪在菩萨前时,我整个人都是懵的,有些搞不清状况。

「蘋儿,拜菩萨需得虔诚,你走神了。」

我忙闭上眼睛,心中有些乱,胡思乱想了好半天,才许下心愿。

16、

「咳——咳——」

什么情况?

我睁开眼睛,屋内满是烟尘,呛得我眼泪直流,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隐隐看到四周的火光。

对了,我们到广源寺踏青,午后我有些累了,在寮房中小睡一会儿。

现在是寮房着火了?飞雁呢?丫鬟婆子呢?

屋中没有水,我用袖子掩住口鼻,向着门边摸索过去。

门被从外面锁住了,拉不开。

四周的火蔓延得很快,窗户都被大火吞没了,浓烟越来越多,我感觉快不能呼吸了。

这是有人故意纵火?

我一个中等世家的庶女,应该不值得别人针对,就是不知道来人针对的是王家还是谢家了。

不能坐以待毙。

我狠狠地撞向房门,一下又一下。可惜了,我的力气太小了,门纹丝不动。

此时,我不禁有些后悔,当年锦娘要教我习武,我嫌太累,拒绝了,若是习过武,应该就不会如此无能为力了吧。

倒在地上的时候,我的脑中开始走马灯似的,闪过我这一生。

不过还没闪完,房门便被狠狠地踹开了。

隔着浓烟,我模糊地看到一抹鹅黄,便陷入了昏迷。

朦胧之中,我感觉自己被打横抱了起来,这怀抱馨香温软,像是娘亲,令人心安。

「蘋儿——蘋儿——」

「你醒醒啊,你别吓我。」

「大夫呢?」

我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王珂的俊脸,不过此时这张脸也脏兮兮的,上面满是忧色。

「醒了!太好了。蘋儿,你觉得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

「王珂?」我艰难地开口,嗓子嘶哑,说话有些疼。

「嗯,我在。」

他激动地俯身抱住我,「吓死我了,你没事就好。」

「好了,蘋儿没什么事了,王公子去帮帮我家公子吧,你也不好一直就这么围着我们。」

我抬头,这才发现自己倚在锦娘怀里,此时正躺在地上。

「锦娘姐姐?」

「嗯,没事就好。」

说完,她将我抱起来,掂了掂,「好了,王公子去忙正事吧,我送蘋儿去寮房休息。」

17、

从锦娘口中,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原来,一伙叛党不知道从何得知了王谢公子今日要到广源寺踏青,袭击了广源寺。

他们先是在寺门口发起了进攻,寺内的武僧都聚在门口防守,王珂谢文谦也带着随从一起过去协防。

却不料,早有人潜入寺内,四处纵火。

飞雁发现有人纵火,和其中一个人打了起来,却寡不敌众,至于其他的丫头婆子,都轻易被打倒了。

好在锦娘发现了不对,及时带人赶来,才把我救了出来。

「是前朝余孽?」

锦娘点了点头,「应该是,他们恨毒了王家谢家,有此行径也不足为奇。你和王公子定了亲,以后也要多加小心。」

「嗯。」

乾朝新立,万象更新,百废待兴,民间残余了不少前朝余孽,不是一时半刻可以肃清的。

前朝末代帝王昏聩,民不聊生,世家纷纷倒戈,新帝是在以王谢为首的世家的扶持下,推翻前朝,建立了当今的乾朝的。

因为纠葛很深,可以说,除了乾朝皇室,王谢世家的子弟是前朝余孽主要的袭击目标。

以后,我怕是不能再带着飞雁偷跑出府了。

我叹了口气。

18、

那天之后,王珂三天两头就遣人往府中送礼,道是赔礼、压惊。

刚开始都是些寻常的胭脂水粉、时新布料,之后是各种精巧的首饰,都是寻常闺秀喜欢的物件。

我看了看,都是些好东西,也算是用了心了,便让飞雁收起来了。

接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得了旁人的指点,他开始送诗词、书信。

我看着每一页开头的「卿卿如晤」,涨红了脸,每每硬着头皮看下去,把自己看得面红耳赤。

只能给他回信,让他不要再送信来了。

于是,他又重新送礼物了。这回的礼物,和之前明显不再相同。

「听说蘋儿喜欢南市锦绣记的馅饼,今日去品尝了,确实甚好,卿卿近日不便出门,便买了些让长顺给你送去,以解卿之相思。」

「外藩馆进了些西岐的小玩意儿,听说蘋儿最爱这些,便都买下来了,请君赏玩。」

……

我看着随着物品一起过来的小笺,只觉得看见了王珂本人,仿佛亲眼看着他笑盈盈地说着这些话。

看着飞雁捧着盒子进来,我探头看去,「今日是什么?」

她笑了笑,促狭地道:「看把小姐急的,还是姑爷有法子,总能牵动小姐的心思。」

我瞥了她一眼,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就你促狭,都是我把你惯坏了,还敢打趣起我来了。」

