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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贵女的游园会上,我与穿越女同时作出一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当场被判为魁首。
我笑了笑,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下,幽幽谦让道:“是她先抢答的,快我几个字,魁首便让给她吧。”
我淡定自若,毫不避讳的迎上她震惊又惶恐的目光。
赵芙蕖,重来一次,你还是这般急不可耐啊。
1
我是镇国公叶府的嫡女,圣上钦定的准太子妃,八岁时便受封昭宁郡主。
自小青梅竹马的太子哥哥楚月楼,与我情投意合,早早便定下婚约,下个月即将成婚,本是奉安城一段佳话。
然而,一切都被那个光着屁股从天而降的穿越女给打破了。
朱雀街上的碧霄阁,每隔三月都会举办斗诗社,由太子坐镇,多少京中名流都会参加。
在昨日的诗社上,一名少女一丝不挂地从天而降。
女子生得绝美,身材更是火辣,有着极不合比例的前凸后翘,还有一对粗平眉和嫣红唇色,宛如天生。
我淡定地看着太子扯下绕柱的一段朱红帷幔,飞身上前,一把将她接住。
“呃唔!”
怀里的美人儿娇嗔了一声,楚楚可怜地与他对视,天雷勾动地火。
瞥到他不偏不倚搂在她胸前的一双手,我心中毫无波澜。
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她身上裹着一袭红纱,就对着当天诗社的诗题“风”“花”“雪”“月”各自作诗一首,其文采斐然,惊为天人。
而我则低头哂笑,偏头好整以暇地看着楚月楼。
果然,楚月楼听完眸中闪过惊艳,他温润一笑,礼貌地说:“这位小姐才貌双全,可堪与本宫的未婚妻,京城第一才女相较。”
那女子名叫赵芙蕖,当即被太子收入东宫成为藏书阁侍女。
我不动声色地纵容着,只因知晓一句老话。
——当小孩子说想如厕的时候,往往已经尿床了。
一个月后,在大婚之日清晨,我穿上御赐的凤冠霞帔,静静端详着镜中人。
我是官宦世家女子的翘楚,穿上这嫁衣当真是很美,只可惜真心错付。
吉时已到,太子未按时登门,姗姗来迟后,身上并未着婚服。
他向我父亲歉疚地行了一礼。
“镇国公请息怒,东宫事务繁多,并非有意耽误吉期,特来陈述实情,实在是本宫的错。”
并非有意,已是再没有比这更有意的拖延了。
我父亲两朝元老,得知他的来意后,只觉颜面尽失,一时大怒。
“既然你不想娶清清,为何不早些退婚?十数年婚约间,你为何从来不发一语?”
楚月楼抿了抿唇。
“本宫也知道拒婚对女子乃蒙羞之耻,所以若清清愿意,可继续嫁入东宫,只是太子妃的位置,不能是她。”
他瞟了我一眼,那眼神不再有一月前与我共泛画舫时的轻喜,而是满满的漠视。
果然还是一样的说辞,这种时候,他还想要青梅天降坐享齐人之福。
一直一言不发的我掀开盖头上的珠帘,温婉笑道: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太子殿下了。”
他对我这副反应十分满意,唇角上扬。
“清清,你不必如此客气,本宫既然答应要娶你,又怎会反悔?”
当听到我明确表示“宁作庶民妻,不作太子妾”后,他被拂了颜面,登时有些恼羞成怒:
“好。叶婉清,从此各复自由之身,希望你再攀高门之聘,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说完便拂袖离去,只留给我一个决然的背影。
十数年的青梅竹马之谊,终究抵不过天降女赤裸裸的诱惑。
奉安城里物议如沸,太子拒婚,为的竟是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
传言她极其开放,本是太子好心救回的一洒扫侍女,却凭借狐媚爬上了他的床。
自古民间乃至皇室女子,唯有明媒正娶后方可行周公之礼,否则便是无媒苟合。
可赵芙蕖并不忌讳这些。
她不仅主动向太子自荐枕席,还夺走了他的心。
我与楚月楼相识相知用了十年,而她只用了短短一个月。
他为了维系储君之位所有的战战兢兢,唯恐行差踏错,也为了这个女人一朝破碎。
“小姐,现在大家都在看咱们叶府的笑话,还笑话您,您不生气吗?”婢女忿忿道。
“为何要气?”
我漠然抬手,指尖轻抚弄着枝头花蕊,咔嚓折断,毫不怜香惜玉。
赵芙蕖,重逢一世,没想到你还是如此殷切啊。
可这泼天的富贵,江山无限又岂是这池中之物能消受得起的?
