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中的梁中书到底是什么人?

发布时间:
2024-09-06 1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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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层出身的男性,但凡有雄心、有进取心,往往都有一个特点:太想硬气了。

在底层那个环境,不硬气一点,很容易被人针对、被人欺负。

经历过那种环境的人都知道:今天别人故意推你一下、撞你一下,你不敢怒骂、不敢还手,一旦被人当成怂包,下一次人家就敢打你脸。

所以,想要硬气(包括展现硬气)这个特点在打拼、奋斗的时候,能激发斗志,有利于勇往直前、开拓前途。

但一旦得到了大佬的赏识,进了大佬的圈子,甚至成了大佬的亲属或体己人,「太想硬气了」就很容易变成缺点。

不是大佬不喜欢有狠劲、有闯劲的年轻人,而是大佬所处的位置和圈层极度排斥所谓的硬核狠人。

为什么排斥呢?

主要是因为客观环境和实在利益,与个人的主观意志无关。

本篇就借着《水浒传》里的一个豪门女婿梁中书,来分析一下:为什么上层会形成这类「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的规则?

梁中书,本名梁世杰,在北京大名府(今河北省邯郸市)留守司担任留守,书上说这个职位「最有权势」,除此之外,梁中书还是当朝太师蔡京的女婿。

如果不细读《水浒传》原著,梁中书在很多人的印象里,大概就是一个靠裙带关系上位的贪官,没什么能力,也没什么个性,有一点像工具人,主要工作就是捞钱上供给岳父蔡京。

可如果用官场的角度,去细细品一下梁中书在《水浒传》里的相关剧情,就会发现梁中书这个人真的不简单。

首先是梁中书身居高位,作为一个上马管军、下马管民的实权大官,你在他身上却看不到一丁点儿嚣张的气焰。

拿蔡京的第九个儿子江州知府蔡德章作个对比就非常明显,书上明说蔡德章「为官贪婪,作事骄奢」,但梁中书的言行举止从来没让人觉得反感。

即使是给岳父蔡京送生辰纲,书上也明说是「梁中书收买礼物玩器」。注意这个说法,不是梁中书巧取豪夺,他自己是不贪财的,也没有借着生辰纲的名义大肆敛财或层层摊派,而是「使人将十万贯收买金珠宝贝」。

有人肯定觉得,就算花钱收买礼物,那梁中书也是贪官啊!不然那十万贯又是怎么来的呢?还不是从百姓身上刮来的。

我没说梁中书是一个好人,但你不得不承认,梁中书还真的没有显露过一丁点贪财好色的嘴脸。

没有层层摊派,没有借机敛财,就连给蔡京送生辰纲这件事,都是蔡夫人率先提起,而梁中书已经准备好了岳父的生辰纲,只是还没选定护送生辰纲的人。

给蔡京送生辰纲庆寿,对梁中书夫妇来说,是孝顺(符合儒家的价值观),对于梁中书个人而言,是为了报答蔡京的恩德。

蔡京自己肯定是不缺钱的,那梁中书为什么还要花钱准备生辰纲?

想要报恩,梁中书给岳父蔡京好好做事,其实也可以。都是自家人,还是利益共同体,送礼这件事真的是次要的。

那什么是主要的?

蔡京和蔡夫人的脸面才是主要的。

有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直接反映了一个人的悟性。

可能有人觉得:不就是裙带关系吗?不就是因为蔡夫人是蔡京的亲女儿吗?这种潜规则有什么悟性可言?不就是放低身段不要脸吗?不就是跪舔大佬吗?

其中的区别还真的有,而且很大。

很多讲豪门女婿、赘婿之类的作品,不论是作者自身的阅历,还是考虑到受众的喜好,剧情爽点往往都是为了迎合大众的口味,比如:男主角秀操作打脸那些势利眼亲戚,做出一番事业让高高在上的妻子服气或低头认输。

说白了,哪怕主角自己出身低微,只要有能力(有外挂),也要软饭硬吃。

是的,在很多人眼中,只要自己有本事,能干大事,吃饭就是得硬气,顺便还能讽刺一些富二代,明明是废物还以为自己很有能力,只不过是生在罗马而已。

毕竟有些人的起点,还有他们生来就拥有的资源,确实是普通人一辈子都望尘莫及的。

就连梁中书自己,那也得先成为进士,才有资格进入蔡京的视野里。能成为进士的人,大概率不会是平头百姓。

如果让水平一般的作者去写梁中书如何获得蔡京赏识,如何成为蔡家的女婿,很可能就是写梁中书特别有见识、有能力,让蔡京眼前一亮、惊为天人。也可能写蔡大小姐欣赏梁中书的才情和风趣,芳心暗许。

可《水浒传》里的梁中书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特别突出的才能,也没有什么令人惊叹的见识。

蔡京为什么会看上这种人?

