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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完结)
我是本篇的大女主,身高八尺,比堂堂七尺男儿多一尺,确实有点大。
我会武,使一柄宣花大斧。
我是祁朝的公主,年龄老大不小了。
我希望父皇赶紧给我招驸马,我要做某个男人小鸟依人的小娇妻。
父皇说他头疼。
公主不易系列:举案过头顶
一
我祁朝的玲珑公主,小巧玲珑的玲珑。
我的母妃未入宫前善使锤,封号为柔妃。
她的性格很娇柔人很美。
我和母妃面容都肖似外婆,不过我的身高随了外公。
我的外公是神威将军李镇恶,他身高九尺,豹头环眼,面如铁皮,一脸虬髯,长得很和善。
我有四个舅舅,名字分别叫李猛、李彪、李罡、李亢,长相都如外公一般,他们人缘很好,一起出去人们对他们都很客客气气的。
外婆年轻时是有名的美人,还是大家闺秀。
不过多病,有高人说除非遇到赤面罗汉,还能多活一段时日,否则命不长。
外婆的家人带她四处礼佛,想知道在哪里能找到赤面罗汉。
有一天他们路上碰到了盗匪,见外婆貌美,把她掳走了。
外婆的家人只能哀嚎。
这时外公打马路过,问发生了什么事,得知缘由后,单枪匹马巡着盗匪们杀了过去。
不多时就回来了。
外婆坐在马上,面目端庄,除了鬓角蹭毛了一点,别处未见异样。
外公给她牵马,脸上溅的都是血。
外婆的家人感叹,原来这就是赤面罗汉。
外婆和外公做了十几年夫妻。
母妃是小女儿,她很小的时候外婆就去世了。
弥留之际,外公披挂重甲,持他那口杀虎刀坐在外婆身边。
外婆问这是干什么?
外公说一会儿鬼差来了,看他这副样子,就会对外婆恭恭敬敬的。
外婆听了微笑而去。
入葬那天,外公还是穿重甲在墓前耍了整套刀法,威风凛凛。
他对着地下吼道:“阎王老儿,判官无常,我妻在我身边没受过一根头发丝的委屈,你们需要对她以礼相待,服侍周到。待我百年之后去地下与她团圆,她要是有一点儿不顺心,我拆了阎王殿,踏破奈何桥,抽你们的筋,扒你们的骨,搅得你们不得安宁!”
这时刮起一阵旋风,在我外婆墓前转三圈,似乎回应外公一般。
外公满意点点头。
事情传了出去,以后谁家亲人死了,就往遗体手里塞一张纸条,上书:
神威将军李镇恶护佑
据说这样进入地府就不会受欺负。
我生下来也多病,父皇母妃忧心忡忡。
有人提议,既然神威将军能吓鬼骂阎王,不如把我送到他身边养着。
父皇认为是个好办法。
说来也奇怪,到了外公身边,我就真的不怎么生病了。
外公好喜欢我。
也不知道为什么,四个舅舅没有女儿缘,外公家好似和尚庙。
我来了,大家开心极了。
我不是公主,在外公家我是小心肝,也是小捣蛋,是小宝贝,也是小闹人。
一堆哥哥弟弟陪着我,要骑马便骑马,想练拳便练拳。
我跑起来脚下如风,一双大脚丫野蛮生长,身子抽条如小白杨。
宫里跟过来的嬷嬷们从反对到无奈到叹气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不过每次入宫探望父皇我都打扮得乖巧可爱。
等长到十二岁了,有一天父皇在御花园摆家宴。
我的妹妹静雅公主弹了一首古琴曲,确实姿态娴静,音律优雅,父皇好喜欢,不停夸赞。
她的母亲卢妃起身谢恩,还说着:“静雅谨遵父皇教诲,虽资质愚钝,但是勤加练习,在音律上有所精进。静雅不比玲珑公主,聪明活泼,资质嘉萃。”
用母妃的话说,这个卢妃就喜欢耗子逗猫,没事找事。
你家女儿琴弹得好,父皇高兴,你就捂着脸看耍猴,偷着乐不就完了,你说你扯我干什么。
我说:“孩儿也新学了才艺呢。”
父皇大喜:“我儿玲珑学了什么,快让父皇欣赏一下。”
我得意地说:“外公军中第一武教头说我天赋异禀,传授我三十六路宣花斧。”
不过可惜,我没有把斧子带进宫里来。
父皇手里的金龙宝盏啪地掉在案上。
我以为他不信我,委屈出了小眼泪儿。
父皇定定神,然后安慰我:“玲珑乖,只是这宫里上哪给你找宣花大斧供你演练。”
我听罢瘪瘪嘴点点头,但心里还是难过。
母妃看出来了,对我说:“玲珑不是多少学了一点儿锤吗,要不先给你父皇舞一下锤吧。”
父皇无奈地说:“爱妃,一时之间,这锤也不太好找吧……”
母妃说:“臣妾宫里有。”
说着命令她身边大宫女涓儿,速速去她宫中把锤拿过来。
父皇一脸疑惑地看着娇滴滴的母妃,可能是在想,她的宫里哪来的锤?
涓儿一路小跑,抱着一柄被漆得花里胡哨的东西过来了。
父皇纳闷地说:“爱妃,这不是你为朕跳舞时舞动的那根莲花杖吗?”
母妃娇羞地说:“这是一柄精钢莲头锤呀,臣妾嫌弃它不够精致好看,让漆匠精心装饰了一下子。”
父皇有点吃惊,估计是他平时觉得把玩女子之物有失威严,都没上手摸过这一柄花花绿绿的东西到底是啥。
他让母妃把莲头锤递给他瞧瞧。
父皇有点低估了锤的重量,它很沉。
父皇一只手去拿,差点砸到自己脚面,多亏了母妃在旁边接住了。
他有点尴尬:“朕手滑,朕手滑。”
母妃眼圈一红,柔柔地说:“都怪臣妾没有事先提醒陛下,若是伤了龙体如何是好,嘤嘤嘤,嘤嘤嘤。”
父皇赶紧安慰母妃没有事,但是看到母妃如同拿着团扇那样拿着那柄莲头锤,轻轻松松,面不红,气不喘,他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父皇又看看母妃的宫女涓儿,再想想刚才涓儿能抱着这么个玩意一路小跑……
涓儿长得白白净净,是母妃带到宫里来的贴身丫鬟。
我看到有锤子了,开心地说:“虽然我锤法学得不多,但是也可以给父皇好好瞧一瞧,我也不是不学无术。”
我把精钢莲头锤舞得虎虎生风。
舞完了,母妃摇摇头说:“罢了,还是太粗俗,不优美。”
母妃示范如何轻描淡写地握着二三十斤的锤子,身段款款地跳舞。
父皇带着迷惑又欣赏的表情看着母妃。
我不服气,母妃都练多少年了,人家还小嘛。
我撅着嘴吧表示好委屈,父皇把我叫到他身边继续安慰我。
父皇这才忽然发现,我已经快要和他一边高了。
父皇说:“玲珑哪里都好,就是不要再长高了。”
我愉快地答应了父皇,然而我的身高抗旨不遵,不过倒也没有因此治我的罪。
我有一个同母哥哥,叫陆昊祤,皇子中排行第三,他很疼我。
三哥斯文秀气,也习武强身,不过他的师傅和其他皇子一样,是父皇安排的。
他练剑,剑法飘逸好看。
他总是对我说:“玲珑,若是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告知兄长,兄长给你撑腰。”
我比他矮的时候他这么说。
我和他一般高的时候他也这么说。
我比他高出半个脑袋了他还这么说。
有一回静雅忍不住问他:“三哥也不想想,有谁能欺负玲珑呢?”
