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恶毒女配怎么办？
[已完结]
一觉睡醒，我，一个普通高中生，和我那书呆子哥哥一起穿进了无脑言情校园文。
他是温润帅气男二，而我成了恶毒女配……身边的跟班，女主是清纯无害小白花，我是心狠手辣大窝瓜，每天以欺负打压女主为乐。
我从前吃斋念佛，穿书之后也不愿意当恶人，闲也是闲得，救了女主几次，彻底和女配翻脸，她把矛头转向我，在女主身上用过的招数全都对我来了一通。
我不怕，转头抱紧我哥的大腿，于是我哥每天在学校要学习、要和男主抢第一、还要替我挽着袖子揍人。
终于有一天，男主找上了我。
傍晚空无一人的教室里铺着夕阳，敞开的窗户外有风拂进，我坐在座位上，高挑的男生单肩背包，一手插兜站在我面前，踌躇半晌，终于开了口。
“……能不能给我你哥的微信号？”
我：？
1
早知道睡个午觉就会穿越，我一定把盖在脸上那本叫《冷魅酷少：娇软甜妻哪里跑》的傻逼小说换成海棠文学。
此时此刻，我站在女厕所最里面的隔间里，听着外面一帮女生说说笑笑。
“今天值日让温落落做吧？”
“那肯定啊，有她在我们还用自己做值日吗？”
“是喔，这个讨厌鬼还是有点用处。”
“那放学之后去逛街？”
“好呀好呀！逛完再去吃个晚饭吧，期中考刚结束，要好好放松一下！”
“诶对了，纪明语最近在干什么，这几天都没见她，怎么不和我们一块儿？”
叽叽喳喳的话语声在提到我的名字之后默契地安静下来，沉默了快有十秒，我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你几天没来学校不知道，她已经不配和我们一起玩了，以后别提她。”
“啊…这样啊。”女生拖长了声音。
那道熟悉的声音又道：“温落落孤单了这么久，也该找个伴儿了。”
女生团体因为她的话又逐渐热闹起来，有人出谋划策：“不如今天让她来替我们值日啊？”
“有道理诶，总捉弄温落落一个人好没意思。”
“追纪明语的男生还不少呢，马上就让他们看看她倒霉。”
人声逐渐远去之后，我才将隔间门打开走出去，正好和第一个隔间出来的温落落打了个照面，她看见我还是有些害怕，垂着眼和我保持距离，我也不理她，自顾自地洗手。
“你…刚才都听到了吧。”我将水龙头关上时，她终于小心翼翼地开口。
我点点头。
“你不害怕吗？那可是孟悠雪…”
“都是学生而已，有什么可怕。”我对着镜子整理好校服的衣领，温落落从镜子里看着我，似乎还有问题想问，但我不等她开口，便转身出了卫生间。
折过走廊的拐角，我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点开第一个联系人的聊天框：哥！！！救我！！！！！！
2
两个月前，我和我哥一起穿越到了这本书里，幸运的是我们俩在书中也是兄妹，虽然是同父异母。不幸的是他好命是男二，我运气差，是个女配，还是恶毒女二的小跟班。
男主家是市首富，恶毒女二家第二，我们家只能排第三，我还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这个角色的特点是外表明艳娇俏，背地比谁都会耍阴招，所以我不是传统意义上女二的跟班，我把坏事都送到她手上让她去做，真要论起来，我这个角色才是全书最大的坏逼。
这本小说烂归烂，但我这人太闲，硬是看完了。
穿书之后，我哥一纯书呆子，花了三天时间接受自己穿越的事实，然后……开始狠狠地学习。
那天我介绍完男主的人设，他眼神发亮：“真的是年级第一吗？期中考我和他比比。”
我看着他奋笔疾书的侧脸，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只能独自面对外面的狂风骤雨。
我不是真正的纪明语，不会按照剧情和孟悠雪那帮人欺负女主，于是她们把温落落堵在厕所时，我在外面喊老师来了；她们在体育课下课后的更衣室里剪烂温落落的校服时，我主动将多一件的校服拿给她；她们把温落落带去无人的教室，扒她的衣服让我给她拍裸照时，我面无表情地将手机砸在地上，趁众人分神，拉着温落落夺门而出。
温落落对我感激涕零，不忘在逃跑时问我一句：“你为什么要帮我啊！”
我想起之后剧情中孟悠雪对她的所作所为，她和男主在一起之后，孟悠雪假意与她和好，在她的食物中下迷药导致她被四个男人强暴，这是整本书我最恶心的片段，甚至一度怀疑作者有什么精神疾病才这么虐自己的女主，现在我已经来到这里，当然不想看到这种事发生在我面前，对她的遭遇也无法坐视不理。
我犹豫半晌，说：“你就当我良心发现吧。”
她眨巴着星星眼：“你真好！”
得到温落落的夸奖的同时，当然也会得到孟悠雪的厌恶，但我不怕，按照时间线，再过一个月男主就会注意到温落落，他俩成为朋友之后，孟悠雪便没有办法对她下手了，到那时我应该也就安全。
了吧。
3
放学回到家里，我哥听说了我的处境，非常担心我，我安慰他：“没关系，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说得轻松！我和你不在一个班里没法看着你，万一她们对你动手我不知道可怎么办。”
我开玩笑道：“那要不你去抱男主大腿吧，这样我应该彻底安全了。”
我哥愣了一下：“男主？对了，我还没问过，男主叫什么名字？”
“……”我无语凝噎，“他是你后桌。靳尧。”
“居然是他！”
看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就知道这逼在这待了两个月，除了学习啥也没搞明白：“怎么，你不会和他有过节吧？”
“没有，就是上次测验就我和他满分。那次卷子挺难的，就记住了这个名。”我哥摸着下巴，“原来他就是男主……那他是我情敌咯？”
“你知道女主是谁吗？”
“……不知道。”
“那情个屁。”
“为了妹妹的安全，”我哥咬了咬嘴唇，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以后不能当情敌了，得想办法认他当我大哥。”
虽然我哥大部分时间很不靠谱，但是在我的人身安全上还是不马虎的。我跟他说了自己在班里的情况之后，每次上学放学他都会陪着我一起，虽然这样不知道为什么更招那些女生恨就是了。
她们一到下课就在我附近的座位上肆无忌惮地阴阳我是“私生女”，说我在哥哥面前装柔弱。有之前借我的手给我哥递情书的女生更是造谣我偷偷把她的情书丢进垃圾桶。
天地良心，那是我哥自己丢的。
但我对这些充耳不闻，温落落偶尔递给我一个担忧的眼神，我会冲她笑笑，示意她放心。
期中考试的成绩是在周五上午出来的，令所有人都意外的是，这次的年级第一并列写着两个人的名字。
靳尧，纪明言。
4