「好小姐,飞雁错了,你宽恕我则个。今日可是不一般,是几个大活人呢。」

我接过飞雁手中的信笺,这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经过那天的事情,他担心我的安全,这些日子仔细挑选了些会武的婢子,训练了几日,觉得差不多了,这才给我送过来。

我看着信上的「代我护你周全」,心中暖暖的,他是除了锦娘之外,第二个担心我的安危,并送我护卫的人。

19、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来到了五月,明日便是嫡姐大婚之日。

这里的习俗,新婚前夜,要姐妹压床,是以我晚上去了嫡姐的屋子,和她同眠。

躺在床上,嫡姐大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阿姊,早些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蘋儿,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嫡姐的声音虚无缥缈,透着浓浓的迷茫。

「可是郑唯庸欺负你了?」

「没有,你怎么能直呼你姐夫的名讳呢。」

她嗔了我一眼,继续道:「我只是有些茫然,这些日子里,庸郎好似没有之前热切,已经好久没来了。」

我舒了口气,「马上要成婚了,确实不宜见面,阿姊你想多了。」

「是吗?我听说王珂三天两头给你送东西?庸郎什么都没给我送过……」

我哽了哽,「郑公子……家境不好,许是买不起……」

「是吗?哪怕是木簪呢。」

「阿姊,以他的出身,没什么余钱,送你木簪之类不值钱的物件,许是担心你会嫌弃……」

「是了,庸郎一向要强,是我着相了。」

顿了顿,她看向我,「蘋儿,你知道的,我当年和他私定终身,不惜自毁也要嫁给他,看似决绝,其实,心中也是忐忑的。这些日子,可能是婚期临近,我总担心,自己是不是错了。」

「阿姊,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你只能走下去,以你的能耐,日子总是会过好的。」

她松了口气,「也是,没什么可怕的」,说着她话锋一转,「你和王珂相处得挺好的?」

我转开脸,「怎么突然提起他?」

「害羞什么?和阿姊说说,你们俩是怎么回事?」

听我说了这些日子的事情,嫡姐脸上的笑容褪去了,整个人有些凝重,「蘋儿,你可是喜欢上他了?」

「胡说,我才没有。」

她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道:「本来我是不想说的,可是见你这样,也不得不说了。听闻,王家父母之所以会同意这门婚事,是因为王珂有……断袖之癖。」

我震惊地看着她。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蘋儿,女之耽兮不可脱也,阿姊担心你一腔真心付之流水。」

王珂是断袖?