梁中书的行为模式其实给出了答案。

第一点,上面就提到过,梁中书是懂官场规矩的,知道做官要和光同尘,不能忘了恩义人情,但他自己绝对不会为了个人利益做过分的事,不会打着蔡京的旗号巧取豪夺、惹是生非。

你站在蔡京的角度看生辰纲这件事就知道,生辰纲送没送到自己府上都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梁中书自己花钱收买礼物,为岳父庆寿。

在晁盖、吴用、阮家兄弟等好汉眼中,生辰纲是不义之财,梁中书是害民的贪官。

但在蔡京眼中,自己和女儿的面子有了。尤其是,「蔡夫人提醒梁中书送生辰纲,而梁中书已经提前准备好了」这件事,蔡京自己一定是知道的。

不要小看上层的信息渠道,何况梁中书自己身边就有蔡家的人。

另外,梁中书挑人送生辰纲这件事,其实非常值得读者琢磨。

我们都知道,梁中书选的是杨志。但细读梁中书认识和选用杨志的过程,就会发现梁中书的厉害之处。

梁中书是有识人之能的,书上说他「原在东京时也曾认得杨志」,知道杨志作为武官,是有本事的,只是不清楚具体的水平。

两人在留守司厅一交流,梁中书知道杨志的情况之后,反应是「大喜」。

梁中书自己是很少流露出情绪的,为什么知道杨志的情况之后,就表现出大喜?

因为杨志的经历告诉梁中书,杨志这个人看重的是前途,不在乎钱财,这一点和梁中书还真有几分像。

在「大喜」之后,梁中书选择将杨志「留在厅前听用」,这其实就是观察期。

你看,就算梁中书显露出情绪,用人做事仍然小心谨慎,这就是官场的高手。

杨志在观察期内是什么表现?

书中写道:「杨志自在梁中书府中,早晚殷勤,听候使唤。梁中书见他勤谨,有心要抬举他,欲要迁他做个军中副牌,月支一分请受。」

「勤谨」二字,就是梁中书对杨志的私人评价。

对于梁中书来说,杨志这个人本事有多大,是其次的,重要的是,杨志眼中有领导,知道领导掌握着他的前途,而且做事勤快细心。

梁中书准备抬举杨志,却没有立刻拍板,而是准备在东郭门教场举办一场比武,既能借机检测杨志的武艺,又能体现领导尊重专业人才。

杨志细心,梁中书又何尝不细心?

要知道,梁中书那个身份地位,在大名府完全可以说一不二,很多事情是可以直接拍板的。但梁中书仍然非常谨慎,不论是用人还是做事,都不会惹争议。

送生辰纲,打着孝顺的旗号,礼物都是花钱收买来的,没有惹争议。

抬举杨志,打着为国选才的旗号,走的是公开比武的路子,没有惹争议。

不惹争议,就是为了不留把柄。

比武之前,梁中书还特意私下告诉杨志:「我有心要抬举你做个军中副牌,月支一分请受,只不知你武艺如何?」

这就是既要公事公办,又要属下知道领导的恩情,还不能伤到属下的自尊心。

你可能觉得这没什么嘛,要是你在那个位置,也会这样笼络人才。

我这就来举个反例,看一看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2011版的《水浒传》里,梁中书准备抬举杨志这段剧情,编剧把原著小说里梁中书的心里话「有心要抬举他,欲要迁他做个军中副牌,月支一分请受」直接改编成台词,让梁中书在公厅里当众说了出来。

如果有人看不出其中的致命问题,看不出雷区在哪儿,那在官场里绝对混不下去,断送前程都算是轻的。

什么致命问题呢?

梁中书有意抬举杨志这件事,可以心里想,也可以私下两个人说,但绝对不能当众说出来。

杨志是戴罪之身,又曾经是武官。梁中书如果当众说自己有心抬举杨志,哪怕打出「为国效力」的旗号,在朝廷眼中就是在养死士。

养死士是什么性质的行为?

那就是准备造反。

这不是过度解读,比起电视剧的糟糕改编,你可以去看一看原著作者施耐庵写梁中书抬举杨志这段情节,虽然着墨不多,但非常符合官僚的行事逻辑,哪些话只能藏心里,哪些话可以私下说,哪些话可以公开说,都是有讲究的。

位高权重又怎么样?

