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上自己的兄弟,怎么处理?
啊,大半夜的忽然又想到他了,很古早的事,写一点吧,如果被人发现就删掉…
我初中那会是个小混混,有天躲厕所吸烟,兄弟小孙突然截了个上厕所的小个子下来,硬要让他吸烟。
那个人胆子很小,他看起来腿都在发抖,但是笑得很奉承。
大伙好像都觉得挺有意思的。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后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那周我们身边多了个跑腿的,帮忙抄作业的,无聊的时候霸凌一下的。我也知道他的名字叫诚。
诚在我们身边是很不开心的,或者说应该是蛮痛苦的。但是没有人在意一个成绩一般,没什么存在感的老实人的感受,连老师都不管。
诚有反抗过,但小孙的耳光立刻就落在他脸上,一耳光接一耳光,响亮又清脆。
我就在旁边,看着诚的表情变得极度愤怒,浑身颤抖,最后还是忍气吞声了。
一个第一次遇见就害怕得腿抖的人面对霸凌又能怎么样呢?
他的胆子真的太小了,没有意外的话,以后他不敢再反抗。
诚有些瘦小,但是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长得并不差。
农村中学大家都住宿,我们有很长的时间都呆在一起。
我们几乎没有说过话,但我常观察他的反应。
在我初中的叛逆期之前,我还是一个根正苗红的好学生,上了初中之后我也并不经常打架,但因为有人罩着的关系,我还是混得很开。
讲个笑话,虽然我抽烟,喝酒,打架,翘课,翻墙,和安保处老师动手,但我仍然是个好人。
周五放学,我正准备徒步回家,大概两个半小时的路程,很无聊,每周五我都是这么走的。
半路上突然有人叫住我,是个开三轮车的大叔,晒得黝黑,我一眼就瞅到诚坐在后面,还载着一车卖剩下的西瓜,显然大叔是诚爸爸。
“同学你进去x村啊?”诚他爸爸问我。
“嗯嗯。”我点头,这条路只能通往两三个村子。
“你走进去啊?你是诚同学哦,上车上车,我顺路搭你进去。”他爸爸非常热情。
我爬上三轮车,诚犹犹豫豫地和我打了个招呼:“杰哥。”
我对他笑了笑。
路上诚也不怎么开口,但是他爸爸很健谈,我也是自来熟,enfp,谢谢。我和他爸爸大聊起来,并答应明天去c村找诚玩。
诚一直都没说话,看起来并没有真的觉得我会去找他玩。
结果周六上午我出现在诚家里的时候,他明显是懵了。
“咋还穿睡衣啊?快点换衣服行吗?”我笑着催促他。
他爸爸出去了,诚的妈妈也很热情,让我坐下等并给我切了个大红西瓜。
这个西瓜起码是我出现在这里的一半原因。
那天真的很有意思啊,c村旁边有一座石山,有一条从山上流下来的河,不同的河段或湍急或幽深,我们逆流而上探险,有的地方很险,需要两个人合作才能上去,有的地方水流平静还很深,甚至可以潜水,我们就在那游泳。我们光着脚,有的地方水底是沙石,脚感很好,有的地方是锋利的岩石,疼得嗷嗷叫。还有得河段干脆就是个小瀑布,或者险峻得根本没法攀爬,我们就只能到岸上去绕过。
我之前一直以为诚是个自闭怪,结果一天下来我发现他的性格也很开朗。
那天下午,我们累瘫在河中央的一块大石头上,枕着白色的细沙,脚还泡在清凉河水中,橘色的阳光落在落在身上,我累得不想说话,心里却很畅快。
这时候诚说:“杰哥,你为啥来找我玩啊?”
我第一反应就是:嗯?这还用说?
第二反应是想笑。
于是我轻声地笑,然后大声地笑,我说:“因为我想来找你玩啊!”
诚不说话了,我仰面朝天,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笑累了,也不说话了。
阳光很温暖,水流很清凉,溪流很好听,人也很有趣。
好惬意。
路上我们光着脚走回去的,他爸爸已经回家了,我在诚家吃了晚饭,他爸爸送我回x村的。
走的时候,诚说明天他来找我,我犹豫了一下就告诉他门牌号了。
第二天中午,我坐在房间里,我突然听到楼上有人叫我。
明显是那个男人。
我坐在桌前犹豫要不要答应,他又叫了几声。
第二声,我没有答应。
第三声,我还是没有答应。
第四声已经极其暴躁,我心里抽了一下,就听到有人下楼的声音。
我立刻决定往外跑,就在厨房被那个男人拦住了。
老旧的木头房子,家里还没有天井,厨房里没有开灯,就算在大白天也非常昏暗。
就算看不见,我也能闻见他满身酒气,他近乎一米九的个子遮住了外面的光,我没法再往前。
“老子叫你,你聋了是吧?”
我觉得嗓子干哑,正准备解释:“我…”
忽然,他抄起放在饭桌上的铝饭盒,狠狠地往我脸上砸。
没法反应。
我耳边传来一阵巨响,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我倒在地上,倒在他脚下,他骂了一句话脏话,我听不太清了,然后的几秒钟什么都听不到了,再之后耳边很大嗡鸣声和脸上的火辣辣的剧痛一起传来。
我在他脚边干呕,我动弹不了,我甚至抬不起头看他。
他走开了,他拎着他的酒又上楼去了。
我想要爬起来,但是一时半会做不到。我止不住地干呕,却没有在心里用脏话骂他,我早就对他彻底失望了,我只希望他早点死。
我缓了几分钟,正准备爬起来,就听见诚在叫我的名字。
我的视线穿过走廊看到了门外的他,诚也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我。
他立刻冲进来,惊慌地问我:“杰哥你咋了?”
我让诚先扶我出去,由着他用瘦小的身子背我,无力地指引他到村里赤脚医生的住处。
赤脚医生有个本地话的名字,总之我叫她阿姨,村里的大人可以说都是看着我长大的。
她一见我路都走不了了,忙从诚背上接过我,那小子也是抖得不行了。
“你那老子又发神经…”她一边操着一口粗俗的本地话疯狂咒骂,一边把我扶进医务室。
擦了点药水,还开了点维生素还是什么东西。
“我没钱。”我很坦诚,我已经好些了,除了心情。
“你奶奶会给我,你要不要打电话给你妈妈啊,要叫她带你去镇上卫生院看看。”她拿出手机,示意我打电话。
我愣住了一会,接过手机给妈妈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下情况,她说她明天回来,带我去城里医院看看。
我心情好些了,我感觉我已经完全好了。
我和诚回到街上,我们坐在街边的石头上说话。
我们说着学校里的事情,至于刚刚发生的事,我没有说,他也没有问。
不知不觉日薄西山,我俩都蹲在地上,我拔着脚下的花草,但它们根本拔不完。
诚捡了块石头在泥土上写字,他练书法似的写自己的名字,也写了我的。
我侧头看他,他回过头和我对视,阳光已经不刺眼了,铺在他脸上,很柔和,我感觉他有一点点顺眼。
“你再不回去天就黑了。”我说。
他犹豫了会,轻声说:“你去我家吗?”
“我去你家做什么?”
“我走了。”
他起身走,看了我好几眼,往c村的方向走,走出几步,我叫住他。
他回头看我。
“你会讨厌小孙吗?”我问。
他没有说话,扯出一个没有笑意的笑。
我点头,继续问:“那你讨厌我吗?”
