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何看待李娟的作品?
李娟有一篇文章叫《外婆的葬礼》,这篇散文前面平铺直叙,但收尾的地方,李娟自己给外婆写了篇悼文:
秦玉珍,流浪儿,仆佣的养女,嗜赌者的妻子,十个孩子的母亲。大半生寡居。先后经历八个孩子的离世。一生没有户籍,辗转于新疆四川两地。七十多岁时被政府召回故乡,照顾百岁高龄的烈属养母。拾垃圾为生,并独自抚养外孙女。养母过世后,政府提供的六平米的廉租房被收回,她于八十五岁高龄独自回到乡间耕种谋生。八十八岁跟随最小的女儿再次回到新疆。从此再也没能回到故乡。
看完这短短二三百字,大受震撼,立时泪崩。
我小时候特别特别喜欢文学,随便在路上捡个纸片都一定要从头到尾看完。但后来可能是因为自己写小说的缘故,反而有点厌恶文字了,长期以来,渐渐忘记了文学的魅力。当看到这段文章时,一下子把我拉回了那种情绪中。
我姥姥有九个孩子,早年夭折了一个。她常年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千年修不来一个老绝户。意思就是特别羡慕那种没有子女的人家。
她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把八个孩子从头到尾的想一遍,谁有遭心事,就是她的糟心事,谁家有难处,就是她难处。诸如大女儿家庭矛盾,二儿子家生活困难,小女儿正闹离婚等等……我因为自小有伴随终生的重病,所有姥姥为我妈操的心比其他儿女加起来都多,她有时候想到我,想到我妈,半夜都会哭一会儿。她对我的挂念,直到老年痴呆后才得以解脱。
她每天都睡得很晚,失眠很严重。
姥姥活到93岁去世,但她生命的最后三年,是在生活完全不能处理,且几乎已经不认识亲人的的混沌状态下度过的,她的股骨头粉碎,痛的天天哭,但因为身体状况不能做手术,只能硬捱着。我不能说她的八子子女照顾的不尽心,我舅妈因为照顾她好像还得了村子里颁发的一个什么模范奖。但是她所承受的痛苦是没人能够代替的,如果子女存在的意义是为了延续这种痛苦,我宁愿她没有。
我奶奶去年也走了,她最后躺在床上度过的日子也不好受,她的病情一直反复,有一天爸爸打电话说她的病又有加重的迹象。
那时候我和我弟正在浙江,因为刚回浙江一个星期,我本来是不打算回去的,但我弟坚持要回去,说陪奶奶最后一段时光。他甚至做好了放弃工作回家住一个月的准备,让同为孙子的我非常惭愧,于是我们当夜就驱车赶回山东,一刻没休息早晨八点到家,刚进家门,被姑姑告知奶奶在十分钟前咽了气。
当我读到李娟的这篇文章时,情不自禁的想起到奶奶和姥姥,哭了很久很久,第二天起床时脸都有点麻,甚至怀疑自己面瘫了。然后当我写下这段文字时,心态又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