我哥在学校的人气本就很高，个高腿长长得帅，还是学生会长，追他的女生能从他们班门口排到操场。男二嘛，除了女主不爱他谁都爱他，这次他考到第一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我课间去上厕所时经过两个女生在走廊上吵嚷，听了一会才明白，他俩一个喜欢我哥，一个喜欢靳尧，正在争谁是校草。
“靳尧一天到晚拉着脸，以为谁都欠他五百万啊！”
“纪明言才有问题吧！表面上看起来没脾气，其实就是中央空调！”
我默默从她们身后经过，心想，没脾气的是男二，我哥脾气可大着呢。他这人情商基本为零，朋友很少，爱好也很少，除了喜欢学习，就喜欢打架，初中就能把在校门口堵我的混混揍得爬都爬不起来。
我有点担忧地想，万一他哪天真把孟悠雪给揍了，也不知道我们家能不能给他兜住。
想着事，我没注意到迎面走来的几个女生，直到一个人拦住了我的去路我才抬起头。
秦玫双手环胸站在我面前，有点倨傲地看着我，眼里尽是嘲讽：“这不是我们纪大小姐吗，怎么一个人啊？”
如果说我是孟悠雪的小跟班，秦玫就是孟悠雪的狗腿子，唯她马首是瞻，孟悠雪讨厌谁，秦玫一定第一个去欺负谁。
我冲她笑了笑：“是不该一个人，这样吧，你给我根绳儿，我套你身上牵着你走。”
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截了当地跟她翻脸，秦玫愣了一会儿，脸气得涨红：“你什么意思！”
“夸你是条好狗，”我懒得和她多说，抬脚经过她时留下最后一句，“期中考成绩出了，比起揣摩孟悠雪的心思，你还是多想想自己倒数的成绩。”
说完，我的肩膀轻轻擦过她的，头也不回地走了。身后传来秦玫恶狠狠的声音：“你给我等着！”
没让我等太久，下午的体育课，我刚换完运动服，就听见更衣室门被关上，然后落锁。
我把校服叠好，放进自己的柜子里，不动声色地打出一个电话，将手机和校服放在一起，锁上柜门。然后才转身，对上孟悠雪，以及她身侧的秦玫。几个女生站在我三步远的地方，全都紧盯着我，一时之间更衣室落针可闻。
我叹了口气，率先打破沉默：“你也就这点本事了，孟悠雪。”
孟悠雪性格骄纵，很容易被激怒，我不等她说话，火上浇油：“你以为靳尧能喜欢上你这副蠢样子吗？”
她轻笑一声，两步走到我面前，铆足了力气甩了我一个耳光，我被打得头偏向一边，脸上依旧没表情，她提着我的衣领：“我真的很好奇，你这段时间吃错了什么药。”
“你只是一个私生女，就算被接回纪家，也不是纪家名正言顺的大小姐。”
我对她弯了弯嘴角，不说话，她反手又是一个巴掌。
“纪明言最近是和你走得近了点，但这只不过是他善心大发，他对谁都是这样，不会真觉得他把你当自己亲妹妹了吧？”孟悠雪盯着我的眼睛，面带讥笑地一字一顿道，“叶、西、滢？”
叶西滢是纪明语在被接回纪家之前的名字。
我看着她，表情依旧。
原来的纪明语一肚子坏水，纪明言知道她在学校的恶行，对她的行为嗤之以鼻，但她在家装得十分乖巧，纪明言试图教育她都被她顶了回来，所以二人关系一直不好。
但我不一样，我不是恶毒的那个纪明语，我哥也不是会对我不管不顾的纪明言。
秦玫走上前，掐住我的下巴：“我说过让你等着。”
我抬眼瞟她：“我也说过，比起舔孟悠雪，还是想想自己的成绩。靳尧可不会对年级倒数感兴趣。”
“你——”冷不防被我拆穿心思，秦玫恼羞成怒地抬手，被孟悠雪一把拦住，她眯着眼看涨红了脸的秦玫。
“悠雪，你可不能相信她！”秦玫着急地解释。
“我不蠢，”孟悠雪把她的手放下，“她的脸再打就要被看出来了，会多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你们把她衣服脱了，拍几张照吧。”
她身后的几个女生上来七手八脚地按住我，秦玫伸手扯我的衣领，我抬脚狠狠踹在她肚子上，踹得她退后两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然后彻底愤怒了，冲上来抓住我的领口狠狠一撕——
砰！
领口被撕破的同时，更衣室的门发出一声巨响，门锁摇摇欲坠地晃了两下，“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门居然从外面被人直接踹开了。
我哥一脸阴沉地推开门，身后还跟着靳尧。
5
秦玫忙松开抓着我衣领的手，我哥用外套裹住我，看着秦玫和孟悠雪，我抬眼看见他紧绷的下颚线。
“我不打女生。”他说，“你们自己给她道歉。”
大概是没想到他会生气，一群女生陷入了惊讶的沉默中，而他握着我的肩膀重复：“道歉。”
孟悠雪病急乱投医地把目光转向一直站在门边的靳尧，然而对方抱臂靠着门框，油盐不进地说：“看我也没用，听他的。”
我没想到他会站在我们这边，孟悠雪显然也没想到，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对不起，还想说什么时被我哥打断：“行了，滚出去。别再让我看见第二次。”
靳尧侧身为她们让了路。
孟悠雪恨恨地瞪了我一眼，带着人走了。她们走后，我去拿出了一直立在窗帘后正在录像的另一台手机，满意地保存了视频。
我哥心疼地看着我红肿的脸：“你没必要这么以身犯险。幸好我刚就在体育馆附近，赶过来没花什么时间。”
我满不在乎：“无所谓，以前又不是没被打过。”
运动服坏了，左右这节体育课也上不了了，我把校服换回来，拿着视频和我哥去了老师的办公室。
这所贵族学校和孟悠雪家里牵扯颇深，对她的所作所为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刚穿越过来时就向老师提出过转班的请求，不仅是我，还有温落落。然而老师不耐烦地给我们推了回来，让我们别把心思花在不该花的地方。
这次有视频在手，我哥也在一旁放狠话：“如果我妹妹不能和我同班，导致她受了什么欺负的话，这段视频就不只是出现在老师你的桌上了。”
于是，挨了一顿打，我如愿以偿带着女主转进了我哥和男主他们班里。
温落落得知此事之后对我千恩万谢，扬言承包我剩下高中生涯的全部早饭，我点点头：“明天想吃鲍鱼粥、肠粉、鸡蛋灌饼、苹果派、培根三明治。”
温落落：“……你吃得好中西结合哦。”
“逗你的，我们家阿姨做饭很好吃，你别麻烦了，”我说着，目光扫过一旁的靳尧，有意推动一下剧情，于是又道，“听说靳尧他们家做饭阿姨的手艺不太好，这次你转班也有他的功劳，你给他带早饭吧。”
温落落犹豫着，还没答应，我先听到旁边飘来我哥和靳尧的对话。
靳尧：“家里的早饭吃腻了，听说校门口开了家面馆很好吃，明早一起去？”
我哥完全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啊？可以啊，明天校门口等你。”
我心里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但也说不清到底是哪里奇怪了，于是没再多想，只继续和温落落聊天。