他很了当地摇头,笑容里好像忽然有了笑意。
“去吧。”我说。
我看着他走远,消失在道路尽头的拐角,消失在山的后面。
…
周一我去城里看医生,脸肿得不成样子但没有大碍。
我回学校是周二傍晚,已经放学了。
卡点卡的。
回到宿舍,我直接去小孙和诚的宿舍,一堆人在那吸烟。
有人给我递,我接过,借了个火,我问:“诚呢?”
有人说他打热水去了,不一会我就看到诚提着四五个水壶走进来。
他看到,愣了愣,说:“杰哥,你回来了?”
我笑着说:“刚回来。”
小孙叫他过去,诚看了我一眼,我吸着烟,没说什么。
他们在打牌,诚坐在旁边,不时传来一些侮辱性的调笑。
我没待下去,出那间宿舍,去了三楼。
我要找的人躺在床上,我大声喊他:“泽哥,孙xx的弟弟能打吗?”
泽哥光着膀子坐起来,问我是不是一定要打。
我说是。
“打。”他躺下刷手机。
我回诚他们宿舍,示意小孙站起来,他以为我要打牌,站起来给我让位置。
我照着他肚子就是一脚,下脚很黑。
先偷袭一下,我怕打不过。
过程没那么复杂,泽哥势大,帮我的人很多,其他人都看戏了。
小孙挨打,啥也没说。小混混有时候就是这样,甚至不需要理由就能翻脸。
但这次是有理由的。
散之前,我指了指躲在角落的诚。
“这个人我罩。”
…
晚自习下课,我和诚散步到操场。
“哥哥帅不帅。”我得意地问他,心里觉得已经没法更帅了。
“杰哥,其实没有必要为了我打架。”诚这样说。
我对这样的说法感到怪怪的。
为了他打架?
是吗?
好像没错。
但是这样的说法我听起来感觉有点别扭。
我只好露出经典的嬉皮笑脸。
“我心甘情愿。”
…
和小孙的事没那么简单,后来又一起玩了,但这并不重要。
学校的日子过得很慢,我还是在混日子中度过,还是在课间躲在厕所吸烟,还是大半夜在宿舍打着手电打牌,只是不常见诚了。
一开始我有叫诚一起。
一群人经过他班级的时候,我轻轻敲打他的窗户。
居然在写作业的他,抬起头对我笑。
小麦色的皮肤,薄薄的嘴唇,两排整齐的牙齿,笑得开朗灿烂。
我的手放在玻璃上,好像和阳光一起穿透玻璃,放在他的脸上。我说:“出来玩啊。”
他说好,但后来我感到他并不适应,就没再叫他。
我们的关系并没有变差,反而越来越好。
周五,我会搭上他爸爸载满西瓜的三轮车,一路有说有笑地回去。
周末,我常去c村找诚玩,我们攀登险峻的石山,穿越湍急的溪流,我们到群山环抱的湖泊边去,在被阳光晒得暖和的白色细沙上睡觉,踩着满山遍野的紫色小花光脚奔跑。
在我从未体验过的快乐中,有种野性肆意滋长。
我常在诚家里吃饭,甚至偶尔留宿,他爸妈私下对我说:谢谢你和诚一起玩,这个小孩以前不爱说话,没什么朋友。
我说:“我才是要谢谢诚。”
有一天,我们坐在溪流冲刷的大石头上泡脚,在墨绿色藤蔓的阴影中躲避阳光。诚指着我身上最新的於伤,问:“这又是为什么?”
我说:“被狗踢了一脚。”
诚低头,皱着眉头。
我瞅了瞅他,沉默不语。
傍晚,吃完饭,他爸妈一定要留我下来睡觉。
我大笑着拒绝,急匆匆地上路跑掉了。
“不给你们添麻烦啦!”我说。
“你等下!我送你回去!”
“不用啦叔叔,今天天不黑!”我挥手告别,从c村回x村不过二十分钟的脚程。
我走得很慢,应该有将近四十分钟,我回到x村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我站在路灯下的石头上,等着时间流逝。
夏日的蚊虫实在太多,我穿着短袖短裤,只好不停地走动。
路灯下聚集了大团的虫子,密密麻麻地爬在表面,还有大量环绕着飞行,就像行星围绕太阳。
这里没法待人,我决定换个地方。我躲到黑暗里,躲进黑夜里,遥遥看着路灯。
偶尔有摩托车的灯光在很远的路上亮起,我一路盯着它直到眼前,迎着晃眼的车灯我努力看向车上的人,直到车子迅速擦身而过,没有丝毫停留。
我记得,小学的时候,有一次在路边这样等待我妈。
不过现在的我注定等不到了。
时间过得好慢好慢,凭着经验,我感觉还有很长的时间要等。
一辆摩托车远远地驶来,在靠近我的时候,它减速停下了。
“杰崽,又不敢回家?”车上是住在后门的伯伯,他拎了拎车上的一尾大鱼:“先去我家待着吧,吃鱼。”
“嚯,旺伯,这鱼可真够大的。”我操着熟练的本地话,适时地恭维这钓鱼佬,不过这鱼还真不小。
晚上旺伯家里有酒局,我酒量一般,只是陪了点啤的,听大人们吹牛。
酒局后半,他们都醉了,喝醉的人什么都说,旺伯搂住我的肩膀,大声开麦:“杰崽,我很喜欢这个小孩,村里的都很喜欢这个小孩…那个xx子是给他撞到大运有这样子的小孩…”他开始狂喷那个男人酒品差人品也差。
我坐着,听着,笑着。
酒局结束,我喝得不多,没什么动静,其他人都趴了,旺大婶让我先回去,我看了下时间,已经十二点了。
站在那扇破烂的木门前,里面没有任何灯光的迹象,四周只有令人烦躁的虫鸣。
我拿出钥匙开门,动作轻微,我感觉我的手在微微颤抖。
门后没有人。
我关上门,轻轻走到厨房。
厨房里也没有人。
我走向自己的房间,打开门。
我的房间里也没有人。
我的心好像突然放松了一样,洗漱一下,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躺上床。
第二天早晨,我哼着歌在路上走,远远地看见了c村的路标,路标下面站了个熟悉的小个子。
我加快脚步走近,诚迎着还没有热起来的太阳,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对我笑:“早上好,杰哥。”
“早上好哇!”
今天又是新的一天。
…
诚在变化,各个方面。
他很明显在长身体。我第一次见到他,他一米六不到,身材瘦弱,五官有明显的幼态。
快放暑假的时候,他还是不高,但长了很多,身材匀称了不少,本来就长得不差,五官长开了些,青涩中带着些帅气。
另外,他真的有在学习。
在学校,我白天本来就不常看见他。偶尔,我从他班级门口路过,朝里面望望,能看到他在伏案书写。晚上去他宿舍,他人也不在,说是去专门的自习室了。
有天晚上没打牌,甚至没聚起来,熄灯后我早早上床,昼夜温差不小,晚上没那么热。我穿条内裤盖着薄被睡觉。
半晌睡不着,决定去诚宿舍看看。
月亮挺亮的,他们宿舍门大开,很安静,好像都在睡觉。
我寻思今天带伙是被人下药了,还是说平时被我们闹腾惯了,其实本来睡得都不晚?
诚的床铺是最靠近门的上铺,我看到有人就爬上去了。
诚没睡着,看清我是谁后,往墙边挤了挤,给我腾了个能睡的位置。
我扯了点被子,也躲进去了。
诚也只穿内裤睡觉,我靠上他的瞬间,热量就从他的身体传递过来,像个小火炉。
“有点冰!”