位高权重的人,说话行事要更加小心谨慎,要时刻注意不给自己惹祸埋雷。

有人可能想:就算原著小说里梁中书非常谨慎,重用杨志这样的人才,生辰纲还不是出事了。

接下来,就要说一说梁中书另一个非常厉害的地方:避责。

以前看过一些官场小说,真有不少人把避责直接理解成甩锅,用厚黑学那一套低能玩意儿去理解官僚。

大家要想到一件事:在那些聪明人扎堆的地方,哪个不是人精?哪个不会看人下菜碟?

你的甩锅技巧再高明,人家也知道你在甩锅。你能让别人吃哑巴亏,人家就算没法立刻反击,心里也先给你记着。

更重要的是,你如果在官场得罪人,不太可能只得罪一个人,大概率是会得罪一群人。

举个简单的例子:在电视剧《狂飙》的第6集和第7集里,检察院接到举报,按规定流程调查警官安欣。第一次调查,大家心里就算不舒服,也当是兄弟单位的工作要求,该配合就配合。

可是,如果第一次调查没发现问题,又接二连三来调查同一个人,还是没查出问题,那就是得罪人。不止得罪安欣一个人,还得罪他所在的单位、所在的系统。

安欣本人还有那些领导和同事肯定不舒服、肯定有意见啊,我们查案子,尤其是涉及人命的大案,你们三番四次来干扰,几个意思?

就算大家都是按规定的流程走,没有一点私心,就凭大幅增加兄弟单位的工作负担、干扰兄弟单位正常做事这两点,无疑是得罪人。

被得罪的那一方当然不会想着报复,聪明人总有其他合理合法的方式拿到相应的“赔偿”,比如在以后的工作中,得到一些信息、资源和支持。

说回梁中书,他避责的高明之处,不是生辰纲出了事就让杨志背锅,而是在决定人选的时候,特意请示了蔡夫人。

梁中书先是向蔡夫人表示生辰纲已经准备好了,只是在该派谁去押送这件事上踌躇不决。

真的是踌躇不决吗?

书上说,蔡夫人听到梁中书的话后,「指着阶下道:“你常说这个人十分了得,何不着他委纸领状送去走一遭,不致失误?”」

大家体会一下「你常说这个人十分了得」这句话的意味,都是套路啊。

阶下的人是谁?

施耐庵写的是:「梁中书看阶下那人时,却是青面兽杨志。」

梁中书对杨志说的那句「我正忘了你。你若与我送得生辰纲去,我自有抬举你处。」明显是作秀。

杨志就站在阶下听候吩咐,青面兽那张脸又非常显眼,蔡夫人都能当着梁中书的面指着杨志说话,那距离肯定没几步路。

梁中书能忘了杨志这个人?

傻子才信。

再者说,谁安排杨志在后堂的阶下听吩咐?

只能是梁中书自己嘛。

蔡夫人不可能看不出梁中书的套路,但她在乎的是梁中书亲自请教她的意见,在乎的是蔡家人在大名府说话是有份量的。

毕竟,梁中书送生辰纲给蔡太师这件事,说到底是为了给蔡家长脸面,蔡家除了蔡京,还有她蔡夫人。

正是因为梁中书尊重蔡夫人的意见,所以,哪怕生辰纲在路上没了,蔡京和蔡夫人从来不责怪也不埋怨梁中书。

流程上,梁中书做好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提前备好了生辰纲。态度上,梁中书尊重蔡夫人的意见,深刻理解「生辰纲」这一上级指示的核心精神:重视蔡家的脸面。

同样是轻视钱财、重视前途,在领悟上级精神这个层面,梁中书和杨志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押沙龙老师在《读水浒:人性的十三种刻度》里认为杨志的性格明显有点病态,觉得梁中书太老实了,信了杨志的话。

关于杨志的性格,押沙龙老师分析的没错,杨志这个人是有些魔怔的,尤其是涉及到自己的前途,一意孤行,完全不考虑他人的感受。

原著小说里,在押送生辰纲的过程中,杨志对同行的军汉们是毫无尊重,又是喝骂,又是威胁,又是拿藤条打人。

就算没有碰上晁盖、吴用、阮家兄弟等人,杨志这样做人做事是一定会出问题的。

想要好前程,眼中要有领导,可眼中不能只有领导。

杨志只想快点把领导交待的事办成,而梁中书会考虑到办事本身会产生的影响。

押沙龙老师说梁中书这人太老实,信了杨志的话,其实说的不准确。

梁中书提早为自己上了保险,派谁去其实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蔡夫人的意见。

不论杨志有没有把生辰纲成功送到蔡京府上,只要出了岔子,那就是杨志的过错。

当然,如果只停留在避责这一层,梁中书做官肯定是差了火候的。

因为就算生辰纲顺利送到蔡京府上,蔡京也会觉得那是应当的,不会想着梁中书在幕后做了多少准备、多少方案。

如果你经常给上级准备材料、按领导要求做方案,应该能深刻体会到一件事:哪怕事情办成了、办好了,上级也不怎么重视自己的付出。

所以说,梁中书不是老实,是高明。生辰纲的事,办得再好再周到,也就那样,只要蔡家的人不责怪自己就万事大吉。

那对于梁中书来说,什么事才重要?