我们的书桌和东西是我哥和靳尧一起帮我们搬的，靳尧进进出出拿东西时孟悠雪一直盯着，盯得我背后都发毛，靳尧倒是视若无睹。
周五放学后学生会要开会，我哥身为会长更是一大堆事要做，于是我在教室边写作业边等我哥回来，教室里人陆陆续续走空，我写完了一张卷子，看看外面的天色，也不知道会还得开多久，正考虑是趴一会还是再写张卷子时，门外走进来三四个女生。
我不厌其烦：“你精力真旺盛。”
孟悠雪在我桌前站停：“你别以为转班了就万事大吉了。”
我在心里怒骂作者三万遍，写出个这么坏又无脑的女二，每天不是对男人要死要活就是想把别人欺负得要死要活，白瞎这么张漂亮脸蛋。孟悠雪见我不说话，又继续：“还有那个视频，你觉得一个视频真能制住我？”
我诚恳地摇了摇头：“让我和温落落转班已经是它最大的用处了。”
孟悠雪嘲讽一笑：“算你有自知之明。但你今天敢偷录视频摆我一道，就得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那你呢？”我毫不避讳地盯着她的眼睛，“你做那么多坏事的时候，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了吗？”
“我和你可不一样。”
“是不一样，我还残存了一些良知。”
孟悠雪冷哼一声：“你最好求着你哥时时刻刻把你带在身边，不然……”
“不然怎样？”
门口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靳尧刚打完球，额上还戴着发带，单肩背着包，往门内看过来，颇有些不耐烦：“你就一下都不能消停？”
孟悠雪被他当着自己狗腿子们的面下了面子，愤愤离开，靳尧在她们走后慢悠悠走进来，也在我桌前停下，直觉告诉我他有话跟我说，于是我抬头看他。
有一说一，男主不愧是男主，长得确实帅，他是单眼皮，眼尾微挑，显得人气质更冷，但是五官又带着掩盖不住的少年气。
他打开手机，调出微信的二维码放在我桌上：“你哥平时很忙，这是我的微信，以后孟悠雪再找你麻烦，你随时可以告诉我。”
下午那会儿心里奇怪的感觉又泛了上来，但我捉不住头绪，便听他的话照做，加了他的微信，他却没把手机收回去，而是微微抿了抿嘴：“但我有两个条件。一是你之后放学自己坐司机的车回家，我会叫人盯着你安全把你送到车上，不用担心孟悠雪。”
“…啊？”
他欲盖弥彰：“我和你哥要参加物理竞赛，以后放学有很多题要一起讨论。”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第二个条件呢？”
傍晚空无一人的教室里铺着夕阳，敞开的窗户外有风拂进，我坐在座位上，高挑帅气的男生单肩背包，一手插兜站在我面前。
过了将近半分钟，他才艰难地开口：“……能不能给我你哥的微信号？”
看着他微红的耳尖，我终于找到了心里那些奇怪感觉的来源，豁然开朗。
这男主，原来他妈的喜欢我哥。
6
原书中，靳尧对谁都是冷冷的，唯独对女主温落落会展现出温柔的一面，现在他这面偏了，展现到我哥那儿去了。
温落落对于自己的男主被人截胡这件事毫无察觉，甚至在有一天我们四人一起去食堂吃饭我俩走在后面时悄悄对我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们俩走在一起还蛮登对的耶。”
我嘴角抽了抽，她又说：“而且靳尧平时看着还蛮吓人的，但和你哥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就挺好说话。”
女主角对爱情的感知天赋异禀，她三句话下了总结：“以前也没听过他谈恋爱，他不会是gay吧！”
我抓住她的手，心想以前不是以后也是了，然后压低了声音：“大人的事儿，我们别问。”
温落落忙捂住嘴，一副知道了惊天大秘密的样子。
大概是男主在追求别人这方面也自带buff的缘故，过了一个多月，我就发现我哥行为举止怪异了起来。
他开始躲靳尧。
先是从不一起吃饭开始，过了几天放学也不和靳尧留下来做题了，一打放学铃就拽着我回家。大概一周过后，他去找老师换了座位，将自己从靳尧前桌调走了。
靳尧对此很苦恼，私底在微信上找我：我是不是惹他烦了？
我老神在在地回：直男的挣扎罢了。
他没听懂，我让他放心，字还没打完，这边我哥就顶着两个黑眼圈推开了我的房门。
他把头发揉得乱糟糟：“小语，你哥遇到人生大事了。”
我把手机放下，扯着他进了屋，满脸关切道：“怎么了哥？”
我哥白皙温柔的脸上是掩不住的愁容，我从来没在他脸上看过这种表情，印象里他不管什么时候表情都淡淡的，一派少年老成的模样。
“我……我……”他闭眼，一狠心，“我有罪！我喜欢上靳尧了！”
饶是我知道他今天就是来找我说这个的，但他干脆利落的反应还是让我愣怔了两秒，他见我不说话，立刻又说：“不过他还不知道！我隐瞒得很好！而且一有这种感觉就和他保持距离了！”
我笑：“我就是没想到你说的话，一时惊讶，你别紧张。不过我不知道你们两个之间发生过什么，你确定自己对他的感情是喜欢吗？”
“我之前也没喜欢过别人，”我哥叹了口气，“但是和他在一块儿的时候很开心，不管干什么都开心，甚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会很期待跟他独处。”
他顿了顿，补充：“而且一想到他之后会和温落落在一起，我就有点难过。但就一点点，而且我不会破坏他们俩的感情的，我就…憋得慌，想跟你说说。”
他说完，别过眼去，似乎是怕我说出什么伤害他的话来。我们俩虽是龙凤胎，但他早我一步落地，从出生开始便担着“哥哥”的责任，从未在我面前露出这般胆怯的样子，我吸了口气，心口泛起一阵酸。
“你是我哥哥，你喜欢谁我都支持你，只要那个人值得被你喜欢，”我抓住他的手，“靳尧很好，你也很好，如果你们两个在一起，我会很开心。”
哥哥飞速地眨了眨眼，眨去眼角的湿意：“那…那温落落……”
“她偷偷跟我说过，感觉靳尧对你的态度很特别。”我笑了笑，“她现在过得很好，不需要像剧情中那样依附靳尧，我相信她会遇到更适合她的男生。”
这话不仅仅是安慰我哥，也是事实。在原先的小说中，温落落虽然和靳尧在一起，但是靳尧性格过于霸道，导致她变成一株只能攀附他生存的菟丝花，被孟悠雪下药又被别人强暴后，录下的视频被孟悠雪当做把柄逼迫她离开，骤然从幸福跌落至谷底的温落落高考发挥失常，没有进入自己想去的学校，又患上抑郁症，一直到大学毕业与靳尧重逢，才慢慢恢复。
这也是我觉得这是本烂书的原因，温落落长得漂亮，成绩不差，凭什么因为一个孟悠雪，此后的人生变得那么凄惨。她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我叹了口气，心想大概是上天听见我内心的不平，让我来书里帮她改变人生。