“嘿嘿,外面可不暖和。”我们都压低嗓门说话。
“咋了,杰哥?”
“好几天没和你说话了,来找你讲讲话。”我笑着说。
诚听了,愣了会,然后低低地笑。
“笑啥喔?”我侧着身子问。
他没有回答,而是突然抱住我,整个身体都贴了上来。
温差下,我能感受到他的身体,相贴的每一寸的皮肤,触感都如此清晰,温暖稳定地从他的身体里传过来。
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我们并不是没有一起睡过觉,我偶尔在他家留宿,身体接触更是不少。
刚才的反应太奇怪了…
不过我很快就恢复正常了。
诚开始说话,他的脑袋顶得我要微微仰头,传到我耳朵里的声音又低又沉。
“早上放英语听力的时候…”
我听他讲日常。
“…然后我和伟一起去办公室交作业…”
我知道伟是他的同桌。
“…然后你知道英语老师说什么吗?她说让我这次要考100分以上啊,我感觉我最近…”
我认真听着,原来是诚最近上课回答问题都是对的,被英语老师关注了,发现他最近有进步,鼓励他下次要考到100分。
我感觉身子完全暖和起来了,甚至开始燥热起来,但诚还是紧紧贴着我,我也没说啥。
“那你有信心吗?”我问他。
“不知道啊,我感觉最近有进步,但是我英语是最差的,上次才考那么点分…”
“我相信你。”我确信地说。
“我自己都不相信有什么用啊…这样吧,我考到100分你得给我个奖励。”
“啊?…你要什么奖励?”我哭笑不得,诚考了高分还管我要奖励,合着便宜都让他占了。
“额,还没想好,到时候可以先欠着。”一副无赖语气。
“可以是可以,但我是不是太亏了,合着我什么好处都没有呗?”
“额…那…你考到100我也可以给你奖励。”诚还是给了我点补偿,但明显不想让我拿到。
画饼就是这样的。
“行…那我考到一百…”我斟酌了会,脑中突然出现一个念头:“你得亲我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空气诡异地沉默了。
我感觉诚抱我的力度紧了一紧,我正准备说开玩笑然后换个要求,诚就说:“可以啊。”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是真的觉得可以,还是觉得我根本考不到,只是开玩笑的,我不知道他的想法,就像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开玩笑。
然后我们又说日常的事情,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从那天开始,诚还是晚自习结束后去专门自习室,连我周末去找他玩他都要学一会。
有一点不同的是,他要拉上我一起。
自习室就在宿管房间隔壁,我第一次出现在自习室的时候,宿管老师特地过来巡了一圈,警告我不要吵闹。
我老实巴交点头。
诚学习的时候很认真。时至今日,我已经知道专注是一种很强的能力,是把事情做得又快又好的唯一捷径,诚的专注力真的很高,这几乎预示着他的未来注定不会太差。
这在我问他那个问题的时候也可见一斑:“你为什么突然想读书?”
“我不想种田。”
我当时觉得这个回答很好笑。
诚考到100分我认为板上钉钉了。
哼哼!但他小瞧了我。
哥在做小混混之前可是根正苗红的好学生。另外,哥可是天才!
没开玩笑。
小学的时候我就发现我的记忆力比所有同学都要好,一般要背诵的文章,我默读一遍,出声读一遍,自己复述一遍纠正一下细节,基本上就解决了。
诚输就输在不清楚哥的底细!
这场哥先拿下了!
期末考结束,我看着我的六十几分的英语成绩笑不出来一点。
“杰哥,这也太牛了吧!”诚不仅英语考了一百一十多分,总成绩好像还进步了不少,但他的夸奖非常真挚,比得知自己成绩的时候还要开心。
“又没一百,有什么用?”我想到年段长看我的眼神,估计还被认为是偷抄了谁的卷子。
诚摇头,并不赞成我的看法。
傍晚,我要回x村的时候,诚提出要送我。
我说不用,这一来一回不是浪费时间,到时候天都要黑了。但他坚持要送,为此还拿上了手电。
行到田野间,路的两侧是灌溉农田的水渠,从山上留下来的清泉源源不绝,大山滋润着这片遥远又宁静的大地。
大山养大的孩子,也有山的灵性。
远远地,能看x村了,我让诚先回去,因为我并没有打算现在就回家。
诚说好,但没有回头,继续陪我走着。
我看向他,觉得他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杰哥,你暑假来我家住吧。”诚忽然说。
“啊?”我愣住了:“这怎么行?”
“我和我爸妈说过了,他说可以。”
“这…”我认真考虑这件事的可能性,即使不考虑那个男人的态度,我也不好意思搬去诚家里住,就算他的爸妈再热情,但毕竟是吃别人的住别人的。
我犹豫着,眼见已经到了村头。
我刚准备拒绝,让他先回去。
诚说:“考到100你答应我的那个要求,我想好了,就是这个。”
他真的很执着,我看着夕阳下他的眼里完完全全都是认真的意思。
“好吧,但我得问问我妈。”我终于答应。
诚笑了,我挥挥手准备离去,但他再一次叫住了我。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显得很突兀,我也疑惑地四处看了看——橘色的夕阳里,只有村庄、炊烟和你我。
诚往前走了一步,我们间的距离突然拉进到一个令人不安的程度。
我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但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他的脸渐渐贴近。他有些懒散似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被太阳晒得有些黑,但很是健康的皮肤,小巧但不算挺的鼻子,薄而唇线分明的嘴唇——这一切都格外清晰,而后又开始渐渐模糊。
猝不及防,我脸颊上的触感转瞬即逝。
我摸了摸脸,笑了起来,有很多烦恼都一扫而空。
诚啥也没说,挥了挥手算作告别。
我看着他的身影直到道路尽头,他回头一望,然后拐进群山深处。
暑假,开始了。
…
……
…………
照这个速度写下去我得什么时候才能写完啊。(怒)
也没人看,哥最近有事还。(大怒)
哥决定断更,等哥忙完了看情况再更吧。
再见。
……
…………
“杰哥,杰哥,起来吃早饭了。”
耳边响起诚的声音,我慢慢睁开眼睛,诚就站在床边,活泼得完全符合一个十三四岁男孩假期早上睡不着的样子。
他见我醒来,只笑着抛下一句快点,就往厨房跑,只甩给我一道背影,像是迫不及待地要开启新的一天。
墙上的时钟显示还不到七点,窗外漏进来的阳光格外纯净,将玻璃映照得晶莹剔透,内里的瑕疵也清晰可见,我朝窗外望了一眼,便瞥见一角蓝得透彻的晴空。
我眨眨眼睛,困意一扫而空,换上微泛着阳光和肥皂气味的衣服,身子轻松得想要马上来一场竞速。
大山供应了全村用水,我用夏季仍旧冰凉清甜的山泉水快速洗漱,厨房里诚的再次响起:“杰哥,吃饭啦!”
“来了!”
