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过最虐，甚至难过到肝疼的小说是什么？
（完结）
一个自称杀手的男人找到了我。
男人倚着墙，手里把玩着匕首，「想怎么死。」
我面色不惊，欺近杀手。
杀手却先红了脸，呼吸不稳，「你干什么。」
我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杀手先生，你不记得我了？」
……
如果观察仔细的话，可以看到我脖颈上几道结痂的刀痕。
01
刀应声而落，男人喉结滚了滚，把我揽入怀里。
声音颤抖，「我回来了。」
「回来找你了。」
我叹气，轻拍他肩膀，「这次雇主是谁？」
「是一个」，男人稍作停顿，「是一个很高大的男人。」
「杀我的原因呢？」
男人抱我的力道紧了些，声音带些小心翼翼。
「喜…欢你。」
……什么逻辑不通的狗屁话。
我扶住他的肩膀.
男人面容清冷，眸子却带些说不出的哀恸。
此刻垂着头，倒真有些做错事的样子。
我无奈，「雇主该不会又是你自己吧？」
「嗯？杀手先生？」
02
如果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我恐怕很难相信。
眼前这个眉目清冷，倚着门从容淡定把玩匕首的帅气男人是个精神病。
他第一次闯进我家时。
躲在黑夜里的那双眼睛阴暗深邃，仿佛透穿人心。
「别动。」
男人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匕首抵住我的脖颈。
我大气不敢出，「好好好，我不动。」
男人一脚把门踹上。
刀逼着我往前走。
经过桌子时，我试图拿起水果刀反击。
可念头刚出，仿佛被洞察。
卡在脖颈的刀用了些力，一阵刺痛传来。
男人声音压着怒气，「说了，别动。」
温热的液体顺着脖颈滴落在地上，我不敢再动。
我被男人绑在椅子上。
男人深坐于沙发，漆黑的眸子直直盯着我，把玩着手中的匕首。
许久，才半靠沙发背，「小姐真是对不起，我是个杀手，受命来杀你。」
语气平静冰冷，听不出半点抱歉的意思。
我的心提到嗓子眼。
脑子快速过着这段时间的事。
升职加薪，喜提新车，与男友感情稳定。
到底谁会来杀我？
我弱弱开口，「可以问一下雇主是谁吗？为什么要杀我？」
男人眸子微沉，拒绝干脆，「不可以。」
…好一个有职业素养的杀手。
「那死前，可不可以让我给我男朋友打个电话。」
顺便报个警。
「不可以。」，男人顿了一下，许是觉得不妥，「不过你可以告诉我，我会传达的。」
我连忙拒绝，让他去见我男朋友，岂不是更有危险。
男人终于起身，「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匕首在他手中快速转动。
男人身材高大，而我被绑着，几乎毫无胜算。
想开了，好像死亡也就没那么可怕了。
我仰起头，直直盯向男人，「杀手先生，最后一个要求。」
男人有些不耐烦，「说。」
「我活了24年，虽然有男朋友，但无论怎么软磨硬泡，他都没吻过我。」
「所以死前想尝尝接吻的感觉。」
男人虽然是杀手，但五官清秀，面目俊朗，握着匕首的手偶尔青筋暴起，看起来身材也不错。
被这样一个男人亲吻，不吃亏。
这样无理的要求，本来没想着他会答应。
谁知他沉默思考几秒后，竟点头应了，「好。」
接着不顾我快瞪出来的眼睛，垂头吻了下来。
……
本以为这样一个帅气的男人，情场会十分得意。
却不想，他的吻十分笨拙，像啄木鸟一样轻轻在我嘴唇啄了几下，小心翼翼。
注意到他霎时红起来的耳尖，我竟产生一种恶趣感。
我咬住他的嘴唇，然后，慢慢撬开。
味道混合，男人有些慌乱，喘着气推开我。
脸颊微红，眼底却盛着怒气，「你不是说你没经验吗？」
「哦。」，我继续挑逗，「大概就是天赋性选手吧。」
男人眯着眸子，有种被耍后的愤怒，匕首向我刺来。
我闭眼仰头，「麻烦给个痛快。」
……
谁知断的是绳子，男人神情已经恢复平静，却始终不敢再向我看来。
「以后，别再做小三了。」
撂下一句话后，男人消失了。
我全身瘫软下来，立马报了警，跟男朋友打了电话。
结果很快出来。
让人十分意外的是，这个昨夜自称杀手的男人，是个逃脱出的精神病。
……
所以说，我昨天接吻的，是个精神病。
我和精神病接吻了？
还好精神病已经抓进病院了，我悬着的心才得以放下。
可谁知，第二天晚上，他又来了。
