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听完脊背发凉的鬼故事?

发布时间:
2024-08-24 1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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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已完结)

我爸从不会做饭,今天却做了一大桌子菜,而且都是荤菜。

“你妈去姥姥家住一阵子。暂且就不回来了。”

我手中夹着肉的筷子停在半空。

我刚刚才从姥姥家回来,而我妈,并不在那里。

眼前肥瘦相见的肉块中裹着一根长长的头发丝。

“小洁,怎么不吃啊?”

背后传来了我爸阴冷的声音。

1

“爸,我突然有点肚子疼,先回房间里躺会儿,等好些了再出来吃。”

我默默将那块肉放到碗里,没有回头。

左手迅速附在小腹上,起身三两步冲进房间,将门反锁上。

没敢去看我爸的脸。

直到反锁上门的一瞬间,我的心才放松了一些,虽然有不好的预感,但我还是不相信我爸会做出残忍的事情。

但是,我也确实知道我爸的一个秘密。

他已经想要杀死我妈,很久了。

2

砰砰砰—

“小洁,你好些了吗?再不吃饭就凉了。”

我心头一紧。

“爸,我想睡一会儿,您先吃吧,碗我来刷。”

找个理由搪塞,我实在不想现在出去。

冬天的白昼太短了,此刻我多想让日光再陪我一会儿,再给我一些安全感。

五点钟,天色已暗。

透过窗外,能看到对面楼宇星星点点的光亮。

我在昏暗中钻进被子里。

客厅的暖色黄光透过门缝渗进来。

我盖上被子,眼睛盯着门,耳朵比平日里要灵敏许多,手机静音,尽量不发出一点响动,佯装入睡。

一声声吸溜吸溜,咔吃咔吃的咀嚼声钻进耳朵,爸在吃饭。

那声音极大,仿佛正在享用一盘世界上最美味的菜肴。

突然一股寒意窜上脊背。

脑中闪现出一副可怕的画面,我爸正在大快朵颐地,愤怒地,复仇般地啃咬着我妈的躯体。

这个想法一旦升起,那声音便显得异常恐怖。

突然,咀嚼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什么东西此刻定在我门前,遮住了门缝里透进来的光。

我下意识捏紧被子,拉到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高度。身体靠近墙壁,不敢喘气。

那道黑影久久没有离去,我知道,我爸一直站在门前。

他在想什么?听我房间的动静?

突然,在门缝处出现了四分之三的人脸,上面镶嵌的眼睛,正在朝我这里张望。

我爸的侧脸在门缝中显得异常恐怖。他趴在地上看我!

这是多么匪夷所思的画面,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他的眼球以一种非人的角度快速转动,我赶紧眯起眼睛,只留着一点视线观察他。

我爸的脸一直想挤进门缝里,我看到他在生生用力,脸上的肉皮向后拉扯,使得他的眼球几乎要夺眶而出。

因为太害怕,我全身被冷汗浸湿,我多想闭紧双眼不再看这恐怖的一幕,但我必须盯紧他,我怕他下一秒就会变成一股液体钻进我的房里。

就在我半个身子都发麻的时候,他终于起身,门缝处又透出了暖色的光亮。

眼泪不争气地从眼角滑落,在眼眶中积蓄了好久不敢流下来,现已变得冰凉。

窸窸窣窣地脚步声再次传来,但那脚步声听上去十分凌乱,不像是一双脚在走路,而是好几只,啪啪地拍地声,我难以想象现在外面是怎样一副场景,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我的父亲已经再不是从前那个温和懦弱的他了。

3

砰——

撞门的声音,之后客厅里恢复了安静,我爸出去了。

活动下痉挛的身体,我慢慢从被子里爬出来。坐在床上发怔了很久,确认外面没有动静了才敢起身。

打开房间的灯,我这才发现桌子上有一个牛皮纸信封。

里面有一张白纸和几张百元人民币。

白纸上的几个字让我全身瞬间僵硬。

“逃!快逃!马上逃!”