暑假之初,我妈特地回来了一趟,领着我来到诚家里,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登门拜访。那天之后我就搬进了诚家里暂住。
早餐是稀粥配油条,加上自制的萝卜干的酸菜,油条来自勤劳的乡人早起煎制,再踩着脚踏三轮车卖遍邻乡。
吃完早饭,叔叔阿姨领着我和诚去了镇上,找到合适的位置,就拿出了喇叭。
“西瓜八毛钱一斤。”叔叔忽然把喇叭放到我嘴边,笑着说。
我大喊:“西瓜八毛钱一斤。”
随后喇叭又到了诚的嘴边。
诚大喊:“西瓜八毛钱一斤。”
于是,喇叭持续不断地播放起我俩的吆喝。
“玩去吧。”叔叔大手一挥,放我们自由。
我俩头也不回地跑了,到镇上田野间探索一番,十点多会,太阳便毒辣起来,以至在空气中奔跑,全身都有灼热的风擦过。
我们只好回到摊上,叔叔阿姨已经转移到市场内的荫凉处,见我们归来,便把摊子全权交给了我们,两夫妻加入了市场里的闲聊大军。
人真的不少,我和诚卖得很起劲。
卖着卖着,诚的视线朝某个方向看去,然后低下头,莫名拘束起来。
我疑惑地看去,原来是熟人,小强。
这家伙当初也没少欺负诚。
“杰哥,怎么在这卖瓜?”小强上来说道,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挑个好的?”我见他攥着钱,笑着说道。
“不红能换?”
“包红的,不红拿来换。”我给他挑了个大的:“九块五。”
小强眯着眼睛说道:“杰哥,你这是?”
“卖瓜啊。”
他笑道:“有亲戚?”
“没有。”
他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很丑陋,说道:“怎么就和诚玩得这么好了,这是在搞基?”
彼时的我尚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我能感觉到这句话并不是什么好话。
“我他妈和谁玩跟你有关系吗?”我轻声说道,一边把西瓜套上两个厚实的红塑料袋。
他脸色一变,好像没想到我会突然翻脸。
我走到他面前,笑着说:“你再在老子面前嘴贱试试?”
他似乎想说话,张了张嘴,但没能说出什么,脸色变得很难看。
“滚,行吗?”我把西瓜递给他。
他拿了西瓜,就准备离开,我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拉了回来。
“九块五。”我笑道。
他给了我十块,诚低着头,从包中翻出五角硬币,递给我,我没接。
“滚。”我挥挥手,就像朋友叙旧的告别。
小强看了看我,看了看诚,转头就走了。
我回头对诚笑嘻嘻地说:“哥多赚了五毛喔!”
…
一天结束,晚上乘三轮车回去的时候感觉累坏了,虽然没有什么体力活,但酷热的天气出了一层一层的汗,精力感觉也一同流逝了。
而傍晚回去的路上,清凉的晚风就已抚鬓而过,高山上的昼夜就是如此。
吃饭,洗澡,没有繁杂的灯火,村庄很快醉入墨色的夜中。
诚写了会暑假作业,我看看诚买的查理九世,很久便上床睡觉了。
诚本来在家里会讲究一点穿睡衣的,但由于我不穿,再加上我说可以少洗一件衣服的说辞,他就也不穿了。
我们嬉闹了一会,便安静下来,调整睡姿,有一会相背而睡。
“你还怕小强吗?”
“不算怕吧…”
我眯着眼睛窥向窗外,如墨的夜色容纳着满天星斗,窥见的一角已是星罗棋布。
“有我在的。”
“嗯…”
夜已深,万籁俱寂。
…
………
……………
催更者众,事情缓了点,哥决定临时更一次,事还没办完,还是断更状态。
很多人问是不是真的,这么久以前的事情,我只记得发生了什么,肯定有增补和润色,加上文学加工,细节我没法保证,事情百分百是真的。
不信?
左上角,get out
…
……
………
下雨了。
雨下了很久,下得很大,湖面的水位每日都在上涨。
当地人称之为湖,实则是一个水库。群山环抱,蓄水量极大,十数个村落环湖而生。
叔叔阿姨为了去园子里住了。
我和诚在家,只饭点起床,去同村诚爷爷奶奶家里吃饭。大多数时候都横陈床上,动也不动。
这天一大早,我醒来时,大概不到七点,天色依旧阴沉,窗外,雨落的声音时刻不停,并且完全没有要放晴的意思。
我去洗漱回来,又躺回床上。
我呆看了会雨,翻身转向还在睡觉的诚。
他平躺着,呼吸时的起伏十分均匀。
于是我捏他的鼻子把他叫醒,他醒了之后也不说话,也不起来,于是我等着他说话,等着他起床。
好几分钟过去,我说:“我烟抽完了。”
“哦。”
“没钱了。”我补充。
“嗯。”
“你去帮我买烟。”我怂恿。
“不好。”
“你说啥?”
“…不好。”
我略作思考,挪挪了身子,紧贴着诚的侧身,我贴近他的脸,鼻尖几乎要触碰到他的脸颊。
“你再说一遍。”我吹出带着声音的呼吸。
诚当即就绷不住了,身体抽搐了一下,嘴角的笑被压抑得嘴都变形了。
“你干嘛…”他带着颤抖的笑。
“去给我买烟。”
“…不。”他磨叽了半天,还是憋出一个不字。
“哦哦,这样啊。”我的和善地微笑,手越过他的胸膛,捧住他半边脸庞,揉捏他柔软的耳朵。
他的五官瞬间挤作一团,嘴角的笑已经压抑不住,直接笑出声来。
“你干嘛,不要动手动脚,我可是有底线。”
“啊?”我瞬间提高了音量,异常严肃地说:“看看底线在哪。”
我瞬间抓向诚的两肋,挠得他剧烈地扭动身体,手脚并用想要推开我。
“错了错了,给你买。”他笑到停不下来。
“晚了。”我整个人扑上去,两个人疯狂打闹起来,不一会他便被我制服,我直接坐到了他身上。
我瞬间就发觉了不对领。
诚一下子羞赧起来,两颊小麦色的皮肤下泛起一层红。
“哈哈哈哈…”我大笑起来,笑得从诚的肚子上落下来。
我说诚为什么醒了还半天不起床,原来是大早上支小帐篷不好意思站起来。
我边笑边说:“这很正常的啊,男的都这样。”
实际上是诚的反应实在太逗人笑了。
诚已经坐起来了,还红着脸,背对着我,扣着床板半天没动静,过了会才站起来背对着我穿衣服。
“烟。”我提醒道。
他一句话也不说,沉着脸,拿了张钱就闷声往外走。
“不够,要硬利群。”我说。
他顿在原地,脸还红着,神色却更沉了,他直接抓起桌上所有的钱,放进口袋,一声不吭出去了。
我看着他走出房间,嘴角的笑还平复不下来。
…
……
雨真的下了好久。
天空似乎没有放晴过,湖水几乎要涨到路面上来,一切都湿漉漉的。
我对诚说:“我们出去吧。”
诚抬头看了看外面滂沱的大雨,也没问什么,就要去找伞。
我叫住他。
“不去了么?”诚疑惑地问。
我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我说:“不打伞。”
诚的表情忽然古怪起来,很快就恢复平静。
“那走呗。”
我点点头,甩开拖鞋,诚见状也脱了鞋子。
我们站在门口,门外的大雨激打万物,一刻不停地发出声响。
能见度很低,大量更加细碎的雨丝同样击打着我们,即使现在门内,衣服也渐渐湿透。
我抬了抬手,就像拨开一片大幕,一头扎进无边无际,无穷无尽的大雨中。
我沉默着,浑身湿得已经不能再湿,诚并不说话,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跟着我,始终和我并肩往前走。
我们来到了大路上,湖面几乎就在脚边,我放眼眺望,只有一片白茫茫。
我说:“我想游泳。”
诚说:“这不是找死吗?”