7
我和我哥谈完心的第二天，我哥再次在放学后和靳尧单独留在了教室，这次回家时，靳尧把他送到了我们家门口。我站在别墅二层的阳台上，看着两个少年并肩缓缓走过来，也看见他们勾在一起的手指。
时间过得很快，期中考还没过去多久，随着秋天的结束，慢慢入冬，期末考试近在眼前。我和温落落现在是很要好的朋友，我哥和靳尧的事儿暂时只有我们俩知道，于是我俩每天过着边被他们按着学习边被他们塞狗粮的充实生活。
靳尧在我哥的影响下，性格也与小说中改变了不少，虽然还是懒懒散散的样子，但是身上原先阴郁的气质散得一干二净，班里的同学也说感觉他比从前好相处很多。
值得一提的是，我们班里来了个转学生叫祁双，又开朗又英俊，笑起来像个小太阳。仗着好性格，他很快和班里人打成一片，然而那天温落落害羞地拉住我，告诉我祁双正在追她。
我说她最近桌上怎么总是多出来莫名其妙的牛奶和零食，她生理期的时候甚至还时常有打好的热水。
我作为一切幸福的旁观者，打心底觉得开心，温落落催我谈恋爱，问我理想型是什么样，我琢磨半天也想不出来，只能跟她说爱情对我来说不是必需品。
只是偶尔的时候还是会有些羡慕，比如现在——
上完体育课，我和温落落还完器材，经过器材室边上有一排空教室，然后是一个平时没什么人走的楼梯，鲜少有人走到这里。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小声说着话，往上走时看见两个人影在二楼的楼梯上坐着，登时噤了声。
是我哥和靳尧，他们坐在台阶上，正在安静地接吻。从我们的角度只能看见他们的衣角和贴在一起的脑袋。
我和温落落对视一眼，轻手轻脚地原路返回了。
在一楼的我们没有看见，三楼的楼梯转角，一双纤细的手握紧了楼梯的扶手，用力之大几乎要将扶手捏断。
8
跨年那天正好是周末，我和我哥在家陪爸妈吃了顿晚饭，他朋友给他打了个电话，喊他出去喝酒。
纪明言原先就有几个少爷朋友，我哥没和他们断联系，那个男生说好久没和他见了，趁着跨年，必须得喝一顿，我哥便没拒绝。
“别喝太多，喝醉了给我打电话，给靳尧打也行。”他出门前我叮嘱。
他笑着道：“放心吧。”
我和温落落约着去街上逛了一圈，感受跨年的氛围。我家不远处便是一个繁华的商圈，此时挤满了行人。
我们俩沿着街边慢慢走，她手里拿着一盒柠檬茶，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吸管，路过一家商场时，她忽然说：“谢谢你哦。”
我疑惑地转头看她，她对我弯弯眼睛：“其实，这个学期开始的时候，‘你’和孟悠雪，在这儿欺负过我。”
我脚步一滞，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这种事书里可没说，我一点儿都不知道。而她喝了口柠檬茶：“你们把我带到这儿，跟我说你们要逛街，我负责帮你们提东西，提得好的话就买一件香奈儿送给我。我照做了，其实我不想要香奈儿，但我没办法拒绝你们。”
“逛完街后，‘你’和孟悠雪嘲笑我，说我想钱想疯了，为了一件衣服心甘情愿给你们当丫鬟。你那时候看我的眼神和现在判若两人。”
“我大概能猜到你身上应该发生了一些事，或者说你不是原来的纪明语了。”
“……你很聪明。”我坦白，“我和我哥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温落落并不意外：“靳尧也有跟我说过，他能感觉到现在的纪明言和以前一点都不一样，但他还是喜欢他。”
“我跟你说这些只是想跟你说谢谢，”她停下脚步，诚恳地盯着我的眼睛，“如果你们没有出现，我现在大概还在被孟悠雪欺负吧。”
她走上前抱了抱我：“真心的，谢谢哦。”
我眼睛有点湿，拍了拍她的背：“行了，整这肉麻的。”
她松开我：“你真的很擅长破坏气氛！”
逛完街回家已是十一点半，我有点不放心地给我哥打了个电话，没响两声他就接，告诉我他再过十分钟就回家，今天没喝多少酒。
我安下心，跟他说我在客厅等他。
大概是走累了，我在沙发上靠着便睡了过去，再次睁眼，是被手机铃声吵醒。
来电人是靳尧，我心里莫名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将近一点了。
楼梯处传来声响，我一边接电话一边抬眼看过去，然而下一刻，楼梯上穿着睡衣的妈妈和电话那头的靳尧异口同声——
“小言回家了吗？”
9
叫我哥出去喝酒的那个男生说，他们十二点就散场了，我哥比他们还提早十分钟走。
“他走之前还好吗？”我坐在去酒吧的车上，死死捏着手机。
“挺好的啊……他今天没喝多少，”男生思索了一下，“对了，他走之前，有个男的来我们桌跟他喝了一杯，说是你们学校的，他就喝了。”
“知道了……如果你那边还有什么消息，随时联系我，谢谢了。”
挂了电话，车也停在酒吧门口，我匆匆下车，纪父纪母跟在我身后，一起快步往保安室走去。
靳尧已经到了，酒吧门口的监控被调出来，我哥走出酒吧时，扶着路边的电线杆站了会，然后甩了甩头，接着一个看不清脸的女生走到他身边跟他说了什么，他跟那个女生走去了监控拍不到的地方。
靳尧让人把酒吧内的监控也调给我们看，在我哥走之前来跟他喝酒的那个男生确实是我们学校的，一个体育生，平时和孟悠雪那帮人走得近。
我太大意了。
我以为孟悠雪不敢对我哥出手，至少该有所忌惮，但我没想到她丧心病狂至此。
书里，温落落被带去了孟家投资的一家酒店， 事后所有监控都被抹除，她一个小康家庭没办法和家大业大的孟家对抗，最后被强暴的事不了了之。和靳尧复合之后，才找到孟悠雪秋后算账，但是那样的账算得毫无意义。
我让靳尧和我父母立刻往那边赶。其实我心里也没底，但没时间了，多拖一秒对我哥都多一分危险。
“小语，你去哪里？”纪母走之前问。
我低声道：“去找个人。”
靳尧看了我一眼，我迎上他的眼睛，他知道我要去找孟悠雪，不劝我，只问：“一定要去是不是？”
我点了点头：“你真的喜欢我哥的话，就别拦我。”
“冲动的时候，想一想你哥。”
他们走后的两分钟，我手机收到靳尧发来的地址，是距离这边不远的一家酒吧。
10
酒吧内灯光昏暗，音乐震耳欲聋，我穿过扭动的人群，一遍遍扫过身边的脸，终于在卡座里找到了孟悠雪。
她化着精致的妆，身边有秦玫，有别的眼熟的女生，还有几个公子哥打扮的男生。
她在笑，在春风得意地和秦玫说话，一直到我站在他们桌前她才注意到我，脸上的笑容凝固住。
同桌的男生对我吹口哨，又看向孟悠雪：“小雪，有这么漂亮的朋友不早点叫来？”
我不看他，盯着孟悠雪：“我只问一遍，我哥在哪里。”
“纪明语你少在这发疯！”秦玫嚷嚷，“什么你哥？莫名其妙的！”
我笑了一声，心脏砰砰地在胸腔里跳动，心情却好像在这一刻冷静了下来。