03
「别动。」，熟悉的台词传来。
我高举双手，「我不动。」
……
我脖颈再次出血，被绑在椅子上。
男人眸子黑亮，只不过看我多了一份陌生感。
难道，不认识我了？
「杀手先生，你不记得我了？」
男人嗤笑一声，声音深沉，「当然记得。」
如抓稻草般，「你忘了我们昨天了？」
我试图用美色诱惑。
男人却一字一顿冷冷开口，「你试图杀了我女朋友，怎么敢忘？」
……
这是，新的剧情？
「额。」，我反应极快，「杀手先生，你误会了，我们在拍戏啊，你忘了。」
男人眉头一皱，似乎在思考。
我试图安慰下他的情绪，「演戏嘛，那些都是假的，不作数的。」
「是么？」，男人眼神黑沉幽深，看得我头皮发麻。
这个男人，似乎没昨天那么冷静。
正当我再次开口时，男人却已经站起身，周身裹着一阵冷风，刀尖对向我。
「可是她死了。」，声音难抑难过，「她地下需要人陪。」
神经病啊……
虽然我害怕，此刻却觉得怒火冲天。
「所以」，男人眼神幽幽，「你得给我们陪葬。」
「杀了你后我会自杀。」
……他自己陪葬还不够么。
有些赌气般，我昂起头，「杀我好了，你不必死。」
「都怪我太爱你了，不惜一切代价想把你留在身边，可是你还是爱上了她。」
观察他的神色，男人眸子漆黑，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继续演戏，悲恸道，「青梅还是没能比过天降，我就那些娶我的情话是醉酒的无心之言吧。」
说着闭眼，挤出几滴泪。
……
男人似乎望了我许久，身影才消失。
我长呼一口气，再次死里逃生。
这次是幸运，下次就不一定了。
我跟警方说拜托看好那个神经病，跟精神病院院长说拜托把他的病房锁紧点。
然后跟男朋友说，拜托今晚陪我。
于是快速换了门锁，在家里多备了几把刀。
果然，这样一来，第二天第三天并没什么事。
正当我和男朋友兴高采烈地回家时，男人又出现了。
这次匕首并没指向我，反而架在男朋友的脖子上。
但我身子被男人禁锢在怀抱里，动弹不得。
他凑近我耳畔，眼里怒火可见，「这就是你新喜欢的男人？」
「嗯？」
看来这次是女朋友的身份。
我脑子飞快转动，刚要开口帮男朋友脱身，男朋友却先跪在了地上。
「不是我，是她先勾引的我，都是她的错！」
？
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男人噗嗤笑出了声，仿佛看了一场大戏，手上的力道却加大。
男朋友很快见了血，哆哆嗦嗦起来。
「别、别杀我，我有用。」
于是当着男人的面将我辛辛苦苦藏起来的刀全部贡献了出来，然后屁滚尿流跑了。
动作行云如流水，没有一丝拖沓。
一时间我看呆了。
但心底还是隐约有些痛感，我以为恩爱的男人在生死之前竟最先抛弃了我。
刀落了地，男人褪去怒色，眼巴巴看着我。
「我做得怎么样？」
声音带些傲娇，仿佛一个邀功的孩子。
我不解，拧眉看他，「杀手先生，这次又是什么把戏。」
男人垂眸，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声音带着委屈。
「你吻过我，要负责的。」
……
04
我愣了一刻，才反应过来，「你又记起来了？」
男人呆愣点头。
不过很快我明白，他是间接性记起的。
他只记起我吻她，剩下得都不记得了。
…好一个选择记忆会占便宜的神经病。
「所以」，男人顿了一下，「你这样是不对的。」
「什么？」
「你亲了我，却又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男人目光带些怨气。
「我……」，一时无法反驳，站在他的角度，似乎的确我很花。
为了不激怒一个精神病，我决定先顺从他。
「放心，那些都是我的过客。」
「我只爱你一个人。」
「真的？」，男人挑眉。
这话我曾对我男朋友说过一次，却没想到他是这样胆小不经事的人。
顿时怒火冲天，可看到面前男人俊俏的五官时，竟慢慢平下心来。
其实男人抛弃神经病这层东西，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
长得好看，身材不错，还是个纯情人设。
而且即使看守森严，竟也能逃脱出来，有点子能力。
况且精神病院病人都穿病号服，但每次到我这来，他都会换上一身其他的衣服。
衣服面料材质不错，看来得病前家境不错。
还有…目光往下时，我才红着脸反应过来。