是啊,就算湖面正常,这里也绝不是可以下水游泳的地方,村庄里的所有居民都知道,我也知道。更何况这样的天气。
但我想游。
我也不确定那时候有没有那么一个瞬间,我就是在找死。
我说:“我命很硬的,你别过来,我自己去游。”
说着,我就往前迈了下去。
“杰哥!?”诚的声音瞬间就充满疑惑,还带着一丝惊恐。
我没理他,继续往前走,这里在被淹没之前是一个陡坡,当然,被水淹没之后也许会被水流冲散,不知道何时就会踩空。
雨击打在湖面上,激起了无数个很大的水花,湖里比表面还要汹涌,似乎暗流席卷着我,有水流催促着我,它们要我往前走,走到湖心,走到湖底,走到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
“杰哥!”诚的声音已经充满惊慌。
水面已经没及大腿,我没有停步,却还是回头望了一眼,诚惊慌失措,好像还想去找大人,但却又不敢走开的样子。
“杰哥,你心情不好,我可以陪你,你先上来。”他的声音几乎带着恳求。
我没有理会。
水面已经没过没及腰间,也许真的是命硬,水流汹涌,但我还站着,虽然几乎算是浮起来了。
“杰哥!”我听到巨大的破水声,我听到它越来越近,不知不觉,我放慢了脚步。
诚抓住了我的手腕,抓得好紧,我感觉我再往前,我们就要双双失稳了,而汹涌的水流会把我们带去哪里?
我再次远望——那里无边无际,无人知晓。
恐怕会比现在更孤单。
恐惧,这才爬上了我的心头。
诚拉着我的手,艰难地往回走,我没有反抗。
直到回到路上,他紧紧抱住我,他没我高,双手就像一条绳子,绑着我往家里走。
“放开我,太紧了。”我说。
“你发疯了,先回去。”诚大喊道,声音里有说不出的恐惧。
他的大腿在剧烈地打摆,手上的力气却大得匪夷所思。
我沉默了好久,终于挤出一丝笑容,立刻变得轻松又自然。
我勉强抽出手,擦了擦诚眼睛里的雨水。
“哥跟你开玩笑呢。”
…
……
………
sorry,是我太懒不想写,对不起大家,别问我了,回答恢复了。
月初我去北京复试了大家都知道,结束的那天晚上和诚在亮马河喝了一晚上酒(不会这么巧有北京的朋友看到我们吧 )讲了挺多吧。
我感觉还是很感慨的,我们从山沟沟里走到今天。农村教育落后,诚是当年我们初中唯一一个正取考上一中的,我初中受诚激励也稍微读了点书吧,但是可能三中都考不上的那种,三中还是属于上个本科就谢天谢地了的那种学校。我妈当年拿出一大笔钱一定要把我塞进私立高中,给了我一个机会。
我还记得诚高中的时候说一定要去北京,要么就是上海。那时候他身上的热情真的是亮瞎我这个混子的狗眼。结果他高考考差了,但还是去北京读了顶级211,去年保研top2了。
我高中真的用尽各种方法,连主任和校长都给我开小灶,但是高考那年北外和上外都差一点,但已经是那所高中很多年没有出过的成绩了(至今学校里还在流传着哥的传说)。所以我也没去成北京上海,考研报的是人大,就住在苏州街上,特地打车到北外大门口站了站,高中梦里的学校就在眼前的感受,那一瞬间真的热泪盈眶了。
不过18岁那年的风还是吹到了北京。
目前已经上岸了,打算出去旅个游,想净化一下心灵,就把答案删了,不过其实放着也没什么,那就放在这里吧,我会回来更新的。
后会有期。
…
……
………
雨停了。
八月是莲子成熟的季节,暴雨冲掉了上好的莲子,莲池的污沼也变成浅浅的水池,所幸诚家种植得少,自己种来吃的,没有靠这营生。
叔叔阿姨让我和诚去捡一些剩下的回来。
我和诚穿上胶衣和长筒雨鞋,提着大篮子,背上柴刀全副武装前往。
一路上诚背着篮子远远地走在前面,我落在后面,也没想追上去。
自从上次,我们就闹了别扭,到底为啥也说不清楚,总之相互不理。
到了莲沼,一片七零八落,我和诚各自闷头收取、从泥里挖出还没被冲走的莲蓬。
正忙着,我听到“噗”的一声,回头一看,诚跌倒一屁股坐在泥地里,挣扎了一会没站起来。
我看了一会,没过去帮。
手上翻着泥巴,心下还在留意那边。
又过了一会,我直起身来一看,诚估计是想用手撑着站起来,沼泽的污泥从哪借给他力呢。
我不免觉得他太瘦弱了,泥巴被雨水浸泡得已经没有什么粘性了,就这还站不起来。
他根本没看我,完全没想向我求助,我心底幸灾乐祸了一会,又埋头找起莲蓬。
我也在有意识地往诚那边靠,好在他终于准备可怜巴巴向哥求助的时候拉他一把。
离诚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脚下动不了了。这附近的泥巴居然格外粘稠。
我挣扎了半天,感觉没法把雨鞋从泥里拔出来,除非弃鞋而走。
一步之遥的诚抬起头直直地盯着我,没什么表现,但我总觉得他在幸灾乐祸,我顿时面如死灰。
终于还是我绷不住了,我伸出手要诚,他也没拒绝就顺势站起来了。两个人挣扎了半天终于脱离了那片区域。
诚转头就要去收莲蓬,总是懒散的眼睛我看着就来气。
我pia的一下往他脸上轻轻一按,一个泥掌就印在他脸上。
诚瞬间就恼了,立刻就要还击,在泥地里我还跑不远,两个人就地就缠斗起来,然后一追一逃,步履艰难…
两个人总是不免跌落在泥地里,结果一天下来,除了满满一筐的莲蓬,还有满身胶衣都防不住的泥巴…
太阳落下的时候,我们踏上归程。
或许是雨季的原因,夕阳格外奇特。
在山峦和天空的边界,夹杂着粉色和紫色的云霞,流光溢彩。
我抱着两套胶衣,拎着柴刀走在前面,诚背着一筐莲蓬走在后面。
闷热的大地,绿色的植物,遥远的c村,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粉紫的色彩。
我感觉有些筋疲力尽。
山边的余晖快要消失的时候,我回头看诚。
在昼与夜的交界处,在紫色的余晖中,看得见与看不见的边缘,记忆也模糊得像上世纪的老电影。
诚微微地喘气,些许的脸红让他经过太阳洗礼的皮肤显得更加黝黑。他的视线和我接触,懒散的眼睛突然微微地弯曲起来。
在最后一缕霞光中,他的笑容没有一丝阴霾。
…
……
我掰着指头算假期的余额,眼见暑假就快要到头,鞋子一甩,抱着暑假作业就往外跑。
诚紧跟在后面追。
隔壁家的狗子,四眼铁包金,我们叫他烤面包,因为它很像我们在野外捡了瓶花生牛奶罐当做锅,然后烤焦的派派小面包。
烤面包兴奋地追着我们跑,向阳光和蓝天白云底下奔跑。
热辣的风擦痛我的皮肤,我一路狂飙,直到凉意袭来,奔腾的溪流已经近在眼前。
我站在石桥上,扶着长满苔藓的石栏,下方湍急的溪流击打巨石,卷起一阵阵雪白的水花。
烤面包已经在我脚边上蹿下跳,尾巴摇得像灿烂的花朵,诚还在向这里奔跑,满头大汗。
我摊开崭新的暑假作业,向溪流的上空用力抛去。
它旋转,飞了好远,然后像蝴蝶一样,落进湍急的溪流里,在白色的雪花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
“你丢了怎么开学?”诚问出了让我发笑的问题。
我们并排坐在石栏上,我晃荡着双腿,视线盯着在溪边乱窜的烤面包。
“难道他还能不让我上学?”我从来没有交过任何作业,诚太好学生思维了。
诚又问:“你要搬回去吗?”