三哥郑重地说:“玲珑不似你口齿伶俐,她言语鲁钝,自然特别容易吃亏,我这个做哥哥的若是不护着些,该多可怜。”
静雅小声嘟囔:“可不是嘛,身高八尺使宣花大斧的小可怜,听着都让人心疼得哆嗦。”
我垮着小脸对三哥说:“静雅笑话我。”
三哥说:“妹妹如此柔弱,可怎么办呢,静雅公主不要仗着宠爱太任性妄为。”
静雅嘴角抽搐了两下,起身就走了。
二
母妃闺名李柔儿,入宫时因从外表看人如其名,让宫里的女人们有点忘了她的家庭教育环境。
进宫不久,适逢冬季,父皇有几天公务十分繁忙,后宫清闲下来。
有人便要找事。
皇后设宴,一众嫔妃非得让母妃去御花园折梅花,为宴会中的每个人折一瓶。
天寒地冻,不少人觉得这是对母妃的敲打敲打。
母妃兴高采烈地答应了,不多时梅花就折好了。
众人诧异,宴会后偷偷问当时跟着去御花园的太监,母妃可是受了什么人的帮助。
被告知,母妃进入梅园,挑一株看起来花开繁茂的,一脚踹断了,再挑一株,再踹断了。
她和涓儿一人扛一棵,出了梅园。
然后伸手撸一把枝条往花瓶里一扔,再撸一把往花瓶里面一扔……
母妃觉得这差使很有趣,便说以后需要折梅了还是折别的什么花,还让她去。
皇后怕御花园从此寸草不生,告诉她这种活就留给别人吧。
话本子里都说后宫腌臜事多,似乎跟母妃关系不大。
什么推人落水啦,母妃善凫水。
什么害人坠马啦,母妃善骑术。
什么买通太医下药啦,她都不怎么生病。
什么谋害龙裔啦,母妃怀孕四个月的时候依旧活蹦乱跳,还嘴馋吃了冰西瓜,被父皇训斥一顿,被迫忌口。她补药都懒得喝。
连生产都很快。
母妃生产前在自己宫里偷偷扎半蹲马步。
生我三哥的时候,稳婆私下议论:
“这个娘娘叫声惨兮兮,但是屁股很有劲,那皇子像挤个蛋一样生出来了。”
然而由于母妃总喜欢在父皇面前嘤嘤嘤,所以父皇觉得她太柔了。
并且以上所说的落水坠马下药打胎之类,在父皇的后宫其实是不存在的。
有风吹草动宫闱司太监会告诉父皇。
要说一点斗的都没有,也不尽然,要不也不会用折梅花之类的事情敲打母妃,但是也就那么回事吧。
敲打不成功,也就无趣了。
只有卢妃,因为和母妃一同进宫,受的宠比母妃逊色一些,总有些不忿,不是要在母妃面前掐个尖,就是要言语上玩些阴阳。
何必呢。
母妃觉得她有毛病,她也封妃了,该有的都有。
她父亲礼部任职,跟我外公在朝堂上八竿子打不着,也不知道她计较个啥。
母妃说卢妃就是小心眼,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小葫芦嘴子。
有时候当面就这么叫,气得卢妃柳眉倒竖,说我母妃是母老虎翘兰花指,装得一把好样子。
这也算是母妃和卢妃之间的宫斗吧,和山野村妇的拌嘴撒泼也没有啥本质区别,除了语言上还算克制,姿态还能保持端庄外,大差不差。
这是我三哥背地里说的,他可真是大孝子。
有一段时间她俩嘴皮子上掐得厉害了些,气氛搞得有点紧张。
父皇下旨命她二人闭门思过五日,还说她们火气太盛,宜清淡饮食,修身养性,这五天就茹素吧。
思过结束后,皇后命御膳房给母妃做了八宝鸭,给卢妃做了乳鸽汤。
请安的时候皇后微笑问二人心性调养得可好,若是不好,陛下说了,再修养一个月。
在宫斗和吃肉之间,母妃和卢妃默契地选择了吃肉。
不过这不等于卢妃能消停下来。
静雅和我年龄相差不到一岁,随着我身高一览众山小,卢妃面目上开始得意起来。
过了十四岁生日,我便不能在外公家肆意了。
我开始守在母妃身边,一板一眼学规矩。
卢妃开始喜欢在我和母妃面前,暗搓搓地秀静雅的窈窕。
静雅腰身细细,玉足窄窄,卢妃还喜欢给她着绿罗裙。
我母妃冷哼:“为娘的是小葫芦嘴子,把自己女儿打扮得像小柳树条子。”
我凑到母妃耳边窃窃私语:“母妃,孩儿买通卢妃宫中之人得知一件事。”
母妃严肃地问:“何事?”
我回答:“卢妃在她宫中说你女儿我是大旗杆子。”
母妃勃然大怒,要去卢妃那里为我讨一个公道。
然而又怕父皇再让她修身养性,最后还是决定隐忍下来。
在爱女之心和吃肉之间,母妃仍然选择了吃肉。
母妃一边吃着肉一边有些惆怅。
卢妃有得意的理由。
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可实际上是皇帝的女儿很愁嫁,我现在这个样子,恐怕要愁上加愁了。
三哥安慰母妃,他会想办法给我寻找一个好驸马。
他的办法就是问他的伴读赵梅坚能不能娶我。
这不是仗势欺人吗?
赵梅坚咬咬牙说:“小人愿娶。”
腮帮子咬得嘎嘎直响。
我实在过意不去,跟三哥说:
“便是说个愿意,都得使劲咬牙。到时候还要大婚还要洞房花烛呢,不得把牙都咬碎了?
赵梅坚最后变成赵没牙了怎么办,犯得上犯不上。”
三哥叹口气对赵梅坚说:“玲珑看不上你。”
赵梅坚一拱手:“小人谢公主看不上之恩。”
我摆摆手:“不是看不上,是看不到。”
赵梅坚眉目挺清秀,就是不太高,比三哥矮,我平视的时候确实容易看不到。
赵梅坚倒也不生气,反而笑了:“公主性格磊落风趣,小人甚为欣赏,只不过本人乃是家中独子,家里实指望我重振本支门楣,所以……”
我明白他说的,驸马确实都没有实权。
三哥说:“不管怎么说,你当场拒绝公主,伤了皇家金枝玉叶的颜面,所以要将功补过,在京城子弟中留心合适人选,然后我去跟圣上说。”
赵梅坚听了只好答应着。
我这三哥,心眼子真多,这不是给人家下套嘛。
赵梅坚问我喜欢什么样子的。
我告诉他,要找个比我高的,还不怕宣花大斧的。
赵梅坚苦笑:“你们兄妹干嘛非得这么难为人?”
我皱着眉头对三哥说:“若找个这般的就是难为人,玲珑怎么办呢,嘤嘤嘤。”
母妃的言传身教很管用。
三哥对赵梅坚说:“玲珑如此伤心,真叫人不忍,这样你便找一个家世同你差不多,长相同你差不多,个子比你略高一些的就好,这总不难为你了吧?”