我听到自己说：“不说的话，就永远别说了。”
孟悠雪不知道我要干什么，然而我不等她反应，提着她的衣领将她拽起来，她被我硬生生拖到桌上，酒瓶酒杯都哐啷哐啷地往地上落，而我不管，把她拉到面前，狠狠地在她脸上打了一拳。
边上有人喊“快叫保安”，我俯身到被打的孟悠雪身边，嗓子里含着火，声音沙哑：“以为我不敢动你，是不是？”
她嘴角被我打破，此时正渗着血，而我毫不犹豫挥下第二拳，再将她从桌上扯下来，狠狠甩到地上，又是几个酒瓶落在我们脚边碎开，发出巨响。她同桌的同伴都被吓住，一时间没人敢动。
“纪明语！！这个疯子！！”秦玫的尖叫声又响起来，我不管不顾，依旧提着孟悠雪的衣领，第三拳，第四拳，她好像被我打掉了一颗牙，哆哆嗦嗦地说不出一句话。
恍惚间，我记起，初二那年我被班里的女生带头排挤，她们把我堵在厕所、锁在美术教室、关在体育器材室。我和哥哥班级离得远，不敢跟他说。
直到那次放学，女生找了几个社会上的混混在校门口蹲我，蹲到了和我一起放学回家的哥哥。我们跟着他们去了小巷子，然后哥哥和他们打了起来。
他从小就很会打架，但是对方人多，他把对方都打趴了，自己不免也挂了彩，额角流下猩红的血，我被他护在身后，一下都没被碰到。
回家的路上，我一边替他擦额角的血一边哭，他满不在意：“哥哥保护妹妹是应该的。”
此时此刻，我看着孟悠雪鼻青脸肿的样子，睫毛轻颤着对她说：“她没说错，我是疯子。所以你最好祈祷我哥没出事。”
人群因为我们这边的动静已经疏散开，保安往我们这儿赶过来，我对她笑笑，松开她的衣领，狠狠在她肚子上补一脚：“不然我拉着你一起去死。”
11
后面的事情我记不太清楚了。
和警察一起到的还有温落落，那时我被两个保安按着，她还穿着我们不久前分开时她穿的那件衣服，跑过来抱住我，我听见她哭了。
警察给我戴上手铐，把我送去警察局。车上坐在我身边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警，她看着我，恨铁不成钢：“年纪轻轻的，有什么矛盾值得这么大动干戈？”
我心想，是啊，有什么矛盾呢？温落落，我，我哥，和孟悠雪，到底有什么矛盾呢？
有什么矛盾值得她孤注一掷，用她自己的未来去赔我哥的清白？
她就那么喜欢靳尧吗？她记恨我们，到底是因为靳尧，还是因为她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呢？
我对女警笑了笑，想张口对她说什么，但眼前突然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我感觉到自己被强行拉进了一个世界，或者说一个空间，这里一片漆黑，很冷，我有些疲倦地坐下，身后忽然响起一个脚步声。
我转过头去，背后站着一个女孩，她提着一盏灯，有一头白色的长发，神色淡淡。
“你不该这么冲动。”
她垂眼看我，像神明怜悯地看一个渺小的人。
我不知道怎么回这句话，只能问：“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儿。”
“我是这个世界的秩序管理者。”她在我身边坐下了，“作者创造这个世界的时候，就产生了我。”
“是你把我和我哥拉进这个世界里的吗？”
她点了点头：“前段时间我收到了警告。如果按照原定剧情，在作者的书结束之后，男女主角会在三十岁意外死亡。”
“可是书的结局……”
“结局只是对他们的生活停止了记录，”女孩说，“但是这个世界的时间不会因为小说结局而停止。”
“所以我们过来是为了改变剧情的？”
“是。因为这个世界是作者围绕着男女主角而创造的，现在仍处于一个不成熟的状态。”她徐徐道，“我的任务是维护这个世界的秩序，保证男女主最后寿终正寝，这样这个世界才能脱离男女主角，彻底成型。”
说完，她看了我一眼：“虽然你们来了之后故事的发展和我预想之中有偏差，但男女主角意外死亡的警告已经被解除了。我本想最近这段时间就把你们的意识送回原先的世界，没想到孟悠雪会做出这样的事。”
提起孟悠雪，我恍惚了许久的思绪才骤然回笼，一把抓住她的手：“你能看见我哥在哪儿吗？他被靳尧找到没有，有没有出事？”
她拍了拍我，手一挥，一块屏幕出现在我面前，我看见我哥和靳尧在医院里，我哥手上缠满了绷带：“你放心，你哥比我想象的还要能打，就算被下了药，孟悠雪找的那几个人也不是他的对手。手上的伤是他为了保持清醒，用玻璃划伤了自己。”
悬了一晚上的心猛然放下来，我感受到一股疲倦，狠狠闭了闭眼：“……那就好。”
“你也在医院，”女孩手又一挥，我看见“纪明语”躺在床上，“纪明语的身体不好，不能动怒，你今天这一通把大家都吓坏了。”
我哥没出事，我对自己的身体倒也没什么在意的了，顺着女孩刚才说的话问：“你刚刚说，准备把我们送回原来的世界？”
“是的。我无法预知剧情的发展，只能看到未来男女主角的状况。你们走之后，我会建立两个程序，复制你们的意识，代替你们继续在这个世界生存。”
我张了张嘴，眸光黯淡下来：“可是我哥他真的很喜欢靳尧。”
脸上一直没有表情的女孩儿这时终于冲我笑了笑，她推了我一把，我跌倒在地，跌破了重重黑暗，坠落感一瞬间包围了我。
“有缘的人不管在哪个世界都能相遇。”
我听见她说。
12
我醒过来的时候，孟悠雪的事情已经被解决了。
她找人给我哥下药的证据板上钉钉，靳尧已经拿到了全部的监控，孟家对于我打她这件事也只能咬碎了牙往下咽，最终主动与纪父纪母在警察面前和解，称我们只是“小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除此之外，靳尧还通过靳家对他们施压，要求他们把孟悠雪送出国，别再出现在我和纪明言面前。
男主角办事雷厉风行，我准备的一肚子和孟家谈判的草稿还没用上，孟悠雪已经收拾东西坐上了离国的飞机。
我在医院住了一周，每天放学温落落都带着祁双来看我，还给我带老师留的作业，很八卦地跟我说学校里的事儿。比如那个给我哥喝下了药的酒的体育生似乎被靳尧修理了一顿，再也没在学校出现；又比如孟悠雪走后秦玫觉得自己成了女生团体的大姐大，但她是个纸老虎，没什么人搭理她，她又开始作妖，准备追求祁双。
出院的前一晚，白发女孩又找到了我，告诉我我和哥哥最多只能在这待到除夕夜，我看了看时间，只剩下两个月不到。
临近期末，我哥和靳尧一心扑在学习上，他俩好像打了个赌，谁能考第一就是谁赢，至于赌注是什么我们大家都不得而知。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放假后再和我哥说我们快要离开的事。
托秦玫的福，温落落和祁双正式在一起了。秦玫对祁双的追求让温落落不再逃避自己的心意，大方地承认了自己也喜欢他的事实，激动得祁双一晚上没睡觉。第二天一直对秦玫冷眼相待的他居然破天荒和秦玫打了招呼，秦玫还以为是铁树开花，其实祁双只是打心里感恩她的助攻。