“当然要搬。”我说。
“…什么时候回去?”
“…过几天吧。”
诚不说话。
他没有说出挽留的话,但我感受到了他挽留的意思,我下意识往口袋掏,然而什么都没有摸到——烟早就抽完了,不知不觉好像烟对我来说已经不是必需品了。
我低头看桥下边的活蹦乱跳的烤面包,我歪脑袋看诚,心里升起对他的好奇——在过去的两个月里,我们几乎没有分开,彼此几乎没有什么隐私,然而我仍然对他保有好奇。
我说:“你以后想去哪里?”
“…一中?”
我摇头:“再以后呢?”
“不知道啊,去远一点吧。”
我不懂远一点是多远,我从出生开始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如果有人告诉我要去一个什么很远很大的都市,我也没法想象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情景。而诚呢?我也不认为那时候他就明白对于我们来说,读书就是“走远一点”最好的路。
大山养育了祖祖辈辈,而祖祖辈辈最大愿望却是逃离大山。
“杰哥,你呢?”
“我啊…”我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我在家的时候总是在担心会挨打,于是经常在外面帮邻居干活,好让他们喜欢我,有时候还能赚一点钱,我从小就很会察言观色。在学校我无法无天,但我好像也不是很开心,我好像没有想过以后要怎么样,难道在那个破木板房里继续生活?每天吃奶奶做的没有什么咸淡的菜,甚至不如学校食堂好吃。毕业之后如果上不了高中,我又该去做些什么?我没有想过。
“好吧,”我说:“我也决定去很远的地方了。”
当我们乘着夕阳回去的时候,烤面包还是活蹦乱跳地。
吃过饭,天色就已经完全黑了,农村并没有什么娱乐,外面除了路灯只有星光能照明。
晚些时候,我们就上床准备睡觉了,不过那天我们聊了很多,说要去北京,上海,福州,厦门,天南海北都吹了个遍。说未来要赚很多的钱,坐在办公室里就能赚钱,然后去城里住。
夜深时候,我渐渐困了,诚的兴致似乎还很高。
直到我躺在木板床上,侧着脑袋,疲倦地看向窗外。
星光几许,夜色如水。
诚支起胳膊,轻轻拍打我的手臂,伏在我耳边低声说话。
低低的嗓音和窗外不绝的虫鸣混在一起,仿佛有催人的魔力。
我沉沉睡去…
…
开学前夕,叔叔开三轮车带我回的x村,方便我带行李。
诚也来了,我拎着衣服袋子和他告别,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诚的情绪也很低落,明明马上就能在学校见到,却搞得像什么郑重的别离。
远远地,我看着他们离开,又看了很久才转身。
夏天结束了。
现在的我知道,那个夏天没有就此远去。
它化为更细碎的东西,流淌进我的血液里,融化进我的灵魂里,在后来的很多年里,它悄无声息地疗愈着我。
那个夏天,有漫长的雨季,毒辣的阳光,也有美丽的晚霞…
是两个少年百无聊赖的夏天。
…
……
…………
初三了。
泽哥毕业了,没读书,染了黄毛,在街上游荡了几年,后来出去打工了,前几年经人介绍出境做不干净的东西,也曾身价千万计。
去年我放弃保本校,结果一战落榜,同情的话听了不少,闲言碎语也没少听。调剂一眼没看,把考研的书清点了一遍就开始准备二战。毕业以后我收拾东西回去,泽哥恰巧在家,听闻我的情况后,叫来以前的兄弟请我吃饭。
桌上没命地喝,泽哥总是吹牛以前的事情,讲某个某个老师,聊几班几班的女生,说几件几件的乐事,也还是杰仔杰仔地叫我。
冬天的时候,我早起背书,听闻昨夜警察敲了许多家门。打听了一下,泽哥也被带走了。
应该要再过一些年才有机会见面。
扯远了。
初三的生活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只是混日子混了两年,好像都疲倦了,初三这一批都没什么动静,混日子的都在安安稳稳地混日子,读书的也在安安稳稳地读书。
新升的那届初二闹得很厉害,风气很差,读书人都少。有两个势大的,辉和小陈,整日往初三这跑,也混熟了。
他们搞人很狠,初二叫鑫的,和他们不是一伙,中间夹了个女生,感情上出了点纠葛,一言不合叫人将鑫打了数顿,挫了他的锐气便罢,平日每多羞辱,后来变本加厉,有一次在厕所,我就在旁边,目睹鑫被迫下跪,用鞋扇了数个耳光,一顿拳打脚踏。后逼其磕头,不从,群起攻之,上课铃响才罢休。
平时见到鑫,人已经畏畏缩缩,没了往日朝气,眼见是毁了大半。
初三学校组织年级前五十在晚自习后额外补课,据说按名次排座位,诚初始坐在中后,而他课后还要去自习室,我晚上去宿舍找他总是不在,在学校里见到他的时间就更少了。
有一晚在别的宿舍打完牌,回宿舍路上正巧碰见回来的诚。
“今天怎么这么早?”我惊讶。
“今天不想学。”
“哦…”我摇头晃脑,跟着诚回宿舍。
“今天要在这睡?”诚问。
我没回答,往床上一躺。
…
晚上照样很多话,诚的话格外的多,又聊至很晚。
“我上个厕所”我说。
当时晚上已经有些冷了,我扯了诚的外套直奔厕所。
宿舍的厕所在楼下,是一栋独立的一层小砖房,隔壁连着浴室,不过卫生条件堪忧。
我解手时,便听到隔壁浴室有动静,在便池竟看见一套秋衣裤和一条内裤。
洗完手来到隔壁浴室一看,就见到三四个人站在那里,都是初二那些人,他们听到动静回头。
“杰哥。”他们叫我,嬉皮笑脸。
我视线穿过他们,看见一个人浑身赤裸跪在地上,是鑫。
我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
按理来说我只会瞥一眼就离开,但我心里忽然生起一股厌恶,我皱起眉头喝道:“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吵什么?”