我竟在对一个精神病犯花痴！
男人丝毫不知我刚刚想了什么，只是眼睛难得柔情，从身后抱着我。
我好几次拿起手机都被打断。
长夜漫漫，男人的吻慢慢在颈侧落下来。
水平和上次大相径庭。
难道男人都是这样无师自通？
容不得我多想，男人已经压住我的唇，冰凉软腻。
朦胧中，听见他问，「做我女朋友，好吗。」
我只是模糊地应了一声，反正他隔天也会忘记。
但我没想到，一句不走心的承诺，直至死前。
他都记得。
05
清醒后，我立马对着男友一顿国粹输出，微信那边的他似乎还在扯理由解释。
「他是精神病，你惹一个精神病干嘛，我那样是为了你好。」
「万一他把我们杀了怎么办。」
好一张颠倒黑白的臭嘴。
「真不好意思，您口中的精神病长得比你高，吻技比你好，还比你大。」
紧接着甩了一个娇羞表情包。
男友果然按耐不住，一顿夺命连环call。
我勾勾唇，呵呵，男人该死的胜负欲。
微信电话分手拉黑一条龙。
世界顿时清静了。
上班摸鱼，对着书桌发呆时，才回味过刚刚干了什么。
我竟然下意识地先维护了那个男人，那个精神病。
是为了气前男友，还是因为那句暧昧的「做我女朋友」，我也说不清。
手指不受控地放在嘴唇上，还有些肿。
想及此，心脏竟不自觉加快，如鼓擂动。
我该不会因为精神病的短短几句告白，就心动了吧。
听起来很没出息，像个满级恋爱脑。
但和一个精神病谈恋爱，确实新奇。
……我到底在干什么。
我摇摇头，试图把这些东西抛弃掉。
也正好晚上该我值班，很快，我就忘记了那个精神病。
第二天晚上回家时，发现家中灯亮着。
我心扑通一声，遭贼了？
迅速冲进家的那一刻，我瞬间落入一个深深的怀抱中。
熟悉的清香传来。
身后的男人将头埋进我脖颈，声音带些委屈。
「昨天去哪了，怎么没回家。」
我竟有些心虚，「昨天我值班。」
「那为什么没和我说。」，声音委屈到极点。
「我忘了，对——」，道歉的话突然卡住，我顿时清醒。
该道歉的为什么是我。
明明这是我家，是这个精神病平白无故闯入。
我竟无形中被这个男人cpu了，我挣脱他的怀抱，恶狠狠看向他。
「杀手先生，请你和我道歉。」
「对不起。」
男人低头垂眸，衣衫和头发都有些凌乱，手上鲜有的没拿刀。
？这还是我第一天认识的那个喊着要杀我的恶狠男人吗。
怒气慢慢消散，我大爷似的坐在沙发上，命令般，「去给我切个橙子。」
男人动作十分熟练，刀子在修长的手指下似乎出现了残影。
三两下，就弄好了。
接过时，我竟有些忐忑。
「杀手先生，你该不会下毒了吧？」
男人身影一滞，眼中染上了几分悲伤，最后才摇摇头。
我俩陷入了沉默。
许久，男人才开口，声音生涩嘶哑。
「你可不可以陪我逛一次街。」
「逛完后，我发誓，再也不回来找你。」
吃到一半的橙子差点被我吐出，今天走得难道是深情人设？
我挑挑眉寻他的目光，「真的？」
他并没抬眸看我，「嗯。」
我拧眉，提醒到，「现在是半夜。」
考虑到这些天他替我认清了一个渣男，我决定大发慈悲，「不过你可以挑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我可以请假陪你逛一天，怎么样。」
「不行。」，男人终于肯抬眼，目光浸满悲伤的同时，又带着坚定。
「就现在。」
……
？神经病。
06
还没反应过来，我就被他牵着手冲向了大街。
大街灯光孤零零亮着，只有零星几个店铺亮着灯。
顾客也少得可怜。
我眯着眼看着身旁的男人，琢磨着精神病的世界都是怎样的。
男人牵着我的手带着克制的用力，终于在一家药店面前停下。
我呆滞了一下，「逛街逛药店？」
他抿唇未说话，指了指我脖子的伤。
……
「杀手先生你想起的可真早，再晚一些伤口就愈合了呢。」，我阴阳怪气。
可男人依旧不为所动，取了些药酒，帮我消毒后贴上创口贴。
男人做这些时格外认真和小心翼翼，额头都冒出了些细汗。
但其实，我早感受不到疼了。
贴完后他才舒了一口气，抬眸，目光紧紧落在我身上。
总觉得，今天的杀手先生不对劲。
那种眼神仿佛带着执念的一个疯子，又仿佛在看一个故人。
算了，他本身就是个精神病。
没心思去想他又在走什么剧情，我别过头。
「杀手先生，你和我谈恋爱该不会是因为我长得像谁，额……初恋？白月光？」
「那种老旧的替身梗之类的。」
眼底波澜收起，男人笑了笑，揉了揉我的头发。
「不，你就是我的初恋」
…男人天生就会说情话吗？
我逢场作戏，「那你什么时候娶我呀？」
男人嘴角扬了起来，弯腰凑过身来，「你本来就是我的未婚妻啊。」