赵梅坚算是明白了,如果直接让他帮着留心寻找同他各方面差不多的官贵子弟,他少不得要推辞,因为这种条件的,凡是有点出息愿意尚公主的不多。
如今被这兄妹俩下套,再推辞就过份了。
狡猾啊狡猾。
三
我三哥早已定亲,未来妻子是赵梅坚的堂妹,所以其实他还是我三哥的堂舅子。
赵梅坚想了又想,忽然想到我未来三嫂的表哥还没有娶妻。
未来三嫂的外家韩家是三代列侯。
本朝侯爵都是军功得封,一般到第二代的时候,会培育家中子弟走科举之路,以防家道中落。
若是再有军功出色者延续祖业,自此获得圣上赏赐,使家里爵位再袭上两三代,这是最好的。
怕的就是后代文不成武不就。
但是还有两条路可以走,一个是送女儿进宫,若能生皇子,就变成皇亲国戚了。
还有一条那就是尚公主,这样爵位至少还能再袭两代。
韩家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韩家送过女儿进宫,父皇对着也很礼遇,问题是无子病逝,这就是命了。
尚公主成了仅有的出路。
实际上公主找驸马也不求有多出色,人老实听话,对公主恭敬爱护就不错。
所以赵梅坚提到韩家也是情理之中。
母妃听了这个女婿人选,虽然不怎么满意,但是也没有一棍子打死,而是跟父皇商议能不能考察一下韩家子弟的人品。
这最后一代韩侯爷有两个嫡子,能够尚公主的是小儿子。
大公子有残疾,不良于行,出入需坐轮椅。
说起来也无奈,大公子的才学据说是一等一的,可惜了。
既然要相女婿,那就索性多看几个人选,连同静雅的夫婿一堆儿挑了才好,反正我们年纪相仿。
卢妃对此没有异议,还全力支持。
母妃翻翻白眼对我说:“她一定是想,到时候愿意娶静雅的比愿意娶你的多,她便得意了。”
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也没什么办法。
不管怎么说把京城子弟召集起来有点麻烦,不过刚好这时候来了一个理由,还是我的两个舅舅提供的。
大舅三舅去打北燕取得了大捷。
所以可以在光明殿前摆个庆功夜宴,三品以上官员及侯以上勋贵可举家前来。
京城都是人精,大家也琢磨出一点味来。
这阵势十有八九就是公主该招驸马了。
有些人家赶紧把长得好看但没啥正经本事的儿子打扮起来。
也包括韩家的嫡次子韩玖旭,他长得挺可以的,看着也很斯文。
他那个不良于行的大哥韩玖晞也来了,一表人才,看了让人怪感慨的。
夜宴的形式自由一些,为的就是方便说话,要不死板板的,怎么相看人呢。
估计赵梅坚给韩家通了一点气儿,韩家的人有意无意朝母妃和我这边看看。
母妃命人把韩家人都招呼过来。
母妃和韩侯爷及夫人寒暄一些客套话,我悄悄打量韩玖旭。
他静默地垂手而立,似乎对一切漠不关心。
然而韩夫人很热情地推销儿子,韩玖旭顺从地按他母亲的指挥行礼说话。
真没意思啊。
我心里觉得没劲,眼睛就看别的去了。
光凭脸的话,韩玖晞更可看,刚才寒暄的时候提到他在整理典籍,仍在积极做学问。
发觉我的视线,他回我一个礼貌的微笑。
我忽然想起我以前见过他一次,久远的记忆浮现出来。
好像也是为了庆祝什么,父皇在郊外皇家御苑设宴,和今日一样官员和勋贵可以携家眷参加,席间也很放松随意。
一个也是世袭勋旧的子弟宴席上卖弄文采,当时被大公子几句话指出了错漏,大失脸面。
然后这名子弟趁无人注意时,刁难韩玖晞。
被我发现了,趁其不备,一脚踢趴下,接着哇哇大哭,问怎么回事,我就说那名子弟踩脏了我的裙子。
那人吓得赶紧赔罪,灰溜溜上一边安静缩起来。
之后我就回母妃身边了。
世上的事情很不公平,老天爷给了我一双扎马步半天都不累的大长腿,我却只能坐在这里相看一些无聊的男人。
还不如给韩玖晞呢,也许能发挥更大的用途。
我发出一声微微的叹息,无人察觉,但是韩玖晞似乎听到了。
他的眼眸中起了一点波澜,很快又恢复平静。
韩家人在我母妃这里停留太久也不好,意思到了,他们就退下了。
母妃“欸”地一声叹口气,她有点没看上韩玖旭,可是又挑不出什么大毛病。
我觉得找不到驸马也没什么,上一代就有一个姑姑没结婚,去当女道士了,据说活得也挺好。
如果我也去当道士,就让外公给我锻造一把刃宽五寸的天师大剑,那得多威风。
看我走神了,母妃点了一下我的额头,回过神,母妃斜着眼睛看我说:
“真是人长得大,心也大。”
她抬着下巴一比划,我顺着看过去,跟卢妃攀谈的人可比母妃这里多。
随便吧。
可是我发现静雅有些心不在焉,她东张西望地,然后看到了什么,一脸神往。
我顺着静雅的视线,她在看秦小将军。
秦小将军秦跃峰这回也随舅舅们征战去了,表现亮眼,是武将中一颗冉冉而起的新星。
他刚才在大殿上得到了父皇的赞许和夸奖。
秦跃峰很英俊,不只静雅,偷偷看他的女眷很多,估计马上有人给他做媒了。
这时也不知谁向父皇提议,让秦小将军舞剑助兴。
父皇也有了一点酒意,就说好。
秦小将军的剑法可比三哥优秀多了,舞起来像一条银龙似的,满堂喝彩。
本来宴席进行到这里一切都很顺利,气氛也热烈,上下都尽兴,谁也没想到接下来静雅来了个出其不意。
她忽然站出来跪在父皇面前。
卢妃措手不及,也不晓得自己女儿要干什么。
静雅叩首说:“儿臣想要嫁给秦跃峰秦小将军,求父皇成全。”
父皇勃然变色。
四
我们都愣住了。
静雅公主这一出实属意外,大家呆若木鸡。
卢妃最先反应过来,她脸色惨白惨白地,跌跌撞撞从席上下来跪在父皇面前,求父皇恕罪。
父皇气得说不出话。
还是皇后反应快,她急声说:“卢妃,平日里你怎样教导公主的,小小年纪如此贪杯,竟至于酒后失态,实属有损皇家颜面,真是教女无方,还不领着公主快快退下!”
静雅本来想辩解什么,被卢妃按着脑袋狠狠叩了几下头,匆匆拉了下去。
秦小将军面不改色,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父皇也举起杯:“公主失态,其母已去管教,今日大喜,诸人不必被此等细事困扰,继续与朕同乐。”
所有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之后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该干嘛干嘛。
刚才跟卢妃寒暄的众人又跑到母妃这里来,然而母妃对这些年轻公子感觉都淡淡的。
我有些魂不守舍。
母妃问:“你担心静雅吧。”
我点点头,这个傻妹妹,闯大祸了。
我甚至怀疑父皇一气之下会不会把静雅送去当道士。
她可挥不动刃宽五寸的天师大剑,只会抱着拂尘在那里哭。
母妃曾经告诉过我:“不要惹怒你父皇,他只是看着温和,实际上手段雷霆。”
我明白。
前两年外公就交出了领兵之权,在京城安然养老。
四个舅舅两个在北两个在南,分别对付北燕和南燑,相隔千山万水。
外公和舅舅的家人们在京城就是最好的质。
以母妃的本事,若是在边关,未尝不是女将的好苗子。
然而她心甘情愿在父皇面前嘤嘤嘤了好多年。
卢妃光顾着和母妃斗气,把静雅教得有些天真。
卢妃倒霉,平日看起来和她最不对付的母妃却频频叹气。
静雅被罚每天上午跪一个时辰,下午跪一个时辰,聆听尚仪女史读内则戒律。
惩罚不算特别重,也没有打也没有骂,但是非常丢人。
静雅需在宫门口,当着一堆人的面跪在那里。
天之骄女,颜面扫地。
卢妃哭得眼睛血红血红的。
惩罚结束后,母妃带着我去卢妃宫中看静雅。
卢妃不让,她指着鼻子骂:“姓李的,你来装模作样干什么,好大的热闹供你们看,看这么多天还不够?”