2
我知道她是穿越女。因为我重生了。
一切过程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前世桩桩件件我都经历了一遍。
赵芙蕖曾说,她是身穿的穿越女,这一张盛世美颜和好身材是他们那个时代流行的“人造技术”产物。
她对我嗤之以鼻,把我的真心相付称为“舔狗”,把她对太子的拿捏称为“攻略”。
“叶婉清,我要做就做权力顶端的女子,不像你只会恋爱脑,我忠于的是太子妃这个名分,不是楚月楼,而你败就败在太过重情。”
前世太子拒婚的这一天,对他痴情一片的我还是咬牙选择了嫁入东宫,甘居侧妃之位,把太子妃拱手相让。
在赵芙蕖百般刁难和陷害我之后,他还会过来安慰我。
“芙儿年轻气盛,你莫要跟她一般见识。我们还要利用她。”
赵芙蕖通晓古今,常常作出一些惊世策论,还仿佛未卜先知一般,能为太子谋朝政提供帮助。
那时我天真的相信,太子哥哥真的只是在利用她。
可是后来圣上驾崩,楚月楼继位登基。
在父亲去世后,他不再需要掣肘于我,终于暴露了真面目。
那一夜皇城飘雪,我被鞭笞于阶下,他和赵芙蕖则端然坐在殿前。
她声声娇笑:“陛下,我们快些送姐姐上路,也好让她少受些罪。”
而楚月楼搂着她的蛮腰,不吝赞美,“还是芙儿心善。”
他转头冷冷瞟着地上的我。
“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蠢女人,你父亲功高震主,传扬在外。叶婉清,人人都道朕是因为娶了你才稳定的江山,朕岂能容你?”
我被当场廷杖于金銮殿前,死不瞑目!
前世,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这一世,我绝不会再痴心错付,白白便宜了贱人。
3
再相见是在八月十五的中秋家宴上。
皇帝宠信镇国公叶家,对太子的行径极为不悦,可拗不过他的以死相逼,只得让赵芙蕖当上了太子妃,罚了太子闭门思过一月。
可圣上深觉惭愧,此番宴会上特地问我:“昭宁郡主,近来如何?”
“臣女一切都好,谢陛下关怀。”
我款款行了一礼,脸上丝毫不见愁容,甚至因为这段时日吃遍美食,还珠圆玉润了一些。
不远处的御座之下,楚月楼和他的新太子妃正在你侬我侬,互相喂食蟹肉,好不恩爱。
紧挨着太子旁的座席上,一个矜贵的玄衣身影闯入我的视线。
男子的脸部轮廓一半隐没在光影后,看得并不真切,只能看到棱角分明的轮廓,和一双下垂的雁眼。
方才在后花园,我与他不巧相逢。
黎王楚亦是出了名的阴郁沉闷,与人不合。母妃早逝的他,从小在掖庭被宫女们养大,有外号叫“掖庭皇子”,于朝堂之上更是文不成武不就。
可我知道,他并非真的文不成武不就,不过是在韬光养晦。
他站定在我面前,眸间飞闪过几缕复杂。
“本王听说了你的事。你莫要伤心,日后定能再觅得良人。”
“嗯。”
我没有敢去与他正面对视,怕按捺不住情绪露馅,只敷衍应了一声。
宴席上,为示安抚,皇帝沉声问我,可有心仪的哪家公子,任我挑选,即刻便可下旨赐婚。
哦?还有这等好事。
于是我自然而然站起身,几乎是脱口而出的答:
“臣女想嫁给黎王。”
一言既出,四座皆惊。
楚月楼震惊地拧眉,那眼神仿佛我早已对他不忠,势必要生吞活剥了我,十分可笑。
连楚亦也颇为不解地抬头望向我。
人人都道,黎王楚亦性情古怪,只肯对我一人留几分薄面。
我自小被当作太子妃培养,学习宫中礼仪,还有一件不为人知的事就是,借学剑舞之名习练武功,以备随身保护太子。
那一年骊山春猎,楚亦在狩猎时被刺客追杀,我为了救他和他一起与人相搏,双双跌下悬崖,幸而坠入溪流,性命无虞。
他腿受了伤,在山洞中,我帮他采草药、摘野果过了三天三夜。
时人都道,黎王是念着那救命之恩,从此对我暗种情根,才对我礼敬有加。
这厢,殿上君王沉吟片刻后开了金口:
“好,那便赐佳儿佳妇结为连理,叶家嫡女册为黎王妃,择良辰吉期成婚。”
我敛眸,缓缓叩拜下去谢恩。
他的情根,种得还蛮深的。
4
前世惨死的一幕幕犹在眼前。
他曾带兵闯入宫禁,从血泊中将我抱起,却还是阻止不了我的死亡。
我永远忘不了楚亦抱着我的尸身,失声痛哭,在皇城大杀四方的模样。
他向来冷酷精明,却为我做了一次心软的神。
我也并非不知恩图报之人。
几日后,华绫长公主在府里举办赏菊游园宴,遍邀京中名流女子参加。
赵芙蕖自然也在其中。游园会上多是官宦之家的正室夫人,对于这种靠龌龊手段上位的女子,皆不屑与之为伍。
而我知道,她想靠着这次游园会一鸣惊人,博得太子妃才华姝绝的贤名,同时还有更深一层的目的。
见四下无人,赵芙蕖便凑近了我,低低溢出嘲笑:
“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知道太子高攀不上了就去找黎王当靠山,无缝衔接,丝毫不顾及和太子十年青梅竹马之情。”
我反唇相讥:“原来你也知道,我和太子相知相伴十年。”
赵芙蕖抿唇,似乎对抢走别人夫君的行为极为得意,自信地昂了昂傲人的胸脯。
“当真是古代怨妇的典范,难怪太子这么轻易移情别恋。殊不知感情不分先来后到,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可怜啊。”
今日赏菊宴上,诸位夫人小姐衣饰端庄整肃。
唯有她打扮得不伦不类,身穿一袭改了窄腰的道服,说要比拟菊花高洁。
我盈笑不语,总有文人墨客喜欢以花喻人,实则人心叵测,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事见多了,最厌烦的便是以花喻人。
人不配比花。
听说她还给自己取了个雅号叫“易安居士”,如此风雅清丽,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可堪相配。
华绫长公主雅好诗文,即兴出了个诗题,笑眯眯说:
“听闻太子妃和昭宁郡主都是奉安有名的才女,不知可否赋诗一联,为本宫这园子添点情致?”