「哦~」，我意味不明的拉长声音，「未婚妻啊。」
未婚妻都是什么样的，娇羞的？
说着我扭捏地踮起脚尖，在他嘴角落了个吻。
男人霎时愣住，呆呆看向我。
难道，霸道的？
我叉起腰，命令般，「男人，吻我。」
僵住的男人眉头拧得更深，许久噗嗤笑出了声。
「哪个样子我都喜欢。」
……
我和杀手先生在街上走了许久，每看到一个亮起的店铺就要拉着他进去看看。
本孤零的夜晚，却因为两个哈哈大笑的人而欢快起来。
晨曦升起时，男人又抱了抱我，声音带着压抑的欲望。
「如果你的杀手先生不见了，你会寻找他吗？」
本来一个精神病的问题，是不需要很认真对待的。
可此刻我却沉思了起来。
这是今天他第二次提这种问题，他要去哪里，为什么会不见，以后会再见吗？
可是我并没有勇气问出来。
许久，我听到自己说。
「会吧。」
07
事实证明，精神病的话是不可信的。
隔天夜里，男人再次闯入我家，轻车熟路。
撬门锁时被我逮个正着。
我阴着脸把他提到家里。
男人对昨天的记忆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我是他女朋友。
后来，我对男人闯入我家门已经免疫了，偶尔还会记得给他买饭。
就好像，他已经是家中的一分子。
男人虽然有时候非常警惕，恢复到我第一次见到他的那副样子。
眼神凌厉阴翳，躲在黑暗的眸子染着狠戾。
可是，只要我一靠近他，他面颊耳尖就会迅速发红。
随后，乱了分寸。
其实，我也说不明我俩现在的状态属于什么。
地下恋情？还是什么禁忌恋爱？
不过，随它去吧。
爱情这种事，本来就追随本心。
无论他是什么，我都认了。
短短一段时间，我习惯了他的存在，也摸清了些他的喜好。
他一个大男人，居然喜欢吃草莓蛋糕。
下班早，我顺带着买了一个六寸的草莓蛋糕。
刚好够我俩吃。
当我美美往家赶时，远远地，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男人此刻穿着精神病号服，衣服本松塌，却被他衬得十分有型。
心中竟有些暗喜。
仿佛小时候炫耀自己孩子成绩的母亲。
在他旁边，有个稍微矮些戴帽子的男人，将一身干净的服装交到杀手先生手里。
并递上了一把匕首。
杀手先生微微点头，伸手接下，路灯下他的表情绷得十分冷漠。
一旁的帽子男交接完就开始往大路走。
那张隐藏于帽子下的脸逐渐显现出来。
远远地，我认出了。
那是我前男友的脸。
……
08
我几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支撑着自己到家。
手上的蛋糕摇摇欲坠，终于平稳落在桌上。
我全身瘫在床上，大口喘着气。
屋子十分冷清，杀手先生鲜见得迟到。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锁转动声音传来。
身后的被子被轻轻掀开，熟悉的清香传来。
他每次来都会洗个澡，换身衣服。
而为他提供这些的，是我前男友。
身子抑制不住开始颤抖，我有种被人耍得挫败感。
更觉得自己有些愚蠢。
察觉到我的异样，男人伸手将我翻过来。
漆黑的眸子盯着我，声音带着焦急，「南南，你怎么了。」
我不顾他的提问，直接放声哭了出来。
灯被打亮，男人有些不知所措，满脸慌张，却结巴地什么都说不出来。
哭得有些力竭后，我下床，打开蛋糕，狼狈地吃起来。
吃到最后，有些想吐。
我无视这些，忍着恶心感直至吃完。
心慢慢平静下来，我抬起眼睛看跪在我面前疯狂道歉的男人。
此刻男人平日冷淡矜贵的模样全消失了，头发杂乱，眼中布满血丝。
他伸手，想要小心翼翼地替我擦泪。
我打开，嘴角不禁上扬，自嘲般的，「杀手先生，你到底在和我前男友玩什么把戏。」
「是想看怎么把一个女人耍的团团转吗？」
「你俩是兄弟吗？犯罪团伙？或者偷心大盗？」
想从他眼中捕捉些什么异样，可什么都没有。
他漆黑的眸子只映着我狼狈的模样，男人摇着头，重复道，「没有，我谁都不认识，我只认识你。」
「南南，不要不要我。」
「别不要我。」
……
算了，我怎么敢试图从一个精神病里套话。
我摆摆手，「杀手先生。你离开吧，游戏结束了，我认输，我累了。」
不知哪个字眼触碰了他。
男人眼中布满惶恐，近似哀求，「南南，求你别离开我。」
「别离开我，求求你。」
「不要不要我。」
分明知道他是个精神病，不该计较。