我想了想这些日子的事情,觉得有些不可信,可是,王家确实没有理由同意这桩婚事,我的身份太低了,王珂仪表堂堂,又是王家嫡次子,绝不是我堪匹配的。

这会是真的吗?虽然心中并不尽信,可是这些日子的炽热还是被浇熄了些。

20、

嫡姐嫁去了郑家,新人住的宅子是李家陪送的,婚礼也是嫡母一手操办,尙算隆重。

虽然郑家的亲戚看起来都粗鄙了些,婚礼后还想要闹洞房,不过好在,他们对于世家贵族有着明显的敬畏,在被嬷嬷拒绝之后,也没敢闹,不过暗自吐槽了几句,忽略也就罢了。

真正令人不安的是郑唯庸的母亲。

老太太全程都笑眯眯的,可是怎么看都不像善类,只希望嫡姐能处理得好婆媳关系吧。

嫡姐出嫁之后,我的婚事也提上日程。

世家婚假,礼节复杂,光是过礼,便要几个月。

虽然两家已经约定了婚事,王家也送了聘书,不过六礼还是要一一走一遍的。

纳采的大雁据说是王珂亲自射的,王家为了抬我的身份,特意请了谢家族长做媒人,议亲那日,李家高朋满座,前朝余孽若是来袭,怕是丰州的世家都要伤筋动骨。

问名,送去广源寺占卜。

纳吉那日,谢家族长高声道贺,「天作之合,大吉大利,恭喜王李两家喜结良缘。」

父亲长舒了口气,笑得合不拢嘴,连连拉着谢家族长进来喝茶。

王家来送聘礼那日,嫡姐带着郑唯庸也回来了。

不知道看着院子中摆都摆不下的聘礼,各种珍奇古玩,嫡姐可曾有一丝后悔,倒是郑唯庸羡慕得眼睛都红了,连连感叹,「不愧是京都王家!」

王家本家在京都,因此时人都称京都王家。

至于丰州王家,只有王珂一家。王珂的父亲王莲是主家的嫡次子,任职丰州庆阳郡太守,在职期间无功无过,一任十几年,这才举家都住在此。

最后,婚期定在了八月。

本来是打算定在十月,听说王珂嫌弃那时候天气寒冷,坚持改在了八月。

这样一来,时间就很紧了。

王李两家,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21、

大婚当日,风和日丽。

王珂一身大红色喜袍,高头大马,走在迎亲队伍最前面,后面跟着十几个世家公子,个个风姿俊逸,不过其中最出众的还是当属谢文谦,若不是一袭暗褚色长衫,怕是要抢了新郎的风头。

「小姐小姐,姑爷来迎亲了,已经到门口了。」

飞雁从门外跑进来,风风火火地道。

「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

嫡母语气不太好,不过可能是碍着面子,终究没多说什么。

飞雁吐了吐舌头,凑到我耳边,小声道:「姑爷今日俊极了,门外围了好多小娘子,个个捶胸顿足呢。」

我抿了抿唇,就她促狭。

「她们都说谢公子更俊美,依奴婢看,这些小娘子一个个的都贼没有眼光,谢公子大喜的日子冷着张脸,没一点笑模样,哪里比得上我们姑爷。」

我心中咯噔一下。

谢文谦今日不高兴?为什么?他不是王珂的好兄弟吗?

这些日子,我也遣人打听了,虽然王家瞒得严实,可是终是能听到些零星消息。

听说,我们订婚之前,王珂终日流连欢场,日日喝得酩酊大醉,都是谢文谦将他送回去的。

听说,王大人对王珂动了家法。

再之后,王珂断袖之说便在暗中传开了。

可是,王珂在欢场的相好明明都是女子,身边的小厮个个貌不惊人,那他和谁断袖?

本来以为断袖之说,可能是误会,可是今日谢文谦的黑脸,让我再次生了疑心,这二人,一个不羁,一个清冷,又俱都俊美无俦,他们不会是一对吧?

婚礼顺利进行,不过我一直心不在焉,对所有的流程都没什么印象。

直到坐在婚床上,被揭开盖头时,我才恍然,婚礼已经结束了,我们此时已经是夫妻了。

罢了,多思无益,无论什么样的日子都自有过法。

22、

王珂进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他喝得醉醺醺的,却不让小厮扶,整个人踉跄着进了新房,撞得房门砰砰响。

我见状,打算下床扶他,还没来得及,就被醉鬼扑倒在了喜床上。

「蘋儿——」

「你喝多了。」

「我没有……卿卿——」

「嗯。你起来,喝些醒酒汤,不然明日要头疼的……」

「不——要——,娘子——」

我真是傻了,居然试图和醉鬼讲道理。不再理他,我撑着床,试图推开他坐起来。

好不容易半坐起来,却被他再次扑倒,重重摔在了床上,被身下的大枣之类的硌得后背生疼。

「娘子——娘子——,你怎么不理我?」

莫不是借酒装疯吧?我没好气地拍了他的肩几下,被打的人没什么反应,倒把自己的手打红了。

「你喝多了,你起来。」

「我——不——起来。都是谢文谦那厮,他一定是存心报复我,一个劲儿灌我酒。我差一点就不能自己走回新房,他就是蓄谋已久,想要我不能洞房!」

我心中一跳,「是吗?他真是太坏了,他为什么要报复你?」

「那厮端是表里不一,他就是嫉妒我能娶心爱的姑娘为妻,对,就是嫉妒我!」

我只感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整个人昏头涨脑的,这是表白吗?