听温落落说这件事时我正在吃她做的小点心，祁双在边上挠挠通红的耳朵，我笑得前仰后合，而后看着他威胁道：“你以后要是欺负落宝，我让靳尧找人揍你。”
祁双拉着温落落的手：“我才不会！你再威胁我，我们结婚不找你当伴娘。”
“……”我张了张嘴，顿了两秒才发出声音，“你敢！”
“小语可是要接我的捧花的！”温落落也帮我，“你少挑拨离间啦！”
祁双哭道：“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我望着温落落，和她一起笑，笑着笑着就有些不舍，但脸上没表现出来。
我早就想好了，离别的话就等到离别那天再说。
元旦过后的日子过得飞快。期末考试我哥被靳尧压了一分，靳尧开心得午饭都多吃了一碗，然后我哥那天晚上就没回家。
毕竟男大不中留，我给靳尧发微信：我哥怕疼，你温柔点。
靳尧回了个ok。
寒假里我破天荒地积极，拉着他们四个一起去我一直想去的杭州玩了一趟，虽然这个配置有些尴尬，两对情侣和我一个电灯泡，但我们玩得还是很开心，尤其是我，他们都怕冷落了我似的，我莫名其妙成了团宠。
西湖边人来人往，我们找了好心的路人，在西泠印社门口为我们五个人合了一张影，洗出来五份，每个人分了一张。
旅行回来后，我跟哥哥说了我们准备离开的事，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反应很平静，我问他为什么，他笑着说：“那个女孩子不是跟你说了吗，有缘的人不管在哪个世界都能遇见的。”
看着他笃定的样子，我也莫名地安下心，数着日子等待除夕那天到来。
13
纪家的年夜饭是家宴，订在酒店里。我和我哥谁也不认识，只能听爸妈的挨个和长辈问了好，收了一圈红包。
“哥，”我捏着厚厚一叠红包，认真道，“你说这钱能带走吗。”
“出息。”我哥笑着拍了一下我的手背，低下头继续给靳尧发消息。
靳尧今天家里也有客人，他忙得脚不沾地，我哥喊他吃完晚饭出来一趟，他倒是一口答应了。温落落也说饭后就能出来。
我们约在江边见面，我和哥哥一吃完就找借口开溜了，比约好的时间早了快一个小时。
这会儿正是最冷的时候，江边风也大，我裹紧自己的外套，跟我哥介绍：“小说里靳尧和温落落每次分手都是在这个江边，温落落还差点跳过江。”
我哥笑了声，把他的围巾围到我脖子上：“然后呢？”
“没跳成，被路过的好心男二纪明言救了，然后就开始了三角恋。”
“真狗血。”他简洁地点评。
“是哦，”我笑了笑，“真狗血。”
沉默了一阵儿，等到我鼻尖都被吹红的时候，我哥忽然开口：“回去之后把这本书借我看看吧。”
“……”我抿了抿嘴，“那你做好心理准备，这本书不止是名字辣眼睛。”
“这本书叫什么名字？”
我这才发现原来我从来没跟我哥介绍过这本小说，一时有些难以启齿：“《冷魅酷少：娇软甜妻哪里跑》。”
“……”这回轮到我哥沉默，“早知道不问了。”
我笑出声来，笑到一半肩膀被人拍一下，我吓一跳，喝了一口风，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边咳嗽边转头，靳尧和温落落站在我们身后。
“哎呀小语！对不起对不起！”温落落也被我吓到了，慌忙给我顺气。
我哥从容地牵过靳尧的手，问：“你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忙完了就想着早点过来透透气，顺道接了落落。”靳尧把我哥的手塞进他的衣兜，“今天叫我们出来是要说什么？听你语气好像是大事。”
在我的咳嗽声和风声中，我哥轻描淡写地宣布：“我和小语要离开了，回我们原先的世界。”
温落落放在我背上的手顿住，靳尧也怔住，我哥捏了捏他的手。我压着咳嗽补充：“我们走之后，纪明言纪明语还会存在，并且会复制我们的意识，这件事还希望你们保密。”
一时没人回答，难以接受和难以相信的感觉估计各占一半，我摇了摇温落落的手：“拜托啦落宝。”
半晌，她才一抹眼睛，点了点头。
靳尧少见地红了眼睛，一言不发地望着我哥，我哥被他看得难受，偏过头去：“在这里的几个月我很开心，靳尧，你别这样看我。”
“那我能怎么办，”靳尧哑着嗓子，“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这段时间是我最开心的一段日子。”
他语气干涩，温落落垂着头：“也许在你们回去之后，在这里的生活只像是一场梦，但是在我和靳尧这儿，你们改变了我们很多，我们永远都忘不掉你们。”
“我们也是一样的。”我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珠，“在这里的每天都很开心，哪怕只是一场梦，醒过来的我们也会带着有你们存在的记忆。”
“……靳尧，”我哥嗓子哽了一下，“这也是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说完，他拉着靳尧的手，仰头亲了上去。靳尧紧紧抱着他，几乎要把他揉进自己身体里，仿佛吻得越用力，就能把我哥留得更久一点。
“以后要是祁双欺负你，你就跟靳尧说。”我搜肠刮肚地想着之前给要说的话打好的草稿，发现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于是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还有，高考要好好考，以后找到自己喜欢的工作，赚很多钱。”
温落落眼泪止不住，哭得梨花带雨：“那我想你了怎么办。”
我拍了拍她的脑袋，抱住她：“在我留下的意识里，纪明语永远是温落落最好的朋友。”
“还有，我不叫纪明语，我叫江知宁，我哥叫江慕，你别忘了。”
白发女孩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响起，我知道时间快到了，我哥也和靳尧结束了离别吻，二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除夕夜，大风天，江边，四个少年少女抱成一团，远看几乎有些滑稽。
我感觉到了自己的意识在缓慢消散，温落落也在叮嘱我什么，絮絮叨叨地说，但我有些听不清了，用迷蒙的目光努力辨认她的嘴型，却发现只是徒劳。
她抓着我的肩膀，凑近我，眼泪汹涌。我想起来小说里的她总是掉眼泪，但来了这儿之后，这似乎是我第二次看见她哭，第一次是我打了孟悠雪的那个晚上。
两次都是为了我。
于是我对她笑了笑，让她别哭，我想她一直那么开心，但我没力气了，脑袋重重栽在她肩上。
睡着之前，我总算听清了最后一句。
她说：“江知宁，我们下一个世界再见。”