可我的心却如同被刀割般难受，似乎非要说出些什么最恶毒的话才肯解气。
我低头看他，淡淡开口，「杀手先生，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对你好，是为了同情你。」
「同情你是个精神病。」
……
哀嚎声终于停止，跪在地上的男人摇摇晃晃站起来，眼中万千情绪被收起。
仿佛一具被抽干灵魂的干尸般，他踉跄着一步步走出家门。
而刚才的一切似乎都在强撑。
他一走，我浑身瘫在了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流。
那一刻，我不得不承认，我爱上了一个精神病。
一个自称杀手的精神病。
09
夜里做梦，梦到了他。
梦中的他一身黑色西装，面容矜贵淡漠。
偶尔举起手中酒杯同路过的人寒暄几句。
这里，他不是精神病，不是杀手。
而是一个正常人。
经营着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圈子。
随之，他掀起眼皮，懒散地朝人群望来。
眼神交汇时，我下意识要躲。
但他目光紧紧锁住了我。
他站起身来，扬着嘴角朝我慢慢走来。
周围的人群如影子般快速后退，喧嚣如浪潮般褪去。
世界好安静，只剩下我和他。
他噙着笑，慢慢在我面前单膝跪地。
红色盒子打开，露出一枚戒指，粉钻似随着灯光闪了一下。
「林知南，你愿意嫁给我吗？」
男人眼底溢满柔情，声音也放缓了许多。
心脏砰砰跳个不停，仿佛下一秒就要蹦出。
许久，我才听到自己声音发颤地说道。
「方泽，我愿意。」
……
梦醒时才发现枕头湿了一大片。
最近几天都重复做这种梦，梦中要么就是他向我求婚，要么就是我们一起逛街。
……
男人自那晚以后，再也没来过了。
前男友那天之后也再也没联系上了。
就像突然闯进我生活般一样，他们消失的也同样匆忙。
有时我会觉得自己没出息，就连梦中都会给他臆想出一个假名字。
方泽…
但有时却又有些恍惚。
不知不觉车开到了精神病院门口。
我只是进去求证个名字，顺便看看自己是不是精神也被传染了。
跟他没关系。
「您好，可以跟你打听一下你们这所医院有个叫方泽的病人吗？」
「哦，方先生啊。」
女人抬头望了我一眼，不咸不淡回道，「死了。」
10
几乎是一瞬间，震惊、不可思议、惶恐、哀痛仿佛一张网紧紧缚住我的胸口。
我有些喘不过气，「会不会弄错了，这医院有几个方泽啊？」
女人有些不耐烦，「就一个，方泽方先生，最有钱的一个，我不会弄错。」
万一他不叫这个名字呢。
我安慰着自己，继续追问，「我可以看看照片吗？」
女人抬头冷冷看我一眼。
我反应过来，「我没别的意思，之前他骚扰过我，我还报过警，你们院长应该见过我……」
女人拧眉思考，「你是？」
「我叫林知南。」
「林小姐啊。」，女人态度一个大转弯，「今天早上刚有人接走了方先生的尸体，他说你会知道他是谁的。」
……
我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前男友约定的地点的。
前男友倚着墙，烟点了一半，却始终没抽。
我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他在哪。」
他往里偏了偏头。
屋中正中央放了一个冰柜，方泽安安静静躺在里面。
仿佛只要轻轻一唤他的名字，他就能像梦中一样，淡漠的眼神霎时柔情起来。
可这次无论我呼唤多少次。
他就那样，再也不说话了。
心仿佛被人狠狠揪起，我失声痛哭起来。
几场大哭后，我再也挤不出眼泪了。
前男友守在门口，点了一支又一支的烟。
我和他一起守在了门口。
沉默许久后，我听到自己发出的嘶哑的声音，「怎么死的？」
「自杀。」
方泽脖颈处有几道和我一模一样的刀痕，脑子嗡得一声。
我浑身颤了一下，「因为……我吗？」
前男友抬起手触到我肩部，犹豫间还是放下，「别自责，方先生本来就会阶段性想自杀。」
「即使没有你，他也会时常伤害自己。」
「只不过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他却是少有的开心。」
我盯着前男友，他却别了头，继续说。
「方泽先生疯了之后，几乎不认得任何人。」
「可我带他出来散心时，他却一眼看到了你。」
「他说，这个人，我好像认识，可我想不起来了。」
前男友说到这似乎自嘲般笑了笑，「都那样了，居然还能从茫茫人海中认出你。」