他们面面相觑。
“还不回去。”我说。
实际上有时候宿管老师会任命初三学生负责管纪律,我偶有参与,倒也管得明正言顺。
他们这才迅速离开。
我看了眼鑫,他跪坐着,一只手略微护着隐私部位,身上满是污泥脚印,头发湿了,地上有黄色的尿液。他们走后,他还是低着头,像一座雕塑。
我又看了两眼,转身走了。
我回到诚的宿舍,爬上床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我想他是这段时间太累了,今天都直接回来没去自习室。
我想了想,回自己宿舍睡去了。
至于鑫,后来他爸妈来学校闹过,再往后听说他辍学了,义务教育都没读完,之后没再听过他的消息。
…
……
晨读的时候,同桌从我的抽屉里发现一张纸条。它很细心地躲藏在课本里,可惜对我来说发现不易。
我认真阅读了一遍,并未读得太明白。
依稀记得上面娟秀的字迹誊抄着令我费解的文字,我唯一能读懂的就是——我喜欢你。
落款是珊。
我对她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是诚班上的,年级前几,除此之外,甚至不能确定她本人是哪个,于是对这封信感到更加吃惊。
实际上,有几个女生曾对我表达过类似的意思,她们是典型的太妹。
混混配太妹,听起来很配。
我不喜欢她们,即使是兄弟们拱火,即使是她们一副羞涩的样子往我身上靠,我也没有答应。
但我没有收到过情书,这让我感到喜悦和新奇。
我警告同桌不要乱说,略微打听了一下,确定了那个名字对应的人。
珊是一个不高不矮的女生,长相很普通,有点点肉肉的感觉,挺可爱的。
晚上吃完饭,操场上许多人散步,我偶然看到她坐在操场旁边的观众席发呆。
远远地,她似乎也看到了我。
我朝她跑过去,跑到她面前,笑着打了个招呼,她才开始正眼看我。
“嗯。”她点头,瞥了我一眼就又开始望远。
我一时间梗住,只好拿出那张纸,问这是不是她写的。
她说是,淡定得好像只是解答一道题目。
我只好问她:“你为什么喜欢我。”
她很古怪地打量我,竟然说出一句:“你不需要知道。”
我惊呆了,更加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给我写这封信。
碰了一鼻子灰,短暂的尴尬之后,我反倒笑了,我在心里狠狠地把她记住了,随后就离开了。
后来在高中,机缘巧合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我完完全全认识到她的本质就是个颠婆,当时只是在装高冷。
“所以你当时为什么喜欢我?”时隔几年,我再度问出这个问题。
坐在我对面喝奶茶的珊,突然就激动起来:“你不是经常来我们班找诚吗?有一次写作业累了,抬头就看到你站在外面窗台,翻那个窗户笑着和诚说话,卧槽那个时候的你…额啊啊啊啊…”她说的时候好像磕嗨了一样,猛吸空气,仪态全无。
我第一次被她如此直白地夸奖,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开玩笑道:“啊?难道现在的我就不行吗?”
她顿时白眼狂翻:“什么东西,别来蹭了行吗?”
我笑得前仰后合。
…
我突然对英语很有兴趣,常用的单词在课堂上听讲就能记住,阅读和完型技巧鱼贯似的涌入我的脑海,听力原来简单得让我吃惊,而那种“会做”的快感让我有些自得。
月考时,我一举考出八十多分的成绩,几乎要及格了。
这可把我们年段长吓得不轻,课间操的时候,他特地来我面前晃了晃。
“很不错。”他对我说。
年段长是个中年男人,衣着向来简谱,平时爱开玩笑。
我恐怕是洋洋自得地不行了,往后对学英语
更上了几分心,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诚的进步很大,几乎沾上了一中的门槛,但他仍然每天学习到很晚,似乎对他没有什么影响。
某天课上我烟瘾犯了,谎称要上厕所,老师明白我是什么德行,让我去了。
厕所是一个小独栋,建在教学楼旁边。
操场上有一个班级正在上体育课,我略看了几眼,发现是诚的班级。
外面阳光很好,桂花开得灿烂,教学楼前的一排桂花树洒下斑驳的绿荫,香飘十里。
我眯着眼睛,视线筛过操场上一个个在太阳下发光的小人,等到我走到教学楼下,还是没发现诚的身影。
正当我准备向厕所走去的时候,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朝那里看去,诚坐在花坛的边缘,坐在桂树的阴影里,拿着一本书,正在默默地背诵。
操场上阳光澄净,明亮得我须眯起眼睛,同学们正进行各种运动。而这边,桂花落了满地,相衬之下,桂树的阴影显得异常阴凉,诚坐在那里,眉眼低垂,嘴里喃喃着什么。
我被定住似的,呆看了许久,他也一直没有注意到我远远的注视。
我回过神来,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上去打扰他。
我默默离开,真的去上了个厕所,而后直接回到了教室,好一阵心不在焉。
后来,甚至直到现在,我偶尔和人描绘过这个场景,或是为了激励别人,或是为了激励自己。
读大学的期间,我当面和诚说过这件事,他的反应我反而忘了,而那一年,那个场景,那个瞬间,我却一直没忘。
…
一大清早,我妈突然来学校找我,她穿着一身素衣,让我请假几天。
我开心得甚至没有说什么,就照她的意思和老师请了假,听她和老师的解释,我才知道那个男人昨夜死了。
赌博输了,喝得烂醉,半夜醒来在阳台上撒尿,从二楼摔下来就死了。
白事异常繁杂,我妈在灵前哭得相当大声,转头却和我开起了玩笑,这让我被繁杂流程整得烦闷的心情好了许多。
后面发生许多财产纠纷,不过我回到学校,没有烦扰到我。
我的生活出现了很大的不同,我不再回到那个偏僻的村落,而是在周末搭上前往县城的班车,搬去和我妈一起住。
很多事情被很快地安置下来,直到我坐在和以前完全不同的,有人替我精心收拾过的,采光良好的小房间里,我还觉得恍惚。
这是我曾经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
……
………
搬到县城已有大半个月。
我对县城的一切都很不熟悉,租住房子楼下那家人,家里的男孩在读高中,周六还要上课,我上下楼时见过他几次,半个月过去已经很熟了,他休息的时候会带我四处逛逛。
但我还是想找诚玩,于是在一个周五我又搭上了叔叔的车。
我和诚决定趁着夏日的尾巴去游泳。
我们脱得只剩内裤,就踩着烫人的路面,光着脚往岸边跑。
阳光暖绒,天色晴蓝。
波光粼粼,紫云英开得满山遍野。
诚走上岸来,像浸水的小狗,抖掉身上的水。
他欢快地跑来,将花草压在身下,躺在我身边。
我坐起来,替他挡住些阳光,侧头看他。
他身材娇小匀称,肌肉若有若无,阳光将他的皮肤晒得深而均匀。
他闭着眼睛,睫毛微颤,小巧的鼻子像一座峭壁,短发间水珠汇聚,耳边的泥土里恰生着一朵紫云英,像是大山为他簪的花。
我忍不住夸奖:“你好可爱。”
他呆愣许久,只是不住地傻笑,鬓边紫云英迎风招展,一表欢快。
他说:“杰哥,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我回答:“大概不会吧。”
“为什么?”他皱着眉头,黝黑的眼眸无法直视。
我看向湖面:“你会考上一中,我们这就没有在一起了。”
我没再看他,四周很安静,只有远处传来声音,宁静悠远。
过了很久很久,诚闭着眼睛,呼吸均匀,似乎睡着了。
我伸出一只手,捧着他的脸颊,大拇指描摹他的嘴唇。
唇线分明,触感清晰,一圈又一圈,他的呼吸在我指间缠绵。
他慢慢睁开眼睛,轻轻衔住我的手指,穿梭在我指间的呼吸忽然粗重了几分。
我心一颤,直视他的眼睛,他的眼底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沉默少许,我俯下身,渐渐向他靠近,靠近他的身体,靠近他的脸庞。
他的呼吸粗重,他的胸膛起伏,他的脸颊泛红,他的睫毛微颤,他黝黑的眸子一动不动,里面没有渴望,也没有抗拒。
终于,我们紧紧相拥,我的鼻尖和嘴唇触碰他的脸颊,我轻嗅,他的颈间满是泥土和青草的芬芳。
我嗅探他的气息,我轻蹭他的脸颊,我们在草地上翻滚,一翻身,压倒大片花草。
我吻他的唇,有柔软的触感,一如我一遍遍的描摹。我几乎贪恋上那样的感觉,像是有猫的爪子在我心上轻轻地抓挠。
暮色已至,悄悄在岸边的鹅卵石上弥漫,泥土里残留着余温,是舒适的温床,花草里汇聚着露水,是夜晚的熏香。
诚搂住我的脖颈,贴在我耳边低声喊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我已经感受不到湖水的波澜,感受不到虫鸣的喧闹,我只能感受他的皮肤,他的温度,他的喘息。
我微微地颤抖,轻轻地点头,将手伸向了他的内裤…
…
我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睛,入目只有空白的天花板悬吊着灯泡,天花板泛着蓝色的光,只依稀可视。
窗外,城市的灯火被窗帘截去大半,在墙上投射出一片长方形的光影,仍有车辆驶过的声音偶尔传来。
我呆看着天花板,又看了许久。
我长叹一口气,把手伸进内裤,一阵光滑粘腻…
…
……
………
天气寒冷下来。
站在方阵中的我呼出一团白雾,看着它飘远消散,初升的阳光好像没有一点温度。
主席台上,诚和另外九个人站在一起,举着红底黄字牌,上面写着200元。
我远远地望他,他正和旁边的人说些什么,合照的时候,他笑容灿烂,面对人群似乎颇为骄傲。
…
“杰哥,你有什么想吃的我请你,”当天晚上诚就对我说:“除了烟。”
为什么呢?为什么我看着他的笑容并不觉得开心呢?