那字迹明显是我母亲的,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我脑子几乎要转不动了。

突然,一股被人窥视的感觉窜上来。

我抬头,正好迎上父亲阴森的目光,他正站在窗户外的防护栏前看着我。

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

逃!快逃!

纸条上的话如命令一般钻进我脑子里。

体内肾上腺素瞬间飙升,我冲出自己的房间。

直接奔向客厅房门,就在手指触碰到门把手的一瞬,全身如过电般打了个冷战,大脑一下恢复了理智。

如果他就是在等着我出去呢?

我将客厅门反锁起来,就算有钥匙也从外面打不开。

就在我刚刚反锁完的瞬间,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小洁,开开门,是爸爸啊。”

我下意识后退,恐惧瞬间窜上全身。

“快开门,让我进去,小洁!快开门。”

我盯着被摇晃的门把手,脑门上的冷汗绵密。

“开门!开门!开门!”

好在家中安装的是高质量防盗门,只要从内部反锁,外面无论如何都打不开。

父亲的声音越发暴躁,到后来都几乎是嘶吼起来。

家中窗户外都有防护栏,客厅门也是反锁的,我暂时安全,外面的敲门声依旧没有停止。

蜷缩到客厅的沙发上,我难过的哭了。

我曾经最喜爱的爸爸,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头恐怖的野兽。

餐桌上乱七八糟,红色的肉块,骨头,散发出糜烂的气味,我不敢上前去看,生怕从那些肉块中发现人体组织。

我知道我爸恨我妈,特别恨。

以至于有一次在他酒醉后,我无意间发现了他写在手机备忘录里日记。

“杀妻日记”

2020年2月19日

今天已经是她无数次骂我窝囊废了,是,我住的是她家的房子,工资也没她高,但是我是个男人,却寄人篱下,忍气吞声的过了十多年。

2020年3月15日

今天因为一件小事吵架,我本来不想纠缠,但她不依不饶,最终把我逼急,不小心将她的下巴打脱臼了,那感觉,很奇妙。我知道会有一场对我的声讨。

2020年6月14日。

今天早上上班前,我把屎盆尿盆都倒了,由于自建房没有厕所的缘故,我已经倒屎倒尿了十几年,今天塑料袋破了,那恶臭肮脏的排泄物蹭在我手上,太绝望了,那一瞬间太绝望了。我好想脱离这样的生活!

2021年2月14日

她没收了我的车钥匙,我在深夜两点多,徒步走回了我妈家,可是面对母亲,我什么都没说。我心里的恨就快爆炸了,我好想杀了她!杀了她世界就安静了吧。可是,我还有一个女儿,我不能冲动。

2021年4月5日

我一定要杀了她!我必须要杀了她!

……

4

手机上弹出一条微信,是我妈!

她还活着?

“小洁,我在你姥姥家,你一定要小心你爸,你一定要快点逃出来!”

“小洁,你现在就过来!我在家附近接应你!”

“他说什么都不要信,千万别信!”

一连好几条,我庆幸我妈还活着,但是,又感觉哪里不对劲。

我打回去语音通话,却听到门外传来手机微信的语音音效。

那一刻,我的心头一沉。

我母亲的手机在我爸身上。

外面的敲门声有几秒钟的停顿,之后更加猛烈。

“女儿!女儿啊!我是爸爸!我是爸爸啊!哈哈哈哈!”

父亲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恐怖,仿佛他已经彻底被什么东西操控。

手机屏幕不断亮起,带有妈妈头像的语音电话一个接一个。

手机虽然在静音状态,但一闪闪的屏幕却像一个活生生的鬼魅离我越来越近。

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正在我脑子混乱之际,房顶上传来了奇怪的响动。

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外已经听不到敲门声了。

5

我惊恐地盯着房顶,此刻我已经完全相信父亲变成了一个怪物。

他不仅杀死了妈妈,现在还要杀死我!