“啪”的一声，书从我脸上滑下来，砸到地上，我浑身抖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窗外的夕阳斜射进来，已经是傍晚了。
14
像温落落说的那样，在书里的几个月生活对我和我哥来说真的就是一场梦，梦醒过来，我们还是那两个每天面对升学压力的高二学生。
两个世界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时间都过得很快，几乎只是一眨眼，我们的高中生活就结束了。
毕业的那个暑假，我和哥哥一起去了一趟杭州，花了半天走完了西湖。
西湖边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游客，我们走在人群里，夏天湖边的风格外凉爽。
哥哥忽然说：“还是冬天的西湖比较好看。”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转头看向湖面上的荷花，说：“大学来杭州读吧。”
“好。”
“等冬天了再来一次西湖。”
“下次骑车来。”
填志愿的过程很顺利，我们如愿以偿地被杭州的学校录取了，不过我成绩没有哥哥好，和他不在同一个学校。
临开学的时候，我们在家收拾东西，我想了想，顺手把那本《冷魅酷少：娇软甜妻哪里跑》放在了准备带走的东西堆里，没放稳，书落在地上，内页里飘出来两张照片。
这本书被翻得有点旧了，哥哥回来之后翻来覆去地把它看了好几遍，我心情不好时也会拿出来翻一翻，但我们两个都没往里夹过东西。
我走过去捡起来，在看见照片时呼吸停滞。
是西湖的冬天，西泠印社门口，五个年轻人。
我用拇指摩挲着照片上“纪明言”和“纪明语”有些陌生的脸，想起那段恍如隔世的日子，没来由地落了一滴眼泪。
照片我给了哥哥一张，另一张被我重新夹回书里，带去了杭州。
开学第一周的周末，我和哥哥又去了西湖，这次扫了两辆共享单车，一路从湖滨银泰骑到西泠印社，我哥去附近的便利店买水，我低头回手机消息，突然肩膀被人拍了拍，身后传来一个甜甜的女声。
“你好，可以请你帮我个忙吗？”
我回过头去，午夜梦回时总出现在我梦境中的脸猝不及防地撞进视线，我心跳漏了一拍，她对我举了举手里黑屏的手机：“刚才我和我哥哥走散了，手机也没电，能借你手机给他打个电话吗？”
我动作比脑子快，结结巴巴地应了句可以，把手机递给她。
她低头输号码，将手机放在耳边，我的心在停滞那一瞬之后疯狂跳动起来——
“哥！你在哪！我在这个……西泠印社旁边……问别人借的手机……啊好那你快点！”
她把手机还我，看见我卡在手机壳里的学生卡：“啊！居然是校友！我也是这个学校的！”
我心口起伏着，鼓起勇气对她伸出手，有些紧张地扯开一个微笑：“这么巧，我叫江知宁，你呢？”
她握住我的手，如我所愿，说出我最想听到的答案。
“我叫温落落，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end
－
靳尧番外
(分两章，先发一章，歇会)
1
我搞不懂很多人。
从初中开始，我抽屉的情书就比作业还多，走在路上被陌生女生表白也是常态，我习惯了，但我只是很纳闷，搞不懂他们为什么会把心思放在一个他们并不了解的我身上。
相比起难以捉摸的“喜欢”，我宁愿去研究物理。
别觉得男主角生来就什么都会，我家境比谁都好，长得比谁都好，成绩当然也比谁都好，不然回家就会被问为什么我拥有了这么多，却还是不够厉害。
别人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早恋的时候，我正在绞尽脑汁地做竞赛题；别人翘课去打球的时候，我永远留在班里，他们以为我是高冷不想动，其实我只是想多写几张卷子。
孟悠雪三番五次地问我“你真的没有喜欢的女生吗”，我每次都说没有，其实我觉得这个问题很莫名其妙，但我懒得跟她多说。
我知道她喜欢我，从初中她妈领着她来我家见的第一面，她就喜欢我，但我见过她在学校的样子，我觉得挺没意思。
她问：“那你觉得什么有意思？”
我说学习就挺有意思。
她说我知道了，你喜欢成绩好的。
她这人为人处世的方式很奇特，在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人之后她不是想办法把自己变成我喜欢的样子，而是试图把身边符合我的条件的女生全都抹去。我让她别整天以校园霸凌为乐，她说除非你跟我谈恋爱。
我无话可说了。
我以为自己会照我妈的要求和孟悠雪结婚，按部就班地继承家业，当我觉得我这辈子就这样儿了的时候，那一次期中考，我常年待着的第一名旁边，突然又挤上来一个人。
纪明言。我知道他，小的时候见过，说话温声温气的，很懂礼貌，但跟我玩不到一起，高中我们虽然同班还是前后桌，但是并没很多交集。他成绩不错，但跟我应该还有距离才对。
他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叫纪明语，和孟悠雪关系很好，但听说最近纪明语转了性，脱离了孟悠雪的小团体。
我开始注意他，这个家伙也破天荒地开始接近我。
为什么要用“接近”，大概是因为他太直接了。在某一次去食堂的路上将我堵进角落，问：“我能和你当朋友吗？”
我靠在墙上，他稳稳地挡住我的路，我无奈：“我要说不行你是不是就要揍我了？”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推开一步，我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勾了一下他的肩膀，主动道：“走吧，一起去食堂。”
然后我俩就成朋友了，我发现他的脑子真是很好用，也发现他好像变了很多，和从前那个温柔的中央空调判若两人，说话很直接，喜欢谁不喜欢谁都写在脸上，如果我偶尔做出一道他做不出的题，他会亮着眼睛看我。
那天我们体育课下课，他手机响了一下，然后接到一个电话，我看着他脸色变了，一言不发地转头往体育馆走。
“怎么了？”我拉他一把。
“孟悠雪找我妹麻烦，我过去一趟，”他脸色阴着，“你先回教室。”
“我跟你一起去。”
我们赶到女生更衣室的时候门锁着，里面传来的声音和他手机里的声音重合，他黑着脸握紧手机，转过身，我以为他要先去问保安拿钥匙，下一秒他回头一脚，“砰”一声踹开了门。
那一瞬间我的心也跟着门一起被踹了一下。
门锁有点旧了，被他踹坏，啪嗒一下落在地上，他推开门，更衣室里是一帮女生，孟悠雪抱着手臂站在人群旁边，纪明语被围在中间，有个女生扯着她衣服，她肩膀露出来一大半。
纪明言走过去，把自己的外套披在纪明语身上，要那群女生道歉。这估计是他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发这么大火，女生们都被吓得够呛，孟悠雪转过头来看我，我说：“看我也没用，听他的。”