母妃嗤之以鼻:“你个小葫芦嘴子别嚷嚷了,让她们姐妹说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卢妃还真不吱声了。
静雅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说不动。
我过去直接跟她说:“你平日看着精,关键时刻春心乱动个什么劲儿,那秦小将军长得好看就你有眼睛瞧见了?哼,我就不多瞧他,那就不是能给咱们当驸马的人,你个小傻子。”
她腾地从床上立起来。
“大旗杆子你来笑话我,你长成这个样子,看上你的当然少。母妃说我是大祁最美的公主,要给我找一个最好的驸马,可是,可是,怎么就不成了呢。”
她放声大哭。
我坐下来给她细细掰扯:
“这个姓秦的,是秦国公唯一的嫡孙,老国公为国征战了一辈子,劳苦功高,德高望重,比我外公还厉害。我外公是猛将,可老国公是帅才。
秦小将军的父亲战死沙场,老国公悲痛欲绝,一心扶养小将军长大。
可是期间老国公因为自己亲家,卷进朝堂的破烂事里面去了,一度被降了爵位,他心里头难过,就去世了。
大家都替秦家鸣不平,心里觉得父皇薄待了人家老国公。
这不去年才把老国公的爵位又恢复了,又给秦家好多赏赐,又让小将军跟着我舅舅们建功立业。
这是父皇在收拢人心呢。
结果你上来就说要嫁给人家,驸马不能有实权,特别不能有兵权,你不懂吗,你这不是要断了秦小将军的功业吗,脑子怎么想的。”
静雅哭喊道:“可我是公主啊,他娶了我就有荣华富贵了,还拥有了美丽尊贵的妻子,为什么一定要去风餐露宿,浴血奋战。”
我啧啧道:“哎呦,你想得可美啦,你是不是觉得人家还得感激你,心里欢欢喜喜。我呸,对于男人来讲,用自己双手建功立业比娶任何女人都让他们陶醉。你自以为自己是大宝贝,也不问问人家愿不愿意要!”
静雅小声啜泣:“可是母妃没告诉过我这些。”
我不客气:“惯子如杀子,你母妃把你惯坏了,脑子给你惯傻了。”
静雅气得指着我的鼻子:“就你不傻,打量我不知道,这些是你的脑子能想明白的事情吗,这是三哥告诉你的。母妃又没有给我生一个好同胞哥哥,没有人跟我说这些外头的道道。”
说完她悲切切地哭起来。
我过去推推她:“别哭了,哭有什么用。嫁不嫁人也没那么要紧,我还想呢,不嫁人我就去当女道士,手拿一把天师大剑,降妖除魔。你也一起去呗,你不是脑子好使嘛,你给我画符,念降魔咒,太长了,我记不住,你能记住。”
静雅破涕为笑:“拿什么天师大剑,来个天师大斧多好。”
我想了想,也对,大斧也挺威风的。
我看她不哭了,就让人给她端点儿吃的过来,她一边抽哒鼻子一边狼吞虎咽吃起来。
吃完了,我告诉她啥也别想了,不管怎么说,咱们是皇帝的女儿,丢不丢脸的,也没有谁敢当面瞎嘟囔什么,过一段时间大家准忘了。
静雅听了点点头,可她还是有点儿失落。
她说:“玲珑,做个女子真没意思啊。”
我说:“做男子也没意思,草包也有的是。你不要总瞅着秦小将军,你还不如多看看我。我要是个男人,信不信他未必打得过。我宣花大斧,左一斧右一斧,信不信能砍得他哭爹喊娘。”
静雅斜了一下嘴巴:“你个母大虫。”
小没良心的,不难过了就对你姐姐不尊敬,应该让父皇多罚你几天。
五
我在静雅屋子里面开导她,外面母妃也不知道和卢妃说了什么,卢妃抱着母妃的袖子哇哇哭,上面又是眼泪又是鼻涕,把母妃闹心坏了。
母妃告诉我,她就是跟卢妃说:
“别担心了,最坏不就是晚嫁两年嘛,你也不想想,女子是嫁人前快活还是嫁人后快活?”
话音刚落,卢妃就哭得不行了。
母妃接着说:“年幼时哥哥们教我武艺,那时我何尝不天真,总觉得有一天能和他们一起上阵杀敌,谁知道这辈子只不过能跟你这个小葫芦嘴子磨牙斗气。你舍不得告诉静雅实话,可她终究是要明白的。”
卢妃哭得更凶了。
父皇恼怒静雅的任性,对我也更加关注。
他问我想要什么样的驸马,我猜他想看看我是否也那么痴心妄想。
我说:“女儿就想找一个男人,能在他身边小鸟依人就好,女儿定和他举案齐眉。”
父皇扶了扶额头。
估计他觉得,一不小心我就能把案举到对方脑袋顶上去了吧。
不过马上我的夫婿候选人也出了问题。
韩玖旭在外头偷养了一个女人。
剧情其实很俗套,这个女人原是韩玖旭的贴身丫鬟,本来也存了意思以后给他做姨娘的。
可是由于韩玖旭没啥出息,经过赵梅坚的提点,韩家打算要尚公主之后,姨娘这个事情就不要想了。
没想到丫鬟早就爬了床,珠胎暗结有一个月大了。
韩家悄无声息地打了胎,又火速把人送走了,给了一大笔钱封口。
韩玖旭看着是个老实的,根本不老实。
他在外面搞了一个房子,又把这个丫鬟偷偷藏在里面,私下依然如胶似漆。
这件事是三哥发现的,告诉了母妃。
母妃准备把这事烂在肚子里,给彼此留体面,不再跟韩家提驸马的事情。
可是韩家竟然各种托人,把话递给永泰公主那里了,请她做媒。
永泰公主是我们的姑姑,她去跟父皇提这事儿,父皇自然重视一些,就问母妃意见。
母妃不得已把实情说了,父皇自然大怒。
父皇派人去敲打韩侯爷,说他教子不严,有辱门风。
韩家的脸丢大了,韩夫人恼怒于那个丫鬟,也不知怎么地,后来听说这女子就死了。
韩玖旭可能是恨我吧,喝醉了竟然四处说我长得如夜叉一般,非得要塞给他,害得他痛失所爱。
夜叉是传说里的怪物,身高数丈。
这话被我的一个表哥听到了,他把韩玖旭一顿好打,还带着其他哥哥弟弟在候府门前一通叫骂。
韩家都不敢出来放一个屁。
事情传到宫里,没等我母妃发火呢,父皇先忍无可忍了。
韩家被除了爵位,韩玖旭还被杖责。
韩侯爷本来有个闲差,也被迫辞职了。
韩家从勋贵圈子里滚出去,京城待不得,回老家了,听说在南面很远的一个地方。
我很纳闷,三哥是怎么知道韩玖旭的隐秘事的?