我冲进房间,迅速收拾了一些必备品,此时客厅房顶上传来的刮擦声越来越大。

为什么我不能报警?因为警察来了我也没有任何证据。

最后反而会被安抚下来,最重要的是,比起一个正值青春期的孩子,他们更会相信大人的话。

事实就是这样,他们只想尽快解决问题,哪怕以一种敷衍的方式。

现在我只能靠自己,我要去姥姥家!

……

突然,客厅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是什么东西掉在地板上。

我惊恐地回头,一大块墙砖四分五裂地摊在那里。

我抱着包冲出去,抬头看见天花板上一个脑袋大小的黑洞。

而我爸的整张脸,正从那个黑洞中探进来。

他的表情比我刚刚从窗户外看到的恐怖一百倍。

两只眼睛的间距非常大,眼眶都几乎挪动到了耳根,两只眼球同时向不同方向转动。

这根本不是人类可以做到的!

他的嘴巴张得异常大,鲜红色的舌头一直在舔嘴唇。

他把脑袋从那个黑洞中伸出来,然后是脖子,胳膊,上半身都从洞里垂下来。仿佛他的身体没有骨头一般。

他像一条吊死鬼般倒挂在天花板上,两条胳膊拼命朝我这边伸过来,我竟然看到他的胳膊再慢慢延长,马上就要触碰到我!

“女儿啊,我的好女儿,快过来,到爸爸这里来。”

这画面太恐怖了,我再也控制不住地尖叫起来。

突然,桌子上那堆红色碎肉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像活了一样咕噜咕噜滚到地上,随着掉下来的肉块越来越多,凑在一起融合成了一张脸!

那张脸上没有眼睛,鼻子,只有一张扭曲的嘴巴。

“快…逃!快……逃!”

嘴巴里发出断续的声音,是妈妈的声音!

尽管那堆烂肉看上去异常恶心,可我还是忍不住想冲上去抱住它。

奈何双腿仿佛被定死在原地,动弹不得。

父亲如触角般的手马上就要勾到我时,突然转向,冲那堆发出声音的肉块冲了过去。

他扭曲的手指瞬间将碎肉勾起,母亲的声音消失了。

手臂将碎肉送到爸爸嘴边,我看到他的两个眼珠齐齐对向中间。

下一秒,就张开血盆大口将那些肉块全都吞了下去。

这一幕彻底激活了我,转身打开门,我头也不回冲进了黑暗的夜色中。

6

寒冷的冬日夜晚,诡异的爸爸,被杀害的妈妈,我的脑袋几乎要裂开。

一边跑一边回头张望,我害怕那个恐怖的爸爸追上来。

但奇怪的是,从家里出来后,我仿佛置身于另外一个空间,周遭异常安静。

手机显示现在时间是晚上十点。

周围小区没有半点灯光,这个时间不可能家家户户都睡了。

那些黑洞洞的楼房仿佛一个个沉默的巨人,蹲在两旁注视着我。

路灯散发出惨淡白光,我实在跑不动了,身后也没有动静,就小步走起来。

走到公交车站时,我已经精疲力尽,两腿发软,这一路没看见一个行人或者一辆汽车。

好像全世界只剩下我自己,好在车站旁明亮的广告牌暂且给了我些许安全感。

我安慰自己,没关系,今晚太冷了,路上没有人很正常。

我看着站牌,开往姥姥家的公交车,十分钟后就是最后一趟了。

电子屏幕上显示着距离和时间。

我坐下来,手中紧紧抱着背包,眼神盯着我家的方向。

我有些恍惚,分不清刚刚经历的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我开始感同身受那些精神病患者的世界,如果一直活在只有自己才能看见的可怕情景里,必然会被其他人当成疯子。

一辆公交车由远及近,正是我要坐的952.