「林知南。」，前男友转过头看我，眼里染上几丝悲伤。
「你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方先生了么？」
……
11
于文视角：
我自有记忆起，就开始跟着方泽先生了。
方泽先生虽只比我大一岁，却事事处理得十分得当。
十一岁就能代表方家去国外参加集团之间的谈判。
桌上方泽先生从容镇静，谈笑风生。
同我这个连abc字母都背不熟的胆小鬼一点不一样。
方泽先生虽然在聚会场合总是一副温和的模样，但只要一离开那个场合，他就恢复那个冷冰冰的样子了。
我第一次从他身上学到了「逢场作戏」的含义。
但也正因为他的割裂，我有些怕他。
后来在方家做保姆的妈妈被人诬陷，一同连我要赶出时。
是方先生站出来，为此也挨了方老爷几巴掌。
好在水落石出，我痛哭流泪地向他道谢。
他却绷着脸，「于文，把眼泪擦掉，我不喜欢废物。」
方泽先生是个外冷内热的人，那一刻，我下定决心一辈子跟定他了。
后来方家越做越大，方泽先生终于不用在场合中戴着微笑面具了。
他一身西装，一出场便是全场焦点，来搭讪的女孩数不胜数。
他表情清冷淡漠，只是手转着酒杯，偶尔点点头。
直至出现一个叫林知南的女人。
方泽先生终于开始有些慌乱。
和她第一次约会时，他在家换了十几身衣服，每一次都要问一句。
「这身好看吗？」
…方泽先生穿哪个都好看的。
送方泽先生见林知南时，方先生竟然鲜见的有些紧张，倒衬得一旁的林知南十分从容。
她捂着嘴轻笑，「方先生，你紧张啊。」
……
我内心闪过一丝不悦。
我们方少爷可是第一次谈恋爱，紧张在所难免的。
谁知你谈了多少个才这么从容。
我内心白了她一眼。
方先生却丝毫不介意，摆摆手示意我离开。
和林知南谈恋爱之后，方泽先生越来越爱笑了。
有一次，他竟围上围裙进了厨房。
我大惊，揉了揉眼，确定没看错人后才火急火燎跑进去阻拦。
方先生却笑笑，示意我打下手，并对着视频里的步骤操作起来。
「方先生，你不是平时最不爱吃这些甜的了吗，怎么想起做草莓蛋糕来了？」
方泽先生眉梢带着笑意，「她爱吃。」
「那找人做不就好了吗？」，我语气没控制地带些怒气。
方先生诧异地看了我一眼，也没恼。
「于文你还没谈过恋爱吧，等你谈了就会什么事都想亲力亲为。」
我撅撅嘴，我一辈子都不会做这种东西的。
后来方泽先生筹办了一场求婚宴会。
众多人的见证下，方先生单膝跪地，双目深情，里面的爱意似乎马上要溢出来。
心底没由来一阵烦闷。
但看到两人紧紧拥抱的那一刻，阴霾散去。
我闭眼由衷祝福。
「希望方先生和林小姐永远幸福在一起。」
12
林知南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知道消息的时候，方先生正在国外开会，立刻买了机票赶回。
他握着林知南的手，在床前守了很多天。
任我怎么劝说都不吃不喝。
几天下来，他就憔悴了许多，面色苍白，头发凌乱。
可始终没撒开林知南的手。
可是林知南睁开眼的那一刻，却不认识方先生了。
她的眼神充满陌生，在方先生重复喊她名字时，却又充满恐惧。
饶是铁一般的人，也不能经过如此刺激。
方先生踉跄着站起来，声音无力。
「于文，去找最好的医生。」
「方先生……」
「去！」
……
方先生寻遍了国内外最好的医生，还是没能让林知南恢复记忆。
医生建议，可以带她去走走过去走过的地方。
但方先生还没靠近林知南，她便大哭大喊起来，抱着头痛苦地重复。
「我不认识你。」
方先生满眼心疼，终究还是没再靠前。
他自暴自弃地在屋中发泄，房间所有东西被他摔在地上，一片狼藉。
许久，他消停下来，颓废地靠着墙，声音嘶哑低沉。
「于文。」
我着急上前，却听到他说。
「她该多痛苦啊。」
「我是不是很自私，逼着她回忆。」
「她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很痛苦，所以才不愿想起来。」
「我是不是，不该纠缠她了。」
我试探着，终于抱住了他。
我那高高在上的，孤傲矜贵的方少爷，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林知南坐飞机那天，方先生在机场停留了很久。
后视镜中，我看到方先生的眼中时而迷茫，时而开心，时而悲伤。
远远地，林知南笑得一脸明媚，上了飞机。