三哥看着我说:“有人给我传递的消息。”
我问:“谁啊,我得感谢他,要不不知底细真被父皇赐婚给韩家,我可就惨了。”
三哥说:“那我就跟你说实话,不过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是韩玖晞通过赵梅坚知会我的。”
我大为诧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三哥说:“你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赵梅坚可是同我讲,韩玖晞是为了答谢公主的搭救之恩。”
难不成韩玖晞因为当年宴会上的事情而感谢我,所以才这么做,可是这也牺牲太大了呀。
虽然整件事错不在我,但是闹得沸沸扬扬的不好看,父皇一时间也不着急嫁我了。
永泰公主也很自责,不该不好好查查对方底细就做这个媒。
父皇安慰不是她的错。
我们这个姑姑命也不好,她的驸马就不靠谱,也是非得看上姑姑身边的丫鬟了。
姑姑一气之下打了丫鬟一顿,不想把她打小产了,丫鬟投了缳,驸马从此不和姑姑说话。
别扭了十几年,驸马酗酒无度,死了,永泰公主守了寡。
父皇也是从姑姑身上的遭遇看到,嫁不好也不能硬嫁,不如缓缓。
就这样,我和静雅都要面临嫁不出去的境地了。
我的名声更糟一些,京城内外都传开了,皇宫里面有个夜叉公主,身体奇高,手脚奇长,力大无穷,青面獠牙。
咱就是说,身体奇高和力大无穷我认了,这青面獠牙是打哪里来的。
我跟静雅说:“别再惹我了,我有獠牙。”
静雅说:“人家传说,你光吃男人,挑年轻好看的吃。”
好嘛,还是个母色狼夜叉。
母妃分析,估计信这个的人都以为我长的像我外公了。
外公怕我心里憋屈,恳求父皇再让我去他那里散散心。
父皇准了,外公领着我骑马喝酒,他老人家对我说:“让你父皇给你找个心眼实在的黑脸汉子吧,像外公这样的,千万别找那小白脸子,都不是好人。”
我点点头。
当初外婆嫁给外公时,多少人笑话她命苦。
等到她去世时,又有多少人说她命好。
民间有云,宁找黑汉骂阎王,不找玉面负心郎。
外公也没想到,做为神威将军,民间女人口中心心念念的不是他的赫赫神威,而是他是一名好丈夫。
反正名声也不好了,我索性放开一些,跑到演武场去尽情耍我的宣花大斧。
有一回我耍得正尽兴,有人给我喝彩,我一看,是秦小将军。
我不欲跟他讲话,拱拱手,起身就走。
秦小将军反而上前行礼将我拦住。
我很纳闷,这厮要跟我说什么呢?
我可不想沾上他,你瞧他把静雅害得那么惨,我看着他那张脸就有气。
秦小将军说:“玲珑公主武艺非凡,不知可否有幸讨教一二?”
我回答:“否。”
他愣住了,我抬着下巴说:“不跟比我矮的男人打。”
秦小将军比我三哥还高一些,其实不算矮,奈何我是夜叉。
他哑然失笑。
我趾高气昂地走了。
我心里明白,秦小将军没有错,静雅是自作自受。
可我平白就是看他不顺眼。
在父皇眼睛里面,他是个出色的人才,是国之栋梁,比我们这些公主重要多了。
凭什么呢,凭什么呢,我们有那么没用吗?
我知道自己是迁怒,可我心里就是有气。
看他意气风发的模样,烦人!
六
秦小将军并没有因为我的无礼而对我敬而远之。
相反他制造机会偶遇。
我都怀疑他看上我了。
挺不耐烦的,出宫就是为了宽心,可是总能看到他让我闹心。
我决定主动出击,看看他放屁吹笛子,到底是什么音儿。
我故意连续两天去皇家猎苑西山岙骑马。
西山岙很大,为了显示皇恩浩荡,除皇族外,其他皇亲国戚、侯以上勋贵及其三代血亲也可以进来游乐。
第三天的时候,果真看到秦小将军也进来骑马。
我笑笑不说话,只是纵马奔腾。
我人长得高,骑的马也大,秦跃峰追我不容易。
他夸赞我:“公主好骑术。”
我挽紧缰绳,直接问他想干什么。
他看着我说:“公主可记得凤翔郡主。”
我一听,有些明白怎么回事了。
凤翔郡主论辈分是我的姑奶奶了。
那时候祁朝立朝未久,西边战事频频。
凤翔郡主本是凤翔公主,她也武艺高强,有一个做保国公的外公。
当时西边有个世代镇守一方的部族向祁朝投诚,被给予很高封赏。
为了向祁朝表忠心,这个部族曾经派继承人过来学习礼仪,其实也就是主动为质。
该继承人与凤翔公主偶然相识,彼此倾心。
当时我的皇太爷爷也想成全二人,但是又考虑驸马只能留在京城且无实权。
最后想的办法是把凤翔公主过继给亲王,由公主变为郡主,以这样的形式嫁过去,皆大欢喜。
我看着秦跃峰问:“你想说,我要是变成玲珑郡主了,你就可以娶我,对吗?”
他笑了笑:“公主果真聪慧。”
我问他:“那静雅也可以变成郡主啊。”
秦跃峰说:“小可只对玲珑公主倾心。”
我回答:“我不信。”
然后打马就要离开。
秦跃峰拦住了我,淡淡地笑着说:“公主莫非对自己的魅力缺乏底气?大可不必。”
我回答:“你看起来心眼子太多,我喜欢老实的。”
他笑容变大对我说:“公主大可以信的过我,我一定会对公主恭敬有加。”
我叹口气:“我不想嫁给比自己矮的男人,告辞。”
忽然发现,身高真是个好借口,我喜欢。
秦跃峰在我身后大声说:“凤翔郡主可以和夫君并辔驰骋,一起纵横沙场。”
我停住了马。
不得不说,秦跃峰是个懂得拿捏人心的人。
我有点心动了。
可是我也知道,如果没有好处,这个秦小将军不会想要娶我。
我回头看着他说:“你娶我不是因为喜欢我,是因为我有用。”
秦跃峰挑挑眉毛回答:“对于男人来说,觉得一个女人特别有用,也许是对她的最高赞美。”
我说:“你说的也许有道理,但是我听着不舒服。”
说完我骑马走了。
秦跃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难道公主不怕再碰到一个韩玖旭?”
我当然害怕,可是我更受不了心眼子太多的人。
我把这件事情告诉母妃了。
母妃说:“秦小将军上辈子是算盘成精,这辈子才托生为人,真是好算计。”
我问:“孩儿不明白他图啥?”
母妃说:“什么公主变郡主,怎么地还不是你父皇的女儿,你外公疼你,四个舅舅也疼你,你还有个做皇子的哥哥,他从一根独苗苗,变得身后有好大助力。他爷爷的国公之位是恢复了,可一直没说承袭的事儿,他这是想延续国公的爵位和荣耀,还要享受驸马的好处。”
唉,我就说这人是莲藕变的,浑身都是心眼子。
母妃看看我说:“你又漂亮又高壮又能打,做武将之妻正合适。总之,你以郡主身份嫁给他,有好处没有坏处。”
当年凤翔郡主说是身份变了,实际上赏赐和排场一点儿不差。
当时边境局势复杂,嫁一个女儿过去能让态势迅速平定,朝廷当然愿意,什么两情相悦,那都是后话了。
对方只不过是个割据势力,不能让人觉得是派公主和亲,只好弄了个变公主为郡主,说是为了有情人终成眷属。
在所有的理由里面,男女情爱是最大的障眼法,实际上最不重要。
唯一的变数是凤翔郡主个人能力强悍,最终她的威望盖过了她的丈夫。
西边最重要的关隘甚至更名为凤娘子关。
秦小将军知道我渴望什么,知道我憧憬什么,所以他认为他有把握诱惑我。
哎……很大的诱惑呢。
母妃也看出我的心思了,可也没多劝我什么。
我对秦小将军的人不敢兴趣,可是他画的大饼太香了。
辗转反侧,我睡不着。
虽说我被诱惑了,我仍然下不了决心。
不知为什么,一想到他是因为有用而要娶我,我忍不住会难过。
明明对秦小将军没什么男女情爱的心思,我依然难过。
难过什么呢?
男人因为有用娶女人,又不要女人太有用。
那女人到底该怎么样。
我觉得委屈,没来由的委屈。
我哭了,由小声抽泣到嚎啕大哭。
我哭的声音太大,惊动了母妃。
她问我怎么了。
我一边流泪一边说:
“他觉得静雅没用,所以不会娶静雅。他觉得我有用就要娶我。可是静雅那个样子不才是书上所说女人该有的样子吗?什么是有用,什么是没用,谁说了算?
我不是夜叉,我有用没用也不要别人管,我是玲珑,我是玲珑,我是我呀,我就是我!”