公主的诗题是,她面对这秋风萧瑟,顿生对生死枯荣的感慨,想听听我们一舒胸臆。
赵芙蕖略作思考后,与我异口同声: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她愣住了,狐疑地回首看了我,又道:“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再次与我不谋而合。我微笑地看着她脸色煞白,满座皆惊。
连这点心思都藏不住,真是不登台面的废物。
彼时,我瞥见楚亦来给华绫长公主送贺礼,正在园中一侧淡漠伫立,静观着这场好戏。
我信步走到她身边,微微偏头,抑声道:“赵芙蕖,你便只会剽窃那些先贤名作?这恐怕并非出自你之手罢。”
她的脸上由煞白转为了惶恐,口中喃喃念道“绝不可能”。
我笑对众人,幽幽谦让道,“是太子妃先抢答的,比我快了几个字,魁首便让给她吧。”
可是众所周知,诗句除非提前背好,否则绝不可能有人想得完全一致。
斗诗继续,但凡她说出口的诗,我都会背。
赵芙蕖明显着急冒汗,而我则凭借自己的才华诗情,原创赋诗了几句,终于赢得满座喝彩,夺得了魁首。
长公主对我颇为赞许:
“想不到昭宁郡主不负第一才女之名,不知可否请你当公主府的少师?多多指导和静读书。”
和静郡主是华绫长公主膝下的独女,百般娇宠,能请我当少师,可见长公主对我高看一眼。
我微微一笑,上一世,这个好机会可是便宜了赵芙蕖。
余光发现角落里的楚亦在看我,阴郁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是我小瞧你了,你从哪里知道的那些诗?莫不是偷看过我的手稿?”
宴席一毕,赵芙蕖紧张地拦住我问。
这话说出来真是可笑,我从未去过东宫,又从哪里得到她的手稿呢?
我缓步凑到她身前,直视上那双焦灼的眸子,唇角溢出轻笑:
“赵芙蕖,你以为只有你掌控未来,且一定能赢么?”
5
她猛地睁大了眼睛,狼狈的瞪着我,带着惶惶,欲张口。
而我摁住了她的肩膀,轻声叮咛,“太子妃息怒,你若是再言行无状,长公主可又要生气了。”
说罢便旋身,不顾身后如芒刺背的目光,连离去时也淡定从容。
天无二日,渊无两蛟,无论我是什么身份知道了什么,对她而言都是极大的威胁。
没错,我故意泄露出这一切,就是要引起她的惊慌。
毕竟人狗急跳墙起来,可什么都做得出来呢。
…
距离我与黎王大婚还有一月,我已经被聘为少师,临时住在了公主府。
“而今是时常相见了,这以后啊还有相见之时呢。”雍容华贵的美人对我笑道。
华绫长公主是太子的亲姐姐,先逝皇后的嫡长女,性情直率,这段时日在府中对我十分亲近。
和静郡主是活泼好动的性子,近些时日在我的教化下,也逐渐能静下心来读书习字。
“婉清姐姐,你看我练的字好不好?”