叮——

车门打开,司机穿着深蓝色工作服,头戴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极低,我看不到他的脸。

管不得那么多,我迅速窜上去,只想尽快逃离。

车上总共坐了三个人,一个中年男子,一个手抱玩具熊的小男孩,在他身边的老妇人不是奶奶就是姥姥。

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悬着的心终于安稳一些。

到姥姥家大概要四十分钟的车程。

头靠在车窗上,看着匆匆划过的街灯,不知不觉陷入沉睡。

7

梦中,我看到妈妈的脸。

她的眉毛纹得很粗,随着时间推移有些褪色,像两条粗壮的大庆青虫子。

那年我四岁,父亲去日本出差一年,只留下我们母女二人。

晚上十二点,因为一点小事发生争吵,她拽住我的衣领,像拎小鸡般将我丢出门外。

小镇漆黑的夜晚,远处杂草丛生,虫鸣震耳。

我瞬间收敛哭声,盯着草丛中晃动的黑影,我害怕极了,拼命拍打门。

“妈妈,我错了,我错了,我害怕。”

从门上面的玻璃里映出母亲居高临下的脸,如一个审判者般在阴影中看着我。

身后的黑影们蠢蠢欲动,我甚至听到他们在说:这是谁家不要的小孩儿啊,不如我们把他带走吧。

我不敢回头,却觉得身后有东西在靠近。

我更加用力地急切拍门,生怕下一秒自己就会被带走。

母亲慢悠悠把门打开一条缝隙。

“还犟不犟嘴了。”

我满脸泪痕地摇头,那是我第一次伪装屈服,知道寄人篱下的生存法则。

……

“你看看你表姐学习到几点,你学习到几点!”

“别一天到晚抱本书在那里装样子了!”

“一天天伺候完大的伺候小的,我干嘛呢!逼急了都一起死吧!”

对,我似乎就是在这些恶言恶语里成长起来的。

奶奶曾说,我出生的时候,我妈知道我是女孩儿就不太开心,她打心底里喜欢男孩儿。

其实,我是恨她的吧。

恨她总是拿我和别人比,恨她把我当情绪垃圾桶,恨她打我一巴掌之后又扔给我一袋蜜糖。

我曾经向父亲求助过,但看到他无助的眼神,佝偻的后背,我才明白,他也没有能力保护我。

他是懦弱的,眼神里流露出几个字,女儿,对不起。

我明白他的苦楚,所以在看到他手机备忘录里的“杀妻日记”时,我默默关上了屏幕。

因为,我和他一样,恨我妈。

8

迷迷糊糊睁开眼,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车子还在开,我看了一下表,已经十一点了。

为什么我还没到姥姥家?

感觉不对,透过车窗,我望向外面,这一看,瞬间呆住,车子居然还开在刚刚驶离车站的那条路上。

这怎么可能!

我立刻意识到不对劲。

车上的三个乘客的姿态动作和我刚刚上车时一样。

我慢慢起身,走到前面,想让司机停车,我要下去。

但驾驶座位上根本没有人!

我吓得连连后退,再回头,就看到三个乘客脸上同时挂上了诡异笑容,他们脸色苍白,嘴唇鲜红,眼神直勾勾盯着我。

我退到车门旁边,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三人同时将头歪向左侧,站起身,以一种双脚蹭地的方式缓缓向我靠近。

“别过来!别过来!”

车内只有我疯狂的叫喊声。

我将手中的背包砸向他们,砸中了那个抱着毛绒熊的小男孩,他的脑袋瞬间从脖子裂开一条缝。

往后一扬,整个头直接掉了下来。

咕噜到我脚旁边,嘴里面还嘟囔着。

“姐姐,没有人要你了,你跟我们走吧,哈哈哈哈。”

9

“小洁,醒醒啊,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我睁开眼,姥姥的脸浮现眼前。

一瞬间恍惚,感觉灵魂才刚刚归入体内,还在晃晃悠悠。

老旧的电扇在耳边嗡嗡作响,刚刚还在寒冬深夜逃命的我,怎么一瞬间就到了夏日炎炎的青天白日?