我哇哇哇地哭着,母妃把我抱在怀里。
“好孩子,你就是你,你就是你,不用理那个姓秦的。你想怎样就怎样,想做女道士都行,让你外公给你铸一把天师大剑,引雷劈死那些看不顺眼的。”
我抹抹眼泪:“不用天师大剑,我用天师大斧,照样劈死他们。”
可是,他们是谁呢,是谁呢?我说不清楚。
七
我不理姓秦的,他倒是来劲了。
他在外面有意无意散播,说对我十分倾慕。
还说当年凤翔郡主使一杆傲雪梅花枪,飒爽英姿,而当今玲珑公主的宣花大斧颇有郡主当初的气概,甚至更胜一筹。
说的多了,自然有人把话传到父皇耳朵里边。
父皇听后不恼,反而莞尔一笑。
这是个危险信号。
秦小将军在父皇眼里,是个特别值得培养的人才。
猛将易得,一帅难求。
秦跃峰培养好了是帅才的料子。
他还贵在年轻,不但可以供父皇驱使,还可以留给下一任皇帝。
父皇也有年纪了,他得考虑为继承人培养一些可用的臣子。
用一个女儿笼络住一个有用人才,何乐而不为,更何况这个女儿原本看着像嫁不出去的。
静雅有些生气,一付不愿理我的样子。
我没好气地说:“他那是娶我吗?他那是娶我外公和四个舅舅呢!你就别跟我拉个脸了。”
静雅说:“我明白,可我还是生气,哼哼。”
哼哼个啥,又不是属猪的。
静雅气鼓鼓叉着腰说:“你们俩还挺般配。”
我不解:“哪里般配了?”
静雅狡黠一笑:“他是禽(秦)兽,你是夜叉,正好一对儿。”
我抓住她,要打她屁股,她大喊我母妃救命。
对于这个秦跃峰,我问过三哥怎么办。
三哥说:“如果你看到他就恶心至极,三哥绝对不同意你嫁给他。如果还能凑活着呆在他身边,其实嫁给他倒是上上之策。
他不丑,有前途,识时务,有脑子。
说实话,比京城里那一堆不成器的强多了。
说点掏心窝子的,你嫁给他,父皇也许能更看重你哥我也说不定。
但是说实在的,秦跃峰这个人心里头不会把女人当回事儿的。父皇对母妃还有点真心呢,秦跃峰这种人,反正能让你体体面面,对你客客气气,至于柔情蜜意,那就……别想了。”
父皇未立太子,三哥说的对,我嫁给秦跃峰,也许三哥离太子位置更进一步。
可是三哥并没有因此劝我嫁给他,而是一如既往耐心地给我分析利弊。
目前秦跃峰轻而易举地就把我架在火上烤,要是父皇真的提起,我断然拒绝定会显得不识时务。
我对秦跃峰没有特别恶心,可真的不想嫁。
正当我为姓秦的烦恼不已的时候,澜平王世子进京了。
澜平本是一个南部边境上的小国,父皇登基后不久,就归顺了祁朝,成了大祁国土的一部分,澜平的国王直接被封为异性王,继续镇守当地。在军政要务及税收方面,朝廷派一些官员过去协调就可。
可是澜平境内一直不太平。
保守势力对于归顺大祁心怀不满,一直希望能够重新夺回政权,投靠南燑。
大祁本来称南燑为南獞,有轻蔑之意,南燑自取“燑”为国名,宣扬有朱雀神鸟所持南明离火护国,一直骚扰南部边境。
澜平地方不大但属于战略要冲,所以朝廷对它很重视。
前几年澜平国内发生大骚乱,澜平王颂麗川险些死于政变,被其弟颂普黎赶出了首府,勉强据守几个城池,他向大祁求救。
澜平王世子颂莲华在家臣保护下千辛万苦来到大祁首都,请求支援,并主动留在京城,一方面为质一方面也是获得保护。
我二舅领兵去救澜平王,这期间颂莲华住在宫中。
澜平男女多俊美,然而文弱。
澜平王世子颂莲华亦是如此。
他每天忧心忡忡,虽然父皇对他礼遇有加,照顾得无微不至,但当时他也只是个孩子,比我大一岁左右。
他担心父王,不知还能不能再踏上故土。
一日父皇去西山岙狩猎,他也随行。
西山岙有一处景色绝秀美,略似澜平,颂莲华触景生情,不由得潸然泪下。
荣亲王次子陆頫毓嘲笑他:“听闻澜平多雨水,莲华世子也多雨水啊。”
颂莲华唯唯,手足无措。
我在旁边开口道:“毓哥哥的口水比雨水还多,下次祈雨,直接把毓哥哥放在钦天监的祈雨台上,张着嘴在上面呱唧就行了。”
众人哄堂大笑。
陆頫毓气笑着说:“小姑娘看到好看的就心软,罢了罢了,公主替他说话,我也不敢说什么啦。”
好像我多喜欢男色似的,我那时才多大呀。
我只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这一点继承我外公罢了,他就是见义勇为才娶到的我外婆呀。
没办法,血脉相承,我也是仗义之士。
我绝对不是因为颂莲华大眼睛长睫毛才帮他的。
虽然他的睫毛忽闪忽闪,忽闪忽闪的,可我绝对不是因为这个,哎,那睫毛忽闪忽闪,忽闪忽闪的……
叛军也没多大本事,很快被我二舅打垮了。
澜平王拿回了他的王座,还写了血书发誓世代忠于大祁。
血书被我二舅带回,父皇特别感动。
颂莲华被护送回去,带着父皇给的各种赏赐。
最近南燑又开始蠢蠢欲动。
南燑新任国君普素平沙,年纪轻轻,心高气傲,总想着挑衅大祁。
澜平也遭到多番袭扰。
此次澜平王世子进京,估计是要商讨共同出兵对付南燑的事情。
为了迎接颂莲华,宫里当然要大摆筵席。
我也盛装出席,还挺期待这位世子如今的模样。
他长高了,还是那么秀美,那眼睫毛,好像忽闪得更好看了,嘿嘿。
他递交了澜平王再次表达忠诚的亲笔金券。
父皇感叹他们父子的忠心一片,他问颂莲华可有什么要求。
颂莲华跪在地上深深俯首。
他说:“澜平王世子颂莲华愿求娶大祁玲珑公主,公主嫁入澜平后并非屈居世子妃,可保留大祁公主尊号,待莲华继承王位,公主可与莲华并坐共治,称女王。”
妈耶,有人求着娶我,并且我还可以当女王。
我掐了一下大腿,怕笑出声来,赶紧低头。
我母妃小声嘟囔:“美男计,傻丫头要中计。”
怎么会,我是那种人吗。
那眼睫毛,忽闪忽闪的,哦吼吼,还有,女王啊女王……
八
父皇都被惊到了。
如果按照颂莲华的说法,那我可就不是去和亲了,我是代表大祁彻底对澜平进行统治了。
父皇显然被这巨大诚意感动到了。
他当时就说:“我儿玲珑与澜平王世子甚是般配,真乃天赐良缘。”
天子的话都是金口玉言,一下子就把我许配出去了。
秦跃峰最近刚被升为三品云麾将军,大家都认为这是一个信号,父皇会把我降为郡主嫁给他。
甚至有人跑去问我外公,对这个外孙女婿可满意。
外公说无论是谁,跟他打一架,打赢了就满意。
谁也没想到,横空出来个澜平王世子就这样把我要走了。
秦跃峰也在宴席上,离我有点远,我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
静雅八卦兮兮地跟我说:“秦小将军的面色好似吃了狗屎。”
我真受不了:“静雅啊静雅,我晓得你觉得解气,可你这言语也太粗俗了,也不怕你母妃听到责罚你。”
静雅说:“母妃说他恍若食粪三斤。”
卢妃真是爱女心切啊,秦小将军不但得吃屎,还得吃三斤,也不怕撑死他。
怪不得母妃叫她小葫芦嘴子,心眼也太小了。
母妃有点恍恍惚惚。
澜平离京城很远,我嫁过去跟母妃就是天各一方。
我忽然觉得当女王也没那么好,要是随便在京城找一个子弟嫁了,管他是猫是狗,起码我可以随时进宫去看母妃。
然而母妃说:“你要是就这点儿出息,我可白生养你了。”
我还有点担心,在宴席上我是坐着的,那世子恐怕不晓得我是个夜叉吧?