我低头捧起那丝帛,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抿唇道,“哎呀,小郡主果然进步飞快,这字大有颜筋柳骨的风范。”
和静得意不已,“是吗?果然还是婉清姐姐有眼光。”
见我含笑不语,她这才反应过来,扁着小嘴埋怨道:
“婉清姐姐又笑话我!这分明还是像鬼画符——”
她说罢作势过来挠我,我俩咯咯笑了起来,笑声传遍整个公主府后院。
今日是华绫长公主的生辰,楚亦今日也前来拜贺逗留,却因男女有别,未与我们一处,只在另一处凉亭静静吹箫。
他惯是会故作风雅之姿,来掩盖自己的狼子野心,果然深沉。
此时四下无人,蕙风如薰,前殿传来太子和太子妃前来的动静。
我不动声色,继续教和静识字。
“叶小姐好兴致,哦不,现在应该叫小郡主的少师了,真是令本宫钦佩呢。”赵芙蕖的声音遥遥传来,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和静没有抬头,仍兀自认真地捏着毛笔。
年幼的她尚且不知即将到来的明枪暗箭。
旁边就是公主府的荷花池,正值深秋,池中残荷败叶,水深似墨。
我亦不曾理会缓缓靠近的赵芙蕖,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婉清姐姐,我又写好了!”
当和静喜滋滋地想要给我看时,尚未回过头来,便被一双手突然推进了荷花池中。
“小郡主!”
我猛然回过神,觑到赵芙蕖那张阴谋得逞的笑颜。
“叶婉清!你好狠毒的心肠啊,竟然因为被太子拒婚就心生怨恨,殃及池鱼,推他的亲侄女下水!”
前世今生,她都清楚的知道我是只旱鸭子,绝不敢下水。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但此刻我却没有犹豫,而是不假思索地也跟着跳了下去救人。
6
我的确是只旱鸭子没错,但我在跳下水之前,看到了那个吹箫的身影一晃。
于是才毫无顾忌地跳了下去。
和静练字时怕吵,把后花园的仆人全部赶走,并无人能够及时发现,这也是赵芙蕖的阴狠所在。
我虽不会凫水,却用身子奋力将小郡主顶托上了岸,自己则沉沉坠入水中。
滑腻的池壁加速了我的下沉速度,我的手越来越松,意识也在和静焦急的呼唤中越来越模糊……
“扑通”一声,视野恍惚间,我看到一个玄色身影正在向我游来,遂心安地闭上了双眼。
他伸手搂住我的腰身,抚到我的下颌,突然低头,毫不犹豫攫上我的唇。
我迷迷糊糊中,感受到有人用嘴撬开了我的贝齿,渡进来一口久违的空气。
“呼!”
我与楚亦一齐探出水面,大口喘着粗气,身上的衣服也已然湿透。
阳光下,池上有些波光粼粼,他仰面抱着身体后倾的我,而我湿漉漉的长发缠绕贴在他的胸膛,我低垂着头不敢看他的眼,场面暧昧到极致。
脸色不免有些灼烧。
华绫长公主和众人闻声赶来,赵芙蕖连忙构陷我:
“皇姐,我刚刚来后花园,便看到叶婉清故意推了小郡主下水,并在被我发现后,假意跳下去相救,实在居心叵测!”
小郡主被推上岸,即刻被楚亦抱走,尚且在屋里昏迷着,更是不曾看到是谁推她入水,无可对证。
真是好谋算啊。只可惜她太过着急了。
“我与公主府无冤无仇,为何要推小郡主?”我缓和了气息,忍不住质问。
赵芙蕖则翻了翻白眼。
“自然是因为太子殿下。华绫长公主是太子的亲姐姐,你又与太子青梅竹马多年,如今当不成太子妃,你自然心生怨恨,就泄愤到他的外甥女身上,简直其心可诛!”
华绫长公主明显有些半信半疑,看我的眼神也不再如往常温和。
“叶婉清,你到底有没有做?”
我沉吟不语,知道赵芙蕖不会这么轻易结束。果不其然,她身边的宫女不紧不慢地跪伏在地上。
“奴婢也看见了,叶姑娘假意与小郡主打闹,又趁她不注意推入水中,被我家娘娘发现后,还装作落水救人。”
说着,赵芙蕖还惟妙惟肖地掩面而泣。
“唉,真是可怜了和静郡主,小小年纪却要遭这份罪……”
长公主性情直爽,最烦旁人这些装模作样的把戏,不由得凉声道:
“不论如何,本公主方才过来时,只看到叶小姐奋不顾身地跳下水救人,反而是太子妃站着说话不腰疼,连去找人通传都没有,就莫要在这惺惺作态了。”
赵芙蕖的泪意冻在了脸上,而许久未发话的我却突然说:
“如果想靠近池子推小郡主,这几天下过雨,那么鞋子上一定会沾染淤泥,公主不妨看看今日来拜贺之人,到底谁脚底有泥泞即可。”
在公主的授意下,一一检查了来往宾客的脚底,皆无泥泞。
轮到赵芙蕖时,她自信昂扬地抬起脚。
显然也没有泥渍。
“无人靠近水池,除了你。叶婉清,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原来她早就把鞋底的泥抹去了。我低觑了一眼她的长裙,恍然大悟。
“长公主,这宫中女眷裙裾逶迤拖地,就算脚底抹去,这衣裙上的泥渍是断然抹不去的,不妨再看看诸位女眷的裙角里子。”
果不其然,再次查验时,赵芙蕖裙裾里面的泥点子清晰可见。
“太子妃,你还有什么话要说?”长公主凌厉地挑眉。
这时,太子楚月楼和驸马听到消息,匆匆从内殿赶了过来。
“区区泥渍,许是来时路上沾染,不足以证明芙儿有罪。”
他振振有词。可见对自己的宝贝太子妃有多么信任。
气氛陷入了胶着,华绫长公主脸色亦不太好看,又不好说什么。
不远处传来一阵沉冷的声音:
“本王可以作证。”
我回过头,却倏然撞进了一双冷隽的黑眸里。
楚亦刚刚把小郡主安顿好,向长公主拱了拱手,方沉声说:“本王方才下水救叶小姐时,亲眼看到她不顾自己沉水,也要推和静上去。试问如果要加害郡主,她又何须如此?”