这就要看梁中书的核心利益在哪里。

梁中书的核心利益在哪里?

当然在北京城大名府,在他自己的地盘上。

书上说:「梁中书见他勤谨,有心要抬举他,欲要迁他做个军中副牌,月支一分请受。只恐众人不伏,因此传下号令,教军政司告示大小诸将人员,来日都要出东郭门教场中去演武试艺。」

如果读者只看最表面的那一层,很容易理解成:梁中书为了抬举杨志,特意举办了一场比武,给杨志机会展示武艺,让众人服气。

但你代入杨志的视角,看到的是:梁大人命令军政司准备举办比武,然后私下跟我说,很看好我,只是不知道我的武艺如何。

至少在杨志和其他武官的视角里,梁中书不是为了杨志一人而下令举办比武。

这一点对梁中书来说很重要,除了避免有养死士的嫌疑,还要与下属保持一定的距离。

梁中书是大名府的大领导,而杨志是有前科的。梁中书可以私下告诉杨志,在自己手下做事是有前途、有晋升空间的,但不能告诉杨志,我下令办比武是为了你一个人。

对于专业人才,该尊重就要尊重,但面子不能给太大,否则容易丧失领导的权威,还容易引人猜忌。

梁中书根据东郭门的比武结果,以及手下李成和闻达这两位专业人士的建议,不止提拔了杨志一人,还提拔了大名府正牌军索超。

你看梁中书办事就是非常漂亮、恰到好处,公事公办、公平公开,麾下的专业人士不论新人还是老人,都得到了尊重和重用。

后面李成和闻达拼死保护梁中书,还真不是看重梁中书是蔡京女婿这一层身份,而是梁中书作为领导,确实值得属下誓死追随。

再说东郭门教场比武结束之后,梁中书看到东郭门两边街道有众多百姓,还故意问老人们:「你那百姓欢喜为何?」

为什么我说梁中书是故意问的呢?

一是梁中书在比武开始前,特意唱了一个高调,「即目盗贼猖狂,国家用人之际」,这话可不只是说给军官们听的,相当于告诉所有人:本府在东郭门教场公开举办比武,是为了国泰民安,是为了选拔优秀人才。

选拔优秀的人才,不仅要获得专业人士认可,还要让百姓知道、看到。

二是那些回梁中书话的百姓,是当地的诸位老人。

古人是特别讲究敬老的,老人说话是有人信的,其影响力在宗族社会里不可小觑。

老人们说「今日教场中看了这般敌手,如何不欢喜!」,梁中书的反应则是「大喜」。

大喜在哪?喜在自己拥有人才吗?

其实是喜在自己做的事情,既符合规则,又得民心。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杨志和索超的武艺已经获得了大名府军官们的认可,根本不需要百姓认可。

要得民心的,只有梁中书一人,毕竟他才是大名府的领导,让当地百姓认同他这个领导做的事,可不就是政绩吗?

老百姓往往不信官吏唱的高调,但确实很喜欢看热闹。当地衙门说一万遍保家卫国,都不如让老百姓见识一次高水平的公开比武。

别看官员们说什么为了国泰民安,那些聚啸山林的强盗可没少搞事情,梁中书给蔡京的生辰纲都被贼人劫走过,结果连罪犯都没抓到。

梁中书是聪明人,身为大名府的领导,在公开场合,有些话他必须讲,但没有给自己挖坑埋雷,有些事他必须做,但他不会故意给自己惹麻烦。

公开唱高调,但丝毫不夸张。讲话打旗号,但从不随便许诺。一是不容易打脸,二是让属下相信领导说话靠谱,不是随便画饼的人。

在梁山好汉攻破大名府之后,李成和闻达拼死护着梁中书,保住了这位大领导的性命。注意一下,李成和闻达是拼死保护梁中书,而不是拼死保护蔡夫人。

要知道,梁中书不论事前事后,都没有给李成和闻达这两个人任何许诺和赏赐。

护主大功,当属下的肯定都想要。不过拼死护主的前提,并非是功劳有多大,而是主公值得属下去卖命。

没有哪个当属下的希望自己卖命干活、拼死护驾,结果还得替领导背锅。

梁中书会避嫌避责,会与武官们保持适当的距离,但从来没有亏待过自己人。他连杨志这种有前科的人都没有亏待过,更不可能亏待麾下那些家世清白的军官。

一个有识人之能、尊重专业人才、会考虑到他人感受的领导,谁不想跟随?