最后她道了歉，纪明语用她们欺负自己的视频换来了转班的机会，和她一起转过来的还有另一个女生，叫温落落。我和纪明言去他们教室帮她们搬东西，孟悠雪快把我身上盯出个洞来了，但我没管她。
放学之后，我去打了场球，然后直面了自己青春期的第一次悸动。
我发现我好像有点喜欢男的，那男的还是纪明言。
打完球回教室，正好撞见孟悠雪和她的跟班们在找纪明语，她看见我有点心虚，但我真是烦了，我不懂她的生活怎么能这么无趣，我说：“你就一下都不能消停？”
她红着眼睛走了。
纪明语还坐在座位上，面前摆着卷子，大概是在等纪明言从学生会回来。我忽然想到这么久了我还没加上纪明言的微信，直接问他要又显得尴尬，于是我把注意打到了纪明语身上。
我走到她桌前，花两秒钟思考好了计划，打开手机调出微信二维码放她面前：“你哥平时很忙，这是我的微信，以后孟悠雪再找你麻烦，你随时可以告诉我。”
她动作有点迟疑，但还是听话地加上了我的微信。我很满意地接着道：“但我有两个条件。一是你之后放学自己坐司机的车回家，我会叫人盯着你安全把你送到车上，不用担心孟悠雪。”
“…啊？”
我偏过头咳嗽一声：“我和你哥要参加物理竞赛，以后放学有很多题要一起讨论。”
她目光满含疑惑：“第二个条件呢？”
长这么大，第一次要别人的联系方式，我一时有些窘迫，声音卡在嗓子里半分钟才艰难地挤了出来：“……能不能给我你哥的微信号？”
她怔了五秒，然后笑了：“好，我推给你，原来你俩还没加上好友啊。”
我闷闷地嗯了一声。
她把纪明言的微信名片推了过来，我假装有事，快速离开了学校。
我还没追过人，只能笨手笨脚地模仿别人的追我的手段，比如放学后和他在无人的教室多相处一会儿，比如总约他出来学习，他对我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多，我很满意，这样大概过了一个月，在某一个周末，我们一起去看了场电影，然后他突然开始疏远我，不和我在放学后留下来做题，甚至请老师把他的座位换走了。
我有点懵，发消息问纪明语是不是我做的太过让他反感了，纪明语回：直男的挣扎罢了。
我没听懂，但她估计和纪明言说了什么，第二天放学后，纪明言又留了下来。
等教室里的人都陆续走光，他才走到我面前，叩了叩我的桌子，问：“我能和你谈恋爱吗？”
语气跟那会儿问能不能跟我当朋友一模一样，但这次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着，我伸手拉他，说我要说不谈你是不是要揍我，他说不会，他再努努力争取让我答应。
然后我亲了他。
他木木地站着，不知道呼吸也不知道闭眼，我抵着他额头让他张嘴，他顺从地分开了唇瓣。
妈的，我听见自己的心跳，震耳欲聋。
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情，孟悠雪不知道是从哪儿听说了我们的关系，找人给他下药，让四个男人把他带去了酒店。那天我快疯了，勉强撑着精神去找人，但比我还急的是纪明语，她告诉了我酒店的地址，自己去找了孟悠雪。
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我知道我劝不住她，只有找到她哥才能让她恢复理智。我先给温落落打了电话，让她赶紧去找纪明语。
我和纪父纪母赶到酒店时，那个房间已经一片狼藉，四个男人不省人事地躺在地上，个个都头破血流，而纪明言坐在房间的沙发上，一下一下用手里的玻璃碎片划自己的手臂，整只左手鲜血淋漓。
我冲过去抱住他，他几乎是一看见我就晕了过去。
送他去医院的路上，我一句话都没说。
纪明言醒过来之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他们没碰到我，我把他们都打晕了……”
我抱着他，把头埋在他颈窝里。
他除了手臂上的伤，基本没什么问题，但是没过一会儿，纪明语和孟悠雪也被送来了医院，还是被警车送来的。
温落落跟我说纪明语在酒吧大闹了一场，孟悠雪被她打得不承认样了。
我看见被警察保护着的孟悠雪，她鼻青脸肿，胆怯地朝我看过来。
和她对视的那一眼，我真的想过要弄死她，但是纪明言拉了我一把。
“先去看看小语。”他说。
纪明语心脏不好，情绪起伏太大一下子没缓过来所以晕了过去。孟悠雪的爸妈很快赶到了医院，要纪家给个说法。
我早就叫人准备好了每一份孟悠雪给纪明言下药的证据，一一摆在他们面前，他们噤了声。
纪明言最后选择的处理方法是让孟家把孟悠雪送出国，再也别出现在我们面前，我听他的。
那天我一直没跟他说，其实就算在酒店里真的发生了什么也没关系，我会把那几个男人都处理干净，会想尽办法把孟悠雪拉下水，然后我会带着他出国结婚，我想跟他过一辈子的。
但我没想到，几个月之后，他会离开我。
纪明言早就告诉过我，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没有深究这件事，我只要知道自己喜欢他就够了。
可是他毫无征兆地离开了，他走的那天，我在江边抱着他，跟他说话，他告诉我他不叫纪明言，他叫江慕。他说他会等我，让我别把他忘了。
我感受到他的身体在我怀里一寸寸软下来，像无数次在我怀里睡着一样，但这一次等他睁眼，“他”已经不在了。
在他们兄妹两个离开之后，留下来的“纪明言”和“纪明语”成了两个会复制他们意识的程序，其实什么都没变，如果我愿意，我还是可以和他接吻或者上床，因为在纪明言留下的意识中，他永远爱我。
但这对我来说没有意义，我把“纪明言”一直带在身边，会和他聊天，但再也没做过情侣之间的事情。
偶尔我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他会像卡机了一样呆滞五秒，然后笑盈盈地转向下一个话题。
这个程序一直陪我到八十七岁那年，我在家里死去。
死前，我听见“纪明言”问我，想江慕吗。
我张了张嘴，要说想，但黑暗很快吞噬了我。
……
“在这里的几个月我过得很开心，靳尧，你别这样看我。”
“这也是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我会一直等你，你一定要找到我，别忘了我。”
“忘了的话……下一次换我追你也可以。”
“我的名字叫……”
我睁开眼。
－－－－－－－－－
江老师：一脚踹开男主的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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