他说罢转头瞟了一眼赵芙蕖,不乏冷嘲热讽。
“说来,原本太子妃可以搭把手的,怎么就连喊人都做不到,而是站在池边看热闹。”
这话明显是在给赵芙蕖台阶下,提醒她不要再胡搅蛮缠下去。
赵芙蕖一时进退不得,只得悻悻道,“可能......是本宫一时眼花,许是小郡主自己失足落水,还好有叶姑娘相救。”
待到一切窘迫收场后,我主动唤住了楚亦。
“王爷。”
“我与王爷并不熟悉,甚至还逼迫你强娶了我,王爷为何愿意救我,还要替我作证?”
自那日御赐婚后,人人都把黎王当成了笑柄,笑话他收了太子不要的人。
毕竟在众人眼里,我与太子婚约十年,又青梅竹马两心相许,早已是“不洁之身”。
他顿下脚步,一双墨瞳定定地看着我。
“因为本王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心跳仿佛漏了半拍,我攥紧藏在袖中的手帕。
他撩下眉峰扫了我一眼,状似漫不经心地伸手,拂去我脸颊边的泥。
“更何况,你是本王未过门的王妃,你的生死荣辱,和本王的生死荣辱是一体的。”
7
我一愣,被他这不经意的触碰,忽然低下头去。
若非经历过前世的种种,我怎能从他状似无意的细节里,窥伺到隐藏多年的深情。
那双与我相视的眸子里,我看到了从前我与太子策马时,他远远盯着我英姿飒爽的背影;
想起在国子监陪太子温书时,楚亦总在夫子面前朗朗背书,势必要比太子勤奋,只为得到我的一句称赞;
在后花园荡秋千时,我笑中掉落的珠花,无意间看到他藏匿在随身的锦囊中,小心收藏……
原来,我与楚月楼“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少年时,桩桩件件也与他经历过。
小郡主落水受惊后,经此一事,我也辞了少师之职,离开了公主府。
到门外待马车之时,我被人叫住。
瞥见来人是太子,我头也不回继续往马车里钻,却被他攥住了手腕。
他眼尾有些泛红,“清清,你便一点情分也不顾了吗?就不能听我说句话?”
而我冷冷嗤道:“我与太子殿下有何情分?更没有什么可说的。”
拗不过他的执意,我还是被楚月楼拉到了墙角,他口气强硬:
“本宫希望你,不要和芙儿作对。”
“拜托你看清楚,是你家爱妃偏生要找我事端,并非我刻意与她为敌。”
我冷然撂下话,扭头就要走,他急急地拉住了我。
“清清,再过几天就是你大婚之日了,你不要嫁给黎王好不好?”
他又一次问我是否愿意,暂时给他当侧妃。
“其实,先前娶了赵芙蕖,不过都是本宫在逢场作戏罢了,我心里爱的人只有你。”
是了,我父亲镇国公还在朝堂上如不败松柏,尚且能够为你所用。
“太子殿下,先前我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了。当日在叶府,殿下可是亲口说过'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我也已经再结良人,有些话,你实在不必再言。”我讪笑。
“清清,真的不能改变了吗?只要你愿意......”