姥姥粗糙的掌纹摩挲在额头上,帮我擦去粘稠的汗水。

“小洁,你可吓坏我了,刚刚大喊大叫,我怎么都摇不醒你。”

我伸手摸了摸姥姥的脸,是温热的,又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疼。

我在现实里,但刚刚的一切都太逼真了,每个细节都还在脑子里打转。

“姥姥,我什么时候来的,睡了多久了?”

“你一放学就来了啊,进门吃了口西瓜就睡着了,我在厨房做饭,听到你嚷嚷,赶紧进屋来看。”

放学?我……我怎么可能还在上学?我已经参加工作五年了啊。

我疯狂地奔到厕所,看着镜子中穿着高中校服的自己,瞬间傻眼。

难道真是我精神出问题了?

我把脸凑近镜子,仔细端详每一处细节,单眼皮,塌鼻梁,上面架着我人生中第一幅黑色全框眼镜,嘴巴周围还有刚刚冒出来的青春痘。一条长长的马尾垂在脑后。

确认无疑,的确是高中的我。

我冲出房间,走进厨房,不知道姥姥在做什么饭,满屋子充满一股异香。

她背对着我,背后的驼峰还是如记忆中那般巨大,从后面看,就像没有脑袋,很瘆人,小时候我还曾被吓哭过一次,后来姥姥只要听见我从背后说话,就肯定会转过身来。

“姥姥,我妈呢?她来过吗?”

姥姥没说话,也没转身,手中切菜的声音有条不紊。

我以为是她耳背,就又提高音量重复,“姥姥!我妈人在哪儿呢现在?”

她还是没有说话,充斥在我和她之间的只有切菜声和旁边锅里咕嘟咕嘟的炖煮声。

突然心底升起一股凉意,正当我第三次准备开口的时候,姥姥的切菜声瞬间加快。

咚咚咚,咚咚咚,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一个年迈的老人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手速,应该说那不是人类可以做到的速度。

脊柱窜上一阵电流,我本能想要逃离。

“你妈妈就在这里啊,就在这里啊。”姥姥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刺耳,像是通过变声器发出来的。

她突然转身,脖子上空空如也,而她的头,正在案板上裂开嘴冲我笑。

此时旁边的锅盖也被蒸汽顶开,里面浮出了我妈的半张脸。

10

“啊!…”

我再也忍受不住眼前的恐怖场景,失控地大叫起来,我祈求此刻有人能听到我的声音,路人也好,邻居也罢,都能帮我摆脱这场梦魇。但是没有,一个人都没有出现,只剩我自己和一切诡异对峙。

姥姥的身体除了没有头,一切都行动正常。

她的右手抓起头发,整个头颅悬在半空,晃晃悠悠地靠近我。

与此同时,锅里母亲的头也慢慢露出全貌,她的五官向外突出,脸上大大小小的水泡,密密麻麻,整张脸都像被煮熟了一样,松松垮垮。

脖子从锅里伸出来,越伸越长,好像那锅是个无底洞,里面塞满了她的脖子。

我转身疯狂地向门口跑去,根本顾不得身后此刻是怎样可怕的场景。

刚到门口我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住。

十几分钟前,外面还是晴天白日,现在居然已经变成黑天,我拿起手机,时间显示晚上八点五十分。

我最后一次看表明明是下午四点半,姥姥那时还在厨房准备晚饭。

中间消失的几小时去哪儿了?

正在我大脑僵住的时候,身后传来什么东西摩挲地面的声音。

我回头,看到母亲长长的脖子缠绕在姥姥的身体上,而她的头和姥姥的头紧贴在一起。两个人脸上的皮肤和五官开始融合。

一张硕大无比的嘴巴裂开对我笑。

她们的眼睛都直直盯着我,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

“小洁,妈妈在这里啊,你快过来啊,妈妈在这里啊。你不是一直都想找妈妈吗?”

