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偶是怎样一种感觉?
我来替我媳妇答一下。
首先声明,去世了的不是我,是她的…该怎么形容呢,前任?亡夫?反正就那个意思吧。
她本是我家的邻居,上高中的时候举家迁来沈阳,而彼时的我在外地念大学。
十一的时候回家,老娘说楼下从外地搬来一家,孩子刚转学过来上高中(我的母校),好像有些不适应,晚上我让那孩子过来吃晚饭了,你帮着开导开导……
“您这是把我当知心大哥哥了”,我笑着跟老娘调侃,谁知一语即中。
后来我们成了朋友,“哥”的称呼一直沿用至今。
然后她考上了大学,我大学毕业、创业、结婚,她大学毕业、读研念书,我生了老大生老二,她恋爱结婚、怀孕、丧偶……
那年他们结婚不到两年,接到电话得知消息的时候,我家保洁大姐(其实算是保姆吧)陪着她去做了孕检刚回来,她妈妈在陪爸爸住院,公婆在乡下老家。
单位需要家人去见最后一面然后火化,婆婆接电话的时候直接晕了过去,她只好咬牙,挺着肚子去。
我和前妻一起陪她去的,一来不放心她一个人,二来我又不是亲哥,总有些不方便。
到了地方,我们几乎是被人推着走完了所有的程序。前妻一直陪在她身边,一刻不离,不时地安慰。不是我刻薄,这是我认识她十几快二十年来,少有的对他人比较有温度的时候,更多的时候,她只沉浸在自身的感受中。
而我以娘家哥哥的身份,一直在和他的领导同事应承——他们是知道我是谁的,因为好多次他不出任务的时候,会请同事战友回家吃饭,也会叫我下来一起,席间经常搂着我的脖子跟他们说:“这就是我亲哥,也是可以托妻献子的兄弟!”,谁他妈想到会一语成谶。
纷纷乱乱又摧人心肝的仪式过去,手捧着一个会唱会跳会说会笑的大活人变成的手中一抔骨灰,我们回到了家。急火攻心差一点儿也撒手而去的婆婆带着老实不太会说话的公公从乡下老家来了,捧着自己儿子的骨灰给她跪下了,说“清儿啊,小俊他就是独苗,我求求你给他留个后啊…”
她不仅留下了孩子,把老两口也留下了。
琪琪(她闺女)1岁的时候,她开始自己创业。
孩子3岁的时候,她开了第二家店。
因为她父亲身体一直不好,时不时需要天南海北地去治病,她不能尽孝只能负责出钱,让母亲陪着,但是这样一来孩子又没人照顾。爷爷奶奶来到沈阳人生地不熟,不能指望一对一辈子没进过城的老夫妻上来就什么都会,所以父母不在的时候,琪琪大多数时间都在我妈家。一般这个时候我就把家里的两个也送到我妈家(这样我妈就不必每天去我家帮我带孩子),然后晚上早下班去给大人孩子们做一顿饭(因为有了一大帮孩子,保洁大姐的工作量直线上升,每天忙得不亦乐乎,所以晚饭不用她做了,但是她跟我们吃晚饭)后,再把两个孩子带走。而琪琪她回来的早会上楼来接走,回来晚了孩子睡着了就住在我妈家了。
这样又过了些年头,她的事业进入了平稳期,没那么大的压力了,不带孩子自己走在街上的时候像个小姑娘。我的事业不好不坏,和前妻离婚,过得无欲无求的……
因缘际会加上我娘有意推动,我时不时会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孩子生病了帮忙送个医院啦,带着小两只出去玩儿的时候顺便捎上琪琪啦,天儿好的时候在房顶烤串把她们娘俩叫上来一起啦……天地良心,当时的我真的把她当成是亲妹妹的——我是独生子女,一直希望有个弟弟或者妹妹,但当时的环境除非爹妈双双被开除,再生一个就只剩下谎称我得了“不治之症”了,我妈又嫌晦气不干,所以有这么一个外柔内刚的妹妹我真的是挺开心的。
但是吧,毕竟不是亲的,单身男女又都不是清纯的小孩子,日子久了总会擦出火花………
从眉来眼去、眉目传情到吃饭的时候公然在父母和孩子们面前坐在一起,也不过就是那么三俩月,前脚才跟知乎上认识的朋友侃大山说暂时没有再婚的想法,后手就跟人家说“恭喜我吧,我要结婚了”……
之所以这么快,现在想想,除了我们两个之间的那张“窗户纸”,其实什么都没变。三个孩子早就习惯了哥哥、姐姐、妹妹的关系,节假日的家庭聚会我们家总是2+2+3的人数。甚至2019年底,她把自己父母和公婆都送到三亚去过冬,结果疫情三年的春节她们娘俩都是在我妈家和我们一起守岁接神。
等到老四位养得黑胖黑胖的回来过年的2024年春节,突然发现好像他们成了“多余的人了”(老丈人语)。
我们决定登记前,曾经专程去拜见过她的前公婆(现在我随她都叫爹妈),现在也当自己的爹妈一样孝敬着。至于他,每年清明我只要在沈阳,都会陪她去祭拜,只是前些年我们拿着东西一前一后的走进墓园,而从今后我们会是牵着手去的。
丧偶是什么样的感觉?
登记前我们俩去祭拜过他,在他的墓前,媳妇儿笑着说:“这回你放心了吧,我嫁给哥啦,我终于又有人疼了啦!”转身时,我看见了她眼角有三两滴的泪水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