所有情绪慢慢被收起，方先生恢复了平日那份淡漠的样子。
「于文，走吧。」
13
方先生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甚至行事比之前更嚣张。
短短一个月就拿下别人一年都没能谈下的项目。
他似乎忘了时间般疯狂工作。
我虽庆幸他终于肯回归正常生活，却又十分担忧。
不安的情绪在我心口荡着。
一天，终于爆发了。
方先生再次围上围裙，进了厨房开始打起奶油。
我有些呆滞地看着他。
他却扬了扬嘴角，「于文，看着干嘛啊，快过来跟我一起做。」
「南南一会就要来我家了。」
我身子一愣，更加迷茫。
方先生啧了一声，「于文，还不快些？」
他说着转过身，声音洋溢着幸福，「我打算明天和她求婚呢，你说她会答应吗？」
「戒指我都买好了。」
突然，他拿起手机，「喂，南南你到了啊，我马上去接你。」
他眉梢带着笑意，脱了围裙，开车扬长而去。
可手机从始至终都是黑屏。
……我走了几步，有些不稳，跌倒在地。
许久才反应过来。
方先生，他疯了。
自那次之后，他开始频繁出现幻觉幻听。
他的生活中，到处都是林知南的影子，最严重的一次，他把我认成了林知南。
我请了最好的心理医生，可是被他拒绝。
方先生垂着眼眸，「看了医生，我就见不到她了。」
原来，他知道那是假的，却甘之如饴沉浸下去。
他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
慢慢地，他开始用利器划伤自己，呆呆对着身前的空气痴笑。
……
最后一次清醒时，他说，「于文，把我送去她所在城市的精神病院吧。」
「可是我们已经为你安排了单独的医院，安静且……」
方先生笑着摇摇头。
许久，又开口。
「于文，可不可以请求你一件事。」
方先生鲜有用这种语气同我说话，我心底一阵揪痛。
「可不可以帮我照顾南南。」
「如果她已经有家室了，也不要去打扰她，也不要同她再讲我的事了，会头痛。」
「我希望她幸福。」
……
14
女主视角
烟燃尽前，于文终于狠狠吸了一口。
云雾缭绕间，我看到他的眼角有些湿润。
许久，他才又开口。
「林知南，我没方先生那么大度，不想他做那么多事，当事人却一点不知情。」
我瘫靠着墙，内心竟然前所未有的平静。
望着天花板，久久才发出声音。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
方泽丧礼办完的第十天，于文邀请我去他家作客。
开门时，于文身上还围着围裙。
他从厨房中端出一个草莓蛋糕。
我噗嗤笑出了声，「你一个大男人居然会做草莓蛋糕？别说是为了我学的。」
于文身子一愣，轻轻笑了笑，垂眸没说话，将蛋糕最外围奶油挤上，才算完成。
我坐在一旁，「谢谢你啊于文，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虽然第一次见男朋友拒绝和女友亲吻，甚至拉手都不太情愿，在杀手威胁时毫无骨气地逃跑时，怒火冲天。
但知道整个事情真相时，却又觉得心疼。
这些伪装的背后，作为三人中唯一清醒的于文该多么难熬。
于文似乎有些诧异，「难得听你说这些好话，当初语音骂我的记录我还都留着呢。」
……怎么还记仇。
我不语，切下一块，和蛋糕店味道居然一模一样。
仿佛梦回那天夜晚，方泽失魂落魄的样子仿佛一把长在我心尖的刀。
时不时抽动几下就能让我喘不上气。
于文坐在一旁，却没动蛋糕，只是轻声开口道。
「我只是心疼方先生。」
「林小姐，或许方先生没告诉过你这些。」
「方先生的母亲是个小三，亲手挤掉了原配才上得位，即使业内大家不明说这些，却还是瞧不起方先生。」
「方先生只得拼命学习，拼命工作，向大家证明自己，过程多煎熬不必多说。」
于文的声音开始发颤，深呼一口气继续说，「他用冷冰冰的样子吓跑所有人，其实他内心非常渴望爱。」
我低下头，突然想起了他以杀手身份第一次闯进我家时，他说。
「以后，别再做小三了。」
听说，人在疯之后会潜意识表达出自己内心最渴望的、最害怕的东西。
方泽的母亲，在他那，始终也是一处伤吧。
15
我根据于文提供的地址，找到了那家珠宝店。
店主闻名后递给我一个红盒子，里面装着一对婚戒。
虽然梦中戴过无数次，可真正戴到手上时，还是颤抖了起来。
盒子里还夹了一张纸条。
致亲爱的南南：
虽然希望你一辈子都不会看到这张纸条，但难得清醒一次，想着还是要写下。
就当写给我们的戒指听。