“小洁,快,到姥姥和妈妈这里来,我们三个永远在一起。”

她的声音仿佛妖媚一样蛊惑着我。

明明第一眼看上去如此恶心可怕的场景,为什么我却错不开眼珠,反而想要走过去。

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双腿,一步步走向眼前的“怪物”。

11

“赵洁,收拾好你自己的东西,赶紧着。”

我耳边传来熟悉的催促声。

睁开眼,我看到幼小的自己正背着几乎如我身形一般大的书包,垂头丧气地跟在我妈身后。

那是我儿时最讨厌做的事情。

每周六日,她都要拉上我去姥姥家洗澡,因为我们住的房子没有热水器,只有夏天能洗太阳能,冬天除了公共浴室,就是去姥姥家洗澡。

我背着自己的换洗衣服和课本作业,跟在母亲身后。

我害怕和她单独出门,其实就算加上我父亲也没有什么用,她依旧可以随时随地,肆无忌惮地向我俩任何一个人发泄情绪。

姥姥家的厕所不大,细长条的窄小空间,蹲坑上面悬着一个陈旧生锈的铁管,里面喷出的水流很冲,打在身上生疼。

母亲命令我抬胳膊,转身,伸直腿,如果角度和姿势不到位,立刻就会被大声训斥。

她手上的搓澡巾像一条鞭子似的抽打在我身上,留下一块块红印。

我不敢反抗,更不敢因为怕疼而闪躲,只能默默咬牙忍受。

从小我就学会了逃遁到幻想的世界里远离痛苦。缺爱的孩子只能靠自己创造的虚假活下去。

蒸腾起的水汽环绕在暗黄色灯泡周围,角落里一只结网的蜘蛛正在等待它的猎物。

把自己抽离,就不会再畏惧母亲的呵斥,就可以屏蔽她所有的负能量。

洗完澡,她就开始骂骂咧咧的准备晚饭,姥爷已经去世,剩下姥姥一人,因为身体原因,平日里独居的老人只能简单做些饭食,到了六日我妈过来才能改善一下。

但我十分清楚,她其实很不情愿,但为了和我大舅,她的亲哥哥争夺老人名下的房子,才不得不孝顺。

“有手不会自己夹啊,怎么那么费劲啊。”

我妈一边往我姥姥碗里夹鸡腿,一边数落只吃跟前素土豆丝的她。

姥姥耳背,我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见,无论是好话狠话,她的脸上永远挂着憨憨的笑容。

我妈常常这样数落她。

一边给姥姥夹菜,一边回头还要对我说,你说我容易吗,为了伺候她做这么多好吃的,你以后也得好好孝顺我,知道吗。

我沉默地扒拉着碗里的米饭,胃里翻涌起一阵恶心。

12

我想放弃挣扎了,就这样融进怪物身体里也挺好,不用再面对现实中无解的痛苦。

等我再次回神,妈妈已经离我只有几厘米远了。

我看到她脸上的水泡一个个破裂,里面流出五颜六色的液体,散发着蛋白质腐败的臭气。

那些液体喷溅到我脸上,也把我染成了五颜六色。

她在我耳边嘶吼,模样痛苦。

“小洁,我的小洁啊,妈妈只有你了啊,你要争气啊,千万别给我丢脸。小洁啊,你要孝顺我,知道吗,像我孝顺你姥姥一样的孝顺我啊。”