他突然撑起上身,一双眸子亮亮的,「娘子——春宵一刻值千金……」

我捂了捂滚烫的面颊,还欲再问,却被堵住了嘴。

「唔——」

我不过挣扎了两下,就被裹挟进炽热的情欲之中,再记不得其他。

一夜狂风骤雨。

23、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只觉得全身酸痛不已,几乎想要呻吟出声。

而始作俑者,正支着头,笑吟吟地盯着我看,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

「什么……咳,时辰了?」一出口,嗓音沙哑得不得了。

「还早呢,才卯时正。」

「什么?」

我猛地坐了起来,请安要误了时辰了!

可惜酸软的身体实在是不争气,径直扑倒在了旁边人身上。

王珂笑着道:「咳——大早上的,就投怀送抱,不太好吧?」

我实在气急了,这个时候他还笑,忍不住狠狠捶了他一下。

「娘子定是昨日累坏了,打人都如此绵软。」

他握住我举起的手,「莫气莫气,为夫错了,娘派人过来说了,让我们多休息一会儿,晚些过去就行,莫要急。」

我懒得再理他,挣扎着坐好,召唤丫鬟进来。

他脸上不正经的笑意收了起来,看起来颇有世家公子的气派。

飞快地收拾打扮好,简单用了些早膳,去到正堂的时候,其他人明显都等了一会儿了。

我的脸热得不行,第一天请安就迟了,简直丢人丢大发了。

出乎意料,王夫人极为和善,拉着我的手,一口一个蘋儿,亲热得不得了。

王大人一把美髯,形状修得极好,看起来满是威严。

王珂的大哥王珩是个白面书生,稍微有些瘦弱,满身的书卷气,倒是没有病得厉害的样子。

他的妻子是青州陈氏的小姐,相貌很是平常,看起来有些严厉,抿着唇不说话的样子,多少有点吓人,让人觉得不太好相处。

认完亲,王夫人将我拉到她身旁坐下,拍了拍我的手,「守拙这孩子啊,幼时便不省心,惯会闹人,蘋儿,你别怕,他若是欺负你,尽管告诉母亲,我替你教训他。」

「母亲哪里的话,夫君他,待我极好。」

王夫人笑了起来,「哦?哪里好?」

我看着她脸上促狭的笑,感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看起来不好相处的大嫂出声道:「母亲,弟妹新婚燕尔,昨日定是累坏了,您还如此闹她,看把人羞的。」

我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她,这是打圆场吗?

「哈哈,秀云说得是,都是我不好,好了好了,快带着你媳妇回去休息,莫要累坏了。」

王夫人笑得爽朗,王珂躬身行礼,耍宝道:「多谢母亲体谅,儿子也累坏了呢。」

「你个猴儿,还不快去。」

「儿子遵——命——」

王珂拖着长音应和,半拉半抱着头快埋到胸口的我,径自离开了正堂。

24、

除去第一日的尴尬,王府的日子很是悠闲,王夫人虽然出身世家,却并不喜欢繁文缛节,每日请了安,便赶我们各回各处,从未有过立规矩之类的事情。

第二日。

「娘子,我替你画眉吧。」

那一日,我顶着毛毛虫似的眉毛,硬着头皮跟婆母告了假,在屋中待了一天,压根不敢出门。

他倒是抱着我笑得仰倒,直说好看,我都信了,真的。

第三日。

「娘子,可喜欢作画?听说园中的菊花开得极好……」

菊花确实开得极好,可是我的画技,哎,不提也罢,偏偏某人看热闹不嫌事大,非撺掇我作画一幅。

「咳咳,娘子,你这菊花画得……嗯……真好,为夫替你题诗。」

我看着那一团团,看不出什么东西的墨团,再看看右上角那字形优美却不知道在写什么的打油诗,捂住了脑袋。

「娘子,我们把画挂在西厢房吧……」

我捂住了他的嘴,西厢房是待客的地方,我丢不起这个人。

第四日。

……

婚后的日子,仿佛幻梦一般。

王珂仿佛转了性,已经很久没有去秦楼楚馆了。

除了夜间在床上时,他对我几乎百依百顺,温柔体贴,端是二十四孝好老公。可是越是这样,我心中愈是不安。

「小姐,您这些日子好像有心事。」

「这么明显吗?」

「可不是,姑爷都发觉了,您没注意吗,今天早上姑爷看了您好几眼。可是哪里不合您的心意?」

「大婚前,阿姊说夫君是断袖,娶我不过掩人耳目罢了,我心中虽难过,却觉得也可以相敬如宾。可是成婚后,他却对我如此好,好得令人不安……」

「小姐,这就没有道理了,难不成对您好,还不好吗?」

「你不懂……」

「正好,我也不懂,不如娘子为我解惑?」

我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王珂,愣住了。

25、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背着光,径自走到榻边坐下,将我揽到怀里,「嗯,娘子?」