母妃招他进宫一叙。
丈母娘想要见见女婿,这是人之常情。
颂莲华来的时候,我故意站起来挺直了腰杆子,让他看看我有多高。
他看到我,眼睛笑得弯弯的,在我面前一鞠躬:“公主还是那么可爱。”
颂莲华比我矮一点点不多,他看起来很修长。
我直直地看着他问:“你可知,外面传我是夜叉公主呢?”
颂莲华对我说:“澜平多信奉佛法,尤其崇拜大白伞盖佛母。佛母高大白皙,法力无边,降妖除魔,又怀有一片慈悲之心。公主恰似佛母真身。”
我听了脸都红了。
真是的,人家不但是女王,又成菩萨了。
真让人不好意思,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母妃看我傻了吧唧的模样,翻了好几个白眼。
她招呼颂莲华:“世子过来坐,我那女儿只长个子不长脑子,以后世子多担待着些。”
颂莲华说:“公主聪敏大方,再没有像公主这般好的。”
妈耶,这小嘴儿,好甜好甜,真让人心里美滋滋。
母妃看着我面上浮现出一朵一朵的桃花,被我这没出息的样子丢脸到了。
母妃说:“山高水长,我把玲珑托付给世子,以后澜平就是她的家,希望她在那里能开心快乐。”
颂莲华起身深深鞠了一躬:“柔妃娘娘放心,莲华以公主之喜为喜,以公主之忧为忧,愿为公主肝脑涂地。”
我傻呵呵地说:“不用说的那么吓人,你这长得秀色可餐的,每天对我多笑笑,便能心旷神怡。”
母妃叹了口气,她的老脸是丢尽了,虽然她依旧年轻貌美,然而看着我没出息的样子,瞬间眼神沧桑。
颂莲华宠兮兮地对我说:“公主能喜欢莲华的样貌,莲华欣喜不已。公主想要莲华怎样,莲华便怎样。”
哦吼吼吼吼吼,我的内心已经开始狂笑,但是我的表情尽力保持矜持。
母妃挑了挑眉毛,她说:“御花园风光正好,你们二人去转转吧,女大不中留,我的女儿心里头对世子满意,我这当娘的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去吧、去吧。”
御花园里面开着好多花。
我的心里头也开着花。
虽然我也没见过颂莲华几面,可是好似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嫁给他准没错,反正比嫁给姓秦的好多了。
颂莲华时不时看看我,我春光满面,可是不知道该跟他说点啥。
颂莲华问我:“公主平日喜欢做什么?”
我回答:“喜欢耍大斧子,老大老大的大斧子。”
颂莲华眼睛又变得弯弯:“那以后莲华得为公主在王府建一个大大的演武场,公主可任意施展。”
我问他:“你真的喜欢我这样的女子?”
颂莲华笑着说:“喜欢喜欢,公主以前为莲华解过围,那时候莲华就觉得公主人品是世上少有的高洁。公主的舅舅是澜平的救星,他和我父王提过,说公主明媚可爱,是世上最好的小姑娘。”
我接着问:“除此之外呢,除此之外你还喜欢我什么。”
我不知为何想起秦跃峰说过的话,一个男人觉得女人有用是一种赞美。
颂莲华说:“公主身份高贵,武艺高强,有公主庇佑甚是心安,只要公主不嫌弃莲华没用就好。”
说罢,他的眼睛眨了又眨,眼睫毛忽闪忽闪。
哎,究其根本,明明颂莲华说的和秦跃峰说的也差不多,都是我比较有用,可是怎么颂莲华说的我就这么爱听呢。
尤其是他看着我的那小模样,就算被他骗了就骗了吧。
我是个俗人,一个好看的小哥哥对着你各种甜言蜜语,这种事情谁能抵抗得了。
我叹了口气:“世子是吃什么长大的,嘴巴这么甜说话这么好听……”
他笑着说:“澜平盛产各种果子,都很好吃,到时候莲华亲手喂给公主。”
我的心抑制不住扑通扑通地跳,澜平是个好地方,产的男人很不错。
我在母妃宫中一举一动都变得很雀跃。
卢妃带着静雅来做客,看到我这个样子,静雅说她膝盖疼。
我问她为什么膝盖疼?
她说:“父皇嫌我被男色诱惑,丢了他的人。现在要是让他看到你这德行,不知是什么神情。想我平白跪了那许多天,世道不公,世道不公。”
我听了得意地说:“我这都是为了大祁啊,可不是什么好男色,就算好了,也是奉旨好色。”
母妃说:“可怜世子了,好一块肥肉掉在狗嘴里。”
这是什么话,我是您亲生的吗?
九
父皇给我和莲华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之后不久,我就要踏上行程,和他一同远去。
到了离别时刻,我忽然好舍不得离开母妃。
我不肯走出宫门,莲华静静地等我,不曾催促一语。
母妃扯着我的手把我推出去。
她说:“走吧,孩子,你长大了,母妃的庇护出不了京城,但是你应该有自己的天地,去吧。”
她把我推出去,命令人把宫门紧紧关上。
我跪在地上重重地磕头。
我似乎听到里面传来拼命压制的哭声。
母妃说她从小羡慕别人有娘亲疼,所以生了我之后就想把满满的爱都给我。
她做到了,我一直活得肆意又幸福。
她用智慧在皇宫撑出一方天地,让儿女都顺利长大成才。
我的三哥和小舅舅一路护送我们。
本来说三哥送我出京就好,可是他执意要和小舅舅一起送我到曲威郡。
曲威紧邻澜平和南燑,小舅舅护送完我,就和二舅舅一起镇守南境。
小舅舅和三哥一路上跟莲华讲了不少我的糗事,比如我打不过哥哥们就坐地耍赖之类的。
三哥和莲华的关系突飞猛进,他们一边喝酒一边高谈阔论。
醉意来袭,三哥拍着莲华的肩膀说:
“好妹夫,以后玲珑欺负你,你可以千里传书给我,我给你做主。”
我为啥要欺负自己相公,真是的。
颂莲华眼睛亮晶晶地说:“玲珑只会护着我。”
三哥嘟囔:“你们俩倒是绝配。”
一路风平浪静,直到刚踏入曲威郡。
有人刺杀我们。
这可真是奇了个大怪,我们都知道南边有些紧张,可是没想到有公然刺杀的事情。
杀手的能力还不弱,来了不少的人。
但是他们显然低估了我们这头的战斗力。
三哥的剑法自保没问题。
小舅舅以一当十。
我的大斧可是派上用场了。
涓儿姑姑拿起了母妃的莲头锤。
母妃不放心我一个人嫁这么远,她的大宫女涓儿自愿来照顾我。
她把母妃的精钢莲头锤也带上了。
我和涓儿姑姑显然是两个变数,刺客们低估了两个女人的战斗力。
他们都蒙着面,可只看眼睛都能猜出来他们的表情有多惊慌。
他们心里一定想:这两个娘们太吓人了。
刺客没有人能逃走,也没有人活下来。
他们是死士,嘴里都藏着毒丸。
我擦擦斧子上的血迹,有些兴奋。
这是我第一次杀人,不过没感觉有什么不适。
杀的都是坏人,我的斧子终于实现了自己的真正用途。
颂莲华受了一点点惊吓,但是很快镇定下来。
他拿过我的手问:“公主可是手累?”