他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还说他对赵芙蕖只是利用,来日登基一定会舍弃与她,为我打造后宫无妃的佳话。
果然还是这一套说辞。前世就是被这些情话迷惑,我才拜倒在他的身下。
我淡淡掀唇,唇瓣描摹出一个“滚”字,抽走了被他握住的手。
回到马车前,只飘然留下一句话。
此生我只爱黎王楚亦,我心匪石,不可转也。你我再见,只是仇敌。
放下车帘时,我瞥到一道修长的身影隐匿在柳树后,猛的一颤。
…
自上次救下和静郡主后,我成了华绫长公主的恩人,小郡主痊愈后,她特邀我为座上宾,大宴宾客。
宴会上,太子妃赵芙蕖装束盛丽,头顶一只彩羽金凤冠,金丝凤凰绣满双袖,极尽奢华。
见状我心底轻笑,如此打扮是好,只是艳压过了头,甚至压过了长公主就不好了。
果不其然,宴席间长公主看都懒得看她一眼,视同透明,而是吩咐人拉近了我的席位。
和静郡主亲昵地对我说:
“婉清姐姐,我已经和母亲说了,那天不知怎的失足落水,多亏你救了我。”
“以后啊,等你婉清姐姐成了黎王妃,这称呼可得改了,该唤舅母才是。”长公主笑道。
我敛眸,笑意之下,观察到席下赵芙蕖攥紧了酒觥。
拉拢长公主,本是她前世大计的第一步,为的是未来登临后位可以名正言顺。
只可惜,这大好江山,你二人都不配得到。
8
九月廿六,黄道吉日,是我与黎王楚亦的大婚。
王府外面的大街上,锣鼓喧天,红绸飞扬。
那一片鲜红刺痛了我,我一时失神。
这便是我从前企盼一生的大婚,也是伤我至深的场面。
喜娘扶着凤冠霞帔的我慢悠悠地走进去,行完了礼,拜完了天地,我们就是正式的夫妻了。
入夜,洞房内,他拿起挑杆掀开我的盖头。
他声音一如往昔沉冷,不带一丝温度,将所有情绪掩藏得极好。
“本王今夜去书房睡,你早些安歇吧。”
我知他尊重我的感受,是而轻轻拉住他的衣袂。
“王爷请留步,我想与王爷商榷一件事。”
楚亦眯起眸子,探询地低下头。
我顿了顿,扬声道,“今夜还请王爷在这里睡,大婚之日,我不想让外人觉得我的婚事不美满,想让所有人都看到我和夫君很幸福。”
“该行的礼节,一个也不能少。”
自然包括了周公之礼。
他冷峻的脸庞明显微泛起酡红,却是别过头去,转移话题。
“你不是有事要与本王商量么,难道就是为了说这个?”
能让这位杀伐果断的冷血王爷害羞的,想来我是第一人?
我轻笑,直言我要与他合作,并告诉了他太子在京郊的秘密军事基地。
“京郊一处山野后,太子训练了一支以一当十的私军名为悍营,专门日后为了对付王爷你,妄图剿杀所有亲贵。”
他显然十分讶异,深深蹙眉,我继续说:
“我知道王爷有凌云之志,却隐而不发,为的是韬光养晦。可那楚月楼文韬武略皆是一般,心思玲珑尚不及你半分,如若将来王爷能登基,必能海晏河清,天下大治。”
楚亦脸色微变,眸间迸发出微微寒意。
“王妃,你僭越了。”
我知他不信我,于是对他坦白说出了重生之事,包括斗诗在内的,此前种种巧合,皆与他的猜疑不谋而合。
直到我微笑着说出了他训练的一批暗卫,分布在奉安各处。
此事绝不可能是我一闺阁女子能够知晓。他才终于肯信我。
“清儿,你当真对楚月楼没有了半分情意?”
“是他背叛在先,我跟他早已银货两讫,以后再见只论仇敌,没有任何情分。”
我仰面悠悠地对他笑,笑意如绽放的幽昙,忽然做出一个令他意外的举动。
一双唇瓣毫不犹豫“啵”的碰上了他的唇。
四目相对,我几乎可以听到他胸腔即将跃动出来的心跳。
合卺酒里被我放了合欢散。
前世我欠他一份情,而这一世,我只愿他年年如意,岁岁合欢。
楚亦原本岿然的身形一颤,龙凤花烛的光点在墨眸里明灭不定。
他红了眼眶,倏的捏紧了我的下颌,骤然将我压倒在床榻。
“那与我的账,又如何算得清楚?”
...
红帷帐落,十指相扣,吻醉,痴缠,沉迷。
9
新婚燕尔的生活比我想象中还要好很多。
从前和楚月楼在一起时,我总是要谨守太子妃的本分,不敢有丝毫逾矩,小心翼翼揣测他的喜怒,又何尝不是枷锁。
而当黎王妃却不一样,如寻常民间夫妇一般恣意。
更因为,楚亦终于肯对我卸下面具,不掩娶到我的欣喜与往昔的爱恋。
他掏出了收藏的那枚珠花,认真道,“清儿,我曾以为,此生我只有能留下这枚珠花的福分。”
赵芙蕖曾得意洋洋地说过,新婚后的这段时日叫做“蜜月期”,便与太子到处去游山玩水。
那我也与楚亦过一过这“蜜月”。
这天,我们正手牵着手在东市逛街,我在彩衣楼相中了一匹碧霞罗的料子。
可好巧不巧,在结账时与赵芙蕖相遇,她也看上了这匹料子,声称要花高价购买。
“掌柜的,我劝你识相一些,看清楚我是何人,我乃东宫太子妃,她是黎王妃,该给谁,你心中有数吧?”