我感觉到喷到自己脸上的温热吐息,打了个冷颤,莫名有些怂。

「夫君,我……」

他紧了紧握住我腰的手,「嗯,你说。」

我咬了咬牙,「你都听到了?」

「是啊,听到你说我……断袖,哦,还有你的不安,说说吧,为什么不安。」

我低下了头,「你知道,我是庶女,我姨娘……是个歌姬,我父亲宴会上喝多了酒,没想到就有了我,母亲才做主把她纳了做妾。」

「他们都看不起我姨娘,也不喜欢我。我幼时,和家里的奴婢也没什么区别,总是跟在阿姊身后,说是玩伴,更像是婢女。」

他将我抱起,紧紧搂在怀里。

我窝在他怀里,吸了吸鼻子,「我察言观色,讨好每一个人,终于做了李家的小姐。可是他们说起我,还是说我上不得台面。母亲从不教我,更不会给我请先生,父亲也几乎想不起我,和多才多艺的阿姊不同,我甚至不识字……」

「我爬墙溜出府,甚至都没有人知道。」

「说是世家小姐,若不是锦娘,我的学识举止怕还不如乡野村姑……」

「蘋儿,不要这么说自己,我打赌你根本没见过真正的村姑。」

我哽住了。

他看着我的眼睛,温柔地接着道,「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姑娘,聪明,勇敢,嗯,还特别美。」

我破涕而笑,「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谁说的,你本来就是西施。」

「我不懂,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我根本没什么值得你图谋的……」

他突然低头吻上来,直把我吻得昏头昏脑。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我道:「我第一次见你,是在金风院。」

「那天,兄长生了病,人们都说兄长活不长了,王家以后肯定是我的。我心中不高兴,就跑去了金风院。」

「正好碰见有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明明怕得要死,还是把被调戏追赶的锦娘藏了起来,然后自己勇敢地站了出来,和那些纨绔周旋。」

「大概一见钟情就是这样的,在正确的时间,恰好遇上了与众不同的那个人。」

然而听到他的话,我第一反应不是感动,而是奇怪。

「你怎么知道我是个女子?锦娘说我女扮男装的技术极好,她最开始都没发现呢。」

他哽了哽,「那你以为他们为什么都说我断袖?」

「啊!」

我捂住了嘴,小声道:「你居然真的断袖吗?那发现我是个女子,你是不是很失望?」

他咬牙切齿地道,「是啊,我特别失望,要不然,今天晚上,我们试试其他的做法?」

我吓了一跳,「我错了。」

「你个小没良心的。」

我转身坐在他怀里,依偎在他胸前,抱住他的腰,「听说你红颜知己无数,却会对这样平凡的我一见钟情,我总觉得不太真实。」

他伸手捧着我的脸,「蘋儿,你值得!还有,我没有红颜知己无数,不过是不喜欢别人说我要继承王家,怕大哥也以为我有这种心思,做给他们看的罢了。」

我从他的眼中看到自己,只有我一个人。

「我只喜欢你。」

我听到心花盛放的声音,没忍住扑上去,第一次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26、

谢文谦到访的时候,已经是大婚一个月之后了。

他坐在西厢房,看着墙上的画,一向淡漠的脸上,表情一言难尽。

「这是我和拙荆一起画的。」

王珂乐呵呵地道,我捂住脸,在桌案下,使劲儿地拽了拽他的袖子。

明天就把画拿下来!

我真是色令智昏,居然被他蛊惑,同意把画挂在这儿,这下真是丢死人了。

谢文谦一时哽住了,半天才道:「贤弟和令夫人,伉俪情深,真令人羡慕。」

「呵呵,多谢文谦兄夸奖,确实如此。」

谢文谦无言以对,低下头喝茶。

一时室内落针可闻。

「咳咳,文谦兄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所为何事?」

谢文谦顿了顿,放下茶盏,手指摩挲了几下,并没看向我们,「我明日便要启程去京都……锦娘那边,我把她托付给了伯贤兄,想必他会好好照顾锦娘。若是可能,希望贤伉俪照应一二,莫让她受了委屈。」