我安慰他:“不累不累,也没砍多少。”
三哥撇撇嘴:“真是肉麻。”
小舅舅很生气。
他和二舅舅镇守南境,怎么在曲威郡会有人刺杀我们?
我们还没有进入郡府所在的城中,身处郊外,究竟是谁人组织的刺杀。
我们细细查看刺客特征,竟然都是祁朝人。
小舅舅命人去给郡守报信,告知此事。
又派人把事情告诉了二舅舅。
郡守本来在城门口摆开了架势迎接我等一行人,听说刺杀的事情,吓得面如土色。
我们要真出什么事儿,他有八百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小舅舅直接让城里的仵作赶紧验尸。
这些人虽然是祁朝人,但是身体隐秘处有一个奇怪的纹身。
莲华看了,说这是南燑一个神秘教派的图案。
南燑宣扬自己有朱雀神鸟和南明离火护国就是这个教派的手笔。
该教派很神秘,教主似乎是一个女人。
澜平人多信佛,所以该教派在澜平渗透得不多。
我们都觉得不妙。
如果这些刺客都是该教派的人,那么说明这个教派的魔爪已经伸到祁朝境内了。
子不语怪力乱神,可是神叨叨的东西最蛊惑人心。
要是被该教派来个大渗透,那可麻烦了。
郡守战战兢兢问我三哥怎么办。
三哥说:“查啊,掘地三尺也得查。”
他派人八百里加急回京城把情况报告给父皇,自己决定留下来把事情搞清楚。
三哥充分展现了一个皇子的担当。
郡守把城里翻了个底朝天,同时下达协查文书,通知治下各县搜查有无该教派信徒。
我和莲华多驻留两天,想看一下调查进展。
曲威很大,风光很好,有巨大的树和很多的花。
闲来无事,我和莲华微服去街上逛一逛。
三哥觉得我们胡闹,这么危险的时候乱跑。
可是每天缩着多没意思,况且我和涓儿姑姑短兵器也会一些,藏在衣襟里防身,一般人奈何不了我们。
我在曲威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韩玖晞。
这才想起来,韩家第一代侯爷就是曲威人,因为作战勇猛才一步步高升,入京做官,获封爵位。
他向我们颔首致意。
我告诉莲华,这是京城的一位故人。
韩玖晞仍是坐在轮椅上。
我问他在这里可好,他回答:
“韩家在曲威颇有些产业,日子不坏,平日里很清净,方便做学问。”
韩玖晞看起来还是那么人物清雅,无论何时都让人觉得有些可惜。
他对着莲华说:“这就是世子吧,与公主真乃天作之合。”
莲华微笑致谢。
韩玖晞同我们说了几句话就要回去了。
他离开后,莲华跟我说:
“他看着我和你在一起,眼神很悲怆。”
我笑话莲华乱吃飞醋。
莲华正色:“我没有吃醋,可惜公主不懂此人心思,他也是心里白白有公主一回。”
我有点吃惊,我和韩玖晞绝少交集,他竟然心里有我。
不过我们注定不可能,他便是身体正常也不可能。
他如此人才,若是一个正常人,早都入仕拼搏,也根本不会尚公主,红线怎么也牵不到我们俩身上。
颂莲华拍拍我的肩。
我微微靠在他身上。
我们能拥有彼此,很幸运。
十
对于神秘教派的调查不怎么顺利。
信徒的纹身在隐秘处,又不能让每一个人都把衣服脱下来。
纵使这么干,一家一户脱下去,也太过缓慢。
而且过于大张旗鼓地这么做,还容易引起恐慌。
三哥认为,凡是邪教扶鸾之类的,都有教义和神像,不可能只有一个纹身。
既然他们宣扬什么朱雀神鸟和南明离火,那么应该有和这些相关的东西才对。
三哥提出,可重点搜一下跟这些有关的书籍字纸和雕塑画像。
终于在一个很不起眼的书局里面,搜查的人发现了叫《南火真经》的书。
还在一个木雕匠人偏僻的铺子里面发现了所谓的红鸟娘娘像。
把这两个人逮捕起来审问,身上都有教派纹身。
这两人开始还挺硬气,什么也不吐口。
上过几次大刑以后,忍不住招了。
他们是曲威四坛使中的两使。
平时靠飞鸽传书,轻易不联系。
需要交换物品之类,就去郊外一座荒废的寺庙,把东西放在那。
其他两个使者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只知道和他们一样有信物在身上。
除此之外,最近城中还来了一个大光明使者,不知道是谁,只晓得他身份特别尊贵。
问他们其他两个使者的信物是什么,回答不确定,但可能跟做法的仪式有关。
教派举行仪式的时候,要诵读《南火真经》,拜红鸟娘娘,还要立太阳盘,喝真火酒。
三哥问,喝真火酒可需要什么容器吗?
被告知需用锅斗杯。
锅斗是传说中吃火的神兽。
三哥断定,另外两个使者估计一个持所谓的太阳盘,一个持锅斗杯。
因此他命人问出两种器物的样子,让人画下来按图索骥。
至于大光明使,这两个也说不出太多,他是一个很神秘的人物,教内人清楚的也没几个。
三哥问曲威郡守,这个邪门教派如此猖狂,为何他一点也不知。
郡守汗如雨下,连连告罪。
他平时盯着南燑身份和长相的人盯得很紧,唯独没想到祁朝自己人会去信南燑这些骗人的玩意儿。
三哥仔细看《南火真经》和红鸟娘娘像,眉头紧皱。
我不解。
莲华跟我解释,这些东西太符合祁朝的特点了。
澜平和南燑紧邻,风俗习惯很相同,纹饰衣着、音乐绘画也有相似之处。
但是和祁朝就大相径庭。
即便澜平王室精通汉文化,衣服首饰还是自有澜平的风格。
红鸟娘娘像那种开脸和手势,和澜平的大不同,倒是跟祁朝的造像有些相似。
虽说雕像头饰是南燑的样子,但是衣着部分确很有祁朝的影子。
《南火真经》里面也有祁朝的痕迹。
也就是说,这个教派的首领很可能是祁朝人。
可是祁朝对此一无所知。
这就比较麻烦了。
曲威天高皇帝远,任由该教派搅和,早晚惹出事端。
万一教徒北上作乱,后果不堪设想。
其实朱雀本是极其常见的神兽,南明离火也是道教典籍里面常见的说法。
只是被这邪教利用,便会很麻烦。
三哥想了又想,命令郡守以他这个皇子的名义,广发告示,四处张贴。
就说朝廷已经知道曲威有人利用邪门外邦教派妖言惑众,特意派三皇子督办此事。
百姓有被邪门教派迷惑者,近期之内,若能主动自首既往不咎,否则被查处出来必将严惩不贷。
有知道线索者能积极提供上报,可给予丰厚奖励。
三哥还特意在郡守府门前鸣锣聚众,他本人高高端坐在椅子上,命令手下人大声把告示读三遍。
别说这一招很奏效,一看皇上的儿子真的来了,有些胆小的普通信徒忙不迭地跑到衙门痛哭流涕,说自己是被骗了。
对于最先来自首的人,三哥命令不但不许为难他们,还要给予奖励。
渐渐自首的越来越多。
这时三哥不给奖励了,反而训斥他们这么晚才来,是不是心存侥幸,表示朝廷已经明察秋毫,再不自首,必将处以重刑。
这一下,自首的人像滚雪球一样增加。
根据教众提供的线索,很快把另外两个使者也找了出来。
和前面两个使者较为隐蔽的情况不同,太阳盘和锅斗杯持有者,分别是酒楼和妓院的老板。
估计前两个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