“算了。”我勉强笑了笑。
诚愣住了,思考了好一会,还是犹豫地说道:“学校里买不到烟…”
我没有告诉他黑心的小卖部老板有偷偷在高价卖烟,我说:“没事。”找个由头迅速离开了。
我就是在躲他!已经持续了好一段时间了。
我生病了!
这病让我在人群中能一眼锁定诚的位置,能让我郁闷的心情在一看到诚的时候就喜笑颜开,也让我在看不见诚的时候总是在头脑风暴他在做什么。
难道我是喜欢上了…不!绝对不是!
也许是老天爷说要惩罚一些罪孽深重的混蛋,于是当场给我降下一个只有男人的春梦。
那个男人还是诚!
老天爷!我这一生犯下最大的罪至多是肘击了安保处主任的下巴,左右我给他磕三个响头喊喊老师他恐怕还肯让我再肘一次,何至于让我得了如此上不了台面的病症。
我几乎感到的是恐慌。
我以为自己开朗大方,但此刻还是在躲着诚。
我在躲着他,但这并不代表我很少见他。
或许在诚看来,我们的见面变得很少,但只要他出现在我的视野范围里,我就能迅速捕捉到他的身影,无论我在做什么,注意力都会直接转移。
诚变得很不一样,他好像有了很多朋友,都是一些成绩名列前茅的同学,他在年段里突然就有了知名度,老师也开始关注这个突飞猛进的黑马。
在我刻意不找他的时候,他忙于学习也甚少找我,这大概是顺我心意的事情。
然而,思念是一种悄无声息的东西,它在看不见的角落阴暗地滋长,当你发现的时候,已经深陷泥沼无法自拔。
“…那时候思念像一条在草上爬行的蛇。”
在某个难以入眠的晚上,在熄灯之后,诚上晚课回来之前,我跑到诚的寝室,躺在诚的床上,盖着诚的被子,把头埋进枕头里,疯狂着嗅着他的气息,香烟过肺也不会如此让人迷醉。
在诚回来之前,我灰溜溜地离开…
我想给自己一巴掌,这像什么呢?这样阴暗龌龊的我还是我自己吗?
这到底为什么呢?我那一如窃贼行窃得手而未被发现的心情无不说明着什么。
…
晚上,一个黑影爬上了我的床,看着模糊的轮廓我也能认出是谁。
我让出一个位置,他躺下之后,两人半天没有说话。
这是诚第一次来我这里睡觉。
“咋突然过来睡?”还是我先开口。
“感觉好久没见面了。”诚回答。
我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诚说道:“杰哥,明天我们请假出去吃东西吧,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他又提出这件事。
“老师怎么肯放我出去。”
“那你什么时候请到假我们什么时候出去。”
诚好像一直是这么执着的人。
我愣了会,而后笑了起来:“没事的,不要浪费奖学金。”
我突然感觉心情好了不少。
诚没再说什么。
之后我们聊起他一些新交的朋友,我和他聊了搬到县城之后的事情,又聊至很晚。
…
第二天,傍晚从食堂出来的路上,诚悄悄塞给我一个东西,严肃地说了句:“就这一次。”
然后就抱着课本跑向综合楼,急着提前到晚课教室去了。
我伸出手,掌心里躺着两包硬利群。
诚好像误会了什么,不过,我还是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
……
…
冬季的早晨是起不来的。
住校生六点二十的晨读,不在六点钟起床则很难从容不迫,像我这样的懒人不挨上宿管老师几鞭子更是不会有多少活着的迹象。
这天还是起晚了,结结实实挨上几鞭子,宿舍里已经没有别人了,在那长了驴脸似的宿管老师监督下挣扎着起来了,刚出宿舍门便迎面碰上同样端着脸盆和热水壶的诚。
睡眼惺忪的我倒是一下清醒了,斜着眼睛偷瞧宿管老师的反应,见他扬起手中的鞭子,自以为诚是要挨打了,却不想“嗖”地一声破空声,那鞭还是落在我身上,同时响起的还有宿管老师催命般的声音:
“给我快点!”
我心里暗骂不公,脚下倒还真怕了这驴脸,踩着密密麻麻的步子就往卫生间去,诚紧跟在后面,窃窃的笑声已经是怎么也捂不住。我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心里却也生不起多少怨怼——像诚这样乖巧成绩又优秀的小孩,换我也是舍不得打的。
快速洗漱,出了宿舍大门往教学楼赶,天色总算有些微光亮,却还是摸黑似的在走,耳语几句,一切都看得不太清楚。
并排走着,诚忽然略略哼起歌来,眼前模模糊糊的,耳朵便听得异常清晰。歌词含含糊糊,曲调却异常清楚。心里本闷着起床的三分气,这下轻松了些许,一时间竟也觉得婉转动听。
诚几句就停,我心中遗憾,刚欲开口,懒劲上来,连说话的气力也不曾有了。
一时默然。
很快分别,各自往教室去了。
假装晨读了会,一扫困倦,我心里倒计较起来。回想那倏忽几句,犹自觉得不过瘾,心中痒痒起来,一时半刻便有了主意。
午饭时找到诚,上来便说想听他唱歌。诚大囧,大庭广众,却是不肯。
我笑言:“私了,私了。”
诚大抵是羞了,如何也不肯。我不以为意,自以为无非是死缠烂打的水磨功夫。
然而缠了诚几日,仍不松口。暗叹诚的固执,却也是放弃了。
又过半月。
这天,难得陪着诚到自习室坐坐。天气寒冷,自习室本来就没多少人,夜一深,很快,偌大自习室就只剩下我们两个。
屋顶悬吊的白织灯照得满室亮堂,从门缝里溜进来的寒风刮得人耳畔生疼,我坐在诚的旁边昏昏欲睡。
“杰哥。”
我半梦而醒,空荡荡的自习室里,诚的声音异常清脆。
“嗯?”我迷糊地应了句。
“走吧。”
“嗯嗯。”
快速收拾,往宿舍走去。
新宿舍已经换到三楼,上了楼后,正欲回宿舍,诚忽然站在走廊的尽头,挪不动脚步。
我喊了两声,诚回道:“等一会。”
我见他远望,看着他的背影,竟也有一两缕情绪悄悄溜进我的心里。
我一时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