很抱歉再次以一种不友好的方式闯入你的生活。
当我清醒过来时，我已经伤害到你了，以一个杀手的身份。
我在你家整整呆了两天，可是却没你的消息。
正当我要寻找你时，你突然出现了。
那张久违的脸，熟悉的脸，就那样出现在我面前。
灯光下，你的眼中闪出一丝惊喜，可说出的话却让我如坠冰窖。
你挑着眉，指着我刚切好的橙子，「杀手先生，你该不会下毒了吧？」
我僵了片刻。
原来，你眼中的惊喜并不是想起我来了。
南南，我太了解你了。
那个眼神，虽然带着些警惕，但还是透露出。
你对我——对这个杀手，已经产生了感情。
我看着你脖子的伤，陷入了迷茫。
可只纠结片刻，我下了决定。
我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失去意识。
而作为杀手的我，也随时可能伤害你。
所以，就当最后一次陪你了，南南。
我提出去逛街，大晚上。
听起来像是一个神经病能做出来的事。
但神奇的事，你虽嘴上不情愿，却还是拉着我东奔西走。
攥着我的手格外用力。
只要一刻我消失在你的视线，你就会皱着眉头扯我衣服，然后严厉地说。
「杀手先生，你最好保护好我。」
我心底一沉，有些不悦。
没想到我竟然有一天会吃自己的醋。
晨曦升起时，我抱了你很久。
下一次清醒不知是什么时候，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永远都这样了。
我打算彻底离开这所城市，这样就不会伤害你了。
我意识越来越模糊，穿过人群时，似乎又看到了无数个你。
穿白裙的你，给我系领带的你，拉着我奔向游乐园的你。
到处都是你啊，林知南，我以后一定不会孤单的。
……
林知南。
我这一生有两辈子，而这两辈子我都爱上了你。
我觉得很幸运。
……
摸着字的手已经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心底仿佛有千万根丝从最深处生根发芽，扯得我喘不上气来。
耳边无数声音响起。
但我疯狂搜寻，却找不到一句他喊我「林知南」的声音。
头痛欲裂。
我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我不忍心接受这样的事实。
方泽，我记不起来了，我记不起来了……
我把你忘了……
我把你给弄丢了。
16
临出发前，我又和于文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边的他似乎叼着一根烟，含糊不清地问，「想好了？」
「嗯。」，我笑笑，「对那段记忆似乎不是很反抗了，想试试看找回来。」
我打算去我们曾经去过的每一个地方。
于文呼了一口气，「何必呢，你本可以开始新的生活的，不用如此念旧的。」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不知道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我听。
我回击，「那你呢，也不是一样不肯离开这所城市？」
对方愣了一下，我俩都笑了。
临挂断前，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
「于文，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方泽的照顾。」
对方沉默了许久，才回。
「照顾方少爷，是我应该做得。」
……
电话嘟嘟挂断。
其实，天下的苦情人又何止我和方泽。
走前，我去了墓地，放下其中一枚戒指。
其实现在面对他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方泽先生？
还是，杀手先生？
我失声笑了，可是笑着笑着却又哭了。
我轻轻抚了抚墓地上他的脸。
「笨蛋，最后你还不是没离开这所城市。」
「但是。」
「你却离开了我。」
……
视线的墓地越来越小，终于在一个拐角处，消失了。
我转着手上的戒指。
方泽。
以后我们的故事，我都讲给戒指听。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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