「什么?」

王珂震惊地站了起来,「你把锦娘送给了伯贤兄!你疯了不成!」

谢文谦仍然没有抬头,声音有些滞涩,「伯贤兄一向喜欢锦娘,会对她好的。」

「你舍得?」

「你知道……我此去京城是为了什么,锦娘她……不能跟着我了,对她来说,这是个好归宿。」

「你……哎,罢了,你们二人终是有缘无分。」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锦娘对谢文谦的感情,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心中着急,忍不住插话道:「锦娘姐姐她……可还好?」

「她……弟妹若是有时间多去安慰安慰她,劝她想开些。」

那便是不太好了,多情自古空余恨,锦娘的命太苦了。

谢文谦真是够心狠,锦娘自小就跟着他,他居然随意就把她送了人,他把锦娘当什么,玩物吗?

27、

谢文谦走后,王珂看出我闷闷不乐,替他解释道:「你莫要怨怪文谦兄,他心中比谁都难受,他此行去京都乃是为了成亲,新娘子是王家女,我的堂妹王子衿,她向来心眼小,为人……刻薄,眼里容不得沙子,锦娘若是留在文谦兄身边,难得善终。」

我讶异地看向他,第一次听他这么说一个闺阁女子,还是他的堂妹。

他叹了口气,走过来挤进我的椅子,把我揽在怀里,声音有些闷,「我们这些世家子弟,又有几个能真的肆意的?一切为了家族,儿女情爱算得了什么,个人的意愿什么都不是。」

我也叹了口气,「我看母亲甚是开明?」

「若不是我闹得太过,父亲和母亲也不会妥协,你都不知道为夫为了娶你,都付出了什么。」

我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是,辛苦夫君了。」

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凑过来吻住了我的唇。

……

第二日,送走了谢文谦,王珂便带着我去拜访了李伯贤。

李府和王府离得很近,李伯贤任职郡丞,是王父的副手,主管郡中的民政事务。

留下二人寒暄,我自去看望了锦娘。

锦娘消瘦了些,整个人弱不胜衣,站在窗边,给人一种欲随风而去之感。

「锦娘姐姐……」

我的泪瞬间涌出,忙转头,用帕子掩住眼睛,不想让人看见我的失态。

「蘋儿,你来了。」

她站在那儿,柔柔地看着我,满目都是凄凉。

「我都知道了,你若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她苦笑了一下,看向天边,「哭有什么用呢?公子不要我了呢……」

我一时无言,此时语言太过苍白,不管说什么都显得那么无力。

「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你的出身决定了,你哪怕再不得宠,也绝不会落到我这种境地。王公子对你一往情深,愿意替你筹谋,有情人终成眷属,何等的福气。」

「姐姐……」

「可是我这种出身,哪怕公子对我再怎么情深,再如何筹谋,谢家也绝不可能让我进门,哪怕是做妾,他们怕都嫌我污了他们的门楣。」

我无言以对,事实如此,世家的成见如同高山,将二人分隔。

「我知道,公子替我选了一条最好的路,我不怪他,我只是……心中难受……」

她什么都明白,可是伤心要如何医呢?我帮不了她。

28、

回去的路上,我倚在王珂肩头,整个人都恹恹的。

他难得没有说话,只是揽住了我,轻轻拍抚我的后背。

「谢谢你。」

「我们夫妻之间何须言谢,为什么突然谢我?」

「没什么,只是突然意识到,为了这段感情,你一定默默付出了很多,而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单纯地享受了你对我的好。」

「你才知道啊?小爷我差点被我爹打死!哎——你别哭啊,我开玩笑的,蘋儿——卿卿——」

他手忙脚乱地替我擦着泪,「娘子——我的好娘子,你这把眼睛哭肿了,回头母亲该以为我欺负你了,还不打死为夫我,你就可怜可怜我,可莫再哭了。」

我扑到他怀里,放声大哭。

他无奈地垂下手,抱住我。

「好了好了,想哭就哭吧,你夫君皮糙肉厚,不怕打。」

说完,他不再言语,只是轻轻拍着我的背,安抚我的情绪。

待我哭声渐小,他才又道:「谢文谦真不是个东西,他造的孽,让小爷我替他抗,真真是误交损友。」

我呜咽着,断断续续道:「你……之前还说他也是不得已……」

「那时候他没惹哭我娘子啊。」

明明他一直没个正形,此时我依偎在他怀里,却只觉得安心。

此生得与君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