索超原本是梁中书的属下,被吴用设坑俘获之后投了梁山,最后死于石宝的流星锤。再看李成和闻达,没有背叛梁中书,也没有为失守的事背黑锅。

大名府失守之后,蔡夫人的意见是让梁中书「写表申奏朝廷,写书教太师知道,早早调兵遣将,剿除贼寇报仇。」

这基本就给大名府失守事件定调了,哪怕北京城大名府被攻破,也不能责怪大名府的军官们,而是梁山贼寇的罪过。

你看,朝廷很忌讳官员养死士,但梁中书身边偏偏就有李成和闻达这两位忠心干练、誓死护主的猛将。这三人有点刘关张的味道,主公魅力点满,两位猛将万夫不当。

当然,梁中书身为地方大员,肯定是不会和武官结拜的,却更能体现他的能力和魅力。养死士的事不能做,但是让属下心甘情愿为自己卖命,绝不讨价还价或坐地起价,就是梁中书的本事。

所以说,梁中书这个人不是真的没个性,也不是没能力,但他就是不显摆、不炫耀、不卑微,以至于在书里很像一个小透明,像一个衬托好汉们的工具人。

同样是领导型人物,梁中书和宋江是截然不同的风格和心态。

宋江的权术、驭人之术再高明,他在梁山的事业说白了就是在赌,赌朝廷最后会选择招安梁山好汉,而不是剿灭。

梁中书不显山不露水,该守的规矩绝不逾越,该上的保险绝不松懈,该做的事绝不让人借题发挥。

如果抖机灵评价一下两人的差距,那就是梁中书至始至终都明白一件事:宋江渴求进步的路子一定是绝路,因为北宋朝廷不允许有这么牛逼的好汉存在。

不过真要说事理,也不复杂:宋江又要做好汉,又要做官,犯了北宋朝廷的大忌。

北宋的开国皇帝宋太祖赵匡胤可不就是武官出身,靠战功晋升,结果黄袍加身做了皇帝吗?

同样的事情,搁「祖」「宗」皇帝身上那就是天命所归、民心所向,搁宋江身上那就是大逆不道。

北宋朝廷就算招安了梁山好汉,也一定会找机会来清算处理这批人,尤其是不能放过那些任职居官的头领人物。

敢招兵买马挑战朝廷的权威和秩序规则,要么血战到底,成了就是开国皇帝和功臣,输了就身死族灭,要么等着秋后算账。

押沙龙老师说「权力的山峰上,没有下山的道路」,本来是点评晁盖和宋江的权力之争,不过放在水泊梁山的招安事业上,也非常准确。

可是,领导型人物一定要站在权力的山峰上吗?

梁中书这个人物告诉我们:创业、争天下是一码事,守业、做官是另一码事。

前者要赌,后者要稳。

前者没有退路,没有大胜就只有败亡。后者要考虑到失败的可能性,要万分谨慎,更要重视保险。

如果没有背景没有资源,人生的第一桶金、第一次关键晋升,难免要赌一把。可一旦进入高层的视野,想要高层的资源倾斜到自己身上,就不能有一丁点赌性,也不能随意展露个性。

就算有赌赢之后成功上位的例子,最后的下场往往也不太好。因为在大多数高层眼中,靠赌上位,无异于造反,极大削弱了忠诚的价值。

只有组织、体系和秩序存在,高层才能存在。何况,高层交接权力,讲究和平与稳定,怎么能允许有人去赌、去破坏稳定却不受惩罚呢?

注意区分一下,像汉高祖、唐太宗都属于带着自己的班子成功集体上位,让自己人占据了权力金字塔高层的多数生态位,甚至是全部生态位。

梁中书看这些事情就看得非常透彻,在他眼中,权力不存在大小之分,只是来源不同。只有认清权力的本质,他才能在蔡京、蔡夫人面前保持谦卑而不是展现自卑,他才能在礼贤下士的同时保持领导者的权威。

吃饭就吃饭,不要想着软饭硬吃。

送礼就送礼,不要想着超额收益。

做官就做官,不要想着作威作福。

那些喜欢整活、搞事情的人,在舞台上当小丑,娱乐大众才是唯一的出路。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