她越说,脸上的水泡破烂的速度就越快,她扭动着脖子,慢慢缠绕上我的身体。

我闭上眼睛,放弃挣扎。

突然,妈妈松开了我,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刺破空气。

我看见一个全身长满心脏的巨人,一把抓起母亲的头,两只青筋爆起的手直接掰开了她的脑袋,黑色的脑花喷溅出来,母亲的脖子像条死了的蛇,再也没了生气。

那巨人身上无数颗红色的心脏都在一张一缩地跳动着,我抬头向上看,那巨人的脸,是爸爸。

随即他的身体迅速缩小,身上跳动的心脏挤出大量的鲜血后,全都干瘪了下去,从爸爸身上掉落,如一片片枯萎的红色枫叶。

妈妈被掰成两半的头像是徒手砸开的西瓜一样。

她的两只眼睛还在滴溜溜地乱转着,我走过去,重重踩上一脚,那半个头颅瞬间变成一滩碎肉。

爸爸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没有了之前恐怖的形态,也不见了巨人的体魄。

他全身赤裸,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我瞥见他下身那个羞耻的器官像个胆小的虫子般,几乎要缩进身体里。

他的嘴巴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俯下身,把耳朵贴下去。

“女儿,快醒醒,快醒醒吧,别再欺骗自己了,别再逃避现实了,我的女儿啊,爸爸要走了。你一定要醒过来啊。”

爸爸的话就像一把剑,刺破了我脑子里最后一层保护膜。

13

三年前,父亲退休,退休金每月只有四千多,母亲天天数落他,父亲无奈,只能再找了一份临时工,在车厂做夜班运输司机,大约干了一年后,因为长期昼夜颠倒,突发心肌梗死。

那是一个闷热的早上,他干呕不止,身上的汗水把床单打湿,直到再也忍受不住腹部的疼痛才去医院,医生马上把他扣下,如果再晚来一些,命就保不住了。

医院直接开启绿色通道,母亲骂骂咧咧地去交钱,医生让我和他把床上的父亲推到手术室。

身高一米六几的医生话不多,他安慰着惊恐不安的我,让我在床尾推,他在床头掌握方向。我们走过一条闷热的无人长廊,那床又大又沉,上面的父亲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样。

四十分钟的手术后,父亲心脏里多了三个支架,还没等好利索,他又执拗地回去上夜班了,他是无法忍受母亲的奚落啊,尽管她嘴上不说,但看着天天躺在床上的父亲,还要伺候他,而这样的辛苦却收不到任何回报,时间一长,母亲话里的讽刺更加变本加厉。

父亲终是死在了手术后的第二年,他趴在方向盘上,再没有醒过来。

葬礼上,母亲哭得声嘶力竭,我静静地看着她,心里恶心异常。

从此以后,她的全部精力就都放在了我身上,我变成了她实现所有欲望的工具。

“小洁啊,你要争气,要有出息,别让人看我的笑话。”

“小洁啊,你以后一定要孝顺我,我可只有你了啊,我不靠你我能靠谁。”

“小洁啊,你什么时候结婚啊 ,和我同岁的人现在都抱孙子了,你也赶紧生一个啊。”

“小洁啊......”

有一天,她正在炖肘子,锅里热气沸腾,她一边用筷子去检查肉的熟烂,一边无休止地唠叨。

那声音像千万条蛇一般缠在我身上,滑腻腻,冰凉凉。

我走进厨房,她背对着我,我像中邪般直接将她的头按进锅里,死死地按下去。力气之大到我自己都吃惊。

撕心裂肺地尖叫声炸开,但很快就小了下去。

我打电话报了警,警察开门的一瞬间,我突然泪流满面。

跪在地上仰头大喊,“爸爸,我自由了,你也自由了!”

14

封山市第二精神病院里,有一个留着寸头的女人,她叫赵洁,今年33岁。

她每天都要用裹胸布把两只乳房狠命勒平,头发稍微长出一点就会大喊大叫。

只有管理人员拿来推子帮她把刚长出来的头发推光才会安静下来。

她常常说,“我妈妈喜欢男孩儿”,边重复边摸着自己光滑的青色头皮,憨憨地笑。

每扇窗户外都安装了厚厚的铁栅栏,阳光被切割成长条软塌塌地钻进房间。

她就静静躺在地上,一条条阳光趴在她身上。

也许她一生都活在光打造的牢笼中,从来没有离开过。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