我微微浮笑,赵芙蕖总想着压人一头,却不晓得这样暴露身份,只会让店家更加难做人,不敢得罪任何一方。
“哦?是吗。”
楚亦握着我的手紧了紧,冷瞟着赵芙蕖和掌柜。
果不其然,那掌柜嘴唇一哆嗦,连忙跪下身去。
“太子妃娘娘,这料子是黎王妃先看中的……只此一匹,您,您不妨看些其他花色?小店还有镇店之宝的天仙碧。”
赵芙蕖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滚,其余的都不要。今天这匹料子,本宫就要了!”
她伸手过来就要与我撕扯,而我自小习武,轻轻松松捏得紧实。
只听得空气中“刺啦”一声,布料被撕得粉碎。
而我则悠悠与她擦肩,在她震惊的脸旁轻声说:
“既然你这么想要,干脆都别要了。如果得不到就要毁灭它,还记得吗,这是你教给我的。”
赵芙蕖气得脸都红了。
“呵,你不要以为你是重生女,就可以为所欲为。我来自的时代对你可谓是降维打击,你是斗不过我的。”
看来她终于反应过来我的真实身份了,还真是后知后觉。
我轻啧了一声,望着她愤愤离去的身影。
孰输孰赢,大幕拉下之前,谁又能知晓呢?
回去的路上,我心事重重,盯着一处糖画小摊发呆,脑海中却思绪翻飞。
不料却被楚亦认为是我想吃,蹙眉问:
“你喜欢?”
我茫然地点点头。他眉目一舒,上去就要给我把摊位上的全包了。
见他如此,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肚子说:
“知道王爷财大气粗,倒是不必包圆,买一个就够了。”
他怔了片刻,闷声点点头。
走在回去的路上,我则把糖画突然塞到了他的口中,逗他:
“夫君,你尝尝这糖画好不好吃。”
他目光落向某个方向,敛眸没有说话,我循着回望过去,笑意僵住。
原来是楚月楼站在那里,等待接赵芙蕖回去。
我喉头泛起一阵苦涩,重新扬起笑意,踮脚主动吻上了楚亦的唇。
他的气息和糖画的甜冲淡了我口中的苦,直到太子的车辇离去,我才徐徐松开他,眼尾因羞赧泛起微红。
不料落在他眼里,以为我是在心伤,低沉地叹了口气:
“本王又被你当作了工具一回,何时你也能分一点对太子的爱给本王,哪怕是恨呢?”
“婉清是王爷的人,心也是王爷的。现在是,以后亦是。”我斩钉截铁地答。
他望着我,深邃的眸子飞闪过几许复杂。
10
我与黎王带兵去炸了太子京郊的军事基地,抢走了所有马匹粮草,已经是两个月之后的事了。
楚月楼私藏兵马和武器,原本是为了以后防范诸王叛乱,为储位着想。
可皇帝尚在人世,国法规定,王侯将相不得擅自训练私军,此举就是大不敬的谋逆之罪。
其实,对付楚月楼和赵芙蕖,弯弯绕绕的斡旋方式有很多种。
但我选择了这个打蛇七寸,最简单粗暴的办法,不想与他们缠斗了。
当我和楚亦带着父皇亲命率领的御林军,将整个悍营包围时,他们正在巡查,一脸惊愕。
必然没有想到这里也会被我发现。
事实上,前世楚月楼也并未跟我说过这支军队,直到我看见他用悍营的人镇压黎王叛军。
也是这支军队,将黎王五马分尸……曝尸在了城楼上七日七夜!
“事已至此,太子殿下,你私训精兵,又将大批武器私藏于这后山,谋逆之心,昭然若揭!”
我冷笑,楚亦则与我并肩坐于战马上,顺着我的话说:
“本王奉父皇之命特来查缴,人还要带回宫中审问,太子,跟我们走一趟吧。”
楚月楼愤愤地瞪了我一眼,目光死盯着我与楚亦并肩的模样。
他扭头略带焦急地问:
“芙儿,你不是通晓未来吗?你不是说我天生是帝王相,这一战我们会不会赢,会不会?”
赵芙蕖嘴唇一颤,像前世数次情况一样,开始自言自语奇怪的话。
“不会啊,为什么男主的帝王属性会变弱?系统,系统,你不是说男主是气运之子,不可能有人冲击官配吗?”
一个时辰下来,太子悍营的精锐势力遭到了御林军血洗,又搜出了大量藏匿的金银珠宝。
尤其是搜出一件黄缂丝面青龙朝袍,更是僭越的铁证!
太子楚月楼被当场扣在了地上,听候发落。
“系统,为我兑换道具,我要杀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配。”
赵芙蕖果然慌了,她主动跳上马,不知从何处竟摸出来一件弩机形状的武器,长得十分与众不同。
她飞身上马,以矫健的速度向我射出一支弩箭,而我早有防范,灵敏一躲。
却没想到那弩箭竟然有灵性一般,追着我换了一个方向袭来!
“小心!”
惊慌失措下,一个宽厚的身影挡在我面前,生生受了那一支弩箭。
楚亦顺便用尽力气拉弓搭箭,一气呵成,给正在逃跑的赵芙蕖一箭穿心。
她狼狈的滚落到地上,口吐鲜血,仍嚷嚷着:
“系统,我要复活重来一次,我不甘心……”
很快,所有人都听到来自玄顶的天空发出一阵冰凉的人声:
【滴,已是任务重置最后一次,小世界新气运已生成,新官配稳定,即将永久封印小世界,穿越者不可再入内。】
赵芙蕖满脸震惊和不相信。
临死前,还死死盯着我的方向。
顷刻间,她的身体化作了一片纷飞的乌鸦,霎时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地黑灰色的齑粉。
我欲上前查看楚亦的伤处,不料这时,楚月楼却凭借武功,乘机挣脱了御林军的钳制。
他冲过来,突然拿着一把匕首抵上了我的脖颈,还用一张手帕捂上了我的口鼻。
软骨散吸入鼻腔,我一时动弹不得。
楚亦几乎目眦欲裂,捂着肩胛,冷斥道:
“楚月楼,你想干什么?放开清儿。”
而楚月楼此时神色癫狂,他发狠地看着楚亦,大笑出声:
“本宫想要你们死,是你们这两个贱人背叛我,毁了我的一切。”
楚月楼说着,手上的匕首靠近几分,我白皙的肌肤上泅出丝缕鲜血。
而楚亦眸光狠狠一颤,扬声:
“不关清儿的事,这一切都是本王一手策划的,你放开她。”
“好啊,那你自尽,我就放了她。”太子神情玩味,似势必要破罐子破摔。
楚亦看了我一眼,不假思索地说:
“好,你别动她。”
我在心底冷笑,楚月楼这个疯子,难怪前世今生,他都不配当一个好的君主。
楚亦缓缓拿起匕首,竟真的想要自尽。
千钧一发之际,我往刀口上撞去,楚月楼受惊,手上一松,我手肘顺势向后一顶,他踉跄几步,终是被身后的御林军重新按住。
11
楚亦心神一松,唇角溢出黑血,一下子跪在地面,持剑撑持在地上。
我大惊,定是那弩机萃了奇毒,我当机立断,将那支短箭从他肩头拔出,并吸走吐掉了部分毒血。
还好中毒未深,被御医会诊后妙手回春,终是救回了一条性命。
那夜,我为楚亦小心翼翼换完了药时,窗外正好下起了初雪。
我轻手轻脚替他盖好被子,却被楚亦一把拉住,虚弱道:
“不要走。”
我点点头。乖顺地坐在他床前,任月光与雪色映入窗内交织成另一种绝色,伏在他身上时,彼此间青丝缠绕。
“清儿,你看这像不像夫妻结发?”
我没有去看他的眼睛,只幽幽笑道,“腕伸郎膝上,何事不可怜?”
“本王知道从前你为了那个负心人,受过很多苦。”
他将我的碎发掖至耳后,那低哑的声音在深夜里显得那么浓。
“可本王只愿你,此后余生,有我知冷,知暖,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见我不语,楚亦抬起胳膊将我俩的头发放在了一起,一手搂在我的肩上,沉沉睡去。
窗外细雪飘落,悄无声息。
他说出的话那样温淡从容,我却怔住了。
他曾在血泊中抱起遍体鳞伤的我,给我买糖画,他听过我朗朗诵诗,倾慕我的才华,他看着我的眼睛说过喜欢我。
在那些值得记住与回忆的时刻,我都没能爱上他。
可是现在,在这个窗外飘雪的寒夜,我伏在他的胸前,他用粗糙的手指和掌心的纹路轻轻抚过我的头发。
我确定,我爱上了楚亦。
…
开春之后,圣旨下来,太子楚月楼因谋反被贬为庶人,终生幽禁宗人府。
几年后,在华绫长公主的支持下,黎王楚亦被立为太子。
他在登基后,封我为皇后,废黜六宫,真正为我打造了六宫无妃的佳话,将六宫殿宇夷平,废料施建民房,将后宫改成了一座大花园。
当初楚月楼答允却负了我的事,楚亦做到了。
史书记载,帝后恩爱一生,堪称传奇,鹣鲽情深,从无龃龉。
昔设六宫处,皆夷为平地,十里红棠开遍,株株知为情生。
-END-
文/天山雪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